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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将明txt下载     将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八章声东声西

    第二百六十八章声东声西

    “李将军,我还是觉着今夜偷袭济北军有些不妥。”

    徐世绩跟在李闲身边往城下走,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出言劝道:“王薄的人马虽然远来劳顿,可毕竟他有十五万人。各营轮值守夜并不是什么难事,若是万一中了埋伏被济北军趁机攻克城门,得不偿失。”

    李闲笑道:“多谢懋功兄提醒。”

    但他语气中的意思似乎并没有放弃夜袭济北军大营的打算。

    徐世绩叹了口气道:“若不是我也在这宿城中,哪个要提醒你这些?”

    李闲哑然失笑,一边走一边说道:“懋功兄今夜要是没有睡意,子时,不如你我在城头把酒畅谈?到了晚上,王薄军中连营灯火通明,估摸着倒也是一道壮观景色。”

    徐世绩叹道:“真不知道你是如何打算的,既然你想喝酒,那我陪你便是。”

    程知节从后面笑道:“看人上阵厮杀已经让我心痒的不得了,喝酒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我。”

    回到城下宿城县衙,李闲召集手下将校议事。当他宣布今夜要派人去偷袭济北军大营的时候,下面众人都有些诧异。众人都觉得将军这次的决定是不是有些草率了,王薄手下是十五万大军,可城中算来算去也只有一万多人,坚守是不成问题的,可若是出城去打对方大营的话万一被济北军困住,那再想杀出来就难了。

    铁獠狼等人连忙劝说,就连张仲坚也表示反对。李闲却固执的摇了摇头,看样子似乎是谁劝说也不听了。众人见他主意已定,于是纷纷表示自己愿意出城夜袭济北军大营。徐世绩和程知节也坐在屋子里,见众人先是出言提醒,提醒无果后又纷纷请战,这种场面让徐世绩和程知节都有些惊讶。

    徐世绩在心中暗赞了一声,这燕云寨中将领们当真都是难的耿直忠诚!劝李闲,是因为他们身为部下必须提醒将军做出的决定有可能是错误的,而纷纷请战,同样是因为他们身为部下必须坚定执行将军的命令。

    众人看着李闲,等待着将军点名。

    “王启年!”

    李闲看着帐下肃然而立的手下突然叫了一声,站在下面正看着一只飞虫百无聊赖间有些失神的王启年被吓了一跳,有些茫然的看向李闲,又看了看众人惊愕的表情忽然醒悟了什么,吓得他往后跳了一步颤声道:“将军不会是打算今夜派我出城偷袭济北军大营吧?”

    李闲赞赏的看了王启年一眼道:“正是有这个打算,怎么,你有什么要说的?”

    王启年欲哭无泪道:“将军啊,这屋子里都是能上阵厮杀的虎人,您……您怎么就选中了我啊?”

    “我说过,你是无所不能的王启年。”

    李闲笑道:“我信得过你。”

    王启年听李闲语气坚定,脸色变幻了一下忽然站直了身子肃然道:“将军,虽然我尊重并且坚决执行你所下的每一个命令,但是这次我不得不说,您错了将军,我不是无所不能的。虽然我为燕云寨立过些许的功劳,可那是将军照顾我专门挑容易简单的事情让我去做。我有自知之明,若是今夜将军您真的派我去劫营的话……我不保证还能活着回来伺候将军您。”

    他肃然的脸色再变,变成凄凉可怜的样子近乎于哀求道:“将军啊,我为您战死这本是我的荣誉,我本来是不应该推辞的,可是将军啊……以后您要是见不到王启年了,难道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李闲哈哈大笑道:“你放心,我保证你死不了!”

    “真的?”

    王启年往前凑了一步试探着问道:“将军是打算把锐金营派给我?”

    李闲微笑摇头道:“你这次带来的五百辎重营士兵稍微少了些,我让雄阔海再补给你一千步兵。”

    “啊?”

    王启年只觉得两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李闲哈哈一笑,随即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顿时,王启年就将胸脯挺了起来,而且用手在胸脯上拍的啪啪作响。

    “这等小事,将军何须劳烦这一屋子的虎人?”

    他昂首挺胸道:“必不辜负将军信任!”

    ……

    ……

    当夜,李闲让雄阔海等白日在城墙上防御作战的将校们都去睡觉,留下铁獠狼等锐金营骑兵的将领,虽然他不觉得今夜这事能有什么危险,可还是让铁獠狼的锐金营做好出城接应王启年的准备。

    安排好了之后李闲便和衣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待到快子时的时候起身,洗了把脸之后往城墙上走去。这些年的亡命生涯让李闲的生物钟出奇的准确,他登上城墙的时候恰好子时。而城内王启年经过半夜的准备,拨给他那一千五百人的“劫营”人马已经整装待发了。王启年登上城墙问李闲是否可以出发,李闲点了点头道:“莫要大意,若是济北军出营的话,你立刻退回来便是。”

    王启年道:“将军放心,作战我不行,但跑起来没几个人追的上我。”

    李闲笑道:“你倒是诚实!”

    王启年道:“在将军面前,属下说一句谎话良心上都会饱受煎熬。而且,属下也不会在将军面前说一句虚言。因为将军慧眼如炬,任何谎言都会被将军一眼看穿!”

    “滚蛋!”

    李闲笑骂了一句,王启年嘿嘿笑了笑随即转身下了城墙。宿城的城门缓缓打开,王启年率领他那一千五百人的队伍陆续出城。恰在此时,徐世绩和程知节应邀而来。两个人联袂走上城头,却见李闲已经命人摆好了酒席等着他们。

    “好大的阵势!”

    徐世绩笑着指了指王启年那“劫营”大军,那百十辆马车看起来确实颇有气势。

    程知节笑道:“这样劫营,只怕王薄会气的翘了胡子吧。”

    “来来来,喝酒。”

    李闲微笑着指了指面前的座位道。

    徐世绩微笑落座,看着城外远处王薄大军的连营叹道:“果然是一道壮阔的景色!”

    十五万大军连营十几里,一片灯火。虽然不是真的灯火通明将那十几里照耀的亮如白昼,可看起来却如漫天星辰都落在人间一般。星星点点,浩瀚如海。

    三人就在天上地下两片星光中喝酒聊天,倒是怡然自得。

    王启年带了人马出城后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他回头吩咐手下人道:“一会儿都给我机灵点,若是王薄手下的人马出来应战掉头就跑,要是跑得慢了落到济北军手中,可别说老子不仗义不去救你们。”

    他手下护粮兵立刻点头表示明白,倒是厚土营拨过来的那一千士兵面面相觑,心说这辎重营的都尉果然名不虚传,还真是一个天下少有的怂货。出城的士兵人衔枚马带嚼,前进的时候只有百辆大车轧过路面的声音。

    就这样缓缓接近了济北军的大营,离着还有三里左右,王启年挥手命令士兵们停下来吩咐道:“速度快点,干完了活咱们还得换地方!”

    他一声令下,士兵们顿时手脚麻利的忙活起来,从大车上卸下来不少东西,竟然是上百面战鼓还有铜锣之类的东西。士兵们将东西搬下来之后把战鼓支起来,铜锣架起来,然后列队等待着王启年的命令。

    “开始吧!”

    王启年大手一挥道。

    顿时,百面战鼓同时擂动,轰隆隆的战鼓声震耳欲聋。

    “杀王薄!”

    王启年一声大喊,紧跟着,一千五百名士兵跟着王启年整齐的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大喊:“杀王薄!杀王薄!”

    同时,士兵们催动着上百辆大车来回奔驰,那声音真如数不清的骑兵快速奔跑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一样。顿时,三里外王薄大营中立刻就变得沸腾起来,火光变得骤然一亮。数不清的火把点燃起来,营中立刻热闹非凡。

    丘基和罗癞子两个人打算今夜不睡了,在丘基的帐中饮酒。两个人喝光了两袋子劣酒后却来了睡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丘基忍不住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罗癞子年纪大了反而熬得了夜,再加上心中有数虽然困倦倒是还能坚持的住。

    正想着明日裴林那家伙会不会攻破宿城,忽然就听到外面战鼓之声大作,然后就听到了一片排山倒海般的声音。

    “杀王薄!”

    罗癞子一怔,随即猛的站了起来:“果然来了,快醒醒,快醒醒!”

    他推了丘基两把然后快步跑出了军帐。

    黑暗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来袭,轰隆隆的战鼓和战马踏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罗癞子顿时脸色大变:“是燕云寨的骑兵!”

    他和丘基两个人麾下的人马本来就没敢睡死,听到号角示警立刻抓起兵器爬起来往帐外冲。整个大营中变得乱哄哄一片,士兵们疯狂的涌到营寨栅栏边列阵以待。丘基和罗癞子两个人召集兵马后不久,王薄也带着手下其他将领们赶来,整个大营几乎所有的士兵都起来了。

    “多少人来袭营?”

    王薄急切的问道。

    罗癞子摇了摇头道:“只听到声音我们立刻便率军布置防御,可是这会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停了?”

    王薄点了点头:“戒备,小心燕云寨的人马悄然接近,告诉弓箭手时刻准备好开弓放箭!”

    命令很快传达了下去,所有的弓箭手都聚集在栅栏边,每个人都是一脸的紧张,这种等待对于他们来说如同煎熬。

    可是足足等了半个时辰,燕云寨的人马还是没有到来,黑暗中依然静悄悄的,连个鬼影都没飘过来一个。

    “会不会是燕云寨的人使诈?”

    丘基试探着问道。

    王薄刚要说话,忽然听到大营的另一侧爆发出一片呼喊:“杀王薄!”

    “不好!”

    王薄怒道:“声东击西!速去大营另一侧。”

    于是,众将带着士兵们潮水一般往大营的另一侧跑去。

    王启年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大声道:“快点快点,装车,咱们还得跑回去呢。”

    他指了指最早擂动战鼓的方向指了指道:“声东击西算的了什么,还是将军这一招妙啊,这他娘的就叫声东声西!”

第二百六十九章 粮食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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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九章粮食有的是

    徐世绩指着城外笑道:“这火海壮阔景色佐酒,味道果然妙极。”

    只见城外远处王薄军营中的火把一开始在东面聚集起来,似乎将那边的天空都点燃了一般。只是才将半边夜空照亮,忽然火海如倾倒了一样朝着另一边汹涌了过去,如洪峰一般转移到了大营的另一侧,到了那边停留了半个时辰,然后火海再起变化,一半留在原地没动,一半涌向了原来的所在。

    “再来一次也就天亮了。”

    程知节看着城外火把海洋笑道:“今晚上搅了王薄的好梦,看他天亮了不狠狠的来攻城!”

    李闲笑了笑道:“昨日杀了他一员大将,损了他至少三千士兵,就算我今晚不去扰他他依然还是要来攻城报仇,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睡不好觉,天亮了攻城也就减了几分力气。提不起精神攻城,我燕云寨的人马也能轻松些许。”

    徐世绩笑道:“就为了这些许,今夜这动静闹得也太大了些吧。”

    李闲点头认真道:“你不知道,我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哪怕就是能占来一丝便宜的事我也是不会拒绝去做的。”

    徐世绩愕然,微笑着摇了摇头。

    “人人都在标榜仁义道德,为什么你倒是总说自己是个小人?要知道一个仁义的好名声,就能招来无数的拥护者。而一个人他的拥护者越多,他所谋所求的任何事实现起来都会变得容易些。”

    李闲微笑着摇了摇头问道:“翟大当家也是如此?”

    徐世绩也不着恼,缓缓摇头道:“翟大哥是真的仁义。”

    李闲嗯了一声道:“真的仁义,便能真的换来无穷数的拥护者。若是假仁假义如大隋那糊涂皇帝一样,就算最初能有不少人赞美他拥护他吹捧得如古今少见,到最后还不是你也反他我也反他整个大隋到处都在反他?”

    他笑了笑道:“所以说,我觉得假仁假义真不如小人一些,最起码做起事情来没有那么多制肘,还得想些借口欺骗世人也欺骗自己。”

    徐世绩叹道:“李将军还真是与众不同。”

    李闲哈哈一笑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徐世绩一怔,随即颔首道:“这句话很有道理。”

    李闲笑道:“很有道理的话我能说出来一大车,你要是愿意听我可以随时随地说给你听,当然,你需要付钱,十两成色十足的官银我给你说一句。”

    徐世绩笑道:“那还是免了吧,我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君子,刚才你说那一句就当我没听见好了,剩了十两银子能买多少好酒?能进几次青楼?”

    李闲深深一叹道:“羡慕你。”

    徐世绩问道:“羡慕我什么?”

    李闲肃然道:“我没有去过青楼,所以羡慕你!”

    徐世绩惊讶问道:“此话当真?”

    李闲想了想认真回答道:“几年前倒是进过一次,不过那时候我才十一岁,进青楼纯粹为了观光而已,所以,我很羡慕你。”

    徐世绩却表情严肃道:“该是我羡慕你才对。”

    “何解?”

    “我十一岁的时候虽然极想去青楼看看,可惜终究没有那么大胆子。你却在那个年纪便能进去观光了,如何能不让人羡慕?”

    徐世绩认真的说道。

    李闲愕然道:“你以为在青楼观光是一件很惬意舒服的事?”

    李闲比划了一下女子身体的曲线懊恼道:“那么一堆水灵灵鲜嫩嫩的蜜-桃摆在你面前,可惜你却偏偏一口也吃不得,闻着味道心里馋的痒痒,一张嘴想要咬一口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嘴里还没有牙,用眼睛看难道能解馋吗?这便是纯纯粹粹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徐世绩认认真真的想了一会儿点头道:“确实不是什么惬意舒服的事,想想就有些头疼。”

    程知节却没有那么多感慨,而是极有兴趣的问道:“既然你吃不得,为什么你非要想进去吃?”

    李闲微微一怔,看了程知节一眼却并没有回答,他起身伸了个极为舒服的懒腰后缓步走向城下:“睡觉去,梦中自有黄金屋,梦中自有颜如玉……”

    程知节往城下看了看,见原来是那出去骚扰济北军大营燕云寨人马回来了。百余辆大车,一千五百士兵,哼着一首他从没有听过的小曲美滋滋乐悠悠的进了城门,虽然朦胧晨光中看不清那些人脸上喜悦开心的表情,但是歌声中早已经透露出来他们此时有多欢喜。

    “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啊……莫回呀头!”

