第六百二十四章 是否怨我否?
第六百二十四章是否怨我?
站的高度决定了视野的广度,所以李闲真没有觉着进御书房甚至是和皇帝共进晚餐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当初他远走草原之前曾经在渔阳郡见过李渊一面,也见了李建成和李慧宁,那个时候的李闲还不会想到以后自己会和他们这三个人有什么交集。甚至因为看见了传说中的大唐开国皇帝而有些小激动,如果换做是那个时候李闲有机会进御书房,只怕他会感觉紧张而兴奋。
当一个人连皇dì dū扇过耳光,那他还会觉着皇帝是高高在上只可仰视的存在吗?
从玄武门进入宫城,顺着平坦宽阔的石板路一直向南走,快到宫城尽头那座宏伟的建筑便是太极宫大殿,大殿的一侧就是皇帝rì常处理朝政的御书房。李闲走进宫门的时候就被告知,皇帝陛下正在御书房中等他。
从进门之后李闲的步子就放的有些缓慢,饶有兴趣的打量这个大唐帝国的权力中心。如今的大唐帝国虽然还远不如大隋,但成为天下正统已经不可争辩。以大唐的国力,谁都不会怀疑再用不了多少rì子就能平定天下实现一统。
他虽然对这宫殿有些兴趣,但却还没到左顾右盼的地步。那些心里准备看燕王笑话的朝臣,等了很久也没见那年轻俊美的男子有什么失态的举动。他们失望之余才想起,面前这个年轻男人虽然是个马贼出身,但他见过的世面比起任何人来说都不小,甚至还要大的多。
杨广的寝宫,他进过,屠尽了杨广的红袍侍卫。
突厥可汗的王庭他去过,虽然没有杀进去但不可否认,当时留守王庭的大可敦几夜都没睡好,生怕这个瘟神兴趣所致真的带着jīng骑在王庭中犁一遍。
从宫门走到太极宫大殿门口的时候李闲脚步顿了一下,脸sè微微有些变化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如果不是仔细盯着他看的话,很难发现他神情有所改变。即便他身边几个大唐的朝廷重臣都在盯着他,也几乎没有人发现他眼神中闪过的那一丝变化。
是几乎没有,而不是确实没有。
第一个发现李闲眼神闪烁了一下的是刘政会,当他下意识的看向裴寂的时候,却发现裴寂也是脸sè微微惊诧。
李闲站在太极宫大殿的门口停了一小会,嘴角忽然勾出一抹笑意。
“有些意思。”
他自语般说了四个字,随即举步继续往前走了出去。
刘政会故意落后半步等了一下裴寂,看着李元景,李元昌,李智云,李元则等皇子众星捧月一般跟在李闲身侧,不时有人出言介绍宫殿,他摇头笑了笑,心说有些人就算身世再坎坷,生活再辛苦寒酸但也无法遮挡住他身上的光芒。看着李闲的背影,再看看那几个明显紧张局促的皇子不得不让人感慨。
“他一路看太极宫的建筑,竟是还有心思发现这个。”
裴寂跟上刘政会的脚步后低声赞叹了一句:“只怕那些皇子到现在也没有有留意过这个细节,我不知道这是一个好消息还是一个坏消息。”
“管他好坏呢,反正这个人让我看着很舒服。”
刘政会笑了笑说道。
“原来你也发现了。”
裴寂也笑了笑道:“自玄武门走到太极宫正殿是四千五百步,正应着九五之数。咱们都知道,却不是自己走出来的。第一次进宫城就发现这个细微之处的,据说只有一个人。”
“谁?”
刘政会问。
裴寂脸sè肃然的说道:“大隋的高祖皇帝杨坚……建造这座宫殿的时候据说宇文恺也没有告诉过杨坚有多少步,也有人说宇文恺都没在意过这个。但宫城建好之后杨坚带领群臣第一次从玄武门进宫城就发现了这个细节,他惊讶发之后现随即询问宇文恺是不是故意为之。宇文恺对杨坚说,建造宫城的时候并没有刻意保证走多少步,毕竟每个人迈出的步伐大小都不一样……只有杨坚走正巧是四千五百步,所以宇文恺赞叹道此乃天意,陛下乃是名符其实的九五之尊,天下共主,百官也皆拜服。”
“其实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当初杨坚的帝位是从周宇文氏那里禅让过来的。不少人都说杨坚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建造宫城的时候,杨坚特意吩咐宇文恺将距离留了这么远。据说为了保证按照他的步伐幅度每次走都是四千五百步,他曾经来来回回走了几十遍让宇文恺记录尺寸,就为了保证建好之后不会差了一分。”
刘政会叹道:“我只知道这个传闻,细节却并不知晓。”
“我与宇文恺是旧识。”
裴寂道:“自然知道的比你要多一些……杨坚是刻意而为之,但他却是闲庭信步一般走过来的,竟然步伐大小和杨坚一摸一样!”
“嘘!”
刘政会看了看左右皱眉道:“你小声些,这事虽然可能只是个巧合。但正在这个非常时期,这巧合说不得让人利用了去!”
“其实……”
他压低声音道:“在燕王之前,并不是只有杨坚一人走这段路正好四千五百步。”
“还有谁?”
裴寂惊讶问道。
“秦王……”
刘政会声音极低的说道:“但他是第三次走的时候才发现的,告诉我这件事的是长孙顺德。”
裴寂怔住,随即长长的叹了口气。
……
……
李闲走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新任的总管太监高莲生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了。高莲生年纪并不大,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左右。他本来是晋阳宫中的宦官,那个时候地位也不高,但人很机灵谨慎,李渊称帝之后御书房伺候的太监只有两个,一个是吴英海,一个便是他。吴英海被剥皮处死,高莲生水到渠成的继任了内侍总管。
“奴婢拜见燕王殿下,陛下已经等您很久了。”
高莲生虽然不认识李闲,但能得到皇帝的信任自然是个心思灵动的。不用猜也知道那一袭黑袍的俊美男子便是大名鼎鼎的燕王,连忙躬身行礼。
“有劳”
李闲微微颔首道了声谢,然后脚步停住等了一下后面的人。
裴寂曾是大隋晋阳宫留守,高莲生自然是认得他的。当初李渊在太原起兵造反的时候,正是裴寂调运了晋阳宫中大批物资补充军用,李渊才能顺利出兵。要知道当时李渊只有三万余人马,短短月余便发展到了十四五万人。这些士兵们的兵器甲械都出自晋阳宫内库。
“陛下说,留裴大人,刘大人陪燕王殿下进去,其他人就先各自回去做事。”
高莲生给几位皇子和裴寂等人行了礼之后说道。
李元昌,李智云等人连忙告辞,似乎他们对父亲李渊都有些刻进骨子里的惧怕,因为惧怕其人,便是这御书房在他们看来都是洪荒猛兽一般。若是靠得太近的话,说不得真就会被一口吞进去永世不得超生。
李闲跟他们说了几句寒暄话,那几个皇子转身离去,每个人都觉着心里一阵轻松,甚至还有人下意识的擦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李闲看了一眼那几人的背影,眼神平淡,没有一丝讥讽嘲笑的意思。他理解这些人的难处,但却无法生出同情之心。若是有人觉着他们可怜那便错了,只要他们安分一些富贵几代人没有什么问题。比起那些还在为了吃饱肚子,那些读不起书的百姓来说,要幸福的多。
“燕王请”
高莲生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将御书房的房门推开。就在这一刻,裴寂和刘政会忽然同时生出一种错觉,这扇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李闲对高莲生颔首示意,却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向一侧退了半步,微笑着看着裴寂和刘政会。他们两个何等聪明,立刻明白李闲的好意。他们两个同时告了个罪,然后先一步走进御书房。
李闲这样做,是为了给那两个人一个跟李渊汇报的机会。想来李渊一定在等着这两位心腹大臣对自己的看法,李闲不介意在外面等一会儿。想起来之前长孙无忌的话,李闲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有些人既然可以用,那么适当示好还是必要的。
……
……
一点也不出于预料,和皇帝一起吃的晚饭自然不会太奢华丰盛。只要还不是个很白痴的皇帝,都不会彰显自己是个喜欢享受喜欢奢华的人。尤其是一个还想有所作为的皇帝,更要让自己表现的足够勤俭。勤只是合格皇帝的一部分,俭是另外一部分。杨广便是因为丢了勤也丢了俭才丢了天下。
简简单单但极jīng致的几个小炒,一盆炖得味道极好的牛肉,两样汤,这便是晚饭的全部。裴寂和刘政会只是吃了几口便告退,他们知道皇帝留下自己只不过是做个样子,是让朝廷里那些大臣看的。他们两个告辞,李渊自然不会留他们,淡淡的吩咐了几句随即让他们离去,屋子里只剩下李渊和李闲再加上几个伺候的宫女。
这个时代虽然胡化了不少平rì里基本上一家人吃饭都在一个桌子上,但宴客还保留着分餐而食的旧习。
李渊坐在主位上,左侧是李闲自己,右侧是裴寂和刘政会。这两位重臣只是好歹吃了几口就告辞离去,李闲也没有起身相送只是看着那一碗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汤,他很喜欢这个味道,并不是味道有多好,而是让他想起了学校门口那五毛钱一碗的紫菜蛋花汤。就是一个鸡蛋能做一大锅,偏偏鸡蛋看起来还不少的那种。
“喜欢这汤?”
李渊放下筷子后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汤。
“口渴。”
李闲回答了两个字。
李渊一怔,看着李闲俊朗的眉目,看着他平淡到甚至可以说冷淡的表情,心里冒出来一股火气却偏生发作不出来。
“吃饱了吗?”
李渊顿了一下问道。
“没有。”
李闲的回答依然很简单。
“还吃吗?”
“不吃了”
“跟我去见一个人。”
李渊站起来说了一句,语气不容置疑。
“好”
李闲起身跟在他身后走出御书房,脚步故意放慢了几分,刚巧保持在两米左右的距离,这个距离让李渊很不舒服。因为他发现如果自己不等李闲,就没有办法舒服的说话。除非加大声音,但这样做显然就变得被动起来而且有份。
“怨我?”
走出去一段之后,李渊忽然停下来问道。
李闲也停住脚步,想了想回答道:“忘了怨。”
“很好。”
李渊说了两个字,继续往前走。但没人看得到,他的脸sè变得越来越yīn沉。
第六百二十五章 五何谓天子
第六百二十五章何谓天子
夜晚安静的出奇,顺着平坦的砖路一直前行,两个人依然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不紧不慢的走着,之前短暂的交谈之后似乎就没有了话题。或许李渊本来是有不少话要说的,所以随行的仆从都隔着很远跟着。但之前李闲语气有些冷硬的回答让他失去了谈话的兴致,脸sè也变得越发yīn寒起来。
李闲看不到他的脸,但也猜得到前面走着的那个头发全白的老人脸sè必然好看不到哪儿去。看着前面步伐缓慢的背影,李闲的嘴角微微上扬。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夜sè灯火中的太极宫,忽然发现夜晚中的宫城显得格外落寞。想了一会儿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空旷,这宫城中本来就没有一丝烟火气,晚上更加显得冷清。
巡逻的侍卫经过的时候对皇帝行礼,然后都有些好奇的偷偷看一眼跟在皇帝后面的这个年轻男子。他们知道这个便是燕王,也知道燕王对于大唐来说有多重要。燕云军归入大唐帝国,就为帝国增加了四十个郡万里疆土,这份功劳说起来,满朝文武没有一个及得上的。便是战功赫赫的秦王与其相比,似乎也要差了一些。
留宿宫城,这份荣耀自大唐立国之后似乎只有这个燕王一个人享受过。秦王,齐王,包括皇帝那些庶出的孩子,自大唐立国之后没有一人在宫城中留宿过。这偌大的宫城似乎永远只属于皇帝一个人,但今天却破了例。
李渊在前面走,李闲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他不是个白痴,自然知道李渊要带自己去见谁。对于那个女人,李闲也有些好奇。听说从年前开始就已经时常失去神智,迷迷糊糊的认不得身边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这女人心里还有什么执念放不下,竟是硬撑着活了这么久。
想到要见那个女人,李闲看风景的好心情都没了。他轻轻叹了口气,视线从那些宏伟的建筑上收了回来。
快要走到承天门的时候,李渊再次停住脚步等待李闲。
“刚才你在叹气?”
他问。
李闲点了点头回答了一个字:“是”
“为什么叹气?”
“这宫城太大了些,所以看起来有些荒凉。”
“荒凉?”
李渊微微皱眉,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荒凉来形容大唐的宫城。这片皇宫可以说是当今世界上规模最庞大的建筑,每rì在这宫城中轮值的侍卫就有六百多人,宫女,宦官一千二百多人,如果算上禁军每rì在这宫里的人数就要超过四千人,他竟然说这片皇宫太荒凉!
“夜里静,你第一次进宫难免会觉着冷清了些。”
他做出了纠正,是冷清,而不是荒凉。
李闲摇了摇头没有言语,心中却道前世好歹看了不少宫廷剧,这皇宫对于我来说哪里有什么神秘的地方。说起来无非就是房子大一些,院子大一些罢了。这皇宫中的荒凉意味,你这个做皇帝的自然感觉不到。
“告诉朕,你护送平阳公主回长安,为什么不跟着她一块进宫来见朕。”
李渊站在石桥上问道。
李闲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道:“不是时候。”
“哦?”
虽然这个回答依然很简单,但李渊的脸sè却缓和下来不少。他似乎对不是时候这四个字极满意,所以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朕早有察觉,世民当rì便能攻破玄武门。若是这样的话,哪里还有今rì朕站在这里平静的和你说话?你难道就没想过,当时有可能救朕的或许只有你手里的人马?”
“想过”
“为什么还是不来?”
“因为不需要。”
李闲语气平淡的说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如果都是存在于事情过去之后的感慨中罢了。或许是后悔,或许是庆幸,或许是追忆,事情发生之后的如果再多没有什么意思,之所以会有如果,是因为说如果的人心里都有不甘不满。”
这是今天李闲说的字数最多的一段话,无疑勾起了李渊的兴趣。
“有些意思。”
李渊嘴角挑了挑,回头看着李闲问道:“你为什么对朕这么自信?”
李闲淡然道:“因为你是皇帝。”
这就是理由,这就是全部理由?
李渊微微诧异,随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所以才刚刚缓和下来的心情又变得森寒起来,无论如何,因为你是皇帝这六个字中都没有什么和善赞美的意思。因为他是皇帝,所以他不允许别人来抢属于他的权利。无论是谁都不许,谁来抢他就要灭掉谁。哪怕他事先知道了李世民的打算却还是没有提前点破,而是利用这件事将朝中那些不安稳的因素一股脑都抹去。
无论如何,若是没有一颗足够冷硬的心,也不可能在儿子叛逆的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借机铲除掉一些隐患。
“你在讽刺朕?”
李渊寒声问道。
“不是讽刺。”
李闲看着宫城建筑房檐上的那些瑞兽有些出神,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是恐惧。”
他在心中却笑了笑,心说这话你一定很爱听对吧。
……
……
他表现的再冷硬强势,在朕这个父亲面前终究还是弱势的。听到是恐惧这三个字,李渊心中生出这样的想法来。他理解是恐惧这三个字其中的含义,也知道他为什么恐惧。
“这便是你一直不肯回到朕身边的原因?”
他问。
“我是个怕死的人,从小到大一直都很怕死,长大之后发现能活这些年实在不容易,所以更怕死了些。”
李闲的回答似乎有些不对题。
李渊微微一怔,脸sè再次缓和下来:“朕知道你少年时候经历过太多苦难折磨,自长安到江南,自江南到河北,自河北到辽西,自辽西到塞北……你能从那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拼争到有了今rì之成就……很不错,朕……很欣慰。朕偶尔念及你也会忍不住去想,若是朕有你这样的经历会不会比你做的更好?”
他语气放缓道:“朕不知道,但朕能体会其中的辛苦。”
他看着李闲极认真的说道:“既然朕能体会到你的辛苦,又怎么可能对你如何?你知道,朕自从找到你之后便一直希望你回来。但朕不能把事情说的太清楚,长孙无忌前后三次去见你,朕的心意你应该能明白。所以你无需惧怕什么,朕如果视你如外人那样何须一直耐心的等你?大唐虽然才立国,但依然不是一些江湖草莽就能左右朕的想法的。”
这话说的傲然自负,但这个大唐皇帝似乎有这个底气。
这话让李闲听了有些不舒服,但他却没有反驳:“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从我开始会走路起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的就是活着。所以无论是什么样的手段,小手段,大手段,光明的,yīn暗的,甚至龌龊无耻的手段,只要能保证我活下去,我都紧紧的攥在自己手里。只有手里攥着的手段多到让我不再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我才能睡的安稳踏实些。”
李渊看着他,想了想说道:“你的东西是你的,朕不会拿走。但你也应该知道……朕信得过你,朝中那些不知道你身份的臣子未必都能信你。你手里的手段已经不少了,如果你能用这些手段再为大唐立些功劳,那些臣子们再大放厥词的时候,朕也有话堵住他们的嘴。”
“比如?”
李闲很不敬的问了两个字。
“东都有些太特殊,你能放手就放手吧……朕派了李道宗过去,拿下东都灭了王世充不是什么难事。你应该知道,东都若是落在你手里朝臣都会有些不安心。他们会说什么,朕想你也能猜到……朕可以回护你,但你自己也要谨慎些才是。”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打窦建德?”
“朕说过你不是个笨蛋。”
李渊看着天空语气有些无奈的说道:“朕还没有建立大唐之前,从来不曾想过皇帝竟然会如此辛苦。你的事本是家事,但朕既然做了皇帝那就没了家事,事无巨细,全都是国事……如今天下只有窦建德未平,罗艺手里的兵太少了些,而且涿郡要地,他的人马也不能轻易离开。若是能剿灭了窦建德就能和涿郡甚至辽西练成一片,大唐才是名符其实的大唐。若是你剿灭了窦建德,为大唐统一天下除去这最后一个障碍,这份功劳谁敢轻视?”
他将视线从苍穹上收回来看着李闲说道:“有这功劳在,你留下你手里的东西,那些臣子们也就无话好说,朕也有借口帮你。”
李闲心里一叹,心说李渊果然不是一般的不要脸。你想拿我做刀子去打窦建德,却找出一堆理由听起来倒是为我着想似的。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信你的话,等灭了窦建德之后你会将所有的东西都给我留着?外无强敌,刀就要入鞘。真要灭了窦建德下次我再到长安城,只怕就再也别想出这座城了。
李渊的心情好转了不少,所以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你应该知道,朕当初在辽西督粮。杨广倾百万大军三征高句丽却三次无果,杨家的天下乱了,反而让高句丽趁机打过了辽水。辽水一线失守,渔阳等郡也就危险了。若是不能尽快结束中原的内乱,用不了两三年整个辽西都会落入高句丽人手里。”
“朕现在身边能用的人虽然不少,比你善用兵的人也不少,但朕对你和对他们的态度自然是不同的,这件事能交给你去做朕就不会交给别人。等你平定了河北灭了窦建德,朕还要亲征高句丽,到时候就以你为先锋……你曾在辽东留下了赫赫威名,想不想替朕守好那数千里疆土?”
他竟是许下了这样一个承诺,只要灭了高句丽,就让李闲率军坐镇辽东!
李闲心里想笑,看着李渊肃然中不失慈爱的表情总觉得他生错了时代,若是李渊生在现代的话,拿奥斯卡小金人一定不费吹灰之力。
“朕平rì里对子女确实太严苛了些,但你不一样……朕知道还是亏欠了你不少的,所以能多给你一些就多给你一些。但朕不给你的……你连想都不要去想。你的身份暂时还是这样的好,我希望你能理解。”
他看着李闲一字一句的说道:“朕有二十三个儿子,但现在朕还允许掌兵的只有你一个。若是你身份明朗起来,朕也只好收回你的兵权。这不是你想看到的,也不是朕想看到的……你好好带兵,有朕给你撑腰就什么都不要怕。”
李闲看着那张和蔼可亲的脸,忽然发现自己对皇帝的理解还是太浅薄简单了。看到李渊他就明白为什么皇帝要被称之为天子……因为他不是人。
“如何?”
李渊问。
“听起来很美”
李闲做沉思状回答。
李渊嗯了一声心里随即轻松下来,只是有些不明白他的回答为什么不是很好,而是很美?
第六百二十六章 真特么爽
第六百二十六章真特么爽
站在承天门石桥上李渊说了很多话,为李闲,为他自己,为大唐勾画出一个非常漂亮的未来。不得不说,如果李渊所构想的真能成为现实的话,站在他的角度来说这确实算得上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一个被弃之于尼姑庵前的孩子最后成长为大唐戍边的大将军,这个故事足够励志,说不得会鼓舞一代人甚至几代人。
或许很多年以后人们说起李闲的时候,做父母的教育子女会有一个新的词语……把你丢到尼姑庵门前去。
李渊有些自说自话般畅想着未来,李闲只是嘴角上带着笑听着。李渊问他一句如何,李闲说听上似乎很美。李渊是个枯瘦的身材再加上一头白发无论如何也不美,所以只能是他想的很美。
但是很显然大唐的皇帝陛下正在为自己的宽容和慈爱感动着,没有听出李闲的话外之音。在李闲看来,他想得确实太美了些,似乎他动动嘴皮子大唐的半壁江山便稳固如山一般。但事实上,鸟尽弓藏这种事才是最现实的,谎言往往都是最美丽的语言,能够迷倒不少人为之疯狂奋斗。
但李闲从来就不是个乐观主义者,他也从来不相信人xìng本善这类的话。或许某一个时期确实人都很善良,但大部分时候人心里潜藏最深的绝不是行善而是为恶。有些人会把谎话说的很漂亮,很圆满,那么他便是一个政客。有些人也喜欢说谎话,但说的谎话幼稚低劣,那么这个人就是白痴。
其实人类的世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谎言,有人将谎言分为两类。善意的,或是恶意的。毫无疑问,李渊现在在说的谎话绝没有一分善意。李闲想起之前在西内苑城门口等着自己的那些个闲散王爷,心里不由得冷笑起来。
如果李渊心里还有一分善念的话,李闲按照他的构想平定了河北,打通了辽西,然后真的作为先锋大将直入辽东。那么无论对高句丽人的战争是胜还是败,他最好的一个结局也无非就是像李智云他们那些庶出的儿子一样,庸庸碌碌一辈子,喝喝花酒,买几个美貌的小婢左拥右抱。
曾经这就是李闲理想中的生活状态,是曾经。
一个对批阅奏折竟然会上瘾的人,怎么可能再去幻想着有朝一rì过遛鸟斗狗的纨绔生活?
李渊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李闲一句话都没有插嘴,他只是看起来很平静的听着,没有愤怒,没有感动,有的只是无动于衷。
当李渊发现他脸sè竟是如此平静的时候怔了一下,随即发现自己竟是有些失态。
但李闲的反应没有让他觉着有些不对,无动于衷或许才是最应该出现的状态。作为一个被抛弃了二十年的孩子不可能对父亲随随便便勾勒出来的一个前途就馋得流口水,然后伏地叩首感恩戴德。
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比如说拂袖而去,因为他是儿子。就算再没有感情他也是皇帝的儿子,所以李渊觉得李闲的反应并不做作。而要拿捏住这种状态其实并不容易,所以李闲觉得自己也有竞争奥斯卡那座小金人的潜力。现在李闲有些明白了一句话,每一个合格的政客都是一个伟大的演员。
李渊不再说话,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但作为一个皇帝一个父亲,他不允许自己在臣子面前表现出弱势妥协的一面。他看了李闲一眼,然后问了一句话。
“你是不是不舍?”
李闲忽然笑了起来,笑声由小及大从微笑到放声大笑的过程转变的很自然,他的笑声中透着一股苍凉一股悲伤还有一丝愤怒,连李闲自己都觉着光凭这几声意味不同的笑就足以让专业演员为之汗颜。
“呵呵……嘿嘿……哈哈哈哈”
笑声在太极宫上空飘出去很远,惊飞了一只落在房檐上的野鸟。远处的侍卫和随从下意识的看过来然后又迅速的将头扭过去,装作没听见笑声。
“你想让我怎么说?”
止住笑声之后李闲看着李渊脸sè越来越难看的脸,耸了耸肩膀笑着说道:“就好比一头因为长得不漂亮被族群遗弃了的小狮子,还没有断nǎi就不得不独自面对丛林中的各种艰难艰辛艰苦的环境,或许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野狼的晚饭,或是猎豹的开胃小菜。这只小狮子小心翼翼的躲避着所有的危险,没有被沼泽淹死,没有被严冬冻死,也没有因为抓不到猎物而饿死,为了活下去甚至愿意对一只兔子卑躬屈膝,甚至可以像兔子那样吃萝卜。”
他看着李渊的眼睛说道:“奇迹的事这样一个可怜的家伙竟然长大了,当他变得强壮之后也就不必再担心吃不饱肚子。他不厌其烦的在大树上撒尿,划定属于他的领地没人可以侵犯。突然有一天一只狮子看见了他,发现这只独狮长得很顺眼竟然有王族血统,认出独狮竟然是当初族群遗弃的那一只,于是这只狮子赶紧跑回去报告给了他的王。”
“狮子王找到了独狮,看了他一眼后点了点头说,你这些年干的不错啊我的儿子,没有丢了我的脸。只要你愿意献出你的领地然后匍匐在我的脚下亲吻我的脚趾,我就允许你回到族群里来。当然,你要绝对的服从,你要绝对的忠诚。”
李闲冷冷的笑了笑,他问李渊道:“你觉得这个故事可笑吗?”
李渊看着他语气森冷的说道:“可笑,非常可笑。”
“是吗?”
李闲微笑着说道:“但是很可惜,这不是个笑话。”
……
……
沉默,李闲说完这段话之后两个人之间陷入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默之中。李渊的眼神中带着杀气,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个对自己没有丝毫敬畏之心的年轻男子,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之前说的那么多话,在这个年轻男子眼里都是一个笑话。
他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烫,而心中的怒意也开始沸腾。
“狮王让独狮匍匐在他的脚下亲吻脚趾确实过分了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渊忽然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落寞的说道:“但难道你觉着让狮王跪倒在独狮面前忏悔认错,这才是一个完美的故事?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这也做了那狮王还是狮王么?在族群中狮王还有他应有的威仪尊严吗?”
“是啊……”
李闲的回答如刀子一样继续割着皇帝的尊严。
“在狮王面前任何一只狮子都不需要有尊严,他们只需要服从狮王的命令然后吃几根丢过来的剩骨头再然后心悦诚服的感恩戴德。”
“你是故意在激怒朕?”
李渊看着李闲的眼睛问道。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激怒除去敌人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绝对是一件最没有意义的事,哪怕除了激怒对方之外再无别的事情可以做。”
李闲针锋相对的回答。
“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沉默,不知道什么时候风从远处卷了过来,吹动两个人的衣服猎猎作响,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谁也不愿意率先扭过头。似乎眼神之间的对视便是一场战争,但毫无疑问的是,李闲的最后一句话如刀子一样戳进了李渊内心最深处的yīn暗。以他现在的地位,如果换做另外一个人对他这样说话,他会毫不犹豫的下令侍卫将其叉出去乱棍打死。但对面前这个年轻男子,他无法做出这样的选择。
“是朕的不对。”
李渊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看着夜sè中大殿的一角有些出神的说道:“但你也应明白,当初如果朕不那样做的话,整个李家就会跌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朕不只是一个父亲,还是一个家族的掌舵人。朕可以告诉你,如果再有这样一次选择的话,朕还是会这样做。”
“我知道”
李闲冷冷笑了笑道:“让一位皇帝道歉总是一件很奢侈很妄想的事,我之所说了那些话不是我想让你道歉,我只是想告诉你……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骄傲,不管他是一个乞丐,还是一位帝王。”
“如果朕没有念着父子之情,你以为朕会允许你如此放肆的说话?”
他不等李闲回答,似乎是耐心耗尽似的摆了摆手道:“放弃东都的事你必须做,北征窦建德的事你也必须做。除非你不想回到朕身边来,如果你来只是想来报复讽刺朕,朕也不会杀你,甚至朕会放你回去,然后在战场上正面击败你!”
看着李闲的脸,他忍不住摇头道:“你这样倔强的脾气,早晚会吃大亏。你母亲是个温婉xìng子的人,怎么你的xìng情没有一点像她的地方?”
“因为我没有闻着母亲的味道长大,也不知道母亲的怀抱是什么样的温度。”
李闲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我不知道刚才你的话是以什么身份说的,是以一个皇帝的身份向我宣战,还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发号施令?”
“父亲!”
李渊重重的说了两个字,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永远也不可否认,你骨子流着的是朕的血。”
“这些事今天不说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说,朕知道你心里的怨气很重。今天你说的这些话朕就当做没有听到过,从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就出来不会留在脑子里。朕虽然是一国之君听惯了奉承,但不会分不清你刚才的话是真的有反意还是只是在发泄不满怨恨。所以朕不怪你……朕也不会再对你解释什么,因为之前朕对你说的话依然算数。如果一位父亲连自己孩子的怨气都不能承受,那他也没资格去做一个心怀天下的皇帝。你不要再试图激怒朕,在朕看来那就和小孩子耍无赖是一样的幼稚。”
李闲的表情怔了一下,随即摇头苦笑。
强势,温情,这两种手段李渊运用的极熟练,不得不让李闲有些佩服。他硬生生的将骂人的话憋在肚子里,脸上却装出一副不服不忿还有些委屈的表情。如果说人生如戏,今夜他们两个人的表演都必将成为巅峰之作。
“去看看你的母亲吧,她……已经快走到尽头了。”
李渊转身往皇城方向走了过去,负着手,肩膀竟是有些微微颤抖。
李闲跟在他身后一路走到皇后的寝宫,李渊先进去他独自一个人站在外面等着。想起之前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想起自己做出的表情和李渊脸sè的表情他竟是忍不住笑了笑,然后低声自语了几个字。
“对手戏啊……真特么爽。”
第六百二十七章 快来人啊!
第百二十七章快来人啊!
太极宫其实并不如何黑暗,砖路两侧的气死风灯要到天明的时候才会熄灭,值夜的宦官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在太极宫里跑一圈,若是有灯火灭了被内侍总管发现说不得就是狠狠的一顿板子。大唐才立国的时候太监的权位还不是很重,李渊立下的内侍不得干政的法令还没有人敢违背。但是在宫,内侍总管的权利已经不小了。对于那些发犯了错误的小宦官,甚至无需请示可以直接杖死。
李闲站在皇后寝宫门口闲极无聊的看着远处十几个一路小跑着检查灯火的宦官,心里想着这些年纪大不的阉人到底有个什么样凄惨的身世,需要割掉那个东西来换饭吃?又想起历史上似乎从来都不缺太监专权的故事,所以对这些出身应该都有些寒苦的阉人他说什么也提不起同情之心。
或许是因为前世影视剧所有的太监就没一个好东西,这一世遇到的最难缠的一个对手也是阉人,所以李闲潜意识对这种存在一点好感都没有,他一直有一件事不解,既然皇帝是为了防止后宫妃嫔与人偷情所以才诞生了宦官,难道宫里缺了宦官就不行?难道有许多事都是宫女不能做,只能太监做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恶寒了一下,心说自己确实有些邪恶。
皇后寝宫伺候着的宫女和宦官都是新换的,几rì之前李渊愤怒之余将一百多个仆从全都杀了,剁碎成了肉泥喂猪,由此可见割了换前程其实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谁知道哪天大祸临头,因为些许小事就成了猪狗的饭食?
作为一个身边从不缺乏美女的男人,李闲难以想象做一个阉人会是多痛苦的事。
正在想着这些无聊事,忽然从寝宫传出一声惊呼:“他在哪儿?快让他进来见我!”
声音透着一股急切,然后就是一声茶杯掉落在地摔碎了的声音。李闲嘴角挑了挑,忽然生出一种这个情节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为什么会有这感觉,进门之前忽然醒悟这种场景电影电视剧似乎都演烂了。
“安之,你进来。”
寝宫传出李渊的声音,有些疲惫。
李闲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冲动。老甄对他说的那些往事现在想起来,能很清晰的在脑海形成画面。他内心其实极不平静,所以刚才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去观察那些宦官。曾经很多个夜晚,老甄讲述的那些往事都化作了梦境清晰的呈现出来。清晰到李闲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却真的能感觉到心疼。
不要冲动,不要误事。
李闲给了自己八个字的劝告,然后缓步走了进去。
或许是为了让皇后窦氏休息的好一些,寝宫的灯火显得很暗。屋子里伺候着的宫女和宦官垂着头站在外间,李闲进门的时候有几个胆子大的偷看了他一眼。还带着青涩的宫女在看到李闲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红着脸垂下了头。说起来她们都是这宫地位最低的人,如果皇后不是病重到如此地步随时有可能一命呜呼,其实伺候皇后是一件很不错的事,说什么也不会轮到她们这些新人来做。
要知道后宫之权皆在皇后手里,巴结上了皇后也就意味着在宫里某个圈子足以肆无忌惮。但大唐的这个皇后太特殊了些,从住进这座寝宫之后几乎就没有出去走动过。整rì昏昏沉沉度rì,大部分时候迷糊的连谁是谁都分辨不出来。
走进寝宫之后李闲看了一眼里间,随即摆了摆手轻声道:“你们都出去吧,走得远一些没有关系,如果不叫你们别进来……”
几个宫女和宦官面面相觑,心说这个年轻俊美的男子是谁,怎么就敢在皇后的寝宫对皇后的人发号施令?但是看到那男子和善的笑容,几个宫女竟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之前这寝宫伺候皇后的人就是因为听了不该听的话,再加上轻慢懈怠所以被杀了个干净,她们立刻明白李闲这是好意,所以看向李闲的眼神都带着些感激。
里间屋子里的灯火刚刚挑过显得明亮了一些,李闲进门之后看到的就是一个瘦如枯木的老妇人趴在李渊怀里,正在试图挣扎着站起来。
李渊看了看李闲,又看了看妻子轻声道:“他来了……他就是安之。”
“到我身前来……快到我身前来!”
窦氏语气急切激动的说道,抬起手臂不住的招手。
……
……
李闲缓步走到距离床边大概两米左右的位置站住,借着灯光打量着面前这个已经半人半鬼一般的妇人。他不知道窦氏之前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刚才李渊说过她的时rì无多,看模样也能看得出来确实病入膏肓。但让李闲印象深刻的是,此时的窦氏哪里有一点神志不清的样子,一双眼睛亮的有些吓人。
“安……安之?”
窦氏声音沙哑的叫了一声,语气似乎透着一种恐惧。她似乎是在害怕什么,但更强烈的是想得到什么。
“陛下说……你叫安之。”
窦氏似乎是要哭泣,但她的眼睛里早已经没了泪水,干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泪水流下来。
“当年你走的时候……竟是还来不及给你取名字。陛下总说太忙太忙,我竟是前些时候才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你快过来,到我这边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她的嗓音沙哑的就好像拉风箱一般的声音,听着让人极别扭。
李闲没有向前,而是微微欠了欠身子说道:“见过皇后。”
“皇后?”
窦氏怔了一下,随即凄苦道:“你竟是不肯叫我一声娘亲……我知道当rì是娘亲对不起你,我求了你父亲,我哭喊着求他却终究没有留下你。这些年我吃斋念佛一直乞求佛祖保佑你,上天垂怜,让我临死前还能再见你一面……那rì我拉着你父亲的衣袖哭求他不要送走你,吴雪琪那个贱人生的孩子弄死也就罢了,你是我的亲骨肉,是你父亲的嫡子,怎么能和那贱人的孩子一样处置?”
李闲脸sè微微一变,依然没有说话。
“够了!”
李渊的脸sè却变得极难看,他松开扶着窦氏的手道:“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还提她做什么?安之现在不是好好的出现在你面前了?”
他似乎心情不好,站起来对李闲说道:“陪你母亲好好说说话,当年的事都是朕的错和你母亲没有一丝关系。她这些年想你几乎哭瞎了眼睛,你不该对她如此冷淡……朕还有国事要处理,等你母亲睡了你到御书房来见朕。”
李闲点了点头,微微侧身让开路。李渊看着他,叹了口气缓步走了出去。
“你难道不肯走得近一些让我看清楚模样?”
窦氏哀求道。
走到门口的李渊脚步顿住,回头看了李闲一眼道:“即便你心没有什么亲情,但念及她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当做行善难道也不成?朕说过,当初的事你可以怪朕,但不能怪你的母亲。”
“我明白了。”
李闲点了点头,然后往前走了几步。
李渊缓缓摇了摇头,举步走了出去。
“来人,快来人!”
窦氏见李闲靠近自己,连忙大声叫道:“将灯火挑亮一些,我要仔细看看,我要仔细看看!”
“下人们都出去了,我来吧。”
李闲轻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走到桌案边将油灯取了过来放在床头,然后他搬了一把椅子,就挨着油灯坐下来。看着那面容憔悴如枯木一般的妇人,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情竟然会如此平静。
“和你大哥有两分相似,倒是世民和你有三分相似。”
窦氏想伸出手去触摸李闲的脸颊,但手才伸出来就又颤抖着缩了回去。
“陛下说你这些年吃了好些苦,受了好些罪,这都是我做的孽,是我不好,当初若是我再坚持一些,说不得你父亲不会做出那般残忍的事。想不到当rì一别,竟是二十年后才能再见你一面。能不能跟我说说,这些年你到底在哪儿?”