    ……

    ……

    一块石头上被绊倒两次的人,不一定就是疯子傻子瞎子也可能是个孩子。因为他还小,因为他还没有到铭记住因为那块石头自己摔的很疼的年纪。第二天太阳升起之后一夜没睡的王薄发现自己像个孩子一样被人戏耍了,而这并不是让他最窝火的事,最窝火的是那些可恶可恨可耻的燕云寨兵马居然大白天的又来骚扰济北军的大营。

    因为一夜无眠,所以王薄下令原本要攻击宿城的六当家裴林休整半日,待吃过午饭后让士兵们养足了精神再去攻城。可是劳累了一夜的人们饿着肚子才刚刚睡下,示警的号角声就再一次呜呜的吹了起来。

    各营的当家的骂骂咧咧的起来,披挂上盔甲带着人马再次集结准备迎战。可是那看起来气势汹汹而来的数千燕云寨精骑风一样冲到了距离济北军大营百米左右忽然华丽丽的一个大转弯,掉头又回去了。济北军的士兵们远远的放了几箭,却连人家的马屁股都没有碰到。

    掉头回去的燕云寨精骑却并不返回城内,而是停在距离济北军大营一里外。就在济北军士兵们愤恨的目光中,那些士兵居然大大咧咧的下马躺在地上休息。还有人闲来无事摔跤取乐,哄笑声不时能传进济北军士兵们的耳朵里。王薄手下兵马虽然缺少骑兵却并不是一个都没有,好歹凑一凑三千骑兵还是有的。

    可是济北军骑兵无论战马还是士兵们的素质都没有办法和人家燕云寨的精骑相比,气不过的王薄才下令骑兵出击,燕云寨的骑兵便上马而走,一路往宿城退去。济北军骑兵不敢追到宿城下只好悻悻的返回大营,可是他们前脚才回来燕云寨的骑兵便跟在他们后面也回来了。

    如此反复,济北军的骑兵追,燕云寨的骑兵便撤。

    反复三次,王薄气得下令骑兵就停在大营外,只要燕云寨的骑兵一靠过来就立刻迎击。第四次的时候燕云寨的骑兵还是故技重施,冲到距离大营不远处射了一阵羽箭然后掉头就走。王薄麾下的骑兵开始发力追过去,这次指挥骑兵的将领发了狠,一心想将燕云寨的骑兵逼回宿城里面去。可是他却因为愤怒而忘记了,面对三千实力远不如自己的燕云寨精骑,燕云寨的精骑不是惧怕他们才逃,而仅仅只是为了逗弄济北军士兵们的火气。

    所以,几乎要追到宿城下的济北军骑兵注定了悲剧。

    两千多在前面跑的燕云寨精骑忽然转身,兜了一个大圈子没有进城而是顺着城墙一直往前跑。济北军的骑兵追在他们后面,转过城墙的一个拐角后再想停下来却晚了。借助城墙的掩护,另一队燕云寨精骑埋伏在那里。等济北军的骑兵才一出现,埋伏着的燕云寨骑兵立刻杀了过去,在前面诱敌的骑兵也返身回来,前后夹击如钳子一样狠狠的把济北军的骑兵捏在那里,逃都逃不掉。

    训练有素的燕云寨精骑来回一绞,济北军骑兵的头尾便被狠狠的割了去。

    然后用连弩和大隋精工打造的骑弓,围着济北军骑兵一顿乱射。

    损失了最少千余人马之后济北军的骑兵才杀出来,接下来就轮到了他们逃燕云寨的骑兵黏在他们屁股后面追。等他们气喘吁吁的逃回到大营的时候再清点人马,对于济北军来说十分金贵的骑兵居然损失了一半还要多一些。

    再次被人算计,王薄这次真的气的翘了胡子。

    可是这还没有结束,诱杀了一半济北军骑兵的燕云寨精骑还是不肯离去,距离济北军大营两百米左右顺着大营来回跑,一边跑还有不少人敲响特意随身携带着的铜锣,当当的声音让人不胜其烦。

    被逼急了王薄下令大军出击,进攻宿城!

    ……

    ……

    “这李闲用兵也太……”

    程知节仔仔细细的想了想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只是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说出来。徐世绩揉了揉发胀的眼睛笑了笑说了两个字:“无耻”然后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我也熬不住了,回去睡觉。今日不会再有大战了,王薄就算被逼急了气坏了也应该明白这个时候他如果强攻宿城的话,他手下士兵们的伤亡会更大。”

    他一边往城墙下走一边笑道:“如果照这个速度下去的话,说不得半个月济北军便会被李闲磨死几万人。当然,如果济北军能有半个月粮草的话。”

    “军师怎么知道济北军缺粮?”

    程知节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问道。

    徐世绩疲乏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兵力十倍于敌,可围而不攻。王薄这么急着攻打宿城,不是缺粮还能是什么?”

    程知节恍然,忽然想起一件事脸色一变:“李闲早就知道王薄缺粮?!他一直没有急着反击,以他那六千精骑的战力,马踏连营都能做到却只是有些无耻的扰敌,是因为他知道王薄没有粮草,他是要耗时间!”

    徐世绩微笑叹道:“你才想道?”

    不等程知节回答,徐世绩一字一句的说道:“若是所料不错的话,李闲还有后手……我只是一时之间还猜不到,他的后手到底是什么?”

    程知节懊恼道:“军师都猜不到,我又如何能猜到?”

    徐世绩想了想,还是不得其解:“算了,咱们只需看戏就是。”

    李闲回到自己房间后洗了个热水澡倒头就睡,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王薄的报复。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王薄下令大军四门围攻宿城,可一夜没睡中午只喝了一碗稀粥的士兵们哪里提得起精神?只是敷衍着攻了一阵便退了回去。王薄见军心实在不可用也只能作罢,下令大军休息一夜明日再攻城。

    幸好,这一晚燕云寨的人马没有无耻到继续骚扰他们睡觉,倒是王薄心里担忧着又是一夜没有睡好。

    当第二天清晨太阳才刚刚升起的时候王薄便起身巡视了一遍军营,最后走到辎重营驻地进去呆了很长时间,出来的时候,王薄的脸色难看之极。

    “妈的!”

    王薄低低的骂了一句:“密公许下的粮草,怎么还没有送来……”

    他身后的辎重营将领不知趣的喋喋不休道:“大当家,若是再拿不下宿城,咱们的粮草堪忧啊……算起来,也就是够大军再吃三五日的。”

    “我知道了!”

    王薄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若是让士兵们知道缺粮,我便一刀宰了你!”

    那辎重营的将领想起三国时候曹操以杀粮官的办法稳定军心那个故事,忽然觉得脖子上一阵森寒,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道:“属下知道了,属下就说,粮食有的是!”

    而这个时候,李闲正在给徐世绩讲那个无聊的笑话。

    “有一天,你和程大哥流落荒岛,发现这个岛上除了牛粪什么都没有……牛粪,有的是啊!”笑话讲完之后唯独程知节没有笑出来,而是思索了一会儿极认真的问李闲道:“岛上只有牛粪?”

    “只有牛粪。”

    “那么牛呢?”

    李闲想了想说道:“或许是被先前流落荒岛的人吃光了,骨头都啃得不剩下一块。”

    “天啊!”

    程知节皱眉道:“这么说牛粪还是干的?说不定已经拉出来多少日子了!”

    李闲微觉诧异道:“怎么,程大哥觉得干牛粪比湿牛粪还难以接受?”

    程知节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为什么?”

    他看着李闲的眼睛认真说道:“你想想,湿牛粪吃的时候捏着鼻子,当做喝粥一样咽下去就好了,干牛粪……还得嚼!”

第二百七十章 分兵和援兵

    (感谢渡迷津,烟织成诗还有大家的打赏,感谢你们一直支持将明)

    王薄大军围困宿城的第三天,战争终于进入了疯狂模式。十五万大军改变了阵型,将宿城围了个严严实实,从太阳才从地平线上冒出来开始,济北军凶猛的攻势便已经展开。已经严重缺粮的王薄没有时间再耽搁在宿城外面,他已经隐约想到自己上了李密那厮的当。他一开始说什么也无法理解,既然李密就是天命所归之人难道说话不应该是一言九鼎吗?

    想了半夜王薄才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大业皇帝杨广貌似也不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古往今来,帝王们也没有几个说话算话的。

    但即便明白了这个道理,知道自己中了李密驱虎吞狼的计策,可王薄此时再想回头也有些晚了,如今大军缺粮,如果要想拉着队伍走回济北军自己的山寨去,除了要面对燕云寨人马从背后的追杀,还要面对因为无粮士兵们大量逃散的局面。如果退,他就必须往富庶的齐郡走,沿路劫掠维持大军的粮草供给。可齐郡那里盘踞着一头叫做张须陀的猛虎,被这头猛虎咬过两口的王薄现在真的没有勇气再去撩拨老虎的脾气。

    驱虎吞狼?

    他却不曾想过,自己和李闲相比较哪个是虎哪个是狼?

    十五万大军四门围攻,王薄要求手下各寨的当家的务必一日内拿下宿城。看着自己手下兵马惊涛拍岸一样撞向宿城的城墙,他忽然又想起李密离开之前帮自己定下的计策。围攻宿城,然后派一支偏师奇袭巨野泽。

    想起这个让王薄眼前一亮,相对于巨野泽来说,宿城不过是燕云寨外围的一个据点罢了,就算丢了宿城估摸着李闲也不会太心疼。但巨野泽不同,那是燕云寨的根基之地。只要拿下巨野泽,李闲在东平郡就再也没有了优势甚至会一蹶不振最终消亡。

    想到这里,王薄立刻派人将罗癞子叫了过来。罗癞子是最早跟着王薄起兵造反的几个人之一,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学问武艺也是稀松平常,兵书更是一本都没有读过,但王薄知道罗癞子虽然心眼小可对自己说的上忠心耿耿。和丘基相比他更信任罗癞子。因为丘基的贪心比罗癞子要大,而且什么都想贪。王薄不敢让丘基去打巨野泽,因为他担心就算丘基打下了巨野泽之后说不定会起了什么龌龊心思,占了那一块风水宝地自立为王。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罗癞子是济北军各寨中除了王薄之外,麾下兵马最多的一个当家的。多而且杂,被强掳来的百姓中身强体健者都被王薄挑走,剩下的各营再分一些,其他的一股脑都塞给罗癞子。

    所以,如果派罗癞子去的话,就算打输了全军覆没,王薄也不会心疼的受不了,打赢了,罗癞子想凭着手下那些老弱残兵自立为王那简直是在开玩笑。

    “老罗!”

    王薄见罗癞子急急忙忙的赶来迎过去拉着他的手说道:“有件事我要托付你去办!”

    罗癞子见他语气肃然心里也随之一紧:“大当家,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就是了。”

    王薄将罗癞子拉到一边说道:“我仔细想了想,咱们十五万大军不能全都被堵在宿城,不瞒你说,军中粮草已经告急。我的打算是,你带着你寨中人马即刻离开大营,昼夜兼程,突袭燕云寨的老巢巨野泽。如今燕云寨的人马都分散在东平郡各地,巨野泽防守空虚正是进兵的好时机。”

    罗癞子一惊:“大当家,可是……我手下人马的战力……”

    “你放心!”

    王薄安慰道:“你去只是打前站,你手下有四万多人马,就算士兵们战力一般,难道还奈何不了一个空了的巨野泽?就算你打不下来我也不怪你,宿城这边耽搁不了多久,最多两日便能拿下宿城,将城中粮草辎重全都搬出来之后我就会率领大军赶去与你会合。你要记住,宿城不过是个弹丸之地,相比于巨野泽根本算不了什么。咱们这次南下的主要目的就是抢了巨野泽那块风水宝地,至于能不能将燕云寨的人马杀一个干干净净倒是可以放在一边。”

    “你无需担心,我拨给你足够的粮草,而且,你想想,那巨野泽是燕云寨的大本营,泽中粮草财宝肯定是数不胜数。我现在就先应允你一件事,你攻破巨野泽之后,可以带着你寨主的人马在巨野泽中洗劫一日,所得的东西都归你所有,我保证一个铜钱也不会索要,即便有人眼红,有我给你撑腰你也无需担心什么。”

    罗癞子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道:“大当家,咱们山寨中的士兵论战力来说,除了大当家您麾下的亲兵,便要数丘基和裴林他们两个人寨中的人马了。我麾下人马虽多,可皆是老弱病残……”

    “老罗!”

    王薄有些生气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爽利!”

    他低声对罗癞子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丘基的心思?虽然他和你一样都是最早便跟着我一同举事的老人了,可自从我让他坐上一寨的当家的之后,他心中的贪欲就变得越来越浓烈,他恨不得取我而代之,我怎么能放心将这种大事交给他去做?至于裴林,他是世家出身,他们裴家把他派过来跟我本来就没安好心。以为我猜不到?那些世家到处下注的手段难道还能瞒得住人?老罗啊,我心里明镜一般,这寨子里,还是你对我最忠心!”

    “大当家,你都知道?”

    罗癞子讪讪的说道:“其实……丘基找过我不止一次了,他那个人……”

    王薄挑眉道:“若不是念在当初的情分上,我又怎么可能容他?只是毕竟都是一起风风雨雨走过来的老兄弟了,让我对他下手我也不忍心。再等等吧,若是他幡然悔悟的话咱们就还是如最初那般生死与共的兄弟!”

    “大当家仁义!”

    罗癞子道:“丘基那厮,狼心狗肺!就在前日夜里,大当家派我和丘基二人守夜的时候,我在他帐中喝酒,那厮还说若是这次南征失利的话,大当家的威望必然一落千丈,他约我到时候一同站出来反对您,他说只要我保他登上大当家的位子,将来许我一个一字并肩王!大当家,您可要当心啊!”

    王薄点头道:“你放心吧,我心里自有分寸!”

    “老罗啊,不要再耽搁了,即刻点起你的人马到辎重营中领取粮草,今日你便开拔!”

    罗癞子使劲点头道:“大当家放心!拿不下巨野泽你割了我的脑袋。”

    两个人交谈了一会儿便分开,王薄去指挥攻城,罗癞子去整顿人马。待王薄走后罗癞子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两声自语道:“当我是傻子?你和丘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们斗去吧,老子若是能打下巨野泽,哪个还需看你的脸色?”

    王薄往前走着,脸色阴沉。

    一边走一边想到,看来最初跟着自己那几个老人都没有必要再留下了,丘基也好罗癞子也罢,等拿下东平郡你们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怨不得别人!

    他抬起头大声吩咐道:“来人,去告诉丘当家,今日前务必攻破东门,不然的话,休怪我军法从事!”

    ……

    ……

    从早晨到中午,济北军整整猛攻了三个时辰,宿城城下堆积的尸体已经有近一人高,血从尸体堆下小河一样往外躺着。城外地上到处是尸体到处是羽箭,远远的看过去就好像地上长了一片麦子一样。

    有一些胆子大的飞禽盘旋在半空,等待着那些依然还在喊杀的人们散去。那些有些已经僵硬冰冷有些则还带着体温的尸体,在它们眼里无疑是一顿美餐。站在城墙上的雄阔海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击退济北军的攻击了,看样子王薄这次是发了疯,想在今日内便将宿城拿下。

    “都尉!”

    他手下亲兵靠过来轻声道:“清点过伤亡了,咱们厚土营折了三百多名弟兄,伤了二百余人,宿城内的郡兵民勇伤亡在一千人左右。”

    那亲兵扫了一眼城下说道:“不过……济北军损伤的人马最少是咱们的五倍!”

    雄阔海点了点头道:“你去看看,饭食送上城墙来没有,没有就去催一催,不能让弟兄们饿着肚子打仗。”

    那亲兵应了一声往远处跑去,雄阔海则往城楼方向走去寻李闲,恰好看到李闲也正朝自己这边走过来,雄阔海连忙迎了上去。

    “将军,其他几门的情况怎么样?”

    雄阔海问道。

    李闲道:“我在四门都走了走,济北军对其他几门的攻势虽然也很猛,但还是以你守的东门最凶。南门那边济北军曾经攻上城墙,不过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危险。你这边呢,怎么样,伤亡如何?”

    雄阔海将伤亡数字说了一遍叹道:“王薄军中看来真的要断粮了,不然怎么会如此疯狂!”

    李闲点了点头:“无妨,扛过上午这几波攻势之后,济北军的气势已经弱了下去。你发现了吗?”

    他忽然问了一句,和前面的话有些不搭调。但雄阔海点了点头道:“发现了,有一支人马从王薄军中分了出去,往东南方向走了。看样子,莫不是要去偷袭须昌?或者……巨野泽?”