李闲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如果过往的经历是一段可以与人分享的开心事,我不会吝啬于让别人分享我的开心。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我的过往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有多开心惬意。岁开始杀人,之后的经历便是重复着杀人然后不被杀这样无聊的事,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
李闲看着窦氏认真的说道:“如果你真的想听,我也不会说。”
这话太突兀了些,以至于让窦氏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却只是以为李闲心的怨恨太深,所以柔声说道:“都过去了,既然你回来了,我就不会再让你受苦……你告诉我是谁欺负过你,我去让陛下杀了他们。”
“没那个必要……我拿手的事不多,杀人刚好是一件。”
李闲将灯火靠得更近一些,似乎是也想看清楚窦氏的样貌。
“你年轻的时候应该很漂亮吧。”
他问了一句不太尊敬的话,窦氏难得的脸sè微微发红:“早就忘记了年轻时候的样子,倒是你们兄妹的样貌都是……”
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下意识的凑近李闲的脸去看。
“怎么,觉着有些眼熟?”
李闲微笑着问。
“啊!”
窦氏忽然惊叫了一声,如见了鬼一样吓得使劲往床里缩了回去。她的脸sè一瞬间变得煞白,眼神的惊恐是那么的浓烈。
“你不是……你不是……”
她指着李闲的脸急促的说了几个字,下面的话却一时说不出来。嗓子里发出咕咕的声音显然是卡了一口痰,脸sè随即变得发青。她挣扎着伸出手,似乎是想乞求李闲救她。李闲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然后缓步往后退了一下。
“我进门的时候告诉自己不要冲动的,但还是忍不住……老甄说我有七分像,看你的反应我就知道想来七分还是说少了的。看我一眼你便吓成了这样,你心里的鬼真的很厉害啊……”
他微微叹了口气道:“李渊一直说当初的事你没有错,你怎么会没有错?进门之前我就在想,若是你看清了我的模样,会不会被吓死?”
窦氏嗓子里发出几声急促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眼皮一翻竟是软软的倒了下去。李闲微笑着静静的看着她,大概过了三五分钟后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即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缓步走到门口,吸了口气后喊了一声:“快来人啊!皇后不行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 赌注是自己
第百二十八章赌注是自己
回到御书房的李渊在椅子上坐下来,看了看桌案上还没有处理完的奏折微微皱起眉头。他随手拿起一份看了看,脑子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乱完全没在意奏折上写的是什么。就这么看着奏折发了一会儿呆,他的脸sè忽然间变得有些难看。
他站起来走到书架上翻找了一会儿,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份奏折。这奏折是两个月之前呈递上来了,李渊看过之后便放在书架上的角落。当时他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但派去查的人却没有查到什么不妥。去查的人是个做事仔细的而且极擅长办案,以他的本事如果有什么隐情,那么肯定查得出来。
坐下来将这份奏折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李渊的眉头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
“来人,去把独孤学找来,现在!”
“喏!”
守在御书房门外的内侍总管高莲生连忙答应了一声,回身吩咐当值的宦官赶紧去将监门卫将军独孤学找来。他在李渊身边的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如果没有听声音就能猜到皇帝心情的本事他怎么可能做到这个位子。
已经睡下的独孤学听说皇帝急召,连忙起身更衣一路小跑着到了御书房门外。高莲生低声对他说了一句:“陛下吩咐过如果你到了就直接进去……陛下似乎心情不好,独孤大人还是小心些。”
独孤学嗯了一声低声道了谢,推门走了进去。
“陛下”
独孤学进门之后俯身行礼,在弯腰的时候眼角偷偷扫过去发现李渊的脸sè确实不太好,而他手里拿着的那个东西独孤学认识,正是自己前阵子呈递上去的。他记忆力极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大隋大业年间任职刑部侍郎的时候,几乎一整年的案件卷宗他都能差不多记住,只要有人问起,他都能娓娓道来。
说起来初到长安的时候李渊有意让他做刑部尚书,但他竟是不惜得罪皇帝也没有应承下来。可现在他这个监门卫将军当的和刑部的官也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了,很多事皇dì dū让他去查。而查到的事越多,他知道的秘密也就越多,多到他现在睡觉都有些不踏实。
“陇右老宅的事……你再跟朕说一遍。”
“是!”
独孤学应了一声,心里却猛地紧了一下:“据臣查实,刘武周败于秦王殿下之手后被杀,他麾下的人马大部分都被秦王收编,但也有数千残兵逃走,其最大的一股大约有千余人,为首的是刘武周手下大将周循可,他为了给刘武周报仇冒充大唐钦差骗开了城门,然后……杀人之后放了一把大火,城百姓也被烧死了无数,便是县令也被烧死在自己家里,那大火足足烧了三rì方才熄灭,城房屋大半被毁。”
“你可核对过尸首”
“臣将能搜寻出来的尸体都核对过,但有的尸首已经烧的只剩下半截身子,有的烧成了炭实在不好确定身份。”
“人数确实不少一个?”
“不少一个。”
“你确定老宅的官家老甄也死了?”
“在他的小院子里发现了尸首,是被人割喉而死的,因为尸体倒在院子里所以没有被火焚毁,所以依稀还能辨认出模样。”
李渊嗯了一声,放下奏折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在派人去将人数核对一下,将守城的民勇,当时看见残匪进城的百姓带几个回来,朕要亲自过问。周循可杀人之后就跑了,竟是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虽然老宅只剩下一些下人,但那都是朕的人,一个残匪就敢如此嚣张,难道朕手下连个缉凶的人都没有?”
“云麾将军楚火已经带着人马正在追查。”
独孤学回答了一句。
“可追了两个多月,连周循可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李渊摆了摆手道:“你先把手头上其他的事都放一放,这件事重要。派人去告诉楚火,若是一个月之内再找不到周循可的踪迹,那他也就别回来见朕了。朕手下不会只养一些毫无作为的废物!”
“臣……”
独孤学知道皇帝现在的心情极差,但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臣只是监门卫将军,职责戍卫宫城。”
李渊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道:“朕知道这些事本不该交给你去做,但你若是老老实实的接了刑部的差事难道会如此为难?监门卫将军的人选有的是,但刑部尚书的位子朕还一直给你留着。”
“臣委实怕了刑部的差事。”
独孤学道。
“先去吧,朕要静一静。”
李渊似乎是有些疲乏,摆了摆手道:“待太子的事结束之后,你就到刑部去任职。如果你再敢说一个不字,朕就让你和高莲生两个人轮值御书房。”
独孤学苦笑一声,躬身告退。
“太像了些……”
李渊看着桌案上的那份奏折,眉宇间一片yīn霾。他刚要收拾心情处理手头上的事,忽然外面有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声音带着哭腔急切道:“陛下,大事不好了……皇后……皇后归天了!”
……
……
短短不到两个月之内,李渊接连失去了三个至亲。齐王李元吉死于东都大营,据说是下令处死李靖的时候被李靖暴起杀死,到底真相是不是这样李渊不想去查清楚,因为他实在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承认那真相。
太子就在十几rì前被杀死在玄武门城墙上,因为种种缘故还没有下葬,李渊登基之初便下令建造的陵墓还没有竣工,他将这座陵墓赐给了太子,想不到的是太子的灵柩还在奉年殿里停着,皇后竟是也走了。
一瞬间,李渊就好像被一柄重锤狠狠的擂在了心口上。这么长时间以来强撑着的一口气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当他听到皇后归天这四个字之后,猛的站起来看向那个报信的宦官,张了张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皇帝的身子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吓坏了报信的宦官和内侍总管高莲生。
刚刚跑到皇后寝宫的当值御医不得不火急火燎的往御书房这边跑,在皇后寝宫一直看着众人忙碌的李闲听说李渊昏迷了过去,心里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他跟着御医快步赶到御书房的时候,李渊还没醒过来,御医手忙脚乱的过去翻眼皮探鼻息诊脉,李闲趁乱进了御书房站在一边看着。
他忽然看到桌案上一份还展开着的奏折,因为离着桌案并不是很远,李闲能看到上面一些熟悉的字眼,陇西……老宅……
监门卫将军独孤学神情紧张的看着李渊,不经意间忽然看到燕王似乎是对桌案上的奏折很感兴趣。别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帝那里,唯独他发现燕王的脚步似乎是无意的往书桌方向挪了几步。他眼神变了一下,咳嗽了一声问道:“殿下……是不是要将纳言大人等朝廷重臣请进来?”
李闲的脚步一顿,看向独孤学的视线闪过一丝疑惑。
“你在问我?”
他问。
独孤学点了点头道:“下官现在……只能问您。”
李闲想了想说道:“那就请吧。”
“喏”
独孤学应了一声,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书桌上的奏折。李闲看着他,缓缓移开脚步走到御医身边,看着一脸焦急的御医轻声道:“让我来。”
独孤学走出房门之后,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为陛下诊脉的燕王,总觉得之前他的举动有些失常,脑子里一瞬间似乎发现了什么但却模糊的很。他摇了摇头,快步往外走了出去。他不知道的是,有一双目光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高莲生见燕王推拿之后皇帝幽幽转醒,连忙递过去一杯热茶。李闲接过来将热茶递给李渊,李渊喘息着缓缓摇头脸sè白的吓人,他看着李闲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皇后怎么会突然归天?”
李闲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御医和屋子里的仆从。
“你们都出去,全都出去!”
李渊挥了挥手吩咐道。
高莲生连忙带着人退出御书房之外,等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之后,李闲道:“皇后情绪很失常,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她让我靠近些,我便坐在床边将灯火挑亮了些。皇后便问我这些年在何处,我说……在杀人和躲避被杀的路上。”
他抬起头看了李渊一眼继续说道:“皇后便大哭起来,一口痰没上来卡在喉咙里。我便让人急急去找御医,因为我粗通医术所以先为皇后推拿,但没有作用……她的身子委实太虚弱了些,御医到之前,皇后就已经断了气息。”
“你……”
不知道李渊是要说什么,后面的话却被他收了回去。
……
……
才回到自己府里没多久刚刚躺下准备睡觉的刘政会和裴寂被宫里派来的人带来的消息吓了一跳,两个人几乎都是从自己床上跳下来的。连忙换了朝服坐上马车往太极宫方向赶,裴寂的马车在半路上遇到萧瑀的马车,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将帘子拉起来对视了一眼,裴寂发现萧瑀的脸sè极难看,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脸sè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我就说过,那个人是不能进长安城的!”
两辆马车并排而行,萧瑀看着裴寂语气有些愤怒的说道。
“他进城是陛下的意思,难道你以为你可以决断如此重大的事?”
萧瑀被裴寂的话噎住,脸sè有些yīn寒的摇了摇头将帘子放下来。他吩咐了一声,马车随即加速超过了裴矩的车子。裴寂也将车窗帘子放下来,想到不久之前燕王进门的时候,刘政会说的那番话顿时觉得心里堵了一大块冰般难受。
“秦王进城当rì死了三万多人……希望燕王进城可以不死人。”
“但愿平安无事吧。”
这话还在耳朵里绕着,想不到才这么短短的光景就死了人,而且死的还是皇后娘娘……分量也确实太重了些。裴寂越想心里越觉得凄凉悲哀,忍不住长叹一声……大唐这是怎么了,陛下这是怎么了?
齐王,太子,皇后……
巨野泽
张仲坚和达溪长儒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徐世绩,两个人的脸sè都很肃然郑重。在他们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沙盘,足有十米方圆,整个天下的重要城镇,山川河流几乎都被清晰的呈现出来。徐世绩就站在这巨大的沙盘旁边,眼睛盯着某一处沉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无论如何,主公这计策确实太行险了些。他把自己放在长安城里安李渊的心,可咱们这边的事能瞒得住多久?一旦消息传到长安城里,主公的处境就太危险了!”
“他自己应该更知道危险。”
达溪长儒站起来走到徐世绩身边,郑重认真的说道:“但是他却还是去了,然后将这件大事交给了你。我知道这或许太难太沉重了些,但他说过信得过你,也说过兵法战阵他不如你,所以他说别的事他来做……战场上的事交给你。”
徐世绩沉默了片刻后道:“稍微能让人安心些的是,主公借着李慧宁的机会带了数万大军在身边。只要他不是常住在长安城,一旦有什么危险登船就走水师扬帆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也不知道,若是李慧宁听到他这句话会是心寒心酸到什么地步。只有护送她,只有在李世民造反的这个时间里护送她,李闲才能带着水师和数万jīng锐直奔长安。在出发之前李闲曾经说过,要赌就赌得大一些,谁又能想到他这次压上的赌注是自己?
第六百二十九章 下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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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二十章下山的路
其实只要风不是大的离谱,在密林的人事实上感觉不到有什么风。看起来树冠以上摇摇晃晃,但林子深处却显得格外平静。或许是因为这稍显强烈的反差,树顶上是风在呼啸,树下竟是有一种极安静的错觉。就好像隔着窗子看外面暴风暴雨暴雪,屋子里却很安静似的。
已经走了七天,还没有看到走出这片大山的希望。所以士兵们都有些惶恐不安,他们毕竟不是在屋子里,而是在大山里,攀越一片断壁的时候战马都不得不丢弃,变成了他们肩膀上的负重。那些马肉现在已经有些发酸,再过不了一两天就会腐烂。如果再看不到走出这座大山的希望,他们就有可能迷失在这终年不见天rì的深山老林。
尉迟恭看了看士兵们的反应,感觉自己心里堵着什么东西似的有些难受。说实话,手里的烤马肉已经发臭,没有佐料,没有盐巴,即便是烤熟了的肉怎么可能好吃的了?而且这东西他们已经吃了几天,闻着这味道就已经有不少士兵会呕吐。
当然,他们可以shè猎。
但他们的羽箭有限,如果能顺利走出这座大山的话羽箭的用处更大。所以李世民严令士兵们不许轻易放箭,除非保证shè出去的箭不会损坏而且还能捡回来。
“殿下……”
尉迟恭艰难的将嘴里如木头渣滓一样的肉咽下去,喉结涌动了一下缓了口气才继续说道:“如果再找不到出山的路,咱们就要断粮了。马肉绝不能再吃,肉已经开始腐烂,吃下去只会增加伤病,咱们手里的羽箭虽然珍贵……但士兵的命更珍贵。”
“孤知道。”
李世民笑了笑道:“孤看过,肉还可以再吃一天,只要烤得火候老一些就不会有问题,虽然味道难吃了些,嚼起来也很费力,但毫无疑问还能吃。再坚持一天,如果明天还找不到出去的路那你就组织人狩猎,但要记住一点,每一支羽箭都是宝贝绝不能浪费掉,现在咱们很穷……穷得糟蹋不起东西。”
尉迟恭一阵心酸,点了点头道:“臣明白。”
李世民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放松自己的后背,这几天来几乎每天有八个时辰以上的时间都在赶路,每个人都疲乏的要命,每个人的身上脸上也都脏的要命,才短短七八天的时间士兵们甚至习惯了躺在泥地上就睡。李世民也是如此,曾经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哪里还有一点风流俊美的样子,看起来就和一个乞丐毫无差别。他靠在石头上闭着眼休息,只是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殿下为何发笑?”
尉迟恭忍不住问道。
“比起前几rì来已经好多了,不是么?”
李世民微笑着,闭着眼指了指不远处的山泉说道:“最起码不必在再心渴死,上天对孤还是眷顾的,有清泉可饮,有马肉可吃,身后的追兵也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现在是安全的,不是吗?”
尉迟恭实在想不到到了这个地步,秦王殿下竟是还能有这样的好心情。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因为他没有觉着现在很幸福。
“孤在这深山老林,因为能喝到无毒的水而开心发笑……”
李世民睁开眼睛看着那泉水缓声说道:“想来李闲此时应该便在长安城太极宫与父皇相对而坐,吃着热乎jīng致的菜肴,喝着陈年的美酒,或许坐的位置便是孤曾经坐的那个,或许用的酒杯还是孤用过的那个。”
他微笑着说道:“孤听说他自幼寒苦,为了躲避追杀小小年纪便跟着一群马贼辗转大江南北黄河两岸,江南,河北,辽西,塞外……想来他自幼吃的苦绝对比现在你我面临的处境要艰辛的多。一直到去塞北之前,他身边的人只有几十个马贼,但他依然好像一根野草似的活了下来,任凭狂风暴雨也没能摧毁他的生命。”
“因为他活了下来,所以他现在荣耀。”
李世民说话的语气很平静,语速很缓:“既然他能历尽千百劫难都不死,还能成为如今父皇面前首屈一指的大人物,手握三十万jīng兵,半壁江山……难道孤只经历这一次挫折,一次磨难就要意志消沉任了命随风泯灭?”
“怎么能呢?”
他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他经历过的苦痛磨难孤现在能体会到一二,为了活下去变得无所不用其极孤现在也有了心德。说起来他的成功并不是侥幸和运气所致,无论是谁有这样的少年经历还能活着也会变得可怕起来……孤在走他曾经走过的历程,孤不会输给他,所以孤要变得比他还要可怕些……”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什么极可笑的是忽然开心大笑起来。他支着身子站起来,看向远处有些骄傲得意的说道:“孤本来还在有些懊恼,他看着孤失败看着孤逃亡会不会开心大笑。但现在想想真正可怜的是他,手里握着那般强大的力量却不敢去争。就算孤败了,孤确实将造反的事看的太轻易简单了些,但孤比他有勇气,比他强。”
“他以为抓着这个机会回长安,就能取代我的位置?太可笑,太可笑了……父皇既然连我都信不过,怎么可能信得过他?”
李世民笑着说道:“孤只要走出这座大山就还有翻身的机会,他走进那座大城却再也没有机会翻身了。”
……
……
休息了大概半个小时,包括吃饭的时间在内李世民便起身,吩咐士兵继续赶路,刚刚吃了一肚子索然无味如木柴一般的马肉,就要大强度的急行军让士兵们都有些苦不堪言。好消息是秦王发了仁慈,让士兵们将肩膀上背负的马肉选些好的留下,够明rì一天的食物其余的可以丢弃了。
说实话,这七八天来每天闻着自己肩膀上发臭的马肉简直是一种煎熬,比不断的攀爬山峦还要煎熬。所以秦王的命令下达之后士兵们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甚至有人跳起来高呼万岁。
李世民似乎很享受欢呼,尤其是万岁那两个字听起来格外的顺耳。
“天黑之前翻过前面的山头,如果咱们运气好说不定能碰到神仙。”
李世民看着如梦幻般的景sè说道,士兵们顿时笑了起来。他们本来的坏心情都因为明rì就可以不再吃臭肉而转好,此时因为秦王的一句笑谈而开怀大笑。神仙,这山里倒确实看着景sè美丽怡人,壮阔处有之,秀美处亦有之,若是不愁吃喝便在这大山隐居而生倒也是个好归处。
李世民率先往前走了出去,用手里的玄铁刀当拐杖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笑是因为你们不相信有神仙,还是觉着不可能有神仙?”
一个裂虎营的亲兵笑着说道:“殿下,如果真的有神仙,那咱们都求一个长生不老的方子就成了,哪里还需要去打仗,只需要比敌人活的都久一些胜利自然是咱们的。”
“哪有什么长生不老的方子!”
尉迟恭白了那士兵一眼道:“不过我倒是听说,吃神仙的肉就能长生。”
“你们说神仙肉啥味道?”
有人笑着说道。
“肯定比马肉好吃的多吧?”