    李闲点头道:“偷袭哪里都无妨,我倒是希望他将人马都分出去才好!”

    于此同时,齐郡通守张须陀率领的三万齐郡郡兵已经距离宿城不足百里,若是加紧赶路的话,最迟第二天便能赶到。

    罗士信有些急切的回头看着行军的队伍叹道:“我就说,让我先带骑兵去,这样走过去太慢了些!”

    秦琼安慰道:“士信,你也不必心急。咱们的骑兵太少,就算你带兵赶过去又能怎么样?别急,最迟明日傍晚就能赶到宿城!”

    罗士信叹道:“战局千变万化,一个时辰之间便有诸多变数,两日……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秦琼微笑道:“你还信不过你那兄弟?”

    罗士信一怔,摇了摇头道:“他那个人,看起来很冷静,可若是被逼得急了,比疯子还要疯狂!谁知道若是被王薄围攻的狠了,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 他算计他算计他

    (感谢三笑莲开和江哲羽的打赏,继续求收藏)

    “将军……”

    铁獠狼趁着左右无人低声对李闲说道:“若是那张须陀不来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吃过午饭后我带着锐金营开城门杀出去。凭着锐金营的战力,将济北军杀一个对穿也不算什么难事!”

    李闲笑了笑道:“我怎么可能将胜利与否的决定权交在别人手里?先别急,王薄比咱们急,只需再坚守几日,王薄不战自溃。”

    铁獠狼叹道:“我只是担心,雷泽和巨野两县会不会出什么问题,若是瓦岗寨的人马大举来袭的话,咱们被围困在宿城里连一点消息都收不到!”

    李闲嗯了一声道:“有我师父在西线,你放心好了。”

    铁獠狼一怔,随即有些怅然道:“若是放在以前,凭将军的名号莫说一个小小的瓦岗寨,便是突厥狼骑也不敢南下!可是现在,还有几个人记得将军在边关时候的威名?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我总是有些患得患失的。”

    李闲微笑道:“那是因为你现在心中有了惦念。”

    他往外指了指道:“燕云寨,巨野泽,乃至这整个东平郡如今都是你心中的惦念,所以你才会患得患失。我敢打赌,若是放在二十年前,便是几十万突厥狼骑南下只要我师父镇守边关,你心中也没有这样的担忧。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咱们燕云寨现在的实力不够强大。”

    铁獠狼仔细想了想说道:“燕云寨五营兵马都分散了出去,我确实有些担心。”

    李闲点头道:“我记得几年前你和我说过,为将者最忌心浮气躁,现在你教我的那些事情话音还在我耳边围绕,怎么你自己倒是忘了?你的担心我能理解,但你应该明白一件事,你不是神,你无法分身兼顾所有的地方,你在宿城,那便专心致志保住宿城,歼灭来犯宿城之敌,至于雷泽和巨野两县,你即便分神操心难道就有用处?乱了自己的心,只能让敌人得到可趁之机。”

    铁獠狼听了这一席话就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心里立刻变得清明起来,他躬身抱拳道:“多谢将军提醒!”

    他由衷叹道:“现在,您已经是我的先生了!”

    李闲笑了笑道:“你只是太在意咱们燕云寨了,这样吧,下午你去指挥南门的防御,济北军对南门的攻势仅次于东门,指挥攻城的人却比东门的济北军将领还要成熟老道,攻东门那将领刚猛有余也就显得有些癫狂,而南门那将领进退有据,倒是像个军武出身的。”

    铁獠狼点头道:“属下遵命!”

    李闲没有猜到进攻南门那济北军将领的出身,那人并不曾从身军武,若不是家族将他派来辅佐王薄的话,他还一心一意在读书写字。他也不喜欢军武生活,在他看来,文人,自然还是闲暇吟诗作对,上朝心怀天下的好。可是,既然家族派他来了,他就要认认真真的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世家出身的子弟,并不是只读五经勤学音律,兵法韬略这些事,他们从小也就接受家族的培养。

    裴家向来不缺人才,这是因为裴家一直注重培养家族子弟。

    裴林在裴家地位不高,他曾经的人生理想就是像裴矩,裴蕴那样做官做到能左右朝政的地步,可是他不得不面对被家族派出来辅佐王薄的命运,于是,裴林的人生理想也随之改变,没有变的低了,反而更高。他总是在想,如果王薄真的能成就大业,那自己难道就不能封王?如果能封王……那么,就没有更高的可能了吗?

    他坚信有的,他发誓,他将来要做的,是把自己属于裴家改变为裴家属于自己。

    所以,在王薄面前他必须要好好表现自己。

    所以,他不允许丘基先一步打下宿城。

    ……

    ……

    丘基真的怒了,他在指挥攻城的时候得到消息,大当家王薄将罗癞子派出去攻打巨野泽,这消息是他愤怒的根源,但让其愤怒爆发的则是王薄的另一个命令,若是今日不能攻克宿城东门的话,军法从事。

    军法,济北军什么时候有过军法?

    丘基冷笑,心说王薄啊王薄,难道我看不出你的意图?前日的时候王薄让他守夜然后就免了和裴林的意气之争,这让丘基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感动。甚至在某一个瞬间,他都以为自己和王薄罗癞子等人还能回到从前那种可以性命相托的地步。然而当今天王薄下令他死战的时候,他才明白这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

    人总是能看到别人的不是并且抓住不放,却总是习惯性的忽略自己的过错。

    所以,他因为今日王薄的命令而生出了更深的叛逆之心,以至于心中那么一点点内疚也随即烟消云散。

    等拿下宿城,老子先把城里的东西抢光!

    丘基心中想着,王薄,是你自己亲口说的,谁先打下宿城,城中财宝女人任其洗劫,一日之内绝不干涉。当然,王薄没有将粮食列入在内。只是才想到这里,丘基忽然心中想到一个主意,这主意让他分外欣喜!

    他一边大声的呼喊着下令士兵们奋力攻城,一边将自己手下亲信刘山,孟贵两个人叫了过来。

    “你们两个记住,城破之后约束手下士兵,如果有一人胆敢在城中胡乱劫掠的,杀无赦!只要城破,我就先去请大当家进城,城中所有财宝粮食女人还有燕云寨的俘虏兵器铠甲,都要献给大当家,记住了没有!”

    “为什么啊?”

    孟贵不解道:“大当家不是说了吗,除了粮食之外,其他任何东西都属于第一个攻入宿城的寨子。”

    丘基冷笑道:“你们说,我若是那样做了,王薄他会不会心中感动?我若是借这个机会请他来我营中饮酒,你猜他会不会拒绝?”

    刘山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大哥,你的意思讨好王薄,然后趁他得意忘形之际,一刀宰了!”

    丘基拍了拍刘山的肩膀道:“此事重大,你们二人记住,千万要约束好手下的士兵,不能贪图眼前这一点蝇头小利。杀了王薄,我便是济北军之主,到时候再拿下巨野泽,这天下还有谁能奈何的了我?你们两个,将来便是我的肱骨之臣!”

    刘山嘿嘿笑了笑道:“大哥放心!”

    丘基嗯了一声道:“你们各带一千人为督战队,但凡有人敢临阵脱逃杀无赦。”

    ……

    ……

    罗癞子带着四万多士兵离开了宿城一路往西南方向而去,他没打算惊动燕云寨镇守须昌的人马,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出现什么变数,让王薄和丘基窝里斗去吧,先打下巨野泽才是大事。只要拿下那天下第一等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就算不出去争夺大隋的江山谁还能奈何的了自己?

    离开宿城之后,罗癞子一路不断的催促士兵们加速行进,凡是老弱掉队着一概不要,而那些士兵们被巨野泽内数不清的粮食财宝诱惑着,咬着牙也不肯被大队人马丢下。中午时分离开宿城,到了第二日清晨的时候罗癞子的人马已经绕过了须昌,距离巨野泽也只有两天的路程了。

    过了须昌之后罗癞子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把须昌中燕云寨的人马招惹出来。昨夜一直行军,士兵们都已经疲乏不堪,罗癞子算了算已经离开须昌不下三十里,按理说应该不会再有危险于是下令大军原地休息。

    可是累的半死的士兵们才刚刚躺在地上,忽然从两侧分别杀来一队人马,看旗号正是燕云寨的队伍,这一下可把罗癞子吓了个够呛。岱山下那一战他至今心有余悸,想起燕云寨那些士兵们砍瓜切菜一般的杀人手段他就腿软。本以为过了须昌就平安无事,谁想到终究还是中了人家的埋伏。

    来人正是朝求歌。

    李闲没有将洪水营的人马带去宿城,便是要朝求歌时刻警惕王薄分兵偷袭巨野泽。其实罗癞子的人马距离须昌还有几十里的时候便被燕云寨的斥候发现,朝求歌故意放了济北军过去麻痹其警惕之心,自己却带着人马在须昌西南埋伏。

    这一战毫无悬念,赶了一夜半日路程的济北军毫无斗志,被六七千洪水营的士兵杀的丢盔弃甲,罗癞子带着几百亲兵逃出生天,哪里还有心思再去管手下士兵能有几个逃出来,自己先逃得性命才是道理。

    而就在罗癞子亡命而逃的时候,宿城外济北军大营中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丘基本来想一日内攻克宿城,然后借机讨好王薄趁其不备一刀斩之。可是一日强攻,他麾下人马损失两千多人宿城依然固若金汤,他便有些等不及了。他知道王薄的意图,让自己强攻宿城无非就是趁机削弱自己的实力。由此可见王薄对自己已经有了戒心,若是再拖下去只怕再想反就没了机会。

    于是他派亲兵去请王薄,就说因为没有攻下宿城,他自己自缚于帐中等候大当家军法处置,然后他在大帐外面埋伏了刀斧手,只待王薄前来便命人杀之。不出预料,当得知丘基竟然自缚请罪,王薄果然到来。

    只是丘基根本没想到的是,王薄来是来了,还带着五百精锐亲兵,而且王薄根本就没有进他的大帐!王薄进了他的营地之后便下令将丘基带到自己面前,看着缚了双手的丘基只问了一句:“你知罪?”

    丘基道:“知罪。”

    下面的话他还没有说出来,王薄摆手说了一个字:“杀!”

    几个亲兵冲过来,根本就不给丘基一点反抗的机会一刀砍了他的脑袋,顿时,所有人都傻了眼。

第二百七十二章 这是我的济北军

    第二百七十二章这是我的济北军

    王薄杀丘基,雷厉风行。自始至终王薄只和丘基说了一句话,连多一句辩驳的机会都没有给他。这一下来的太过突兀,突兀到连丘基的亲兵都没有一点反应。丘基的亲信刘山扑过去抱着丘基的尸体嚎啕大哭,其悲怆震撼人心。丘基平日里最关照的几十名亲兵也跟在刘山身后跪了下来伏地而泣,原本拎在手里的钢刀丢了一地。

    王薄眼神阴冷的看着那些跪在地上哭泣的人们,视线凌厉。

    而就在这时,丘基的另一个亲信孟贵却自王薄身后转了出来,看着丘基的无头尸体却是止不住的冷笑:“大当家,这个家伙一直没安好心,私下里说过很多次要杀了您夺了大当家的位子。就在昨日夜里,这厮还定下计策,今日假装自缚请罪,却在大帐周围埋伏刀斧手,只待大当家一来便立刻刺杀。”

    他这话说的声音极大,所以围观的大部分济北军士兵都听的清清楚楚。顿时,士兵们立刻便炸了窝引论纷纷。

    “啊?原来咱们当家的居然存了这个心思……想杀大当家!”

    “你才知道?老子早就看出来了,这个丘基自从当上当家的就一直不老实,他就盯着大当家那把椅子呢,就算今日不反他早晚也会反了。”

    “你们懂得什么?”

    有人小声辩驳道:“依我看……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咱们当家的想杀大当家没错,大当家难道就不是想除了咱们当家的?我看那……这说不得都是大当家安排好的。你看那孟贵,平日里当家的的对他多好?现在却站出来指证咱们当家的,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就算今日咱们当家的不设埋伏,大当家也会找个别的由头杀了他。”

    “嘘……你他娘的小声点,自己想死也就罢了,别他娘的连累我们!”

    “唉……我倒是觉着,最不是东西便是那孟贵,卖主求荣!”

    “说不得,那孟贵就是大当家安插在咱们寨子里专门监视丘基的。”

    刘山本来跪在地上大哭,听到孟贵说话猛的抬起头怒视着他嘶吼道:“孟贵!你这个卖主求荣的卑鄙小人!丘大哥对你不薄,视你如兄弟,你却干出这等没良心的事!”

    孟贵冷笑道:“他是待我不薄,可是你别忘了,济北军是知世郎的济北军,不是他丘基的。他欲造反,我身为知世郎的部下揭发他有什么错?刘山,你别傻了!你真信丘基许下的那些空头承诺?说什么只要杀了大当家便与他共享荣华富贵?扯他娘的淡吧,只怕咱们俩真对大当家下手,丘基紧接着就会除掉你我!”

    刘山怒视着孟贵喊道:“放你-妈的屁!你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罢了!”

    他转过头看向王薄抱了抱拳说道:“大当家,今日事情败露我也无话好说,丘大哥已死,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大当家,错在我不在您,今日之事我不记恨您。只是有件事您要记住,孟贵这样的败类今日能出卖丘大哥,明日便能出卖大当家您!话我只说这么多,只求大当家给我一个自己了断的机会!还有,大当家,我身后这些弟兄们都是无辜的,丘大哥和我下的命令,他们不敢不听,还请大当家饶过他们的性命!”

    说完,他抓起地上的横刀回身对跪在身后的亲兵们说道:“你们还不向大当家请罪!”

    那几十名亲兵看着刘山,却倔强的没一个人磕头认错。

    刘山怒道:“你们他娘的一个个充什么好汉,你们没有妻儿父母吗!”

    这句话一喊出来,他后面亲兵顿时有几人面露难色,只是他们互相看了看却依然咬着牙没有请罪,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决定。刘山还待要骂,孟贵抽出自己的横刀冲过去一刀劈死一个跪在地上的亲兵大声道:“你们这些败类,不知悔改,死不足惜!”

    “滚开!”

    刘山站起来以横刀指着孟贵怒道:“你这卑鄙小人没资格杀他们,他们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要死也轮不到你来动手,死有何难?你别来恶心我们!”

    孟贵大怒,挥刀上前就要诛杀刘山。

    “住手!”

    王薄阴沉着脸喊了一句,他缓步走过去站在刘山身前问道:“丘基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竟然愿意陪那样一个不仁不义狼心狗肺的人一块去死!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以后保证对我忠心耿耿,我可以饶你不死。”

    孟贵神色慌乱道:“大当家,这人不能饶啊。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难保他不会再起异心!”

    刘山只是冷笑着看了孟贵一眼,却一言不发。

    王薄看着孟贵点了点头,伸手从孟贵手里将横刀接过来指着刘山问道:“你真的想好了?”

    不等刘山回答,王薄忽然转身一刀劈出,这一刀快极,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噗的一声,横刀正砍在孟贵的脖子上,刀身深入卡在孟贵的身体里,断了半截脖子的孟贵只来得及啊的叫了一声,脑袋往旁边一歪血如喷泉一样涌出来,喷了王薄一身。王薄松开握刀的手,孟贵的尸体便缓缓的倒了下去。

    “你说的不错,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谁知道下一次你会不会出卖我?”

    王薄看着孟贵的尸体冷笑说道。

    “杀的好!痛快!”

    刘山大声喊道:“大当家,今日刘某就算一死也再无遗憾,大当家,我也不求自己了断了,你给我一个痛快,就如砍在孟贵身上那一刀一样便可!若是刘某皱一皱眉头,下辈子轮回投生畜生道!”

    王薄看了他一眼叹道:“我不杀你,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吧!”

    在刘山惊愕的目光中王薄摆了摆手下令道:“把刘山押下去看押起来……其他人……杀!”

    “不要啊!”

    刘山往前扑过去想哀求王薄,却被王薄的亲兵按住捆绑起来押走,他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嘶吼,却见丘基那几十个亲兵被王薄的人按在地上,一刀一个,只片刻便人头落地。几十颗人头还在地上乱滚,每一具无头尸体的脖子里都喷出一道鲜血喷泉,那些喷泉血雾,在初升的太阳下竟然形成一条条让人心神震荡的彩虹。

    ……

    ……

    杀了丘基之后王薄召集手下将领们到自己大帐中议事,他手下众多寨主将领一个个噤若寒蝉,几乎没一个敢抬起头看王薄那张阴沉脸孔的。是几乎没有,不是绝对没有,整个大帐中如果说还有一个人敢看着王薄的,那便是六当家裴林。

    “裴林,如果我将丘基的人马全都交付给你,一日之内,你能不能拿下宿城!”

    王薄忽然问道。

    裴林沉默了一会儿认真道:“不能!”

    “为什么?”

    王薄脸色一变问道。

    裴林肃然道:“我手下有一万一千士兵,这些士兵我能指挥的动,纵然做不到如臂使指,但军令严肃畅行。丘基手下有近两万士兵,而且战力比我的士兵要强,看起来大当家将这三万多人的队伍都交给我指挥力量上大了不止一倍,可大当家有件事我必须说清楚,丘基手下的人马,我若是指挥不动的话,反而会互相磕绊影响攻城。”

    王薄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吧,你下午率领你手下人马攻打南门,其他不用管了。”

    裴林抱拳道:“属下遵命。”

    王薄扫了手下众人一眼道:“既然老六不愿意接手丘基的兵马,你们当中哪个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

    下面众人沉默不语,谁都知道大当家是打的什么算盘。表面上是将一只近两万人的队伍交给别人,其实哪里有那么简单?那近两万士兵是丘基的手下,王薄杀了丘基杀了那几十个亲兵,难道对这两万人的队伍就放心?他说将那两万人交给别人攻城,还不是想借着燕云寨人马的手将这两万多人尽量多的消耗掉?若是因此而引起丘基手下士兵的反感出什么意外的话,万一闹出哗变,谁承受的起?

    “既然你们都不想要,那我就自己带着!”

    王薄冷冷的看了众人一眼道:“下午我亲自指挥丘基的人马攻宿城东门,裴林,你率军攻南门。赵三奇,你带人攻北门,吴错,你带人攻北门!天黑之前务必攻克宿城,谁要是推诿不前临战退缩,休怪我军法无情!”

    众人皆是一惧,起身肃然道:“属下遵命!”

    吃过午饭之后,王薄将自己手下几个将领派去,接管了丘基的人马,然后以他直属的人马为后队,以丘基的人马为前队准备攻城。他麾下直属的人马总计五万余人,便是一支规模巨大的督战队,若是丘基麾下人马有了造反的迹象,毫无疑问那不到两万人的队伍立刻便会遭到绞杀。

    王薄特意派人将刘山绑了带在自己身边,他穿了一身金甲亲自在丘基的人马后面督战。

    “若是今日能攻克宿城,我就饶你不死。还会将丘基原来的部下都交给你,你便是咱们济北军的七当家。”

    王薄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刘山说道。

    “大当家不怕我有反心?”

    刘山冷笑问道。

    王薄看了刘山一眼道:“我敬佩你对丘基的忠心,厌恶孟贵那样的墙头草,所以我想让你活着,活着为我做事。可如果你执意求死不愿意帮我,我也不会假惺惺的装什么仁善留下你的性命。只是,杀你可惜。”

    刘山冷冷一笑:“丘大哥已死,那几十个兄弟也死了,我的心也早就死了,大当家您就别再枉费唇舌劝我,今日若是大当家以我之头颅祭旗的话,说不定能激发士兵们斗志一鼓作气拿下宿城。”

    王薄叹了口气道:“我说话算话,若是今日拿下宿城饶你不死,如果你真不想为我做事,那我会放你离开,你可以找个地方隐居,也可以去投效别人,即便是去投燕云寨李闲我也不会怪你,只是若下次你我在沙场见面的话,我不会再念着今日情分。”

    刘山一愣,凄然道:“大当家这是何苦?我不过是个戴罪之人罢了。”

    王薄大手一挥豪迈道:“罪?济北军是我的济北军,我说谁有罪谁就有罪,我若是说谁没罪,谁敢说他有罪?”

第二百七十三章 到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到了

    吃过午饭后一通战鼓响罢,王薄纠集全部十万左右人马四面围攻宿城。其中,东门有一段坍塌城墙是燕云寨的人用泥浆沙袋堵死的,这一段便是宿城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前几天的济北军对东门的攻势便一直以这里为主,只是燕云寨的人马在这一段重兵防御,滚油,石灰,滚木,投枪,几乎所有的手段都在这一段用上了。

    这次王薄亲自指挥丘基的人马,还是以这段坍塌城墙为主攻方向。

    后面有王薄手下五万多人马督战,丘基原来手下的士兵们知道后退也是一个死,倒不如奋力向前,若是能攻克宿城的话不但能保住性命,说不得还能发一笔小财。当然,要是能保住性命的话,破一笔小财也是可以接受的。

    在王薄手下几个亲信将领的指挥下,原来丘基手下的士兵们开始嗷嗷叫着往宿城方向冲了过去。不到两万人被督战队逼迫着不得不拼了命的往前跑,他们奋力将手里简陋的盾牌高高的举起来,阻挡住暴雨一样从城墙上射下来的羽箭。

    黑压压的济北军士兵不要命似的往前跑,羽箭如冰雹落在庄稼地里一样落进人群中,被砸倒了的庄稼一样济北军的士兵接二连三的倒下去。只是相对于济北军的数量,倒下去的人不过是极少的一部分。如果是从高空中往下看的话,隐约能看到被羽箭射翻了的士兵倒下去形成一小块空当,如雨打沙滩的坑坑点点般,只是很快,这空当便被后面冲上来的人堵死。

    前面的人倒下去,后面的人踏着他们的后背继续往前冲。

    羽箭连绵不尽如急雨,而济北军的士兵却连绵不尽如汪洋。

    雄阔海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潮水一样涌过来的济北军微微皱眉,侧头对身边的李闲说道:“将军,看来王薄是打算今日拼了。济北军大营全都空了,说不得王薄今天也会亲自上阵指挥。”

    李闲屈指算了算日子道:“抗到傍晚,若是齐郡张须陀不到,我便让铁獠狼带锐金营出城冲击,直接杀向王薄的中军。你让重甲步兵们准备好,今日说不得也会用到他们了。”

    雄阔海笑道:“那些家伙一个个全都憋疯了,只等着将军你的命令呢。”

    李闲微笑道:“便是要他们蓄足了杀气。”

    他看了看那段残破城墙,低声对雄阔海吩咐了几句。雄阔海点头,快步走出去按照李闲的吩咐安排。

    徐世绩站在城墙上微微摇头不解的说道:“真不知道,李闲究竟在等什么。”

    程知节也随着他的动作摇了摇头道:“莫非真如军师猜测,他在等援军?只是咱们也推测过,燕云寨的人马大部分应当都在雷泽巨野两县布防,他还有什么援军?”

    徐世绩看着城外忽然心中一动:“莫非……他等的竟然是那人?”

    “谁?”

    程知节好奇问道。

    徐世绩苦笑一声道:“若真是那人,这李闲也算得上个鬼才了。竟然能想到这个办法,不但借了宿城之围还让咱们瓦岗寨欠他一个人情,佩服!”

    “到底是谁啊!”

    程知节急不可耐的问道。

    徐世绩缓缓的舒了一口气道:“齐郡通守,张须陀。”

    “李闲前几日说过,大隋那糊涂皇帝下旨调齐郡通守张须陀率军攻打咱们瓦岗寨。现在想想,他原来早就做好了算计!王薄的济北军攻打东平郡,张须陀以此为借口出兵攻击王薄就不必再劳师动众的去东郡和咱们瓦岗寨交战。这样一来,李闲得益,张须陀也得益,便是咱们瓦岗寨看起来也得了益,好像……只有王薄是个倒霉鬼。”

    正在说着,他忽然看到李闲缓步朝这边走了过来。他看了程知节一眼,程知节会意两个人便不再说这件事。

    “看来今天王薄是要拼命了啊。”

    程知节看着李闲笑了笑说道。

    李闲嗯一声却并没有接过去话题,而是忽然说了一句有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知道是谁了。”

    程知节一头雾水,徐世绩脸色一变。

    “是谁?”

    徐世绩问道。

    李闲看着徐世绩怅然道:“看来我与瓦岗寨之间一战在所难免。”

    这两句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程知节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徐世绩却皱紧了眉头,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我手下的探子昨夜冒死穿过王薄大军的连营,悄悄回到宿城带回来一个消息。”

    李闲吸了口气缓缓道:“有一人在一个月前拜访了济北王薄,在王薄的山寨中停留了十几日才离开。之后便一路往西南方向走了,据说是去拜访瓦岗寨翟大当家。而在去济北郡见王薄之前,此人派了不少人潜入东郡怂恿百姓涌入我东平,然后再趁机挑动百姓闹事。”

    徐世绩的脸色越来越白,他抿着嘴唇等待着李闲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李密。”

    李闲摇头一叹道:“此人一番算计,把东郡,东平郡,济北郡都搅乱了起来,看来……是要有大图谋啊。”

    徐世绩摇头苦笑道:“也就是说,我瓦岗寨的人马,也不过是李密手里的另一柄刀子?”

    他忽然心里一亮:“东都!”

    李闲嗯了一声道:“九成便是如此了。”

    ……

    ……

    王薄催动丘基手下的士兵们蚂蚁爬墙一样往宿城上攻,尤其是东门这边,燕云寨守军防守的压力越来越大。只坚守了半个时辰,便有济北军的士兵顺着云梯爬上了城墙。厚土营的士兵们奋力扑过去,厮杀一阵将济北军的士兵又逼着纷纷从城墙上掉了下去。可是这样一来,城墙上的燕云寨弓箭手不得不后退,济北军的士兵们涌到城墙下的士兵更多了。

    “给我推!”

    王薄手下亲信王海大声呼喊道:“冲城锤上不来,就是用手推也要将这段残破城墙给老子推到!”

    数不清的济北军士兵涌上去,手脚并用的开始从那段残破城墙上往下扒。碎裂的泥土和沙袋逐渐被拉出来,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之后,轰的一声,被掏出来一个大洞的城墙终于坍塌下来。泥土和沙袋落下来激荡起漫天的烟尘,而烟尘中济北军的士兵们则爆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欢呼。

    “城墙破了!”

    “杀啊!”

    “弟兄们杀啊,大当家说了,第一个攻进宿城的人无论是谁,赏黄金五十两,肉好一千贯,城中女子随便他挑,还能坐上咱们济北军的第七把交椅!杀啊!”

    王海大声的呼喊着,鼓舞着济北军士兵们的斗志。

    “杀啊!将燕云寨那些杂碎全都砍死,粮食和女人都是咱们的!”

    “弟兄们往前冲啊,屠城!”

    “屠城!屠城!屠城!”

    在一片屠城的大喊声中,二百多名济北军的士兵没等坍塌下来的沙袋砸出来的灰尘散去就顺着斜坡爬了上去,一边呐喊着一边疯了似的往上爬。而城墙上的燕云寨守军则以羽箭不断的射杀下面的济北军士兵,很快,这段坍塌的城墙下便堆满了济北军士兵的尸体。

    大约一百多人冲破了烟尘也冲破了燕云寨士兵们在城墙上的封锁终于冲进了宿城,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一片箭雨从城内飞了过来,进城的一百多名济北军士兵片刻之内便被射成了刺猬。

    尘烟散尽,但见缺口里面,大约七八百名弓箭手组成了一个四四方法的阵型,手里的硬弓上已经再一次搭上了羽箭。

    “别退!燕云寨已经没有多少人马了,只要杀到弓箭手身边,他们就是任你们宰割的牛羊!杀啊!”

    王海大喊一声,挥手带着十几个亲兵率先顺着斜坡爬了上去。

    济北军的士兵们此时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怎么可能被一轮箭雨吓倒?随着王海的呼喊,数不清的士兵们黑压压的蚂蚁一样顺着坍塌的斜坡爬了上去。城内的燕云寨弓箭手随即动作整齐的松开了弓弦,一片箭雨激射而出,冲上斜坡的济北军士兵就好像被镰刀放倒了的麦子一样一层一层的倒下去。

    只是弓箭手虽然一步未退,他们射出去的羽箭也组成了一道必杀封锁,可济北军冲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死了一个,两个顶上了,死了两个,四个顶上来。济北军的士兵就好像看见了鲜肉的狼群,疯狂的扑上来准备去大口吞食那些血肉。

    终于,济北军的士兵顺着斜坡冲进了城内,距离燕云寨的弓箭手越来越近。

    “退!”

    燕云寨指挥弓箭手的校尉一声大喝,弓箭手立刻毫不犹豫的向左右一分往两侧跑去。济北军的士兵们嗷嗷的叫着冲上去,打算将那些防御力在各兵种中最低的弓箭手全部杀死。可随着燕云寨弓箭手往左右一分,看清了后面是什么的还在发力往前冲的的济北军士兵们立刻顿住脚步,惊恐的喊叫着想往后跑,可是后路被他们的同袍堵住,根本就退不回去!

    弓箭手后面,是一片整整齐齐列队的重甲步兵,再傍晚的余晖中,那一身玄色重甲散发出一种幽暗的冷硬色彩,密密麻麻的重甲步兵站在那里,就如同一道钢铁铸成的堤坝。在那些重甲步兵的身边低声都插着一柄沉重的横刀,而此时,他们手里则握着一柄投枪。

    “杀!”

    雄阔海一声令下,数百支投枪陨石雨一样投了出去。只片刻,冲进城内的济北军士兵便几乎全部被钉死在地上。可是后续的人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还在往前冲,很快便又有几百人涌了进来。

    “厚土重甲!”

    雄阔海以陌刀向前一指。

    “向前!”

    “向前!”

    “向前!”

    随着整齐的呐喊声,重甲缓缓启动。一片陌刀冷冽的刀光中,济北军的士兵们脸上惊恐的表情被逐渐放大。

    血雾暴起!

    燕云重甲,势不可挡!

    徐世绩和程知节在城墙上看到那一队重甲陌刀手的时候几乎同时瞪大了眼睛,两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的意思都是不可思议!

    “不好!”

    徐世绩低呼一声道:“翟大哥他们不知道燕云寨有如此规模的重甲陌刀手,若是雷泽巨野也布置了重甲步兵的话,瓦岗寨要吃大亏。”

    恰在此时,只见城外济北军的后面忽然一阵大乱。一面面大隋烈红色的战旗飘扬起来,喊杀声直破云天!

    齐郡张须陀,到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皆叹可惜却不可惜

    第二百七十四章皆叹可惜却不可惜

    “王薄匹夫!”