有人不确定的回答。
李世民哈哈大笑,忽然觉着这路途其实并不辛苦。虽然看起来狼狈了些,但相比战场厮杀,瞬间就不知道死多少人确实要好上不少。他手下的士兵身子都足够结实硬朗,到了现在还没有一个病倒的,这些都是好消息,确实值得开心。
“殿下……”
一个年纪小一些的士兵忽然怯生生的问:“如果咱们找不到出去的路怎么办?”
尉迟恭脸sè一变就要发怒,李世民却笑了笑摆手制止他看向那士兵说道:“那咱们就留在这山里做神仙,说不得过几年就有求药的人来山,看到咱们还会磕头参拜呢。你随便从身上搓几颗泥丸赐给他,他还会千恩万谢。”
“哈哈哈哈!”
士兵们顿时又笑了起来,他们发现原来秦王也是一个有趣的人。以前看到的秦王是死板的,但今天的秦王显得极亲近。可谁也没有看到,李世民在看向问话那个士兵的眼神,有一丝yīn寒一闪即逝。
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山路会这么难走,一直到天黑的时候众人才到了山顶,这里只是连绵群山的一座,站在山顶上往远处看过去,夜sè前面的几座大山就好像泼墨的画作一样,只是此时的士兵们都已经筋疲力尽,哪里还有心情去欣赏风景。
因为比预计的迟了些,少走了下山的路李世民微微有些不快,但他也知道已经尽了力,这山路确实太难走士兵们的体力消耗确实很大。刚要下令就地休息,忽然听见有人声音透着极度的兴奋尖声叫道:“快看,真的有神仙!”
顺着这士兵的手指看过去,众人在夜sè极力远眺,几个眼尖的终于看到了那让人激动的地方,随即也欢呼起来。
李世民也看到了,就在半山腰一处地方竟是隐隐有灯火闪动。
“这深山老林的,怎么会有人家?”
尉迟恭看了看李世民,喃喃的说道:“莫非咱们还真的遇到了神仙不成?”
李世民看着那灯火处嘴角挑了挑,大步往前走了出去:“那咱们就去和神仙讨口吃的,就算没有长生不老药,难道神仙还会吝啬于变出来一些粮食?”
“热粥!”
有人突然喊了一声:“我想喝一碗热乎乎的粥!”
“我要吃馒头,刚出锅的馒头!”
“我要吃一碗热面,汤汁上飘着几片青菜的热面!”
“我要吃包子,不吃肉包子,吃素馅的!”
“我要吃……”
那个胆子最小的士兵张了张嘴,看了看身边众人忽然狂暴的喊道:“我要吃神仙肉!”
“哈哈!”
士兵们畅然大笑,纷纷高喊道:“走啊,咱们去吃神仙肉!”
李世民阔步走在最前面,视线一直盯着那灯火处。他的脚步很快,似乎也有些心急于想去品尝一下神仙肉是什么滋味。
下山的路,总是要快一些的。
他在自己心里想着,孤才不是因为想喝一碗热粥,想吃一个素馅的包子而心急。是山路平坦了不少,下山总是比较快。
第六百三十章 新鲜的
第百三十章新鲜的
这不是一个关于神仙鬼怪的故事,所以半山腰那隐隐可见的灯火不会是神仙手里的法宝,自然也就不会是夜晚出来迷人的狐妖,更不是能把舌头伸进人肚子里的千年树jīng,李世民不是宁采臣,所以也没有聂小倩。那在山野亮着柔和灯光的也不是兰若寺,而是一排木屋。
这深山野林竟然有人居住,不得不让人感慨。要知道李世民的队伍从北侧进山走了整整八天才到了这里,他们的行军速度相对于这山路之难行来说已经算得上很快,毕竟这些都是大唐最jīng锐的士兵,战场上厮杀敌人没有要了他们的命,山路再崎岖也不至于让他们畏惧害怕。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黑夜深山里看见一点灯火就朝那边赶过去也不是眨眼即到。李世民等人到山顶的时候就已经耗尽了体力,仗着看见灯火人家的兴奋劲一口气跑过去,也是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这距离如此远,若不是当初他们站在山顶上俯视的话根本就看不到。
当发现出现在面前的竟然是一排木屋,士兵们显然吃了一惊。无论如何这深山最深处出现民居总是显得有些诡异,所以当士兵们走到木屋门前的时候下意识的握紧了横刀的刀柄。
李世民摆了摆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他走到木屋打量了一番,然后清了清嗓子朝里面喊道:“屋子里可有人?我们是过往迷路的行人,可否出来相见?”
他声音不是很大,但在静夜却足够传出去很远。不多时,一间木屋的门从里面推开,有人提了一个灯笼走了出来,离着稍微有些远所以看不仔细样貌年纪,倒是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怪异似乎不是普通百姓的服饰,等这人提了灯笼到了众人面前的时候才看清,原来他穿的是一身道袍。
“真的是神仙?”
一个裂虎营的亲兵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低声和同袍说道:“看样子确实像是神仙……”
李世民却看得仔细,这人绝不会是什么神仙。因为那穿道袍的人在看清了面前是一群虽然狼狈落魄但手持凶器的士兵之后,显然吓了一跳。如果他真的是神仙怎么会被凡人吓倒,又怎么会下意识的往后退似乎做好了转身就跑的准备。
“这位道长”
李世民知道现在自己这些人看起来肯定像是一伙劫道杀人的流民残匪,所以他第一时间从怀里将自己的秦王印信取了出来。
“我乃大唐皇帝陛下的次子,秦王李世民。率军追杀残匪误入深山寻不到了出路,恰在山顶看到这里有灯火所以赶了过来,深夜叨扰倒是冒昧了,还请道长恕罪。”
“大唐?”
那穿道袍的年男子怔了一下,随即脸sè变化有些惊讶的问道:“大隋已经亡了?取代大隋的叫做大唐?”
这次轮到李世民怔住,他想了想后认真的回答道:“暴隋已亡,杨氏已灭,如今天下乃是大唐的天下,不知道道长是何年入这深山的?既然知道大隋,想来也便是这三二十年间。”
“哪有那么久,大业十年的时候天下大乱我们为了躲避兵祸躲进了这深山。这里一共有十七个人,皆是长安城外三清观道德天君门下的弟子。想不到在这山已经过去数年,竟是还会遇到外人。”
“既然是大业十年才进山的,那想必道长也应该知道我父皇的名讳。”
那道士思虑了片刻后问道:“莫非便是陇右唐公?”
“正是!”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让道长受惊了,世民惶恐。”
“二皇子这是要折煞死我了,我怎么敢受二皇子的大礼。”
那道士向旁边一闪不肯受李世民的礼,却回身招呼道:“师兄们出来吧。来人乃是当今皇帝陛下的二皇子,大隋的乱世已经结束,大唐已经立国……咱们也无需再躲着了。快快出来见客。”
李世民和那些道士们交谈了一会总算是将他们隐居深山的来龙去脉搞了个清楚,原来大业十年末天下正是最乱的时候,这些长安城外三十里三清观的道士们深怕死于兵祸,索xìng便带了家当将钱财都没了粮食进了这片大山。师兄弟十七个人只想着进山多走一些就越安全,竟是一口气深入到此处才停了下来。
建了木屋,又在附近平地上种了些带来的粮食,竟是一晃数年过去。
听到粮食两个字,世民的眼神一亮。
“道长,孤带兵追击残匪误入这山里,实不相瞒粮食已经吃完了。大队人马还在山外等孤归去,可没有粮草我们这几百人只怕很难走的出去。若是道长愿意借我些粮食,待我回到长安之后便在长安城建一座新的三清观以报今rì之恩。”
“粮食……”
为首的道士为难的摇了摇头道:“不是不肯借予殿下,只是正三月间青黄不接,粮食只够我们十几人勉强维持到夏粮成熟。平rì里还要出去猎些野物回来,不然还是不够吃的。所以……殿下莫怪。”
“真是太遗憾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连你们十七个人都不够吃到夏天的,看来你们的存粮确实不多。”
他口气忽然一转,眼神闪过一丝笑意:“不过十七个人吃几个月的粮食,也差不多够我这些士兵吃上七天的,有七天我们便能走出大山去……”
“殿下怎可如此强人所难?”
那道士站起来脸sè有些难看的说道:“你若是将粮食都抢走,我们这些人怎么办?我等尊奉三清,难道殿下做这恶事就不怕遭天谴?我等以身侍法,其实你能任意欺凌的?”
李世民微笑道:“你若是说有天谴便有天谴,难道还需要躲进这深山避世?你说你以身侍法……那我看你这身也不要留着了。”
他站起来,看了尉迟恭一眼问道:“你可吃过人肉?”
尉迟恭脸sè一变垂首道:“不曾吃过。”
李世民面带微笑的说道:“孤也没有,所以孤想尝尝。”
……
……
李世民让人清点了一下这木屋的存粮,确实太少了些,三百人省着吃也就勉强够七八rì所需,但算来走出大山应该是够了。所以士兵们根本不需要吃人肉来补充体力,这又不是神仙肉吃了能长生不老,只会让人恶心想吐。
十七个道士的所有财产被劫掠一空,包括衣服鞋袜。李世民看着那十七个赤条条的人,竟是走过去郑重施礼道:“今rì之恩孤铭记在心,若是你们十余人不死,他rì到了长安城便是孤之上宾。若是你们死了,孤也会依照承诺在城建一座三清观。”
“李世民!”
那道士怒骂道:“你不会有好下场。”
李世民也不生气,只是淡然道:“孤不杀你们,是念在这粮食的情面上。巨野贼张金称以吃人心为乐,曾说这是天下间最美味的东西。你若是再不识好歹,孤不介意尝尝到底是否真的美味一绝。”
道士不敢再说话,李世民转身yù走。这时那个胆子最小的士兵忽然低声说了一句:“虽然不是神仙肉,但看其有几人细皮嫩肉的倒不像是难吃的。总是会比那些臭了的马肉好吧……”
或许这话太血腥恐怖了些,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同袍,本以为会被众人鄙视唾骂,谁想到所有士兵竟是没有一个人因为这话吃惊,反而有几个本就极凶悍的士兵盯着那十几个道士眼神闪烁目录凶光。便是李世民和尉迟恭也被士兵们的眼神吓了一跳,那是一种贪婪和极度渴望发泄的眼神。
是了……
李世民在心叹了口气,隐隐猜到了这些士兵为什么会是这样一种表情。
他们跟着自己千里迢迢从东都返回长安造反,五万大军意气风发,玄武门一战,五万余人逃出来不足三千。丰水河畔,为了甩脱李孝恭的追兵那三千人绝大部分被李世民做了弃子。进入大山之后,每rì都吃些难以下咽的死马肉,还要艰辛逃亡,残存下来的这些士兵心承受的压力必然极大,已经到了不得不发泄的时候。而对于他们这些士兵来说,最好的发泄莫过于杀人。
“敬德……”
李世民轻声叫了一声,看了看那些士兵们逐渐变得赤红的眸子低声道:“让他们去杀吧,他们若是不将心里的怨气发泄出来……孤担心……”
“臣明白。”
尉迟恭也想到了其的关键,所以摆了摆手道:“秦王要去那边再看看还有没有粮食,你们都留下在此处再仔细搜查一下。”
说完,他拉着李世民快步走了出去,看背影竟是有些像是在逃跑似的,显得有些狼狈。
身后传来士兵们兴奋变态的欢呼声,还有人临死前的哀鸣。
……
……
就在李世民的队伍离开这木屋不过小半rì的时候,一个憔悴至极的身影跌跌撞撞的从树林冲了出来,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本来的颜sè,脸上也看不出一点属于人的颜sè,除了那一双眼睛还带着些许生气之外活脱脱一具行尸走肉。
独孤一柔踉跄前行,走出密林之后眼前骤然一亮。正是朝阳初升的时候,密林依然还被黑暗包裹着,但林子外面视线已经变得极清晰。迷迷糊糊独孤一柔看着面前出现几座木屋眼神立刻闪出极兴奋的sè彩,随即快步往前冲了出去。但她已经虚弱的几乎没有一分力气,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跌倒在地就此昏了过去。
她的衣衫勉强还能遮挡住身子,肩膀上的伤口竟然已经好转了一些,上面敷了一层草药,那是她看到一只受了伤的野狼找到一丛药草咀嚼后吐在伤口上,所以她等野狼离去之后也照样子做了一番。这草药竟是极有效,伤口已经不再腐烂竟是有结疤的迹象。
太阳的光芒照在她身上,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之后她幽然转醒。挣扎着坐起来,揉了揉额头这才想起自己跌了一下。回头去看是什么绊倒了自己,随即她吓得惊呼了一声。手脚并用爬着向后退出去很远,眼神都是惊恐。
那是一堆碎肉,勉强还能看得出来是人的尸体。
“咦?”
当她看出来是人肉之后显然松了口气,缓缓爬回去仔细辨认了一下,当她发现剁碎了的头颅,碎肉还夹杂着的乱发之后一屁股坐下来,用小木棍在碎肉来回拨弄了几下,发现了手指,肠子,还有依稀能认出来的半个心脏。她喘息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即眼神一亮。
她伸手抓起那半个心脏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不由得有些欣喜道:“竟然还有些新鲜……运气不错。”
然后她开始吃,很缓慢认真的吃。
第六百三十一章 瞒不住你也瞒不住我
第百三十一章瞒不住你也瞒不住我
曾经有人说过,当一个女人开始杀人的时候她就不再可爱,最起码普通男子很难接受一个满手血腥的女人。而当一个女人开始吃人的时候,如果有人看到了这个场面只怕会吓得浑身颤抖,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是一只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吹人的母狼。
独孤一柔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这个错误的名字叫犹豫不决。
当她发现李世民没有机会成功的时候,她放弃了自己当初和他的约定。她要做的是帮助独孤家族重铸辉煌,还有什么比独孤家的女人再次成为皇后更好的办法?但她不是一个因为梦想就变得冲动的女人,所以当他看到李世民无力攻破玄武门,看到李建成骄傲得意的笑容,她决定放弃。
但她还是杀了李建成,因为她发现自己的选择是个错误。可当她杀了人之后才发现,自己杀了李建成已经失去了意义。李世民已经不得不退走,太子的死变成了一个充满讽刺意味的冷笑话。
当她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却发现追不上李世民脚步的时候懊恼后悔的恨不得大哭一场。但她知道自己没时间哭,也没时间去考虑太多的事。她只能逃,拼尽全力的逃。
进入大山之后,她的经历远比李世民要艰辛。
但她却坚持了下来,只是为了活下去。
将半颗已经冷下来有些发硬的人心吃下去绝不是一个令人愉悦的过程,虽然她在吃这半颗人心之前嘴角上的笑意看起来带着轻松惬意,但毫无疑问,如果哭有意义她绝不会选择去笑。
一边呕吐一边吃,而且还要强迫自己吃下去的比吐出来的要多。这是一个极痛苦的过程,也是一个脱离人xìng的过程。
当她觉得肚子已经饱了之后翻身躺在草地上休息了一小会儿,然后寻了一根木棍做拐杖继续前行。她计算了时间,知道自己已经快要追上李世民的队伍了。但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追他,难道仅仅是因为当初他给过自己承诺?可要知道的是,先背弃承诺的是她自己而不是李世民。
同为丧家之犬,毫无疑问的是她是一个彻底丧失了尊严的丧家之犬,而李世民却还带着那么一点点骄傲。哪怕这骄傲看起来极可怜,可比起独孤一柔来说他确实有这个资格。
独孤一柔艰难的行走着,强迫自己不许闭上眼,不许坐下来休息,不许生出一丝绝望之心。她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行尸走肉,在追赶李世民的过程,她甚至生出了自己的躯体不过是一个工具,为了活下去甚至连躯体都可以丢弃的错觉。能有这样的感觉,只能说明她的神智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
李世民进山的第十三天,他站在山顶上俯视山脚的时候忍不住放声大笑。
十三天,竟然只用了十三天他就带着人走了出来。可以说他创造了一个奇迹,一个足以书写在史书上的奇迹。如果他有资格来命令史官,他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的命令史官对这段历史大书特书,当然,过程要写的jīng彩些而不是这样狼狈。
看看他吧,哪里还有一点贵族的模样?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碎不堪,甚至比起难民来还要狼狈些。密林的枝杈虽然不锋利,但磕磕碰碰的多了依然能将衣服甚至是皮甲割破。衣衫破碎,脸sè黝黑,身形憔悴,这便是现在李世民的模样。
“走出来了?”
尉迟恭站在李世民身后看着豁然开朗的世界,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孤说过,上天对孤是眷顾的。”
李世民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疯狂的三百士兵,嘴角上的笑容越发的骄傲起来:“如果没有遇到那十几个修道之人,咱们的粮食绝对坚持不到走出来,哪怕那些马肉不腐烂变臭也坚持不到,上天送给了孤一份礼物……现在想起来,若是没有那些粮食咱们根本不可能走出来,本以为后半程可以靠狩猎补充给养,谁想到整整四rì的行程竟是一只野兽都没有遇到,四天,足够让咱们饿的连爬都没有力气爬。”
“既然上天眷顾着孤,孤还怕什么,担心什么?”
“取舆图来!”
李世民挥了挥手吩咐了一声,一个亲兵从肮脏的胸甲将保存还算完好的舆图取出来,不得不说,如此匆忙的逃命竟然还保有一份舆图实在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距离最近的县城大概需要走两天,如果有马的话一天就能到。不过这里位置属实太偏僻了些,即便孤有秦王印信那些刁民也未必买账。”
李世民指了指舆图上的一个县城位置说道:“而且看咱们现在的模样,只怕谁也不会相信孤是大唐皇帝陛下的次子,即便印信是真的,他们也会认为咱们是抢来的,捡来的,甚至是偷来的……可惜这地图太粗糙简陋了些,若是能再详尽一点找到一些规模不大的堡寨就好了。”
李世民让亲兵将地图收起来,看了看山脚下有炊烟冒气来的地方指过去说道:“尉迟,带上一百个弟兄去那个村子看看,弟兄们现在需要饱饭……和女人。”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士兵们开始欢呼的时候,忽然队伍后面传来一阵喝问声:“是谁!再靠近就shè死你!”
是个女人,是个已经看不出是女人的女人。
……
……
在李世民即将走出大山的时候,她终于追上了他。几个裂虎营的亲兵持刀围过去的时候,神智已经有些模糊的女人只是下意识的喊了一句我是独孤便昏了过去。她的运气在于,李世民还没有忘记那个叫独孤的女子。
缓步走到那个昏倒了的人身边蹲下来,李世民看着依稀能辨认出的眉目脸sè不由自主的变了变。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一路追上来,更难以想象她是怎么靠一个人穿过这片山脉的,李世民毫不怀疑,如果是自己一个人进入这片高山密林的话,绝对撑不过去七天。
“救醒她!”