    罗士信看到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宿城立刻就瞪圆了眼睛,用槊杆一拍坐下那匹李闲送给他的突厥名种特勒骠,大骂了一句猛的往前冲了出去。秦琼伸手去拉他却还是慢了一拍,罗士信一马当先杀入王薄大军的后队之中。

    “将军,我去策应士信!”

    秦琼对张须陀抱了抱拳说道。张须陀看着罗士信的背影摇了摇头说道:“你带骑兵与士信一道冲敌,切记不可深入!”

    秦琼领命,招呼一声带着手下八百余骑轻骑兵追着罗士信奔了过去,张须陀将队伍分作前后两队,前队猛攻王薄军左翼,后队负责策应,以防队伍被王薄的人马反扑过来。三万多齐郡郡兵打起王薄的军队来可以说有着绝对的心理优势,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试探性的攻势。

    事实上,张须陀的人马比预计中还要早到了小半日,只是张须陀却严令队伍不许出击,他命令大军距离王薄大营十里外休息,他自己则带着罗士信秦琼和一队护卫藏身在树林中远远的观战,其间罗士信几次欲冲过去都被秦琼拉住,一直等到了傍晚时候王薄人马的攻势开始疲软下来,张须陀这才命令大军出击。

    他的命令一下,罗士信就好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突然得到自由的狮子一样,以手中长槊为獠牙,将一个一个拦在他面前的济北军士兵戳死。若不是秦琼从后面追上来的及时,说不得他已经孤身一人杀入济北军的军阵之中了。

    “士信!不要莽撞!”

    秦琼拉住罗士信的缰绳急切道:“你这样是要去救人,还是连累别人来救你!”

    罗士信道:“秦大哥放心,这些草寇怎么会是我的对手?他们这些家伙,就算人再多难道便能伤的了我?”

    “就算是十万只蚂蚁也能咬死人!”

    秦琼瞪了罗士信一眼道:“你到底是想来给李闲解围的,还是给李闲和将军添乱的!”

    罗士信不以为是道:“济北军这样的队伍,秦大哥何必如此认真对待?莫说将军亲率三万大军而来,便是你我二人在这济北军十几万人马中杀几个来回有什么难的。秦大哥你且看着,待我找到王薄所在,一槊捅死便是。”

    “士信!”

    秦琼拉着他缰绳不放手:“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急躁的毛病!”

    罗士信叹了口气道:“好好好,我不急躁还不行?”

    秦琼白了他一眼道:“这次务必将王薄的济北军尽数歼灭,若是不打一个打胜仗朝廷那边也不好交代!你不要只顾着自己痛快,兄弟们还得追在你后面寻你。你杀人杀上了瘾,也要为将军想想吧!他可是冒着天大的忌讳来宿城的,这一仗可不仅仅是为了帮李闲,还要让朝廷中那些人说不出话来!”

    罗士信嘿嘿笑了笑道:“我还不是看着王薄如此嚣张就来气嘛,真不知道安之搞什么鬼,凭他燕云寨那数万精兵,怎么就被王薄这十几万老弱病残围了城?说出去丢人不丢人!他自己不觉得什么,我都替他脸红!”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秦琼道:“若是李闲轻而易举的将济北军屠了,还要咱们来干嘛?”

    罗士信哈哈大笑道:“你真以为我笨蛋?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秦大哥,要不要打个赌?你我各自选一个方向杀过去,比一比看谁杀的人多!”

    “又来!”

    秦琼道:“老老实实跟在我后面,若是惹恼了将军有你好果子吃!”

    “跟在你后面,一点也不痛快!”

    罗士信指了指前面说道:“我再去杀几个来回便回来寻你!”

    秦琼见自己费了半天唇舌竟然毫无意义不由得苦笑一声,催动战马紧跟在罗士信后面杀了过去。那八百齐郡精骑风一样在济北军后队的边缘扫过去,济北军的步兵被这股烈风扫过之后齐刷刷的倒下一层。罗士信虽然好战却并不是白痴,他才不会真的想去杀穿敌阵直接去寻王薄。那些什么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之类的故事骗骗小孩子还行,而万夫不当之勇这种评语也仅仅是一种最热烈的赞美罢了。

    罗士信最大的特点便是自信却不自大,济北军的士兵战力确实低下,可秦琼说的没错,十万只蚂蚁也能啃死人。所以罗士信只是沿着济北军左翼后队来回奔袭,长槊毒蛇一样将一个一个的济北军士兵捅翻在地。秦琼和他麾下的八百轻骑跟在罗士信后面,队伍耙子一样在济北军后面来回梳理着,横刀之下几无全尸。

    张须陀亲自率领齐郡郡兵猛攻济北军正在围攻宿城南门的人马,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张须陀仔细观察后作出的决定。张须陀看来,南门的济北军士兵不是最弱的也不是最强的,刚好下手。之所以这样选择,是因为太弱的,根本起不到打击济北军的效果,太强的,以齐郡郡兵的兵力做到速战速决又有些难度。

    东门的济北军实力最强,张须陀分析那便是王薄的中军。若是按照以往的行事风格,张须陀必然率军猛攻敌人中军,可是这次他没有这样做,原因很简单,最难啃的石头他这次不想啃,留给燕云寨李闲自己去解决。而且,张须陀既然决定了以王薄侵扰齐郡为借口搪塞朝廷,那这一战如果结束的太过轻易这借口也就显得有些虚假了。齐郡子弟死一个他都心疼,如今燕云寨的人马就在宿城里面,总不能便宜都让他们占了。

    所以,王薄选中了看起来攻南门的济北军。

    攻南门的,是裴林。

    ……

    ……

    当王薄看到自己队伍后面忽然出现无数面大隋烈红色战旗的时候,他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那些如火焰一般翻腾着的战旗逐渐在他视线里放大,最后变作一个又一个的妖魔鬼怪,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朝着自己的咽喉一口咬了下来。

    “张须陀!”

    王薄咬着牙叫出这个名字。

    “来人!”

    王薄大声喊道:“去告诉六当家,让他缠住张须陀的人马,只要能缠住官军半个时辰,我便亲自率领大军绕到张须陀的身后去,然后两面夹击,这次一定要一雪前耻!告诉他,只要他能缠住张须陀,他从今天开始便是济北军的二当家!”

    他手下几个亲兵连忙上马往宿城南门的方向跑去,在队伍中艰难穿行找到裴林的时候他们已经急出了一身汗水。而当他们看清南门的局面之后,这几个亲兵惊的面面相觑。张须陀率领的齐郡精兵在猛攻裴林所部的后路,而兵力不如张须陀的裴林竟然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他竟然将人马一分为二,留下大概三千人硬扛着齐郡郡兵的猛攻,而大部分人马则依然在强攻宿城南门!

    “六……六当家,大当家有令,命你……缠住张须陀。”

    看着裴林有些狰狞的脸,来传达命令的亲兵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起来。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裴林这样一个平时文质彬彬的人,居然会有如此可怕的一面。

    “大当家说……若是您能缠住张须陀,大当家半个时辰之内便能率军抄到张须陀的后路,然后两面夹击齐郡官军,若是能杀掉张须陀一雪前耻,大当家说升您为咱们济北军的二当家!”

    磕磕巴巴的,那亲兵终于把话说完。

    裴林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说道:“你回去告诉大当家,裴林领命!半个时辰之内,我保证将张须陀的人马拖在我身后!”

    那亲兵得了答复之后立刻转身就走,似乎多一分钟也不想在裴林身边停留。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觉今天的裴林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冰冷。

    “王薄要完了……”

    等那亲兵远去之后裴林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来人,传我的命令,后队掉头抵挡齐郡官军,攻城的人马继续攻城,不可懈怠!”

    “裴大哥!”

    他手下亲信诧异的问道:“齐郡张须陀的人马死咬着咱们的后队不放,而且官军的人马多于咱们,再者弟兄们厮杀了近一日早就乏了,全都撤下来抵抗张须陀或许还能坚持半个时辰,可是这样分兵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妥?”

    裴林看着手下人的诧异的表情叹道:“我何尝看不出这点?”

    他叹了口气道:“燕云寨的人马这几天坚守不出,你以为他们是真的没有还手之力了?看看东门杀出来的燕云寨重甲步兵,一个冲锋硬生生将大当家的人马逼退数百步!几万人,被一两千人逼的连连后退!我就不信那燕云寨没有后手,城中必然还有故意藏起来的燕云寨精兵!说不得,李闲就在宿城里面!”

    他手下亲信更加不解:“大哥,既然你料到城中还有燕云寨的精兵,明知道攻不下南门,何必还要强攻宿城?越是分兵,咱们的力量越薄弱啊。”

    裴林苦笑道:“你以为我想分兵?张须陀率军到来,燕云寨那大当家李闲必然率军从城中杀出与张须陀里应外合。我下令猛攻南门不断,就是要堵住南门不让燕云寨的人马从南门杀出来,如果燕云寨一直没有动用的精兵从咱们这边杀出来,你说咱们能不能扛得住李闲和张须陀的前后夹击?”

    “大当家已经率军往齐郡官军的背后迂回过去了,却将后背露出来交给了燕云寨的人马,那李闲怎么会舍得放弃这大好的机会?咱们这边紧而大当家那边松,燕云寨的人马自然会选择猛攻大当家的后路,而不是从南门出来和咱们死拼!”

    “只要城中燕云寨的人马杀出来,张须陀必然率军与燕云寨的人马合围去包夹大当家的!到时候,咱们这边的压力就会骤减!那个时候,才是咱们撤出去的好机会!”

    事实诚如裴林所料,他下令猛攻宿城南门,不但牵制了一部分燕云寨的士兵,而且,燕云寨出城的人马见这边堵的狠了,所以很自然的选择从东门杀了出去。六千多燕云寨精骑开东门蜂拥而出,追着王薄大军的后路狠狠的撕咬了过去。

    张须陀见李闲率军猛攻王薄中军,他立刻下令齐郡郡兵改变攻击方向,迎着王薄人马杀了过去。

    这一日,杀的天昏地暗。

    一直厮杀至太阳即将落山,张须陀和李闲前后将王薄的中军夹住,可是奈何兵力有限,实在抽不出人马去直闯王薄中军,所以,济北军虽然被挤压在狭长的一段区域内,可李闲也好张须陀也好,很难将王薄的中军歼灭!

    不过济北军败局已定,就算不能全歼济北军,王薄这一次的损失必然会更大。

    “可惜……”

    站在城头的徐世绩叹道:“若是再有一千精骑自侧翼杀过去直接捅穿王薄的中军,今日知世郎或许会饮恨于此。”

    “可惜!”

    张须陀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道:“哪怕再有一千骑兵直接冲击王薄中军大纛所在,王薄必大败无疑!”

    “可惜……”

    李闲也叹了口气,自己隐忍这几日,就是为了今日能一举将王薄歼灭,彻底解决东平郡东边的威胁。可惜,兵力还是不够,哪怕再有一千骑兵直捣黄龙的话,那将是压在王薄这个落水者身上的最致命的一根稻草,足以将他压进水里淹死!

    “可惜!”

    罗士信和秦琼对视一眼,齐郡的骑兵太少了,根本就杀不过去!

    “再给我一千骑兵,今日王薄就算能跑,也就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罗士信长叹一声道。

    正说着,忽然从宿城东北方向传来一阵马蹄踏地的声音,在落日的余晖下,一队精锐的轻骑兵烈风一样卷了过来,笔直的杀入王薄中军!

    烈风,来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你丫也是个二代

    (收藏破万,给大家报喜,感谢大家不遗余力的支持,我铭记于心。今天小城停电一天到现在,等到下午实在心急就借了别人一个笔记本码了一章,也不好意思总用别人的,现在来电了赶紧发出来,我继续下去码字,尽量保持三更。)

    第二百七十五章官二代

    陆十三没想到自己紧赶慢赶还是来的迟了一些,他赶到历城的时候才知道张须陀已经率军出征,陆十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恨不得破口大骂,可骂天骂地骂娘都已经没了用处,只好带了一千烈风轻骑又从历城出发继续赶路,唯一让他心里稍微有些宽松的便是齐郡郡兵没有千里迢迢跑去东郡进剿瓦岗寨,而是就在距离齐郡不远的东平郡宿城与王薄的济北军开战。

    一想到去年时候就是在鲁郡岱山脚下,少将军受伤便是因为与王薄交战陆十三的气就更大。

    一路上他不断催促着骑兵加速,风尘仆仆赶到宿城外围的时候立刻被眼前的场面震撼的无以复加。

    好一场恶战!

    陆十三很早之前就跟着幽州虎贲将军罗艺征战沙场,从罗艺还是一个小小旅率的时候他就是罗艺的亲兵,经历过的战斗不下百次,什么样的凶险没有见过?可这次不一样,若是他自己身处战团中或许他还不会如此担心,可现在处于双方加起来十四五万大军中混战的是少将军,他如何能不急?

    陆十三只稍微观察了一会儿便看得仔细,正在厮杀的人马如今已经到了最要紧的关头。从宿城中杀出来的万余人马清一色的大隋府兵装备,陆十三一眼便能认得出那是燕云寨的人马,如今朝廷府兵大部分都在辽东,还能看到一身土黄色的号衣当然便是李闲从辽东拐带回来的那几万人马。而另一边则是身穿灰色号衣打着大隋战旗的郡兵,陆十三猜到那便是张须陀麾下的齐郡郡兵。

    而被燕云寨的人马和齐郡郡兵两面夹住在中间苦苦挣扎的大队服色杂乱的士兵自然便是王薄的济北军,表面上看起来双方处在胶着中谁也奈何不了谁,可陆十三敏锐的察觉到,济北军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了。虽然济北军人马数量是燕云寨和齐郡郡兵加起来的两倍还要多,但毫无疑问的是济北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只需再有一根稻草压上去便能将其压死,所以陆十三很欣喜。

    他知道,自己这次带来的这一千烈风轻骑便是那一根稻草,一根重如泰山般的稻草,一根能将王薄十万大军活活压死的稻草,一根决定胜负的稻草。

    “去年王薄曾经伤了少将军,如今又是他在于少将军交战,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陆十三纵马在烈风轻骑队列前一边奔驰一边大喊。

    “杀!”

    烈风轻骑士兵们的回答整齐而简单,简单的一个字却充满了冷冽的杀意。

    “看见那杆大旗了吗!”

    陆十三以横刀指了指济北军正中那一杆竖立着的大旗问道:“那里便是王薄所在,上次他伤了少将军,咱们幽州军不在少将军身边,这次,咱们来了,难道还能再让王薄为所欲为?杀王薄!”

    陆十三大吼一声,将面甲拉下来率先纵马奔了出去。

    一千烈风轻骑跟在陆十三的后面,一股滔滔如大海般的战意冲天而起。刀子一样的队伍从正面狠狠的扎进了王薄中军,虽然他们只有一千骑兵,可是在他们看来,王薄的济北军才是不堪一击的弱者!

    这便是幽州军的气质,罗艺教导出来的士兵们,全都带着一种绝对强势的态度,在他们看来,幽州军天下无敌。

    陆十三放低手中长槊,借助战马的冲击力一槊正戳在一名济北军士兵的胸口上。槊锋轻而易举的将那济北军士兵的胸口戳了个对穿,陆十三双臂一较力往上一抬,那挂在长槊上的济北军士兵尸体便被坚韧的长槊弹飞了出去。下一秒,长槊毒蛇一般精准的找到一名济北军士兵的咽喉,槊锋扫过,一颗硕大的头颅便被卸去挑飞上了半空。脖子里喷泉似的往外喷着鲜血,血雾中陆十三纵马而过。

    只一个冲锋,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济北军立刻被狠狠的撕开一个口子。长槊将一具一具的尸体挑飞,将一个一个敌人戳死。当烈风彻底杀入敌阵之后,陆十三率先将手里的长槊当做投枪掷了出去。那长槊化作一道流星,将一名几十步之外的济北军将领钉死在地上,那长槊的力度太大,带着尸体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后戳在地上,济北军的将领歪歪斜斜的挂在槊杆上死了却不能倒下。

    “换刀!”

    陆十三一声暴喝。

    烈风轻骑毫不犹豫的将长槊掷出,顷刻间便将前面清理出来一片空地。数不清的济北军士兵被钉死后乱七八糟的倒下,而面前没有了阻碍的烈风轻骑再一次加速。千柄横刀泼出一片血幕,济北军在烈风轻骑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杀王薄!”

    随着陆十三横刀所指,幽州精甲势不可挡!

    “保持队形!”

    雄阔海一刀将拦在面前的济北军士兵劈为两片,回头大喊了一句随即再次向前跨出一大步。随着他的步伐,他身后的厚土营重甲步兵整齐划一的向前迈出一步。重甲陌刀手列成整整齐齐的方阵前行,如一座沉重大山般向前不断的碾压着。不论阻挡在他们脚步前的敌人是谁,哪怕就是一块石头也会被陌刀一劈两段。

    最让人窒息的不是厚土重甲士兵手中那柄沉重锋利的陌刀,是他们沉默无语却冰冷的杀气。是他们整齐到让人心脏都位置颤栗的步伐,看过去,所有的重甲步兵都和雄阔海保持着一致的步伐,雄阔海向前一步,他们便向前一步,雄阔海停下,他们也随之停下。整支重甲步兵队伍,看起来竟然如同一个人一样。这是真正的恐怖,让人绝望的恐怖!

    “杀!”

    王薄手下大将王海带着人从侧面扑了过来,试图将厚土重甲的队形撞乱。雄阔海侧头看了王海一眼,冷笑一声以陌刀向前一指。随着他的脚步,重甲猛的向前突进,王海率领的几百人就好像撞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一样,立刻便撞的头破血流。

    王海是王薄的义子,对王薄忠心耿耿。

    他看着自己手下人马被燕云寨的重甲砍瓜切菜一样砍翻,又回头看了看王薄所在。此时的重甲步兵距离王薄的大旗已经不足百米,若是任由燕云寨重甲扑过去的话,王薄帅旗一倒,今天的败局就在所难免了。

    “绝不能让他们过去!”

    王海嘶吼着,挥舞着横刀冲到雄阔海身前一刀劈了过去。当的一声,他的横刀被雄阔海的陌刀挡住,巨大的力度从横刀上传来,王海的虎口立刻就裂了横刀嗖了一声飞上半空,紧接着,那柄陌刀顺势从上而下劈落,从王海的正头顶砍了下去。

    锋利的陌刀切豆腐一样将王海整个人一劈两片,刀锋笔直的切了下去,从王海的眉心到鼻子到下颌然后切开脖子切开胸腹切开臀部,啪嗒一声,两片尸体倒在低声,内脏呼啦一下子如一坨烂泥般随之掉落。

    “厚土重甲!”

    “向前!”

    杀散了王海那几百济北军,雄阔海阔步向前。

    “拦住他们!”

    王薄声音颤抖着大喊道,他一边下令一边往前跑。此时的济北军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完全是因为他们人多阵型厚度很大才坚持到了现在。而就在王薄往前狂奔的时候,一队骑兵从正对面狠狠的杀了过来。

    “幽州军!”

    王薄看到那队骑兵战旗的时候几乎瘫软在地:“幽州军怎么会跑到黄河南边来!”

    回答他的不是话语,而是幽州军冰冷锋利的横刀。

    “快放开我!”

    被五花大绑的刘山一边靠近王薄一边大声的嘶吼着,有人过来用刀子将绑在他身上的绳子割断,刘山二话不说抢过那士兵手里的横刀朝着王薄冲了过去。

    “大当家小心!”

    王薄的亲兵看见刘山挥刀过来,大声提醒王薄小心身后。王薄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吓得脸色大变,刘山的横刀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当的一声

    一柄刺向王薄的长槊被刘山的横刀挡开,在电光火石之间救了王薄一命。刘山身子摇晃了一下低头看了看,随即看到了捅进自己小腹中的刀子。顺着握刀的手臂一路往上看过去,他便看到了王薄那张惨白的脸孔。

    “你……你是要救我?”

    王薄颤声道。

    刘山苦涩的笑了笑摇头道:“原来你的信任都是假的……”

    王薄颤抖着松开手,刘山的身子晃了几下却倔强的没有倒下去。他看了一眼王薄身后又一次杀过来的幽州轻骑,咬了咬牙一把将王薄拉过来再一脚踹开一边:“滚!别让老子看见你,不然老子会后悔今天救你!”

    他忽然哈哈大笑道:“丘大哥,我来找你了!”

    说完纵身往前一扑,竟然跳起来撞在一个幽州轻骑的战马上!砰地一声,刘山的尸体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撞飞了出去。那烈风轻骑也从马背上掉了下来,就地一滚躲过几柄砍过去的横刀,起身一刀抹了一名济北军士兵的脖子,再一刀卸去另一名济北军士兵的半边肩膀。

    噗,一杆长矛捅进了他的心脏里,这烈风精甲一声暴喝,将手里的横刀掷出去将那济北军士兵戳死,几个济北军士兵冲过来乱七八糟的砍过去,很快,那烈风精甲便被砍了个四分五裂。

    ……

    ……

    被燕云寨锐金营厚土营万余精兵,齐郡三万精锐郡兵,再加上一千烈风精骑围攻,王薄的战败没有任何悬念了。在亲兵们的保护下王薄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冲出战团,又被锐金营的轻骑在后面追杀了一阵后只带着几百人逃了出去。

    清点战场,济北军伤亡五万余,投降四万多人。

    李闲微笑着看了看张须陀,又看了看陆十三,那笑容让张须陀和陆十三都有不适应。

    “你笑什么!”

    张须陀咳嗽了一声问道。

    “我只是在想……现在是不是该分赃了?”

    张须陀瞪了李闲一眼道:“兵甲器械我要一半,至于降兵……我倒是想都杀了,不过想来你也不会答应。就这样吧,我还要率军去追王薄吗,可没时间和你耗在这里。”

    李闲笑道:“这一追,最少要追个三五个月才好。”

    张须陀道忽然叹了口气,想到自己竟然与贼合作杀另一伙贼,不由得心中颇不自在。索性便不再说话。

    李闲看向陆十三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说吧,今日要多少好处?”

    陆十三一听连忙摆手道:“我可没兴趣跟你分赃,我只是奉命来接少将军回家的。”

    “少将军?”

    李闲微微皱眉,下意识的看了罗士信一眼。罗士信歉然的笑了笑,对李闲和秦琼分别抱拳道歉:“对不起,我对你们隐瞒了身份。”

    秦琼微笑着点了点头,丝毫也不在意。

    李闲却瞪大了眼睛叫道:“啊哈,原来你丫也是个官二代!”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不利 有利

    第二百七十六章不利有利

    “你叫罗成?还是罗士信?”

    “我叫罗成,字士信……”

    “你爹就是幽州虎贲将军罗艺?那个当初在突厥可汗屁股上捅了一刀,身披数十箭依然奋勇击杀十几个突厥悍将的罗艺?”

    “是”

    “你确定?”

    “这个……我可以确定。”

    “也对……”

    李闲揉了揉发酸的眉头,仔仔细细的看了罗成几眼然后说道:“哪有儿子不确定老子是谁的道理,也不对……我就不知道自己老子是谁。”

    说完之后李闲忽然笑了笑道:“不像。”

    罗士信被他看的有些发毛,往后退了一步问道:“什么不像?”

    “你和你老子长得几乎没有相像的地方,除了一样的黑之外我找不出其他一样的地方来。北方都在传说,虎贲将军罗艺的儿子罗成被人称为天下第一等的俊美公子,白衣飘飘,面如冠玉,眉如远山,眼如日月,便是女子见了也会妒忌他的相貌。这个……好像你长得和传说中有些偏差。”

    李闲不解的说道。

    罗士信叹了口气道:“这个其实很简单,你应该很容易理解的啊,就好像整个北方都在传说,在辽东杀的高句丽人哭爹喊娘的少年将军燕云是一个身高丈二青面獠牙的莽汉,就算是牛头马面也比燕云长得英俊一些。”

    李闲点了点头认真道:“我明白了,你想告诉我的是传说都是假的。你看,你长得这么黑,偏偏有人说你面如冠玉。我长得这么帅气,偏偏被人比喻成牛头马面。我怎么觉着这么不公平呢?这算天妒红颜吗?”

    “我英俊是假的,你丑陋也是假的。”

    罗士信咬牙切齿的说道。

    李闲这才笑了起来道:“你看,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要不你再夸我几句?就比如刚才我说你的那句天下第一等俊美公子,你就不打算还给我?”

    罗士信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认真的说道:“如果你再在我相貌上纠缠的话,我不敢肯定会不会把你自认为帅气的脸揍成柿饼。”

    李闲微笑道:“我敢打赌,这件事你实施起来有一定的难度。”

    罗士信扑哧一声笑了:“没错,是我骗了你,你能不能不这么小人?我骗了你,你便非得在言语上找回来点面子吗?再说了,你好像也没有因为我骗你而损失什么吧?”

    李闲嗯了一声道:“怎么会没有?我损失了我最纯真的感情。”

    罗士信看着他笑道:“我理解了,你现在的样子就好像一个被人骗了身子的小丫头,一颗芳心都寄托在那人身上,可惜那人却骗了你的身子也骗的你倾家荡产。当有一天你再看到那人的时候却发现,此人居然本身就是个家财万管的人。”

    李闲摇头道:“你错了,这比方打的垃圾无比,听起来简直一点道理都没有,而你还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想出来比喻很恰当。”

    罗士信道:“我反正觉着很恰当。”

    李闲居然认真问道:“我哪里看起来像是个妞儿?”

    罗士信道:“你不是想让我夸你吗?好啊,现在用得上了,唇红齿白,柳叶弯眉,杏核眼,樱桃口。当真是天下第一等的美人儿。”

    李闲懊恼道:“美人这两个字用的真特娘的无耻。”

    他摆了摆手不再闲扯而是认真问道:“你打算跟陆十三回幽州去?”

    罗士信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不得不回去了,我老子已经给陆十三下了死命令,我若是不回去他就要下令烈风营的骑兵将我绑起来拖回去。你想想,此去幽州何止千里?若是将我拖在马屁股后面一路拉回去,你以为我还能剩的下几根骨头?”

    “他可是你亲老子?”

    李闲皱眉问道。

    罗士信想了想,凑近李闲压低声音道:“有时候我也想,我是不是他亲儿子。从小他对我要求就极严格,要不是我娘亲回护我,我都怀疑有几次他会不会亲手打死我。以军法来管教儿子的,这世上只怕也不多见。”

    李闲忽然收起笑容,认真道:“有个爹在自己犯错的时候狠狠揍自己一顿其实也挺好……”

    罗士信一怔,随即默然。

    ……

    ……

    李闲和罗士信秦琼在战场上牵着马往城内走,倒是张须陀刻意和李闲拉开了距离,命令手下郡兵清点伤亡,然后一丝不苟的检点缴获济北军的物资。他与李闲说好,缴获济北军的东西一人一半,一个铜板也不许少了,他以此为借口留在战场上没有进城。其实李闲等人都知道,张须陀不过是还有些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他堂堂大隋齐郡通守,有越境杀贼之权的三品将军,和燕云寨的大当家李闲合作毕竟不是一件什么光彩事,所以他才会看起来有些自欺欺人的留在战场上,所以他才会刻意远离李闲。

    用张须陀的话说,他看到李闲的样子便心里有气。

    铁獠狼走在李闲身后轻声道:“将军,徐世绩和程知节他们趁着乱起来的时候逃了。”

    李闲点了点头道:“我特意命人打开了宿城西门送客,徐世绩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他不是逃了,而是知道他自己必须尽快赶回去。李密就在瓦岗寨,他担心自己若是再不回去的话,李密说不得会在瓦岗寨里翻出什么风浪来。”

    铁獠狼皱眉道:“将军何故要放他回去?飞虎密谍送来消息说瓦岗寨的人马已经到了雷泽县,咱们手里有徐世绩和程知节在,翟让等人也不敢太过分。再说,裴行俨哪里……如何去说?”

    李闲笑了笑道:“裴行俨知道我将徐世绩放回去了。”

    铁獠狼一怔,有些不解的看着李闲。

    李闲微笑道:“我前天和徐世绩谈起过裴仁基,他说裴仁基已经投降了瓦岗寨并且坐上了一把交椅,如今也是瓦岗寨中一个身份不低的首领。而且裴仁基和翟让等人并不知道裴行俨在咱们燕云寨,若是翟让派裴仁基率军攻打雷泽万一出些什么意外的话,这才是个难题。既然裴仁基已经投降了瓦岗寨那便不会有什么危险,放回徐世绩与否也便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铁獠狼还是想不通:“徐世绩那人心机如此深沉,就算回去说不得也不会告诉裴仁基他儿子在咱们燕云寨。到时候父子交战,万一裴行俨阵前倒戈……”

    李闲道:“你有这个担心,莫非徐世绩便没有?你担心儿子去投老子,难道徐世绩便不担心老子去投儿子?”

    他笑道:“而且,就算徐世绩不肯告诉裴仁基事情,程知节也一定会告诉他。哪怕徐世绩不让程知节说,程知节也一定会说。”

    “为什么?”

    “因为程知节是个直人。”

    李闲微笑道:“再者,让徐世绩回去和李密那厮斗智,这对咱们更有利。”

    正说着,忽然前面跑过来两个人,看见李闲便躬身施礼,李闲看了看原来是徐世绩的两个亲兵。其中一人抱拳道:“我家军师让我给将军留下一封信,还让我转告将军,军师不辞而别实在有失礼数,还请将军不要见怪。”

    李闲点了点头将那封信接过来,然后对那两个灰衣士兵说道:“你们且稍后再回去,我需要给你们军师回一句话。”说完,他从腰畔的鹿皮囊中取出一支毛笔,蹲在地上从血泊将毛笔蘸饱了血,就在信封上写下一句话。写完之后交给那灰衣军士兵道:“你家军师看了这句话,便会了然。”

    那灰衣军士兵诧异问道:“将军不看我们军师的信?”

    李闲摆手笑道:“不必看,我知道他要问我什么。”

    徐世绩的亲兵不可思议的看着李闲,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怪不得军师说,这世间最知己者,或许便是日后战场对敌之人。李将军,就此告辞!但愿后会无期!”

    李闲笑着点了点头道:“多带几匹马轮换,也能快些追上你们军师。回去告诉他,日后战场对敌这种事,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

    ……

    徐世绩和程知节二人趁着城外激战正酣的时候,带了护卫上马出了宿城西门扬长而去。程知节本来还担心李闲那样一个心思缜密之人一定会留下人马监视着他们,可百十人的队伍打马出宿城竟然没有一个人阻拦。

    “真是怪了,李闲为什么不拦着咱们?”

    程知节有些诧异的问徐世绩。

    徐世绩没有回答程知节的话,而是反问程知节道:“李闲手下那支重甲步兵是从哪个城门杀出去的?”