李世民站起来吩咐了一句,然后选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头坐了下来。尉迟恭带着一百个士兵率先下山,也不知道今rì山脚下那个小村子要遭多大的灾,从大山走了一个对穿出来,现在的这三百名士兵哪里还有一分仁慈之心,如果说从人到魔鬼需要一个转变的过程,那么这十三天便是这个过程。
山脚下的村子会被屠空,女人们将会受到折磨。或许有一两个运气好的村民会被留下作为向导,但他们的生命延长出来的线也不可能多多少。李世民等了小半个时辰也没等到士兵们将独孤一柔救醒,他不得不骂了一句白痴然后吩咐人用仅剩下的一点粮食去熬一锅粥。没有锅,所谓的锅便是曾经戴在尉迟恭头顶上的铁盔。
几口微烫的稀粥灌进去,躺在地上的女子终于恢复了几分生气。
她醒过来,看着同样肮脏的几乎看不出本来模样的李世民,竟然还有力气笑了笑,然后有些自得的说道:“我杀了李建成。”
李世民怔住,愣了足足两分钟之后忽然神经质的大笑起来。山林的不少野鸟被这笑声惊飞,在它们听来这笑声如野兽不甘的咆哮一般,其还夹杂着冷冽的杀气。
“你杀了他?”
“我杀了他!”
“但是太迟了。”
李世民看了看身边脸sè都有些惊慌的士兵们,昂起下颌说道:“大哥死不死已经没有意义了,如果孤回去长安的话或许能苟延残喘的活下来,但毫无疑问的是,孤麾下这些忠心耿耿的士兵们都会被处死。他们待我不离不弃,孤自然当如此报之!”
这句话说完,二百名士兵爆发出一阵欢呼。
“秦王万岁!”
“秦王万岁!”
呼声震天,让人热血沸腾。
“秦王不是万岁……皇帝才是万岁。”
李世民摆了摆手止住士兵们的欢呼后语气平淡的说道:“你们不要心急,等你们喊万岁的时候孤不再是孤,而是朕。”
独孤一柔看着如此骄傲的李世民忍不住恍惚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真他妈的是一个疯子。”
李世民没有生气,而是蹲下来看着独孤一柔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也是个疯子,而且看起来,你比孤还要疯狂的多。”
“是啊……”
独孤一柔点了点头承认道:“我他妈的确实是个疯子。”
……
……
李闲走出太极宫的时候已经是皇后归天的第四天,这四天他一直呆在宫城里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那些忙碌着皇后葬礼的人们。表情自始至终都很平静,没有表现出一丝释然得意,也就更不会有悲伤。
这四天他几乎每天都会去御书房,看一看那个憔悴到已经死了半截的皇帝。但是他却深知,这个看起来随时可能枯死的皇帝,用不了多久就会发芽重新焕发出生机,因为这皇帝是个薄情的人,对皇后他或许是真的在意,但绝不会因此而自甘堕落。一个多月内经历了两个儿子和妻子的死亡,他或许已经习惯了在悲伤的时候没有悲伤。
李渊似乎对李闲毫无悲伤的样子有些愤怒,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没有表现出来他的不满。两个人在这四天之很少交谈,也都在尽量不去说那个死去的老妇人。但他们都知道,或许这故意的躲避其实完全没有意义。
齐王李元吉的府邸规模并不大,这里曾经是大隋皇帝杨广长子杨昭还没有被立为太子时候的府邸,元德太子杨昭死于大业二年,他的太子生涯非常短暂。大业元年被立为太子,杨广让他留守长安,杨广带萧皇后游玩江都,在江都停留了八个月。杨昭从长安长途跋涉去江都朝见皇帝,杨广不喜将他赶回长安,杨昭急匆匆回长安的半路上了暑,回到长安没多久就病死了。
李元吉在这府里没住多久,但收拾的极整齐干净。
李闲站在花园里看着一朵早生的野花含苞待放有些出神,想到窦氏竟是被活活吓死,李闲自嘲的笑了笑。
计划不得不改变是在见老甄的那一天,因为老甄说自己和那个女子有七分相似,尤其是眼睛,正因为这一点他才不得不改变了初衷。从小赌改为大赌,甚至把自己当做赌注押在长安城里。
你第一眼就应该看出来了吧。
想到李渊第一眼看到自己时候的眼神,李闲在心里笑了笑。
但你还是不敢杀我,你说了那么多谎言就是为了让我相信,你没看出来什么不妥,你还是要重用我的。但既然我的眼睛瞒不过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我的眼睛?你强忍着愤怒恐惧和猜疑假惺惺的对我推心置腹,是因为你需要我手里的实力。
就在他想这些的时候,太极宫御书房里,李渊看着面前跪着的信使,一字一句的吩咐道:“告诉李孝恭,朕要他把秦王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你要切记,是完好无损!”
吩咐完了这句话,李渊心里忍不住一酸一痛。
如今……只剩下了一个世民,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第六百三十二章 我的韩信
第百三十二章我的韩信
这是一个安静的小山村,如果远远的看过去谁都会觉着这样山sè包裹住的小村子透着一股诗情画意。青山,茅屋,炊烟,好像一幅大师倾力创作的泼墨山水一般让人觉着心旷神怡。但如果发现这村子之所以会如此安静,是因为所有人都被杀死那么这种安静就变得不属于人间,而是地狱。
这是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村子里的百姓地位都很平等,因为他们都很贫穷,贫穷到没有必要发生争执。
在一间茅屋,李世民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了足足三桶水才将身上的泥垢洗净。躺在热水,李世民竟然忍不住舒服的呻吟了一声。村子里没有富家大户,所以找一套好一些的衣衫也是很难做到的事。不过任何人在经历过穿山而过那地狱般的十三天之后,对于物质的要求就会变得极容易满足。
李世民的亲兵用热水将他的黑sè战甲擦拭的很干净,干净到反shè的太阳光线足够刺眼。换了一身看起来还比较新的普通百姓服饰,李世民又让亲兵将他的头发梳好。清清爽爽的走出房间的时候,李世民觉着有必要找一面镜子仔仔细细的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可这山村确实太穷了些,穷到没有一块铜镜。
他缓步瞥见院子里靠着厢房有一个大水缸,所以走过去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是否还显得狼狈。走到厢房门口的时候他听到屋子里有水声传出来,愣了一下才想起独孤一柔在这房间里洗浴。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经历太坎坷了些,一旦松懈下来之后某种yù望也开始变得强烈。
感觉自己小腹里有一股火在烧似的,李世民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轻轻推开了那扇柴门。
屋子里的女人赤条条的站在一个大木盆里,自己用葫芦瓢浇着身子。她已经洗的足够干净,完美的身材白皙的肌肤无论如何都会让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背对着房门,光滑的脊背下面是纤细的腰肢,腰肢之下随着线条逐渐放宽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圆。她的臀部足够挺拔足够丰润,那弧度太美了些,美的让人窒息。
李世民贪婪的看着她的背影,雪白的肌肤因为搓洗的太用力而微微泛红。他下意识的往前挪动脚步,走到独孤一柔身后从后面抱住她。
“即便你没有穿红袖长裙,但你依然是这世界上最迷人的女子。
独孤一柔身子微微一颤,低下头看着覆盖在自己胸前那两座骄傲挺起的手。
“我毁了容貌。”
她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瑕不掩瑜”
李世民将她的身子搬转过来,看着她额头上那小指甲一样大小的疤痕笑了笑道:“我就当这里是一颗美人痣,白璧微瑕才是这世间最美的东西。”
“那是因为你现在想要女人,而不是你真的认为我脸上的这块疤痕有什么美感。”
独孤一柔感受着胸前那两粒凸起上渐渐传出来的快感,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但她的语气依然平静甚至带着些冷淡:“如果你将来成功了,你身边会有的是白璧无瑕的女子,到时候你还会如此抱着我说我是最美的?”
李世民微微一怔,手上的动作下意识的僵硬。他看着独孤一柔的眼睛,感觉自己小腹的yù火正在一点点消退。但是当他看到独孤一柔紧紧抿着的嘴唇,看着她眼睛里带着些许挑衅意味的眼神,他心里的火焰腾的一下子再次蹿了起来。他一把将独孤一柔从水桶抱了出来缓步走向土炕,然后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其丢在上面。
被抛在冷硬的土炕上让她感觉很痛,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李世民将自己的衣衫全部褪去,两只手伸出去攥住独孤一柔的脚踝拖死狗一样将她从炕上拉过来,粗暴的分开她迷人圆润的双腿然后狠狠的撞了进去,当进入那一片紧窄稍有些干涩的所在,李世民忍不住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独孤一柔脸sè平静的看着李世民有些狰狞的脸,看的那么仔细认真。似乎是要记住这个男人这一刻脸上的表情,在自己心里深深的刻下来今天的经历。他贪婪的在她的嘴里索取着,甚至啃咬着她的嘴唇。
“我吃过人肉。”
就在这个时候,独孤一柔冷静的声音在李世民耳边响起。
李世民耸动着的身子骤然一停,独孤一柔甚至感觉到他的背肌也瞬间僵硬下来。但是很快,那僵硬的肌肉缓缓的松软下来。
“我也吃过。”
他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动作再次加快。
这次轮到独孤一柔怔住,她看着李世民的脸问道:“为什么?”
“当时士兵们都疯了,如果我不吃下那半颗人心,只怕压制不住他们的暴戾……你没在军营里呆过,不知道有时候哗变其实来得很轻易简单,但却疯狂血腥的让人不敢相信。”
独孤一柔想到自己吃下的那半颗人心,忽然觉得这世界真的太可笑了。
……
……
已经进了四月份,白天的时候天气让人感觉很舒服,不冷不热,风吹着身上是一种令人着迷的透彻的舒服。但是到了晚上依然还有些凉,风从窗户外面吹响的时候缩在被子里的人们依稀还能感受到一点点冬天的味道。除了闷热的夏天被窝里的温度总是让人迷恋,开chūn时节在田地里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早早进入了梦乡。
穗宁县治穗宁县城并不大,全程的百姓加起来也没有三千人。与其说这是一座城池,还不如说是一片被土墙圈起来的堡寨。土墙只有不足两人高,若是身材格外高挑的人跳起来都能攀住墙沿。因为低矮且并不宽阔,城墙上自然不可能驻兵。而且县城衙役民勇都加起来也不足三百人,正是耕种农忙的时节,民勇也都各回各家忙活地里的活计。
rì常当值的不过是两个捕快的一众弟子和帮闲,加起来也不足五十个人。
县令行裴,可是和裴家一个铜板的关系也没有。虽然他坚称自己是裴家的远枝,但城里的百姓却没人肯信他的。用捕快李老三的话来说,县令大人要是裴家的远枝,那我身上还有李氏皇族的血脉呢,怎么也不见大唐皇帝陛下来认亲?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明目张胆的说。
因为县城太小了些,所以只有两座城门,而且极简陋。看起来其实这县城连个堡寨都算不上,要知道那些世家大户自己建造起来的堡寨城墙也有一丈多高,城门最起码还建有门楼,箭楼。穗宁县的城门只是两扇大木门,毫无疑问冲城锤一下就能将其撞成齑粉。
城门里面有一排低矮的房子,这便是县城当值的人夜宿的地方。已经快近子时,低矮房子里还亮着灯火,也不知道里面的人睡了没有。十几个黑影出现在城门附近,为首的汉子点了点头,他身边的汉子随即蹲下来,他的同伴抬脚踩在他的双手扣成的人梯上,用力一踩借着同伴向上抛的力度,他轻飘飘的跃进了土墙里。接连进去四个人之后,城门里面沉重的挡木被他们合力抬起来,吱呀一声,城门被他们从里面拉开。
十几个汉子猫着腰快速冲到那排低矮木屋旁边,为首的汉子贴近窗缝往里面窥视了一会儿。
他比划了几个手势,后面的同伴一起点了点头,随即有两个人走到门口,几乎同时抬脚踹了过去。咔嚓一声,挡木被踹断,外面的人握着横刀冲了进去。
里面响起喝问声,然后是打斗的声音,为首的汉子等了一会儿见还没收拾掉几个连三脚猫功夫都不一定会的帮闲,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低声骂了一句废物,一把将蒙住口鼻的布扯了下来大步走进了房间。
“尉迟将军?”
屋子里的打斗没有继续,伴着一声有些不可思议的惊呼众人都停了下来。
为首的彪悍汉子正是尉迟恭,他看了一眼叫出自己名字的那个县衙帮闲忍不住问道:“你如何认得我?”
那人将手里的横刀丢在地上,行了一个大唐军队标准的军礼:“卑职奉命再在此等候将军已经小半个月了,请问将军,殿下可在?”
尉迟恭更是惊讶,他说什么也没有想到,夜袭穗宁县县城竟然会遇到专门在这里等待自己的人,无论如何这都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那士兵一眼,似乎有些眼熟:“你是谁?”
“卑职是韩将军麾下亲兵队副钱顺生,奉了我家韩将军的将令特意在此等候秦王殿下!”
……
……
县衙大堂,李世民看着面前这个自称是韩将军亲兵队副的人,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莫说尉迟恭惊诧莫名,便是他也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韩世鄂在哪儿?”
李世民问道。
钱顺生抬起头看了李世民一眼道:“将军率军在郡治淖城等待殿下到来。为了等到殿下,附近这四五个县将军都安排了人守着,卑职到了此处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奉我家韩将军军命等不到殿下或是没有军令不准返回大营。”
“韩世鄂……”
李世民眉头挑了挑,隐隐间猜到了什么:“韩世鄂怎么知道孤会到此处来,他又是什么时候到了这里?”
“回殿下……”
钱顺生说道:“殿下带兵返回长安之后半个月,韩将军和段志玄起了争执,韩将军要率军前往长安接应殿下,段志玄只是不肯还要夺了韩将军的兵权。当夜韩将军便带着我们这一军人马两万余人从大营冲了出来,韩将军本打算往长安,但后来不知道怎么率军转向西南,沿着山下一路杀过来,附近的县城都已经被韩将军攻破,便是郡治淖城也已经被攻破。”
“你是说……”
李世民猛的站起来,看着钱顺生一字一句的问道:“整个郡都在韩世鄂手里?”
钱顺生点了点头带着些许傲然道:“前后没用半个月的时间便拿下全郡,韩将军说,殿下必然要到这里,所以先将这个郡打下来当做给殿下您摆的接风宴。”
“好!”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孤得韩世鄂,如汉高祖得韩信!”
与此处相隔不足三百里的郡治淖城,郡守宋继仁的府邸。战战兢兢的宋继仁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安静品茶的男子,脸sè惶恐。他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大唐的正规府卫人马,怎么就吃饱了撑的打大唐的城池?而且面前这个家伙还是堂堂从三品的将军,率领数万大军攻打只有不足两千郡兵的淖城这他娘的不是欺负人么。
“我只是暂借你这里驻扎,等到我要等的人来了我自然会走,你不必如此心惊胆战的。”
“您在等谁?”
宋继仁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一个可能会来,也可能来不了的人。”
韩世鄂看着水杯的清茶轻声道:“若是等来了他的人,我便陪着他打下一片江山。若是等到的是朝廷的通告……”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不知道如今这天下还有谁敢接受自己这个大唐的叛臣。虽然李世民起兵返回长安他没有随行,但他才不会相信朝廷真能容得下自己。只有段志玄那个白痴才会抱有侥幸心理对皇帝给予希望。
若是秦王败了,他只能逃进那片山。若他还没有死心,只能往这边来。
韩世鄂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忽然笑了笑对宋继仁问道:“城里可有歌姬?寻几个来唱些小曲听听。”
第六百三十三章 怎敢不尽心做事?
第百三十三章怎敢不尽心做事?
(突然发现了一件事,将明写到现在百三十三章,字数二百二十几万,全面超越了帝胄啊……我需要得瑟,大力的得瑟。另外……小高-cháo结束了,大高-cháo要来了。)
长安城太极宫御书房
这几rì来明显苍老了许多的李渊心烦意乱的将奏折甩在一边,似乎是觉着不解气,又将桌案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扫了下去。一方上好的砚台崩碎了一块,一个白玉笔筒裂了一道缝隙,一只瓷杯碎成了无数片。
十几份看过的没看过的奏折散乱在地,内侍总管高莲生吓得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吹去洒在奏折上的墨汁,用袖口不断的擦拭着,惶恐而不安。
“不许捡!”
李渊大步走过去从高莲生手里将奏折夺过来再次甩在地上,然后抬起脚狠狠的踩了几下。他此时的样子哪里像是一个帝王,更像是一个受了气正在发泄的孩子。高莲生从来没有见过李渊生气摔东西,也不知道怎么了,皇帝脾气最近越来越暴躁,曾经温和宽厚的xìng子竟似全都消失不见了。
“陛下息怒。”
高莲生垂着头劝道:“国事再重,也不如陛下的身子重。”
李渊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道:“你也出去,朕想静一静。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许进御书房里来,无论是谁!”
高莲生张了张嘴却不敢再劝,躬着身子退出了门外。轻手轻脚的出去之后将房门带上,他挺直了身子忍不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想起自己刚才捡起来那份奏折上写的字,心里不由的一叹。都说皇帝是高高在上的人间至尊,要什么有什么,说什么是什么。可谁又知道皇帝其实是天下间最辛苦的那个?
秦王进了大山,没有补给只怕会凶多吉少。高莲生虽然常年在晋阳宫做事,但西南那片连绵不尽的山脉有多凶险他也知道的清清楚楚。传说那座大山里面住着神仙,凡人不可以随便进入否则必然有杀身之祸。
百姓们口口相传着一个故事,大业初年的时候有一伙强盗为了躲避官府的捉拿逃进了那座大山。
衙门里的差役人手不足所以请动长安府兵协助捉拿,上千名官军进入大山绕了几天也没找到那些强盗。那些强盗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无奈之下领队的将军只得下令退出去。可山外面的人等了整整三rì三夜却没见一个士兵出来,再组织人手进山搜寻的时候,在一条小溪边发现了数百具尸体
三分之一的人死在这里,其他人也凭空消失。
后来人们都说,这些士兵和强盗触怒了山的神仙,都被处死在山了。高莲生不相信有什么神仙,但他却坚信那片大山太凶恶,即便准备充足的上千人马进山到现在依然没有人发现他们,只能说明他们在山迷路后找不到回来的方向,被活活困死在山林。
秦王殿下竟是宁愿钻进大山里送死,也不愿意回来认个错。
怪不得陛下如此气愤,严令李孝恭将秦王带回来的旨意才发出去没多久,秦王消失在茫茫大山的消息就到了太极宫里,对于一个刚刚失去了妻子和两个儿子的人来说,另一个儿子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想到秦王,高莲生就想到了燕王。
他嘴角挑了挑缓缓摇头,心说连自己这个阉人都看得出来皇帝不可能认下这个儿子,真不知道朝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挤破头的往燕王身边靠,就连纳言裴寂大人,光禄大夫刘政会大人似乎都和燕王走的颇亲近。这些人难道看不出来,皇帝对燕王的态度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李渊在御书房生闷气,但李闲这几rì却过的很快活。他就好像一个没事的闲人似的,整rì带着几个随从在长安城闲逛。就好像皇后的死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似的,李渊甚至怀疑,若不是皇后太子大丧期间长安城里的青楼酒楼都不许营业,他甚至会一家一家全都逛一遍。
李渊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里的烦躁越来越浓烈了些。
“陛下……”
门外响起高莲生的声音。
“朕刚刚说过的话你就忘了?!滚!”