    程知节回答道:“东门。”

    “那他麾下的精骑又是从哪个城门杀出去的?”

    徐世绩再问。

    “南门!”

    徐世绩笑了笑再问道:“那咱们最快最安全的出城,应该走哪个城门?”

    “自然是西门!”

    程知节回答后问道:“军师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我明白了!”

    程知节一拍脑门说道:“李闲手下的人马从东门和南门杀出,他无故开了西门便是故意放咱们离开的!那我更不明白了,他为什么放咱们走?他不是说翟让大哥已经尽起瓦岗寨的人马去攻打雷泽了吗,他扣着咱们做人质岂不是更好?难道他是烂好心?还是讲道义?”

    徐世绩叹道:“他扣下咱们做人质,杀败了王薄之后再放咱们回去,翟大哥他们便能忍得下这口气?还不是一样要打?李闲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烂好心?他放咱们回去,其实应该说没安好心才对。”

    “他故意带着咱们一道来宿城,让咱们见识了他燕云寨人马的战力,这是算定了,放咱们回去之后,你我为了咱们瓦岗寨考虑,肯定会劝说翟大哥暂时不要与燕云寨为敌。以咱们瓦岗寨的实力,就算能打赢这一战必然也是元气大伤,这一战根本无需去打,他不想打,我何尝就想打?”

    “而且李密就在瓦岗寨,他前日才告诉我怂恿咱们东郡难民涌入东平郡的就是李密,而今李密又在寨子里怂恿翟大哥攻打燕云寨。李闲就知道咱们已经坐不住了,我必然要赶回去劝说翟大哥不要上了李密的当,这样对燕云寨有利的事,他为什么不做?”

    说完了这些之后徐世绩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所以,在扣下咱们和放了咱们之间选择,李闲怎么可能想不到哪个才更有好处?”

    程知节脑袋有些乱,认真想了想说道:“军师你的意思是,从一开始李闲就想好了在宿城放咱们回去?”

    徐世绩摇头道:“不仅仅如此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想起自己给李闲留下的那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话:“你既然早就知道挑拨是非之人便是李密何必拖到今日才说?”

    数日后,那两个灰衣军士兵追上徐世绩等人,将那封信原封不动的教给徐世绩。看着那以血而书的字迹,徐世绩苦笑着摇了摇头。

    李密在瓦岗呆的越久对你越不利,对我则越有利。

    这是李闲的回答。

第二百七十七章 绝情酒,有情人

    徐世绩理解李闲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李密在瓦岗寨的时间越久,对翟让等人的影响就会越大。自己明明已经写了一封亲笔信回去,告诫翟让千万不要攻打燕云寨,可翟让还是尽起瓦岗寨人马来了,事实上,徐世绩猜到了翟让会率军前来逼李闲把自己放回去,可那不是没有转换余地的出兵。如今李密来了,翟让出兵的目的或许便不仅仅是单纯的想救出自己。

    在别人眼里看来,李密是一个站在神坛上的人。真命天子的名头也不知道唬住了多少人,知世郎王薄便是最近的一个例子。从杨玄感开始,李密帮忙出谋划策辅佐的人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死了的绝不仅仅是杨玄感一个,而李密至今还活的逍遥快活。

    这一点,徐世绩看的无比透彻。

    因为他从小就被徐家培养,立志做一个超越那些名门子弟的人。李密也好,韩世萼也好,那些世家子弟名扬天下,徐世绩一直想找个机会将这些名气大的人尽皆知的才子击败。所以,他对于李密的关注绝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从李密骑牛挂角读书冲撞了楚公杨素开始,徐世绩就一直在详细的思考着李密这个人。

    他才不会傻到也相信李密会读书入神到冲撞了大队人马保护着的楚公杨素真的是无意的,李密家财甚巨,名门之后,若是没有目的他又怎么可能去骑牛?就算是为了求一个读书的意境,怎么就那么巧撞到杨素的队伍?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李密得到了楚公杨素的赏识,将其推荐给了大业皇帝杨广。可惜,杨广却并没有重用他。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姓李。

    再之后,因为那首桃李子的民谣,李密从东都潜逃投靠杨玄感。他给杨玄感想出的那个传遍整个大隋的上中下三策,在徐世绩看来更是漏洞百出。

    在徐世绩眼里,李密不过是个喜欢阴谋的小人罢了。

    而徐世绩,推崇的则是阳谋,堂堂正正的击败敌人。

    他知道自己讨厌李密,但徐世绩无论如何想不出,李闲怎么知道自己对李密没有丝毫好感的?但李闲说的一点错都没有,李密在瓦岗寨的时间越长,对自己越不利。就拿这次来说,李密怂恿翟让出兵,瓦岗寨兵马尽起,此时就算自己赶回去只怕也很难劝动翟让撤兵,不战而退,这样的耻辱翟让接受不了,单雄信等人接受不了,整个瓦岗寨的人都接受不了。

    这便是李闲明明早就知道幕后的谋划者是李密却一直等到与王薄决战前才告诉他的原因,李闲要的就是瓦岗寨出现不团结的矛头。

    有人站在自己这边,就必然有人站在李密那边。

    再者,对于翟让这个人,徐世绩太了解了。

    以翟让的品性,李密仅凭着他的名头便会成为瓦岗寨最尊贵的客人。而若是有着天下第一名士美誉的李密再给翟让出谋划策的话,翟让自然不会驳了李密的面子。他身为大当家,既然已经下了命令攻打燕云寨,自己回去再劝的话那便是折了翟让的面子,这让他在瓦岗寨众人和李密面前如何下的来台?所以,徐世绩清清楚楚的知道,虽然他还没有见到李密,却已经输了一筹。

    一路上,徐世绩都在沉思,如何才能既让翟让等人不觉得亏了面子,又能暂时不与燕云寨的人马交锋。

    这确实是个难题,很难很难。

    从宿城到郓城,徐世绩还是没有想到一个好办法。而就在路过郓城的时候,他有些懊恼有些欣喜的发现,某人竟然为自己送来一份大礼。

    这礼物很特别,是一群人。

    ……

    ……

    郓城北门外三里送客亭,顾名思义,这个不起眼而且看起来颇为残破的小亭子本来是送别友人的地方。这样的亭子几乎每个城池外面都会有。送客亭,主人将客人送到这里之后也就要挥手告辞,俗话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千里是没有几个人能送的,就算城外三里凉亭,也没有多少人真的就走这么远来送别客人。

    这亭子本来前几年的时候还有专人负责修缮,可是自大业六年张金称占了巨野泽聚众造反之后,这亭子便彻底荒了,莫说有人来修缮打理,就算有人从官道经过也是行色匆匆。后来倒是成了乞丐们躲避雨雪的地方,可是今天,原本聚集在这亭子里的乞丐却一个都看不见了。

    乞丐没有,倒是有个绝色佳人。

    破败的凉亭中,一位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安静的坐在已经被人擦拭的干干净净的石凳上,支着下颌,认真而专注的看着石桌上摆着的一盘残局。无论从正面看还是侧面看,她的面容身材都是一样的精致迷人。或许是因为这一年来心态上的改变再加上雨露滋润,她看起来比以前更加的娇艳欲滴。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喜欢面对一盘残局的习惯她还没有改变,只是,看棋盘的人却已经变了。

    凉亭石桌上,一盘棋,一壶酒,两只酒杯。

    自从她坐下之后只走了两步棋,滴酒未沾,倒是喝了几口清水。

    凉亭外官道上,百余名黑衣大汉肃然而立,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根锋利无匹的黑色铁钎,铁钎长一米三棱三血槽,若是捅进人身体里的话纵然不是致命伤,只怕也会流血不止。这铁钎的设计者正是那个面貌清秀的少年郎,他自然不会说后世的军刺便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齐刷刷的两排黑衣大汉中间,也就是官道的正中央跪着十几个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汉子,大部分垂头丧气,也不知道他们已经在这里跪了多久,有人的身子已经开始摇晃,有心智不坚定者已经倒在地上喘息,有狠戾者依然咬着牙挺直了身子,只是他们却站不起来,因为跪着的这十几个人中最阴狠坚强的人,都已经给挑断了脚筋剜去了髌骨。

    那些身穿黑色长袍的大汉也不去管那些跪着的人,倒下的便倒下,跪着的便跪着,若是有人实在喊的声音大了些烦着了那凉亭中的白衣女子,便会有黑衣大汉上前用特制的木牌狠狠的在喊叫之人的嘴巴上扇个五六七**十下。

    直到嘴唇被扇得破烂不堪牙齿落尽再也喊不出一个字,黑衣大汉才会沉默的转身走回去站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凉亭中的女子动作很小的舒展了一下身体,站起来走到凉亭外面往远处看了看。

    恰在此时,一骑自官道上飞驰而来。

    白衣女子便是叶怀袖,那些黑衣大汉都是飞虎密谍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护卫。

    骑马赶来的密谍离着二十几米停下战马,下马后快步跑过来抱拳道:“大档头!人来了,稍后就到。”

    叶怀袖点了点头,指了指凉亭石桌上的酒壶说道:“端过来。”

    有密谍过去,将那一壶酒两只杯端了过来站在叶怀袖身后。

    不多时,远处官道上一阵尘烟荡起,百余骑人马缓缓减速停了下来。为首的年轻男子正是徐世绩,在看到叶怀袖之后微微皱起眉头。他从战马上跃下,拍打了几下身上的尘土后走过去抱拳道:“见过叶大家。”

    叶怀袖微笑还礼:“见过徐军师,程将军。”

    “你特意在这里等我们?”

    徐世绩问道。

    叶怀袖点头微笑道:“我家将军飞鸽传书,说徐军师要回瓦岗寨让我准备一份厚礼相送,算计着军师差不多要赶到郓城,所以便在此处等候。将军说,军师回去或许有些难题不好解决,特意准备了礼物为军师分忧。”

    “礼物?”

    徐世绩看了看那些跪在地上的人皱眉道:“这些人?什么人?”

    叶怀袖缓声道:“这些人,李密的人。”

    “也是杀你的人,他们不知军师随我家将军去了宿城,在郓城潜入县衙时被我的人捉了挨不住拷打便说了实情,军师如果带回瓦岗寨的话,说不得会有用处。”

    徐世绩脸色一变,随即释然一笑道:“雪中送炭。”

    叶怀袖将托盘从密谍手里接过来笑道:“我家将军还说,要请您和程将军喝一杯酒。”

    徐世绩看着那酒壶看了好一会儿,终究叹了口气道:“不喝!”

    说完,转身回去,程知节不明所以,对叶怀袖歉然笑了笑,快步去追徐世绩问为什么不喝。徐世绩只吩咐一声带上那些刺客立刻启程,再无一句话,甚至没有对叶怀袖说一句告辞的话,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如此无礼的举动,偏偏叶怀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很开心的笑容。

    嘉儿走到叶怀袖身边,看着徐世绩等人的背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幸好他没喝。”

    叶怀袖叹道:“幸好没用上。”

    说完,她缓步走向官道一侧的马车。从官道两侧的树林中,忽然出来不下五百人的精锐士兵,手中皆持连弩硬弓,列成队列后跟在马车后面迈着整齐的步伐返回郓城。

    几里外,程知节不解的问徐世绩道:“军师,为什么不喝那杯送行酒?”

    徐世绩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今日没有喝酒的性质。”

    他在心中叹道,哪里是什么送行酒?分明是一杯断头酒。李安之啊李安之,你明明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为什么下不去手?其实纵然这里没有伏兵在侧的话,那一杯酒我还是不会喝的。你送的是绝情酒,你却是个情义人

第二百七十八章 深谈

    (感谢倦寻芳,治感冒不用要,yak007的打赏)

    第二百七十八章深谈

    “您把所有降兵都留给我,就不怕日后我燕云寨的实力越来越大,大到连您也没有把握能控制的住?”

    李闲给张须陀倒了一杯酒,面带着温和笑意问道。

    张须陀看了李闲一眼,将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王薄手下的那些个垃圾人马,你也看得上?我只告诉你一件事,那些士兵如果你不要就全都杀了,别烂好心装什么圣人把人都放了,那些败类你只要放回去便还是匪,别管他们跟着谁都是为祸一方的祸害。”

    “哪有您想的那么不堪。”

    李闲笑了笑道:“就算是四万坨大粪,在里面挑啊挑的总是能挑出几个隐藏在粪便中的珠玉,就算一个都挑不出来,难道我就不能把这四万坨大粪拿去养庄稼?您知道的,我东平郡在屯田。”

    他摊了摊手道:“您也知道,我可不是什么圣人,一个铜板好处都没有的事我是万万不会去做的,圣人嘛……是大隋皇帝陛下那样的人,我没有那个本事做圣人。”

    张须陀看了李闲一眼出奇的没有反驳什么,而是叹了口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在辽东受了些窝囊气,可陛下终归是陛下,就算是圣人也做不到绝对的公平,做不到任何人都满意。能让大部分满意,这就已经很难很难。”

    李闲笑道:“您错了。”

    “陛下最起码做到了,让大部分人都不满意。”

    张须陀一窒,摇头道:“你这是气话。”

    李闲摆手打断他说道:“千万不要再跟我说什么陛下一统天下,开科举这样的事。你是他的臣子,你维护他是必须的,这一点我很理解。当初我从军的时候也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甚至怀疑过自己最初对陛下的判断。所以,咱们今日只谈善后东平郡的事,不谈皇帝不谈朝政甚至连风花雪月都不要谈,我现在最感兴趣的只是如何让燕云寨的人都过上好日子,再迈一大步讲也就仅仅是让东平郡百姓过的好一点。”

    张须陀肃然道:“你能让东平郡百姓过上好日子,这就足够了。”

    他看了看正在远处和裴行俨雄阔海聊天的秦琼罗士信他们,压低声音道:“说一句我身为大隋臣子不该说的话,只要你能将东平郡治理好我便不会寻你的麻烦。只是,你也不要好高骛远,有些事,不是你这样的人能参与其中的。”

    “比如……”

    李闲伸开双臂做了个怀抱天下的动作后说道:“逐鹿天下?”

    张须陀见李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索性也不再说的隐晦,而是直截了当说道:“你应该了解大隋的现状,你看看,那些绿林道上起兵造反的可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他们那些人不过都是世家门阀的棋子罢了,大隋已经腐朽,老夫也不避讳说起这个话题,但你应该明白,倒了的是陛下的杨家而不是所有的世家,现在所有的叛军都算上,不过只是试水的小喽啰而已,真倒了大隋倾塌的时候,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大人物们之间的较量!”

    李闲微笑道:“您说的我能理解。”

    张须陀抬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空说道:“主宰天空的白天是日晚上是月,至于浮云和星辰,注定了不过是日和月的衬托罢了。那云便如同现在大隋天下中那些造反的绿林人物,他们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聚集很多人马,就好像一大团能遮挡住太阳的乌云,看起来壮阔无比,其实一阵风就会将其吹的烟消云散。而这天下百姓,便是夜空中数不清的浩瀚繁星,就算再亮,也不过是米粒之光,终究只能臣服在日月的脚下。”

    李闲摇了摇头,展露出一个灿烂干净的笑容说道:“或许您不知道,你所说的那些米粒之光的星辰,其实远比您想象中要大。”

    他伸手在天空挥舞了一下,如同搅乱了一片大局:“说不定哪天天象大乱,就有一颗平时看起来很渺小的星星突然亮起来,将日月的光芒都压下去,取而代之。”

    “天象不会大乱!那是亘古不变的!”