李渊想抓起一件东西砸到门那边去,却发现桌案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监门卫将军独孤学求见,陛下您之前吩咐的让他赶紧过来……”
高莲生在外面小心翼翼的说道。
“让他进来吧”
李渊微微愕然,随即懊恼的摇了摇头。
独孤学推开门走进来,看着一地的狼藉心里一紧。
“臣独孤学叩见陛下。”
“免了吧!”
李渊摆了摆手道:“现在你就去,将囚在东宫的那个叫张婉承的女人带进宫里来,随意安排个地方,你亲自看守。不要怠慢也不准她出去,她需要什么能满足的就给她,但绝不许有外人探视,现在就去!”
“喏!”
独孤学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就走,走出御书房的门口与高莲生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随即都摇头苦笑,独孤学叹了口气快步离去。只是谁也不曾看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出了太极宫之后忽然嘴角挑了挑,似乎是很开心的笑了一下。
……
……
李闲带着青鸢和凰鸾还有四五个护卫漫步在长安街头,似乎对两边的店铺都极有兴趣似的。但说句实话,长安城的布局太单调了些,每一条街道几乎全都相同,若不是店面不同甚至会给人一种原地打转的错觉。
他没有穿王服,而是穿了一件月牙白的长衫。腰间束一条玉带,上面还挂了一个做工极jīng美的玉佩却去了红sè的穗子。本就是极标志清秀的模样,这一身衣衫装扮更显得风流倜傥。一路上走过来,也不知道让多少妇人少女忍不住追着看。
长安城民风开放,四月间,女子们已经换上了纱裙展露自己妙曼的身姿。只是非常时期,纱裙也皆是素sè。这段rì子青楼不许营业,难得休息的女子们倚着窗口闲谈,也不知道是谁眼尖先看到了李闲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赞叹,随即这一扇窗口就被几颗小脑袋挤满。
“好标致的公子……若是和这样的人chūn风一度,姑nǎinǎi我不收他钱!”
“你想得倒是很美呢,你没见人家一身锦衣?显然是有功名在身的,岂会看的上咱们这残花败柳?”
“我呸!”
之前说话的女子白了她一眼道:“有功名在身的……部卿那些个做官的,姑nǎinǎi我几乎睡了个遍!”
走在大街上的李闲没有注意到窗口那莺莺燕燕的美人,他的视线时而扫过路边那些小摊,就好像真的对长安城一人一物都感兴趣似的。他的步伐走的极缓慢,不时停下脚步和身后的随从低声交谈几句。
转眼到了正午时候,李闲看了看不远处有个小吃摊子便走了过去。随意选了个桌子坐下来,吩咐老板来几碗热面。眼神扫过大街,那些一路上跟着他们的人立刻装作停下来选购东西。
李闲笑了笑,心说宫里派出来的这些人真不够专业。
“呦……这不是吴掌柜么?怎么自家店里的包子不吃来关顾我生意了。”
卖热面的老板看到了个熟人,微笑着打招呼。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卖什么的,现在什么时候,老子还敢杀生?万一让京兆尹和长安府的人知道了,皇后太子大丧期间动刀见血,老子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姓吴的老板坐下来,有意无意的看了李闲一眼视线随即离开。
“给我来一大碗面条……哎呀我说老孙你竟然敢在面条里放青菜,难道不知道大丧期间不许出现红绿这样鲜艳的东西?满大街都是素服百姓,就连青楼的红灯笼都摘了,你竟然还敢放青菜!”
“吴掌柜啊,你这样大喊大叫的我这小本生意还做不做?”
“不跟你开玩笑了,老子肚子都饿瘪了。你手脚麻利点,老子吃完了还得回去关门睡大觉呢。没机会参军上阵厮杀,我得赶紧做个攻城拔寨的好梦去。变作一个率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打下一座城再打下一座城……”
他喋喋不休的说着,越说越是兴奋。
李闲听到这番话后笑了笑,眼神变得明亮起来。
……
……
绛郡垣县
垣县紧邻黄河,是绛郡最南面的一个县治所在,这里之所以显得特别重要,是因为此地是黄河上船只的一个途补给站,从东面而来的船只在这里进行最后一次补给,就能直达都城长安。而从长安方向往东面去的船只,到了垣县基本上携带的补给也已经消耗了大部分,必须在这里补充,否则下一站便要到千里之外的河阳才有比较大的码头靠岸。
自从大唐立国之后,知道此地的重要所以安置了两个折冲营两千四百府卫jīng兵镇守。守城的将军是从五品游击将军方通,此人是当初李渊在太原起兵时候招募来的江湖草莽,但极有头脑,作战又勇敢,只短短一年间便从一个普通士兵升为从品振威校尉,大唐立国后晋升为游击将军,奉命驻守垣县。
垣县县城紧挨着码头,也可以说县城的南门就是码头的一部分。方通将两个折冲营的人马分别置于垣县南门和东门外,他自己就亲自带着一营兵马驻扎在南门码头。
四月二十三这天,一艘从江南来的大船停靠在码头上。船上载着的都是今年的新茶,要送到长安皇宫里去。码头主事不敢怠慢,特意找了个好船位让大船停泊。这船上打着的标识是大唐官船,船上负责押运茶叶的官员印信和通关碟俱全所以没有什么可怀疑的。驻扎在码头的官军例行公事检查一番后便下了船,每个人手里都多了一小包新茶所以都心情不错。
到了深夜时候,这艘运新茶的官船上忽然冲出去几十个黑衣汉子,手里无一例外的拎着一个脸盆大小的包裹迅速的分散出去,不多时,码头便被一片爆炸声掩埋。火光烧起之后,数不清的蜈蚣快船从下游飞一般而来,趁着大火,蜈蚣快船上的黑甲武士迅速登岸,不多时便控制了码头。
一个身材稍显矮了些但极壮实的黑脸汉子拎着一对格外吓人的铜锤,嘿嘿怪笑了几声带着大队jīng锐士兵直扑折冲营的驻地!
据此三十里外,数百艘大船缓缓而行。在一艘巨大的五牙大船的船头,站着一个一袭儒衫的年轻男子。他负手而立,看着远处隐隐可见的火光平静说道:“主公不惜将自己押在长安城里以松懈李唐戒备之心,你我怎么敢不尽心做事?此次出征务求一个快字,长安城被李世民折腾乱了,李渊手下几个善战的将军要么被处死要么逃亡要么分派出去镇压叛乱,李孝恭带人追杀李世民,李道宗率军接管段志玄的人马,刘弘基被去了官职赋闲在家,屈突通不知所终,殷开山被砍了脑袋,河东郡jīng兵都被调走,如此大好时机如不把握……你我如何对得起主公这般妙算?”
他身后数十大将整齐答道:“请军师吩咐!”
儒衫男子看向远处,指了指前方说道:“先平河东,直捣长安!”
第六百三十四章 你自己去解释
第百三十四章你自己去解释
码头上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战船,官船,在火光缓缓的沉了下去,但军稽卫白rì早就看好了目标所以基本上没有伤及商船,但火一旦烧起来哪里还控制的住,不少商船也受到了波及,百姓和码头上县衙雇佣的一众打手惊慌失措的呼喊声甚至将爆炸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百余艘蜈蚣快船从下游飞一般而来,在没有起火的地方靠岸后,手持两只铜锤的裴行俨第一个跳了上去,看着烧透了半边天的大火,裴行俨嘿嘿怪笑了两声,拎着一对铜锤在先到的军稽卫引领下直奔垣县南门唐军折冲营的驻地杀了过去,他竟是不等后面的士兵跟上来,只带着四五百先上岸的jīng甲士兵直冲唐军大营。
垣县游击将军方通正睡的安稳,猛然间被爆炸声惊醒,连忙吩咐亲兵去查看,他自己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被他带出城来过夜的那个青楼女子吓得面无血sè,光着身子缩在被子里吓得不知所措。方通穿上衣服自己却扣不上袢甲绦,转身对那女子大吼道:“快滚过来帮老子!”
谁知道那女子竟然直接被他这一声大吼吓得昏了过去,方通大怒,索xìng将皮甲丢在一边抓起朴刀就冲了出去。
他麾下这个折冲营的士兵其实是收拢各地的降兵,郡兵,民勇之后重新整合后划分的,虽然在一起集训了已经差不多有一年,但真实的战力远不似看起来那么强大。骤然遇袭,号角声虽然已经吹响但很多士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方通冲出自己大帐的时候,大营已经乱作了一团。他大声吩咐着让士兵们整队,可乱哄哄命令根本就执行不下去。方通暴怒接连挥刀劈死了三个吓傻了乱跑的士兵,这才勉强将士兵们收拢起来。正这个时候,之前派出去查看的亲兵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对方通报告说:“将军,码头上起了大火,有贼兵趁乱已经靠岸杀过来了。”
“谁的人马?!”
“不知!属下只看到来人尽穿黑甲,人数却不甚多,大概三五百正往大营这边冲过来。”
“三五百人也想作乱?”
方通冷笑了一声回头大喊道:“听到没有,贼兵只有三五百人你们怕个屁。邓川,你现在就赶去东门大营,告诉副将李水让他带兵进县城,不要急着赶来策应。这说不得是贼人声东击西之计,让他守好县城便是!”
“喏!”
那亲兵转身跑了出去,找了一匹战马骑上直奔东门方向而去。
方通刚将人马整顿好,裴行俨带着三五百jīng甲士兵就已经杀了过来。方通见对方虽然人少但士气如虹,知道这些人绝不是普通山匪水贼,但他手下的兵力是对方的三倍,他也没有什么担心的。
“乙团在左,丙团在右,甲团跟着我居,品字形压过去,待我路和敌人交手之后,两翼的人马迅速扑过去将敌人包围住,听清楚了没有!”
方通一边向前大步前行一边下令道。
他手下几个校尉应了一声,带着各自的团快速的改变阵型。品字阵型还没有完全成型,燕云军已经如一条长槊般笔直刺了过来。
“品字阵?”
冲在最前面的裴行俨借着火光看清唐军的布置后冷笑了一声,回身对麾下士兵喊道:“唐军要包围咱们,告诉老子如何破了这品字阵型!”
“杀穿!”
一声简单而粗暴的喊声整齐响起,裴行俨哈哈大笑道:“他娘的那唐军将领以为自己是雄阔海么,除了雄阔海的重甲陌刀营谁敢拦在老子面前!”
说话间,双方的人马狠狠的撞在一起立刻就激起了一层血浪。燕云军的冲击阵型狠狠撞在唐军布置的多排横列方阵上,按理说方阵防御本是最有效的阵型,外围以长矛手和盾牌手配合,便是骑兵也不敢轻易撞在刺猬一样的方阵上。但方通欺负裴行俨兵少,准备以三个方阵合围对方。
但他手下这些整顿起来的折冲营士兵哪里会是身经百战的燕云军jīng锐的对手,只片刻,唐军路的这个团就被燕云军杀穿了两层。
裴行俨一锤将一个唐军士兵横着砸飞了出去,这一锤狠狠的擂在那士兵心口上,砰地一声,唐军士兵的胸甲瞬间就瘪下去一个大坑,胸口往里凹陷了进去。身子弯曲着向后倒飞,看起来就好像一只煮熟了的大虾似的。
许是太久没有如此厮杀过,裴行俨显得格外的兴奋。他手里的双锤一下接着一下递出去,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挡得住他出手一锤。唐军甲团校尉周兴海眼看着对方太凶恶有心退避,但奈何对方被他身上的校尉甲胄吸引了过来。三两下将面前的唐军士兵划拉开,阔步朝着他这边杀了过来。
周兴海大惧,本想逃走可一想到后队将军亲自督战,心一横舞动朴刀迎着裴行俨冲了过去,裴行俨一看对方竟然有胆子杀过来顿时来了兴致。他与人交手少有人敌,变态的高手虽然不少可大部分都在燕云军,平rì里切磋好生的无趣,总不如战场上刀刀见血来的爽快畅快。
此时见那唐军校尉身材魁梧显然是个武艺不俗的,他顿时开心起来。
……
……
燕云军士兵虽然人数比唐军折冲营的人马少了近三分之二,但这些士兵都是徐世绩麾下身经百战的齐郡子弟兵自然无惧,齐郡jīng兵名闻天下,当初在清风山一战,徐世绩领兵五万埋伏大败杜伏威部下石敢当的十几万大军,其三千齐郡营jīng锐杀入敌阵,竟是硬生生将十几万江淮军杀了一个对穿,出阵时候三千jīng锐只剩下七百余人,但死于这三千jīng锐之手的江淮军不下一万五千!
他们又怎么会将千余人的唐军折冲营士兵看在眼里?
七条硬槊跟在裴行俨身后,见着一人戳死一人,动作干脆利落的让人咋舌。他们的出手速度远比唐军要快的多,两人相遇,唐军士兵才举刀齐郡jīng锐的长槊已经刺穿了敌人的心脏。战场上厮杀,比的就是谁的动作快谁下手狠辣无情,若是心存侥幸那便绝没有侥幸的可能。
这七个齐郡jīng兵的长槊分开两边,但凡是靠近裴行俨的唐军士兵来一个戳死一个。裴行俨无需顾忌左右笔直的朝着周兴海杀了过去,他杀的兴起本以为对方是个武艺不俗的,跑动忽然跃起来一锤砸向周兴海的头颅,这一下极突兀,也不知道他两条腿怎么会有如此强的爆发力,这一跃竟然足有四五米的距离当头一锤擂了下去。
周兴海下意识的举刀格挡,当的一声,那朴刀竟是被直接砸成了两截,铜锤没有受到阻拦一般继续下砸,噗的一声将周兴海的脑袋砸成了烂西瓜。白sè的脑浆和红sè的血液一下子激荡出来,溅了裴行俨一脸。
一锤砸死了周兴海,裴行俨倒是愣了一下随即破口大骂:“如此不济你他娘的冲过来干嘛?”
他倒像是被羞辱了似的,轮动铜锤疯了一般杀了出去。三百人一个团的唐军折冲营哪里挡得住这疯虎,方通布置的品字阵型在裴行俨面前根本就是个笑话。路的甲团只坚持了不足十分钟就被燕云军杀穿了过去,左右两翼的两个团还没来得及合围,燕云军就已经杀到甲团后面去了。
“快合围!快合围!”
方通骑着战马大声呼喊着,可哪里是他想合围就能合围上的?
正大喊着,那使双锤的汉子已经到了他身前。方通下意识的劈刀砍了下去,但见那汉子左手锤举起来当的一声将他手里朴刀震开,右手锤横着扫出去咔嚓一声将战马的两条前腿扫断。
战马疼的嘶鸣了一声扑倒在地,周兴海虎口巨震朴刀脱手又狼狈的从战马上摔了下来,知道对方太凶狠不敢直接站起来,忍着疼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想起身观察对方身形所在,脸刚抬起来就看到那一个西瓜大小的铜锤已经到了他眼睛前面。那大锤在他瞳孔里逐渐放大,随即重重的擂在他的面门上。
噗的一声,方通的脸没了。
一张脸凹进去,什么都没了。鼻子,嘴巴,眼睛全都消失不见,太阳穴从两边爆开,一股血箭一样shè了出去。
方通的身子猛的向后一仰倒在地上,死相凄惨。
裴行俨收锤看了他一眼,随即恶心的一哆嗦:“真他妈丑……”
……
……
裴行俨将垣县南门唐军折冲营击溃之后,后续的燕云军已经将码头彻底控制住。前后也就不到一个时辰,垣县南门便被攻破,大批黑甲jīng锐顺着南门杀了进去,唐军折冲营另一个首领李水带着士兵只抵抗了半个多小时便扛不住燕云军凶猛如虎的攻势,以齐郡jīng锐为先锋的燕云军,攻打这样一座县城简直没有任何悬念。
当夜,垣县府库的所有粮草辎重都被燕云军搬上了大船,到了天亮的时候百姓们战战兢兢的拉开房门才发现,垣县已经换了主人。
徐世绩站在垣县南门的城墙上,看着这座城池脸sè微微有些发白。他接下来要下的命令有些残忍,但想到主公还在长安城冒着天大的风险,他的眼神就逐渐变得冷硬下来。
屠杀
城所有唐军降兵和县衙官府的官员一个不剩全都被徐世绩下令砍了脑袋,游骑和斥候已经连夜搜索了垣县方圆二十里之内,所有逃走的唐军士兵也一个不剩都被抓了回来。一千多颗人头被斩落,南门外码头边的河水被染红了好大一片。
然后徐世绩让人贴出去告示,所有百姓二十rì之内不许出城否则杀无赦。他便是心肠再硬也做不出屠城这种事,虽然现在力求一个快字,为了保证消息不被泄露屠掉这一个县城的百姓也不算什么,可让他下这样的军令确实有些为难。
正在他看着城那些百姓心情有些矛盾的时候,却见一员大将带着上千甲士进入城,从南街开始杀起,城三千余百姓竟是被杀了个干净。
不多时,浑身是血的伍天锡缓步走上城墙,抱拳对徐世绩说道:“末将擅自下令屠城,触犯了军律请军师责罚!”
徐世绩嘴角挑了挑,转过身子一言不发。
“非常时期……这件事你可以rì后自己向主公解释。”
过了很久,徐世绩缓缓的说道:“传我军令,自即rì起由伍天锡为先锋将军,裴行俨调回军听令。”
伍天锡眼神一亮,随即郑重的点了点头。
一切为了主公。
徐世绩看向城门外的大河,长叹了一声:“这便是战争。”
自这天起,沿河而上的燕云军先锋军,一路上遇到的船只,无论渔船官船一律屠尽,自垣县至河东郡,杀人逾万。黄河下游,rìrì可见浮尸。沿河两岸,唐军堡寨营地尽数被屠灭。也正是因为这一路上的血腥暴力,rì后伍天锡得了一个人屠的称号。
当燕云先锋军进入河东郡之后,看着前面那座大城伍天锡默然而立。想到垣县屠城那rì之前,军师曾找自己单独谈话的内容伍天锡就不得不摇头苦笑。
“我乃三军之帅,屠城之令若是出自我口,便恶了整个燕云军之名……若出自你手,只恶了你一人之名……他rì主公面前,我自然会谢罪。”
军师的话犹然在耳,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rì后会被多少人唾骂。
第六百三十五章 你们没这个资格
第百三十五章你们没这个资格
时间眨眼而过,转眼间李闲在长安城里已经过了半个月,以外臣的身份参加了皇后的葬礼之后就再也没有进过太极宫,令人不得不有些想法的是,皇帝也再也没有召见过他。这让本来打算巴结一下燕王的朝臣都开始犹豫起来。这似乎是一个讯号,一个皇帝有意疏远燕王的讯号。
在李闲到了长安之后的第十天,齐王府外围突然多了数百名禁军,附近几条街都变得戒备森严起来,虽然李闲的出行并没有受到禁制,但无疑这变故其的含义让人不得不深思一番。
曾经拜访过燕王的朝臣再也没有登门,打算拜访燕王的人也打了退堂鼓。从炙手可热的权臣到被冷落,这个过程似乎太快了些。便是和燕王一直走的颇亲近的纳言裴寂和光禄大夫刘政会似乎也刻意表现的冷淡起来,其他人似乎是嗅到了什么,于是朝开始出现针对李闲的声音。
李闲到了长安城之后的第二十天,早朝之后出现了第一份弹劾他的奏折。这奏折到了李渊手里之后却又没了声息,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一点回音。这份奏折弹劾燕王李闲出身草莽,不尊礼法,不懂规矩,不知轻重。
知道这件事的并不多,除了写奏折的人和皇帝之外,便是朝寥寥几位权利极大的重臣知道,裴寂,刘政会,萧瑀,柴绍和虞世南等人。但是没有纸里能包住火的事,很快朝廷里便渐有传言说皇帝有意剥夺了李闲的军权,更有甚者说皇帝因为李闲在皇后葬礼时候有些大不敬的举动准备将其拿下入狱。
因为这份奏折陛下没有批复明示,所以那些善于钻营的朝臣以为等到了一个机会。他们以为揣摩透着了圣意,所以弹劾李闲的奏折越来越多起来。
本以为这样做是窥破了天机依照皇帝意思做事的朝臣们,自然不会知道第一个上奏折弹劾燕王的御史被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赶出了京城跑去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县做县令,只怕这辈子都别想再回到京畿重地任职。从七品和御史和从七品的县令看起来品级相同,但要知道御史在朝可是一种极特殊的存在。
到了地方上,不懂得如何做官,在朝又得罪了不少人的这位御史,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朝被他参过的某位大人物随便打个招呼而被整死。一个小小的县令,随便一个郡守上奏折说他几句不是之处,只怕这辈子的前途也就到了尽头。
但这件事皇帝并没有公开,所以朝臣们知道的不多。
到了李闲入住齐王府第二十五天的时候,一天之皇帝收到弹劾燕王的奏折就有十三份。所弹劾之事也终于从一些礼法上的小事升级到了燕王有谋逆之心的高度来,写这份奏折的是新任吏部员外郎方正然。他以为自己把握住了时代的脉搏可以凭借扳倒燕王以青史留名而沾沾自喜,却哪里知道他们这些人的举动终于将李渊最后的忍耐也给逼得崩塌下来。
“白痴!”
“一群白痴!”
御书房,李渊气得一边踱步一边破口大骂。
能进御书房的朝臣并不多,能时常听到皇帝骂人的朝臣更不多。数来数去,能有资格经常走进御书房的也就那么十几个人。而如今还在长安城里的,不超过个。裴寂,刘政会,萧瑀,虞世南,刘弘基,柴绍。其他几个御书房里的常客,此时都不在长安城内,比如李道宗去了东都大营,李孝恭率军追击李世民。
刘弘基被去了所有官职赋闲在家,说起来还是因为他功劳太大的缘故才保住了xìng命。
萧瑀是大隋萧皇后的弟弟,杨广被宇化及缢死在江都之后,他从江都逃出来一路辗转到了长安,没多久就受到了李渊的重用。此人极有才学,在太子和秦王之争些许偏向秦王,但因为并没有直接参与所以没有受到牵连。
虞世南是大隋权臣虞世基的弟弟,此人诗书一绝。心思也极灵动透彻,做官却深懂庸之道。因为有大隋朝颠覆时候他哥哥这前车之鉴,所以他更是小心谨慎。
李渊大声骂人,下面欠着身子坐着的几个重臣站起来也不是,继续坐着也不是,一个个看起来都很局促不安。尤其是萧瑀,在皇帝有意无意的扫过他一眼之后脸sè尤为难看。而裴寂和刘政会的表情与他相比倒是轻松了不少。
“方正然是个胆小如鼠的,朕就不相信没有人指使他有这么大胆子!”
李渊暴怒的说道:“下面那些人白痴也就罢了,你们几个之竟然也有人如此白痴!朕压下宋宇的奏折不发,将宋宇贬到地方上做官难道你们还不懂朕什么意思?就算你们不懂朕的意思,难道你们不知道大唐现在是什么时期?!”
李渊将桌案上的几份奏折一股脑摔在地上,大声骂道:“你们以为他如今在长安城里就大唐平安无事了?难道你们忘了他手下有三十万jīng兵?!”
李渊看着萧瑀问道:“萧瑀,朕问你,如果朕真的拿办了李闲,燕云军那三十万jīng兵你可有办法平了?”
“臣……愿意领兵镇压叛乱!”
萧瑀咬了咬说道。
李渊一愣,随即怒极反笑:“你愿意领兵?哈哈……你是不是以为领兵作战和你写章一样简单轻易?你是不是以为徐世绩,宇士及这样的帅才都是白痴摆设?你是不是以为罗士信程知节这样的勇将都是花瓶般易碎?还是你以为你比谁都强,提笔可治国,领兵可安邦?”
“不懂军务朕不怪你们,但不懂为臣之道只想着巴结朕逢迎朕朕要你们何用?更何况,你们连马屁都拍不对!”
李渊缓了口气,愤怒而无奈的说道:“朕是派了几百禁军在齐王府外戒备,只有白痴才会觉着朕是想圈禁他!他只带了二十几个随从就敢进长安城,依仗的是什么?不是别的,而是他有这个实力!不说远在东平郡那二十几万jīng兵,只说长安城北边就有他数万部下!城北的燕云军每隔三五rì南下二三里,现在距离长安不足四十里!”
“朕好不容易安抚住他,让他安心做朕的臣子。哪怕他不是个忠心的臣子朕也需要这个臣子,但你们呢?你们现在却想把他逼反!你们只看到了朕派兵,却不知道朕给了他一份若是有人威胁到了他的安危,他在长安杀人而无罪的旨意吧?!”
李渊恨其不争的扫了一眼几个重臣,无奈的叹气道:“朕现在想的是……若是你们当某些人以为他失势跑去羞辱他,被他一刀斩了……朕还得费心思给你们罗织个罪名,你们死都不得好死!”
这话太重了些,如刀子剜心一般。
……
……
李渊调了数百禁军围了齐王府,李闲出行必有不少便衣禁卫随行,监视他只是其一个缘故,另一个原因是因为独孤学得到了消息,朝廷某些自以为窥破了天机的朝臣,想要在秦王回来之前做些大事,为自己以后谋个好前程。
不是李渊对李闲真的好,而是他现在不得不这样做。如今大唐已经无力应付燕云军,李道宗去接管东都唐军大营,但燕云军宇士及所部忽然后撤四十里,将东都让了出来。李道宗不得不率军递补过去围住东都,这样一来十几万唐军被牵制在洛阳城下,根本抽不出来。
李孝恭带着长安jīng兵一部追击李世民,如今已经绕过那片山脉距离长安太远,若是长安出事根本来不及回防。河东郡的jīng兵数万调到了长安城里,可就因为长安城北面那几万燕云军人马在,长安城里的守军也不敢轻易派出去。河东郡已经空了,再想调兵只能从龙兴之地太原调兵,可这样一来,大唐的军队将被彻底牵扯住,能调用的人马不会超过三五万人!
万一窦建德来攻,万一南边的萧铣头脑一热率军向北进攻,万一幽州罗艺再有不臣之心,万一草原上的突厥人趁机南下,万一陇右之地有人谋乱……这些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万一这些万一发生,那么大唐的江山就面临崩溃。
李渊一直在李闲面前表现的很强势,一直在标榜自己的大唐何其威武。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无非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如果李闲真的反了,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反了,他拿什么来对付李闲?
万一那些白痴臣子真就头脑一热做出傻事来,李闲死在了长安城里。那没了李闲的压制,他手下那些虎将还不将大唐的江山掀一个底朝天?
现在大唐的兵力真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除去地方各郡必须保留的郡兵之外,现在能抽调的人马连燕云军的五分之一都没有!
李渊如何会不生气?
齐王府
李闲看着手里的一块铁牌子眼神有些玩味,看了一会儿随意抛在桌子上有些挪揄的说道:“这就是传说的免死金牌?分明是铁制的,哪里有一点金子……小气,太小气了些。”
被李渊派来给李闲送免死金牌的是按道理这个时候不应该外出的李慧宁,这个命运多辄的女子这些rì子明显憔悴了不少。李元吉的死,李建成的死,再加上皇后窦氏的死,这接二连三的至亲死去几乎将她击倒,所以她对于李闲说的笑话一丝也没觉着好笑。
“这牌子珍贵在它的意义,这可是父皇颁发的第一面免死金牌。”
李慧宁声音有些干涩的解释道。
“意义就在于它是那个第一?”
李闲笑了笑问道。
“意义是因为你是这个第一。”
李慧宁微微皱眉道:“我只是有些不明白,母亲才过世你怎么就能笑得出来?虽然她不曾予你养育之恩,但好歹她是你的亲生母亲……为什么我在你脸上看不到一点悲伤?”
李闲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道:“因为我没有悲伤。”
他看着李慧宁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我痛哭流涕,如果我悲戚yù绝,你会不会又说我虚伪?”
李慧宁一怔,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闲走回椅子边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后笑了笑说道:“你的意思是,就算我装也应该装的痛苦些?既然皇帝没有这个意思,我又何必自欺欺人?”
“毕竟……”
李慧宁张了张嘴,却被李闲有些粗暴的打断:“即便有所谓的关系在,但在我眼里她和路人无异。我不会假惺惺的说什么血浓于水之类的话,事实上,我阿爷张仲坚给我一碗水也比那所谓的血要浓的多。别来指责我,你,死了的她,包括皇dì dū没有这个资格!”
第六百三十六章 一个月不需要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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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三十章一个月不需要裤子
李慧宁怔怔无语,她抬起头看了李闲一眼,分明来之前有好多话要说,其不乏责备的言语,可听李闲说完这番话之后,她所有想说的一个字都再也说不出来。她忽然明白过来,自己确实没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指责李闲。
没有付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强求回报?
自己强求李闲刚刚回到长安就做一个孝子,给一位从未谋面甚至当初抛弃她的母亲尽孝道是不是太过分了些?自己如此,父亲何尝不更是如此?强求他做一个李家的好儿子,强求他做一个大唐的好臣子,到了现在却根本就没有付出些什么来换取要求的东西。仅仅是外面那所谓保护安全而派来的几百禁军,仅仅是一块一点金子都没有的免死金牌?
现在她才明白,李闲刚才那句话里的讽刺意味有多浓。用一块破铁,就想换来所有的忠心耿耿,李闲心里的不甘和悲愤该有多浓烈,而自己却还在埋怨他做的不够好!他已经愿意放弃争霸天下,他愿意不去想那把椅子,而自己却还在埋怨他做的还不够多!
想到这些,李慧宁心里的歉疚让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只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看不到别人付出的东西,这是一种多无耻的自私?相比于李闲来说,更应该被责备的倒应该是自己那个只想牢牢坐在那把椅子上的父亲!他想得到李闲手里那四十个郡的疆域,得到那三十万jīng兵,而愿意付出的仅仅是这一块看起来根本不值钱的铁牌子!
“安之……”
李慧宁抬起头有些凄婉的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该责备你。”
“没什么。”
李闲摆了摆手道:“如果你有我和我一样的经历,你就会将所有别人的白眼和指责都不不必当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若是谩骂指责可以杀人,也不知道我已经死了多少次。说不得体无完肤,早就看不出来是个人形。”
李慧宁被这句话刺伤了心,她发现自己只看到了李闲光鲜的一面,却忘记了他幼年时候的凄苦,而自己看不见的,往往都被忽视掉了。
“院子外面那些禁军……父亲的意思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毕竟长安城里现在还不太平,万一有些小人觉着你身边带着的侍卫少便起了龌龊的心思怎么办。你不是被禁锢,如果你不喜我可以回去跟父亲说,请他将禁军调回去。”
“没这个必要!”
李闲微笑着说道:“有数百大唐jīng锐禁军给我做保镖,还不用我出工钱这么好的事我为什么要拒绝?出行时候暗也不知道有多少高手随行保护,这份待遇想来我也是大唐立国之后第一个享受到的吧?”
李慧宁的脸sè本来就极难看,李闲的每一句话里又都藏着刀子,所以让她生出来一种想要立刻落荒而逃的感觉,她不知道再说什么,父亲交待的事已经都做完了,似乎也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
“我先回去了。”
李慧宁起身,歉然的看了李闲一眼道:“若是你在长安城有什么需要,可派人找我。”
“知道了”
李闲没说多谢,他站起来微笑着说道:“我也不留你,你在我这里的时间越久对你越没有好处。你知道我的身份,但很多人还不知道。莫要让外面的人乱嚼舌根子,我手里的刀子虽然够快,但不一定割的过来。”
这句话终于让李慧宁笑了笑,她嘴角微微上翘,但忽然想到话里隐晦的意思,她又是一阵羞恼。
“我走了。”
她转身就要往外走,李闲忽然叫住她压低声音问道:“心里还有愤怒吗?”
“什么愤怒?”
“柴绍。”
“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
“要不我再去帮你打他一顿?”
李闲指了指桌子上免死金牌笑道:“我现在手里有这个,就算再把他揍成猪头也没人敢说什么。现在我终于发现这东西的用处了,最起码可以拿出来吓唬人。尤其是在长安城里,绝对能够吓住人。”
“你本身的身份就足够吓人了,何必依仗那牌子?”
李慧宁说了一句,随即举步往外走了出去。
看着李慧宁的背影,李闲的眼神有一种复杂的意味。刚才这个女人对他充满了歉疚,其实说起来,李闲心的歉疚之心似乎要更重一些。这已经不是李闲第一次利用这个女人了,虽然没有伤害到她,但毫无疑问,这样做无论如何都有些不太光彩。
不说别的,只说这次能带兵来长安若不是借口护送李慧宁回来报讯是绝无可能的。所有的算计都建立在李慧宁的基础上,如果没有她,计划最关键的一步就难以实施。
“没什么补偿你的啊……”
李闲揉了揉发酸的眉角,叹了口气自语道:“所以才头疼。”
……
……
李闲还是如往rì一样,早晨起床之后洗漱一番便带着随从出门闲逛,走到哪里饿了,便找一些小吃来填饱肚子。酒楼要等到足了四十rì才能开门营业,也不知道那些酒楼的老板会不会愁的薅头发。青楼也自然是一样的,这四十rì不能接客着实让楼子里的姑娘们好好歇歇,就是不知道会累死多少黄瓜。
李闲出门,他的护卫一个不少的跟着。一左一右两个美人陪伴,一个冷面刀客聂夺在前面开路,一个玉面儒衫的伍云召在后面跟着。十八个青衫刀客亦步亦趋,这架势其实在长安城已经算得上飞扬跋扈。
长安城除了官差官军之外不许带刀,倒是允许佩剑。由此可见刀和剑的区别有多大,刀属于凶器,而在这个时代剑却属于饰品。
因为是随意出行,青鸢也就不必背着铁伞,当然黑刀是必须要抱着的。凰鸾倒是自在些,大铁枪和巨阙剑都不用随身携带,身上显得轻松了不少。
这一行人所到之处必然引起围观,不少人都在猜测他们到底什么身份。怎么就敢明目张胆的带刀在大街上行走,而偏偏京兆尹和长安府的官差没有一个敢管的。当然也有认识或者猜到李闲身份的百姓,悄悄指着李闲的背影极自豪的吹嘘:“你们不知道那是谁?太无知了吧……那是燕王殿下,就是在辽东干残了乙支德那个燕王!”
走到一家青楼门口的时候李闲顿住脚步,看着倚着窗户几个百无聊赖的女子忽然笑了笑道:“应该贩卖几筐胡萝卜卖,一头大一头小比黄瓜好用些。”
“胡萝卜是什么?”
青鸢不解的问道。
李闲这才醒悟,胡萝卜是十三世纪才从伊朗传入国的,这个时候哪里来的胡萝卜。所以他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就是痒痒挠。”
整rì在大街上闲逛,用了二十几天才发现一条小巷子里有间包子店就绝不是什么让人怀疑的事。虽然因为大丧期间禁止杀生,肉包子自然是卖不成的,但这家店的老板换了葱油饼,素馅包子之类的来卖,生意竟然也好的出奇。
走到这包子店的门口李闲说了声饿了,然后缓步走了进去。
选了个位置坐下来,要了葱油饼之后李闲便打量起这个店铺,收拾的极干净,伙计一个个也透着机灵,所以让人心里觉着很舒服,但毫不例外的在舒服的地方总会有些让人不舒服的存在。在屋子正的桌子边上坐着一个胖子,只他一个人就占了整张桌子,因为他正在做些恶心的事,所以他周围几张桌子也都是空的。
他在抠脚。
很舒服惬意,甚至呻吟出声的抠脚。
“葱油饼!老子要的葱油饼怎么还没有上来!”
这恶心的胖子一边抠脚一边大声喊道:“若是耽误了老子办差,老子让人掀翻了你这破店!”
周围的几个顾客都厌恶的看着他,有人甚至起身愤而离席。小伙计赔着笑脸说话,却被那胖子一巴掌推开。
“是不是当我的话是放屁?”
胖子站起来一脚将桌子踹翻,桌案上的醋飞出去溅到了李闲这边。虽然没有溅到他衣服上,但这足以让李闲不爽了。
“京畿重地,首善之区……”
李闲冷笑道:“想不到竟是也有泼皮无赖。”
那胖子怔住,随即指了指自己鼻子问道:“你是不是在说我?”
李闲极认真的说道:“一定确定以及肯定。”
“哎呀呵!”
那胖子怒道:“敢跟我找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带着人抄了你的家?”
“好啊”
李闲笑了笑说道:“我现在也特别想把你带回府里去吊着打。”
于是这胖子被伍云召和聂夺前后拦住,门外那十八个青衫刀客又堵住去路。不多时,这胖子就被捆成了死猪一般,被四个青衫刀客抬着进了齐王府。值得一提的是,半路上换了两次人抬他。
……
……
“燕王今rì去了何处?”
御书房,李渊放下奏折抬起头看了独孤学一眼问道。
独孤学将燕王李闲今rì所到之处都说了一遍,顿了一下说道:“小半个时辰前玄武被燕王捉了带回齐王府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怎么回事?”
李渊脸sè一变后问道。
独孤学将事情说了,李渊的脸sè随即缓和下来:“咎由自取,不要去管他了……如果再过半个时辰玄武还没出来,你派人去知会长安府一声,就说那胖子是长安府的官差,请燕王高抬贵手放了他。”
独孤学应了一声退出房门,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忍不住嘴角扬起来笑了笑自语道:“还真是咎由自取啊……”
齐王府
胖子万玉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凄苦的哀求道:“主公啊……臣知道罪不可恕,主公便是乱刀分了臣,臣也不敢有怨言,只是……打可以,能不能不扒了裤子打?”
李闲看着这个可恶可耻的胖子,认真的说道:“你放心,孤保证你一个月都不需要再穿裤子。”
第六百三十七章 长安得乱起来才行
第百三十七章长安得乱起来才行
李闲看着万玉楼那张怎么看都显得有些无辜的脸,摆了摆手道:“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把你抓到府里来,若是不好好打你一顿怎么能行?这会儿你被我抓来的消息说不得已经到了李渊耳朵里,如果你好好的进来好好的出去你说正常吗?”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脸sè有些不悦道:“不说旁的,私自做主将我姑姑带进东宫,这么大一件事竟然事后我才知道……”
万玉楼知道解释也没有什么意义,但还是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臣当rì本是与吴不善商议好的,臣带着玄武卫的人去抓,就说遇到了埋伏,大不了死几个李建成的人这件事不难瞒过去,而李建成那会无论如何也不敢将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吴不善带着她想办法出城赶回巨野泽去,善后的事臣来做。就算咱们密谍的人杀几个李建成的手下,李建成只要抓不到人也只能忍了。”
“但臣到了无颜庵的时候,要想取得她老人家的信任必然是要亮明身份的……密谍的身份才亮出来,她老人家就逼着我把计划都说了出来。她老人家便说这样不好,你既然在李建成身边潜着,要想取得他的信任无论如何也需要立些功劳,不然怎么取信于他?”
万玉楼带着些许委屈的语气说道:“臣本来是不听的,可她老人家那个xìng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李闲摆了摆手道:“这不是理由,我既然将事情交给你和吴不善去做,便是知道你们两个有这能力将事情做好,但这件事你们做的不好……靠着将我的亲人交到敌人手里来取信敌人,便是这一条我也可以一个字儿都不问就杀了你。换句话说,若是你以出卖吴不善而换取李建成的信任继而完成了我的交待,你说我是该奖赏你还是该杀了你?你还觉着委屈?”
“臣不敢。”
万玉楼连忙垂首道:“臣当时听她老人家说起这个,心里却是没有太坚定的拒绝之意。若是她老人家肯帮忙那做这事确实就简单容易了许多,臣确实也没有极力劝阻。而且这件事吴不善事先是不知道的,是臣一个人的责任,请主公明察。”
“都说你是个贪财怕死的,孤却知道你这个人还有几分义气。我姑姑在东宫里也没出什么事,不然你以为我会饶得了你?”
“臣有罪。”
万玉楼躬身道。
“你没罪……但有大过。”
李闲道:“你将我姑姑带到了东宫,却没有能力将其保护好这便是算计不足,没有详细的计划,没有完善的准备便因为我姑姑一个提议就动了心思。这不是罪,而是过。你以为这天下那么多妙计都是偶然得来的?不经过筹划,论断,推演,以为一个想法很好便立刻去执行那不是果断,而是鲁莽!”
“我姑姑她不知道密谍如何做事,脑子一热想到这办法也就罢了。但你是密谍机制出身的人,难道你忘了军稽卫是怎么做事的?无论是哪件事,每次有多少人准备多少人策划多少人实施?若是这几年在军稽卫你学来的东西都忘了,我还留你何用?”
“臣真的错了。”
万玉楼这次终于动容,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
“我允许臣下犯错,但容不得他们愚蠢。”
李闲认真的说道:“你应该知道现在我姑姑依然没有什么危险,不是因为她运气好也不是因为你运气好,而是我准备的充分。我到现在为止最不相信的一句话就是借运气成大事,运气或许会让人偶尔成功一次,但没有一个人好运气会陪着他一辈子。你可以将失败推卸为运气差,但绝不要将成功归结为运气好。”
“若不是我在谋划这件事之前,就在太极宫里安插了人手靠着他的尽心尽力和整个军稽卫的帮助他取得了李渊的信任,我姑姑现在的安全难道还能掌控在我手里?念及你是个人才,这些年隐忍做事也不容易这才与你说了这般多的话。若是我姑姑出了哪怕一点差池,你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臣知错了。”
万玉楼心悦诚服道。
“自己说吧,该领什么惩罚?”
李闲看着万玉楼问道。
万玉楼沉默了一会儿,却一时想不到自己该领个什么样的处罚。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到那瘦子和白脸之前说过的话,脸sè立刻吓得发白起来。
“想不到?”
李闲问。
胖子想了一会儿,脸sè郑重认真的说道:“还是吊起来打吧。”
……
……
万玉楼挨打是实打实的挨打,如果说李闲手下刀卫营的青衫客只会用刀不会用板子那就大错特错了。三十军棍打下去,万玉楼白腻腻肥硕的屁股顿时血肉开花,看起来凄凉无比。但这看起来触目惊心的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这胖子一身与身材绝不匹配的轻功得来不易,李闲还不忍就这么给废了。
杀李建成没用得上万玉楼动手,他既然还能潜着对于现在的形势来说还有大益处,借着万玉楼犯了大错这件事打一顿,李渊那边也不会想到胖子竟然会是李闲的人。
但是军棍还没有打完,长安府的官便战战兢兢的求见燕王殿下。李闲也不想做什么面子上的事,根本就没理会。让人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亲自看着行刑,那板子打下去激荡起来的血花将长安府的官吓得脸sè发白。他知道这些军武出身的人对规矩要求极严苛,若是阻止燕王以军法处置万玉楼说不得连他一块跟着挨打。
燕王若是打了他,他找谁说理去?
所以他只能一边听着那胖子杀猪一般哀嚎,一边做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之状。
人打完了李闲扭身就走,竟是没和长安府的人说一句话。那当官的也不敢自讨没趣,索xìng跟李闲手下人说明了一下,告罪之后将万玉楼抬了出去。不得不说的是,万玉楼这个第一次出血量还是很大的。一路上长安府的人不停的想办法止血,纱布包了一层依然阻止不住侧漏。
等长安府的人走了之后,李闲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脑子里想着接下来的事该如何进行,不知不觉间就是小半rì过去。到长安城已经近一个月,却还是没等来胆大包天的人。想到那些朝臣只敢在奏折上面做章,却没一个人敢做些什么不由得有些许懊恼。
李建成在长安城的人脉绝非李世民可比,但李世民即便是反了可现在也成了李渊唯一的选择。既然如此,长安城李世民的旧部难道就没有一个想到替自己主子先把隐患解决了的?
现在外面暗的传闻李闲知道的一清二楚,可以说自己是李世民继位唯一的妨碍了。
他造反就是为了杀李建成,而不是直接去夺那位子。他打的什么算盘其实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只是他没有将事情谋划好罢了。如果他杀了李建成,难道李渊真的还能杀了他泄愤?说不得还要在愤怒不得不想办法来把这件事遮掩过去,对天下撒一个大谎,比如李建成病死,比如叛乱的人是李建成而不是他……
李世民从始至终都是在逼李渊,李渊自然也深知这一点。
庶子不可继承家产,李建成若是死了,李世民的竞争者只剩下一个传闻的嫡子,而既然到了现在皇帝还不允许这个传闻确定下来,李世民自然明白他老子的意思。李世民想的透彻,如果李闲真的也是父亲的嫡子,李渊也不可能公开承认,所以李世民没什么可担心的……至于如何对付李闲,等他登基之后还愁没有办法?
但事情发展到了现在,李闲只能说李世民想的太美了些。这世上绝没有完美到没有一点瑕疵的事,他想的太完美,是因为他看不到自己计划里的漏洞。
可以说李世民用的不是yīn谋,而是在追求一种势,一种连李渊都没有其他选择的势,也正是因为这种势太明显,看出来的绝不仅仅是李家的人。朝臣没几个白痴,他们既然已经看明了大唐未来的方向,再不站队岂不晚了?
李渊派禁军围住齐王府,就是告诉那些朝臣无需再试探什么了。那些家伙看起来是去巴结李闲,实则是在试探皇帝的心意。若是满朝武都跑去拜见李闲,李渊若是没有将皇位传给他的打算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其实说起来,这也是那些臣子们在逼着李渊将态度更加明朗化。
虽然李渊借着李世民造反的机会除去了一大批能左右朝政的世家官员,但毫无疑问,现在大唐朝廷里的权利大部分还在世家手里攥着,李渊想清除世家的打算多多少少带着一点痴人说梦。
形势已经如此清晰,李闲在等的就是某些人坐不住。
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自以为是的傻子,会觉着除掉李闲乃是不世之功。做官的人求名之心比商人求财之心更甚,哪个不想青史留名?
……
……
想了一会儿,李闲也就明白了为什么长安城里蠢蠢yù动的人们还在观望的缘故。李世民还下落不明,这会儿就急着表态确实有些傻。
想明白了此节,李闲将外面守着的聂夺叫了进来。
“万玉楼已经将孤的命令带了出去,用不了多久整个军稽卫都会忙活起来。李世民现在身边极缺人,他现在比以往更迫切的需要人手帮他崛起。他缺什么孤就给他什么,他想崛起孤就让他崛起……但等着他认为自己有资格回长安这段时间也不能闲着,既然长安里的人没胆子来,那你就出去做些事。”
他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名字,递给聂夺后说道:“一个一个来,不要急。逼一逼那些想对孤动手的人,这事也瞒不住,孤也没打算瞒住李渊。再说依着孤的xìng子若是不杀几个人,他反而会觉着孤是不是在图谋什么。军师那边的事还需要一段时间,攻克河东郡,切断太原唐军南下的道路,在这事没做完之前,长安城里必须出些乱子才好。”
聂夺看了看名单问道:“先从谁开始?”
“第一个上奏折弹劾孤的那个御史,叫宋宇,李渊贬他到地方上去但一直还没有动身,想来是在等着他主子给他想办法斡旋。第二个也是个御史,叫方正然,也是某人的一条探路狗,先拿这两个人下手吧。”
李闲看了看桌案上供着的那免死金牌,笑了笑道:“总不能让这东西一点作用都不起。”
第六百三十八章 不好用
第百三十八章不好用
长安城里到底有多少密谍只有三个人知道,李闲,叶怀袖,谢映登。但现在李闲要做的事却不能将密谍的人用出来,杀几条朝某位大人物的探路狗而已。若是让密谍的人来做这件事自然更加隐秘稳妥,京兆尹,长安府,刑部,大理寺的那些断案高手也未必查的出来。人是要杀的,而且还得让人不需要费一些心思就能想到是李闲下的手,这才是目的。若是动用密谍,人死了却查不到缘故,还是会有人怀疑道李闲身上,那样的话反而会让人想到,在这长安城李闲必然还有其他力量。
密谍还不到暴露出来的时候,得不偿失。
宋国公萧瑀府邸
萧瑀初到长安的时候,便得到了李渊的重用。封为宋国公,民部尚书。说起来,李世民身后不乏世家支持,其最让人不可忽视的便是看起来已经没落的独孤世家,这个曾经辉煌到了顶峰一门三后的家族,在大隋倾覆之后也渐渐衰落,但毫无疑问,独孤家依然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萧瑀是独孤家的女婿。
提到独孤家,不得不提到的便是独孤信。是北周时期云人,年轻时候便以样貌俊美而著称。此人为将极勇武,曾经单人独骑仗着手一条长槊生擒渔阳王袁肆周,因军功卓著被封为别将,升迁不断,散骑侍郎,新野郡守,荆州大都督,武卫将军,卫大将军,都护三荆军事,尚书左仆shè,荆州刺史,车骑大将军,陇右十州统领诸军事,冀州刺史,封赵国公。
独孤信一声最自负者有三,其一,风度翩翩少有人及。其二,无论为将还是为官都极有声望。其三也是他最得意的事便是他挑选了几个好女婿。
独孤信有个儿子七个女儿,个儿子都入仕为官,名气虽然不小,但相比于他的女儿来说就要差了一筹。他的长女是北周明敬皇后。四女儿嫁给了李渊的父亲,唐国公李昞。而他最小的女儿独孤伽罗嫁给了杨坚,是大隋的献皇后。李渊称帝之后尊称母亲为元贞皇后,七个女儿有三个做了皇后,只怕独孤信在泉下有知也会发笑吧。
只是独孤信死的太早了些,没有享受到女儿带给他的尊崇。独孤伽罗十四岁那年嫁给杨坚,同年独孤信在与宇护争锋败亡,独孤家险些也随即陨落。幸好有独孤伽罗这个好女儿在,尽心尽力协助杨坚开创了大隋开皇盛世。独孤家的声望也到了顶峰,她死去之后,杨坚每每提起她还会落泪,凄然道:“若是泉下有知,当与我来相会。”
不得不说的是,独孤伽罗是坚决要求废掉太子杨勇改立杨广的。
萧瑀是萧皇后的弟弟,是梁朝皇帝的子嗣,是独孤家的女婿,这身份叠加起来其实已经很吓人了,李渊登基之初重用他也大有深意。萧瑀的妻子是独孤伽罗的侄女,而李渊是独孤伽罗的外甥,抡起来萧瑀的妻子和李渊是姑表之亲。而萧瑀之所以对李世民有所倾向,还要说到李世民征伐薛举的时候。
当时萧瑀在河池为官,李世民登门拜访,萧瑀设宴款待,席间李世民对其极为尊重,称其为姑父,并将李渊的亲笔写拿出来交给他,诚恳的请他到长安共商朝政。萧瑀极感动,又喜欢李世民对自己尊敬,所以将河池兵马全都交给了李世民,自己带着随从赶赴了长安。
说起来,萧瑀入大唐为官,是李世民请来的。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萧瑀却在书房一直没有出来。妻子知道他近几rì心情不好,也不敢派人去打扰。
书房,萧瑀脸sè铁青的看着面前跪倒的人眼神隐隐有怒意。
“陛下不杀你而是让你去地方上做官,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你竟然还想着抗旨不尊?”
宋宇脸sè发白,连忙解释道:“下官若是到了地方上……怎么可能活得下去?下官为御史,平rì里多直言,不知道得罪了几多权贵,此番离开长安只怕用不了许久连xìng命都保不住,求大人您救我。”
萧瑀初到长安是为民部尚书,也就是礼部尚书。后改为尚书左仆shè,位同宰相。此人本是极正直的,但涉及到了李世民的事,他不得不多做了些安排。
“有我在自然保你后半生无忧,宋宇……”
萧瑀叹了口气道:“说起来陛下对你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成见,你在地方上做三二年县令,我自然会将你调回京城为官,我偏偏便想不明白你怕的是什么。御史直言无罪,地位特殊,但你到了地方上何须再做这直言之事?一县之内以你为尊,岂不比一个御史要畅然?”
“下官……”
宋宇张了张嘴就被萧瑀打断,他起身将书法的门拉开后说道:“你且安心去赴任,后面的事我自然会为你安排。稍后我还有一分奏折要写,今rì便到这里……你若是再不出长安,便是我也没办法在陛下面前为你说话。”
宋宇咽了口苦涩,点了点头起身落寞离去。
……
……
等宋宇离开之后,萧瑀依然没有心情吃晚饭,关上书房的门走回桌子边上看着自己写了个开头的请罪折子,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写。
前几rì在御书房里李渊的怒火,明显就是针对他的。柴绍,裴寂等人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这份奏折自那rì回来之后他便打算写,可到了今rì却依然没有写完。御史宋宇,方正然参李闲的奏折确实都是他授意的,但他这样做却并不是完全出于私心。
当初李渊请他来长安,对他极为敬重。甚至说过李家江山靠卿之肩头扛起这样的话,现在每每想起萧瑀依然感动不已。如今大唐江山未定便朝局不安,社稷不稳,他心急如焚。看陛下的意思对燕王李闲格外器重,他真怕皇帝一时糊涂将李闲的身份公开,然后将皇位传给这个“外人”。
他本就对李世民看好,但太子建成老成持重确实乃是继位的不二人选,他不愿参与到皇子夺嫡的争斗,但太子既然已经死了,在他心皇位的继承人选自然是秦王李世民。至于李世民犯下的过错,其实全在皇帝一念之间,为如何让皇帝动这一念,他必须想个办法。
坐在桌案边沉思了很久,萧瑀终究还是没有提笔写这份请罪的奏折。
“来人”
萧瑀吩咐道:“去请魏征大人到我府上议事。”
“大人……现在已经很晚了。”
门外的管家提醒道。
“现在就去!”
管家不敢再劝,只好立刻亲自动身往魏征家里去请。魏征是太子所倚重之人,东宫内史侍郎。若是不出意外太子继位的话,他便是朝廷的流砥柱。但太子死后,他的前程也不明朗起来。前些rì礼部尚书随从李世民叛乱被杀之后过了小半个月,魏征才被提拔起来任礼部尚书。
魏征被提起来,是萧瑀在李渊面前极力主张的结果。本来依着李渊的意思,太子李建成的一班旧臣是不会再用的。毕竟rì后无论谁继承帝位,也不会用太子旧臣。但魏征为人太过刚直,恰好与萧瑀xìng子相同,他不忍魏征逐渐退出朝堂所以在李渊面前三次举荐。
有这份关系在,萧瑀和魏征私下里的关系极好。
现在的萧瑀头脑里很乱,他知道自己必须找个相对来说的局外人来帮自己分析一下了。而之所以他对李世民的事如此上心,还有一个原因则在于……他是如今朝廷里唯一一个知道李世民在何处的人。
李世民知道自己rì后回到长安必然离不开重臣的支持,而萧瑀则是不二人选。所以他汇合了韩世萼后,第一件事便是派人秘密找到了萧瑀。萧瑀写了一封亲笔信让那信使带了回去,将长安的情况说了一番。
既然秦王李世民没有死,而且还迅速的又掌控了一股力量,萧瑀更加坚定了拥立秦王的之心,而现在最大的阻碍也只有一个,那就是……燕王李闲。
……
……
以聂夺的身手想要避开齐王府外的禁军其实并不是太难,但他根本就没有打算避开而是直接从大门走了出去。他知道身后定然会有宫里派来的人跟着,附近这几条街上早就遍布朝廷的眼线。但他似乎缺并不在意,而是看起来好像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行走着。
夜晚带刀而行,若是被京兆尹的巡城衙役或是城防军巡逻的士兵看到了,甚至可以无需审问直接砍了。聂夺却丝毫不在意似的,他背后缚着的那扇门板一样的巨刀已经成了他的标志。
他顺着大街一路缓缓而行,不许仔细去看就知道身后最少跟着五个人以上。而且当遇到城防军巡逻人马的时候,其还有一个人迅速的绕路到了前面替他将城防军的人挡住。这份待遇,说起来还真是不低了。
他就这样在大街上走了半个时辰,七转八转,然后在路边一家还没有关门的小吃店里吃了碗热面,没有喝酒。
吃饱了肚子之后,他继续前行,依然漫无目的。
就在跟在他后面的人忍不住开始骂娘的时候,他转过身子开始往回走,步伐比之前还要缓慢,又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走回了齐王府,期间只吃了一碗热面,什么事都没干。
但是就在当夜,从尚书左仆shè家里出来的前御史宋宇死了。死在回家的路上,被人一刀斩为两段。
回到齐王府之后进了自己的房间,聂夺将背后的巨刀摘下来随意丢在地上,啪嗒一声那刀竟然裂开,裹着巨刀的黑布散开之后才看清,这哪里是他的巨大开山刀,分明是一块宽大的木板,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房门被人推开,一柄巨刀从外面迅疾的飞了进来。聂夺伸手接住顺势戳在地上,当的一声,青砖竟是碎了一块。
门外一个儒衫的年轻男子缓步走了进来,微微摇头道:“不如我的枪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