    张须陀大声道。

    李闲笑了笑道:“天象不会乱,是因为您的眼睛看不到。”

    张须陀不想在这种毫无意义的话题上争执,他看着李闲一字一句道:“我比你年纪大很多,经历的事情也比你多,你放眼看古今,能成大事的哪里有一个寒门百姓?听我一句劝,治理好你的东平郡,无论这天下将来是谁坐,你只要手里有兵还有东平郡这块地方,都会受到重用,说不得封侯拜将,年轻人……要知足。”

    李闲微笑道:“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知足,以前我最大的理想便是能平平安安踏踏实实活下去,这样我就知足。到了现在,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在那些当初想置我于死地的每个人身上都捅他十七八个透明窟窿,我不死,便要他们死的不能再死,不然……我怎么能踏实的活下去?”

    张须陀一怔,看向李闲时的眼神变得迷茫中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畏惧。

    ……

    ……

    宿城一战波澜壮阔可也就勉强算得上有惊无险,王薄的十五万大军看起来气势逼人,可他败就败在没有粮草不得不发力狂攻,若是他粮草丰足的话只需以大军围困住宿城,不出一个月说不得守城的燕云寨人马就会主动出击了。如果说王薄是败在李闲和张须陀的手中,倒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败给了李密。

    而李密也没有得到自己预想中的局面,他本以为王薄就算再不济,凭着那十五万人马打下东平郡一两个县城还是没有问题的,就算燕云寨的人马再善战要是想击败王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再拉上瓦岗寨的人马抄了燕云寨的后路,这几个郡的局面彻底乱起来,将齐郡张须陀,黄河北面的杨义臣都拖进水里,最好促使朝廷再调集东都的人马围剿,那他要图谋的大事便已经成功了五分。

    没错,诚如徐世绩猜测的那样,李密的图谋是东都洛阳。

    他在去寻王薄之前,便已经收拢了数支绿林队伍,总兵力加在一起不下二十万。但他还是不放心,对于绿林人马的战力李密也是了如指掌。二十万人看起来遮天蔽日浩浩荡荡,可朝廷只需派遣一良将率领三五万人马便足矣挡住甚至击溃。而如今朝廷里的名将大部分都随着那糊涂皇帝杨广去了辽东第三次征伐高句丽,除了张须陀杨义臣等人他颇为忌惮之外,他便再没有什么顾虑。

    按照他的设想,只要搅乱了局势后缠住杨义臣张须陀,他便能轻易拿下东都,而只要拿下东都,以他李密的名号只需在洛阳登高一呼,到时候还愁没有人来投?那些如今大部分还在观望着的世家,只怕也会纷纷派人来投效自己。

    种下梧桐树,还愁引不来凤凰鸟?

    可以说,李密的图谋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东平郡雷泽县城外,瓦岗寨三万多人马正在忙忙碌碌的搭建着营寨。而四座军营堵住雷泽四门,瓦岗寨的人马几乎将一座小小的雷泽县城团团围住,只等大当家翟让一声令下便会发力攻城。

    瓦岗寨大军的营寨外面,游骑不断的来回飞驰。大营内士兵们忙着搭建帐篷,还有执法队的士兵手持朴刀来回巡视。

    因为程知节不在,瓦岗寨的骑兵首领便暂时有单雄信担任。

    单雄信在江湖上有着很高的地位,与翟让二人起兵之际便是靠着他的号召力,引来无数江湖上的好汉来投效,在瓦岗寨中他的地位仅次于翟让。此人身高也就一米六上下,又黑又矮,但却壮实的如同一头牤牛。而且相貌寻常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夫般毫不起眼,是那种放进人群中也不会引起格外注意的人。

    可此人一身本事当真不可小觑,善用一条大铁枪,便是程知节比起他来也要稍逊一筹,两个人平日里比武交手,十次中程知节赢下一两次已经实属不易。他那有些矮胖的身材,再骑一匹高头大马看起来难免有些滑稽,可瓦岗寨的人都知道,真要到了沙场上厮杀,这滑稽之人便会化身为厉鬼凶神。

    如今正在雷泽县城外叫阵的,便是瓦岗寨二当家单雄信。

    他只带了三五百骑兵,在雷泽县城门外挑衅般来回飞驰,不时有瓦岗寨的精悍骑兵对着城墙上的燕云寨守军打一个响亮的口哨,然后众人便是一阵哄笑。单雄信使手下骑兵不断大声讥讽燕云寨守军,想将城中人马引出来交战。只是燕云寨的士兵只是木头一样站在城墙上,竟然对他们在城外的挑衅视而不见。

    ……

    ……

    单雄信回到瓦岗寨军营之后将头盔摘下来随手抛出去,一个亲兵手脚麻利的接住头盔双手捧着跟在单雄信身后进了大营。

    “他奶奶的!”

    才进翟让的大帐单雄信便破口大骂道:“那些燕云寨的人当真都是乌龟王八托生?老子在城外喊得嗓子都哑了,城墙上的人却他娘的好像木头一样,好生无趣!”

    “单二哥豪气干云,马上步下的功夫天下少有人及,那些燕云寨的小丑自然不敢出来与单二哥交手。”

    李密挥动手中的羽扇微笑着说道。

    如今天气已经变得颇为炎热,他穿一身白色儒衫,手持羽扇,看起来儒雅不凡。被他夸了两句,单雄信连忙摆手道:“密公说笑了,我这点本事不值一提,若是我程兄弟回来我给您引荐,那才是有万夫不当之勇的真豪杰。”

    翟让笑了笑道:“我瓦岗寨中文有懋功,武有咬金,此二人都是天下一等一才俊,可惜密公不能得见。不如……密公就留在我瓦岗如何?日后也可以和弟兄们都亲近亲近。”

    李密摆手笑道:“我也想留在瓦岗寨,可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站起来侃侃而谈,分析了一番天下大事之后说道:“为了天下百姓,为了翟大哥,我愿奔走天下为瓦岗寨收拢人马聚集力量,待我为咱们瓦岗寨拉来几十万大军的助力,那个时候我再留下来与兄弟们把酒言欢。”

    “密公这就要走?”

    翟让站起来诧异问道。

    李密摇着羽扇微笑道:“正是,我已经联络好了河北几路绿林道上的好汉,今日便要向翟大哥告辞,待我劝得那些豪杰来投奔瓦岗后便会回来。”

    “可惜……”

    翟让叹道:“我还说等救出懋功和咬金兄弟后,引荐他们二人与你认识。”

    李密笑道:“哪有什么可惜的,多则一年,少则半年我便会再回瓦岗寨,到那个时候我便赖在这里不走了。”

    翟让一把拉住李密的手欣喜问道:“密公此话当真?”

    “当真!”

    李密微笑说话,羽扇摇动间,风度翩翩。

第二百七十九章 教他有来无回

    第二百七十九章教他有来无回

    徐世绩回来的晚了半日,他和程知节二人带着百余名灰衣军士兵一路飞奔往回赶路,半路上听说瓦岗寨的人马已经围困了雷泽县城之后,两个人更是急迫,改变了方向日夜兼程赶到了雷泽,他们这些人到了瓦岗寨大营外面的时候,那一身衣服和脸面脏的甚至连瓦岗寨的士兵们都没有认出他们来。

    就连徐世绩这样注重仪容时刻让自己保持着风度的人,也是一身的尘土,如果洗一把脸的话那洗脸水只怕比黄河水还要浑浊不堪。

    “站住!”

    守在营门外的瓦岗寨士兵手持长矛大声喊道:“什么人!”

    程知节瞪了那士兵一眼道:“才离开不到一个月怎么你们连老子都不认识了?不认识我,难道不认识我手里这条长槊?”

    说着,程知节将挂在得胜勾上的马槊摘下来往前一掷,砰地一声那长槊戳在那士兵脚边不远处深深的扎进了土地中。

    那士兵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那长槊,又看了看程知节颤声道:“程当家……还有军师?”

    “啊!”

    这士兵忽然惊叫了一声后转身就往回跑:“大家快来看啊,军师他们回来啦!程当家也回来啦!快来看啊,他们都回来了!”

    他一边跑一边叫,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

    程知节扑哧一声笑了,催马上前将自己的长槊拔出来挂好后对徐世绩说道:“他娘的,怎么看见咱们好像见了鬼似的。”

    徐世绩打量了一下程知节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衣袍叹道:“此时你我的样子,只怕比鬼也漂亮不了几分。”

    两个人下马,早有瓦岗寨的士兵过来牵了他们的战马,问好的声音不绝于耳,徐世绩和程知节一边微笑着和众人说话一边往大营里面走,不多时翟让和单雄信急匆匆的从营里面跑了出来。翟让看到徐世绩等人的时候紧走几步拉住徐世绩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感慨道:“懋功,苦了你了。”

    他又一把拉住程知节,脸色一变竟然眼圈一红几乎就要落泪:“你们两个,让哥哥们好生惦记!”

    程知节哈哈大笑道:“大哥,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单雄信也连忙过来,四个人手拉着手说话。

    “大哥……”

    程知节看了翟让一眼道:“有什么事能不能稍后再说?我和军师着急赶回来昼夜兼程,已经一整天没有吃饭了。”

    “快!”

    翟让回身大声吩咐道:“给军师和程当家准备酒菜!”

    ……

    ……

    “大哥……”

    洗了一个痛痛快快的澡换了一身干爽衣服的徐世绩恢复了往日的风采,他端起酒杯叫了翟让一声后说道:“累的大哥带着兄弟们来接我们,我心中不安。敬大哥一杯,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

    翟让端起酒杯笑道:“都是自己兄弟,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

    众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徐世绩沉吟了一会儿后问道:“大哥,我听说蒲山公便在咱们山寨中做客,怎么不见人?”

    “唉……”

    翟让叹了口气道:“你回来的晚了半日,密公已经走了。走之前密公还十分遗憾,因为没能见着你和咬金兄弟。懋功,你们怎么自己回来了?不是被李闲那厮扣下了吗?难道他听说咱们瓦岗寨大军前来心中害怕便放了你们?”

    徐世绩缓缓摇了摇头,将自己在燕云寨中的事简略说了一遍。他故意将李闲和齐郡通守张须陀合作的事隐去,这是他在路上就和程知节商量好了的。

    翟让等人听说燕云寨的人马精锐善战,竟然凭着一万余人马硬生生将知世郎王薄的十五万大军杀了个灰飞烟灭,他和单雄信的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尤其详细的询问了燕云寨骑兵和重甲陌刀手的事,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翟让叹道:“想不到那燕云寨的人马竟然有这般战力,看来咱们是小瞧了人家啊。”

    单雄信冷笑道:“即便如此又能如何?难道咱们瓦岗寨便怕了他们不成?”

    “二哥!”

    徐世绩劝道:“不是怕,咱们瓦岗寨怕过谁?只是咱们瓦岗寨如今刚发展起来,如果贸然和燕云寨开战的话,纵然能战而胜之,咱们瓦岗寨必然也会元气大伤。二哥你想想,若是死伤几万兄弟,你不心疼?”

    “这……”

    单雄信脸色变了一下叹道:“难道这口恶气咱们便忍了?”

    翟让一怕桌子道:“自然不能忍了!懋功被燕云寨的人扣了半个月,这笔帐咱们必须帮懋功和咬金讨回来。不过懋功也是为咱们瓦岗寨着想,不想咱们为了争一口气损失太大。我看这样好了,既然懋功不想和燕云寨人马彻底闹翻,那李闲也不曾为难过懋功,咱们就将这雷泽县平了便回去,给那李闲留几分颜面。”

    “大哥……”

    徐世绩没有继续劝什么,而是问翟让道:“蒲山公在寨子里停留了这些日子,就没有为咱们山寨出谋划策?那可是天下第一的名士啊,自然是见识不凡的。”

    “自然是有的!”

    说到这个,翟让的眼神顿时明亮了起来:“收到你的亲笔信,本来我还在出兵不出兵之间举棋不定,正是密公帮我将燕云寨李闲那厮的心思推测的清清楚楚,我这才下定决心出兵救你。”

    翟让将李密说过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说话间眉飞色舞。

    看着翟让的神色,徐世绩在心中深深的叹了口气。

    “对了,懋功,你押回来那些是什么人?”

    单雄信想起李闲他们还押回来十几个囚徒,心中好奇。

    “正是李……”

    程知节张嘴就要将实情说出来,却被徐世绩在桌子下悄悄拉了一下,他使了个眼色,程知节硬生生将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正是李闲捉住的那些怂恿咱们东郡百姓去东平郡闹事的人,这些人先是潜入我东郡,怂恿百姓们去东平郡屯田,然后趁机挑唆东郡百姓和当地百姓闹出矛盾,然后嫁祸给咱们瓦岗寨。”

    “岂有此理!”

    翟让一拍桌子怒道:“是谁派他们去的!”

    “是……”

    徐世绩顿了一下后说道:“济北知世郎王薄。”

    程知节眼睛瞬间睁大,却因为徐世绩的眼神示意而没有说什么。徐世绩叹道:“那知世郎王薄想要攻打东平郡,夺下巨野泽,所以想出这般龌龊的法子。他是想挑拨咱们瓦岗寨和燕云寨争斗,然后他趁机夺取东平郡。可是算来算去他漏算了一件事,不得不提前发动对东平郡的进攻。”

    “是什么?”

    翟让问道。

    徐世绩道:“粮草!济北军的粮草不足以坚持到咱们瓦岗寨和燕云寨开战。”

    ……

    ……

    “懋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夜,在自己的大帐中翟让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有些急切的问徐世绩道。他顿住脚步,看着徐世绩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咱们就这么窝囊的退回瓦岗?”

    “大哥!”

    徐世绩站起来走到翟让身边说道:“大哥,这一点也不窝囊!”

    他语气诚挚道:“大哥,你想想,咱们为什么和燕云寨起了冲突?为什么李闲要扣下我?为什么又放回我?为什么他明明可以率军从宿城赶来雷泽却并没有急着动身?”

    “为什么?”

    翟让问道。

    徐世绩解释道:“因为李闲不想与咱们瓦岗寨为敌,大哥,他这是在示好。当日也算不得是他扣下我,当我得知乃是王薄挑拨是非的时候大为恼火,恰好王薄率军来攻东平郡,我便主动跟着李闲去宿城迎战王薄。”

    他看着翟让说道:“我给大哥的信中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咱们暂时不要与燕云寨为敌,这对山寨不利,若是大哥真觉得这口气咽不下去的话,我愿意日后亲自领兵将燕云寨踏为平地。只是,现在咱们与燕云寨交锋的话,一来没有必胜的把握,二来,这不是明知道是王薄的奸计还要钻进人家的圈套吗?传出去的话,咱们的脸面更不好看!”

    徐世绩见翟让脸色有所缓和后改变语气劝道:“大哥,你想想,若是你这次息事宁人,给燕云寨李闲一个解释认错的机会,大哥这仁义的名声必然传播天下,以大哥的气度厚德,便是那燕云寨的人也要为之折服,将会有多少人来投效大哥?”

    “大哥不是常说吗,仁义者得天下!”

    “你真觉着,咱们退回瓦岗寨不会失了颜面?”

    翟让犹豫了一下问道。

    徐世绩道:“自然不会!”

    “大哥,若是让那燕云寨的大当家李闲亲自道歉,然后大哥仁义原谅了他,这传出去又怎么会有损颜面?而若是死战的话,咱们这口气争回来也会死伤无数兄弟,得不偿失。既然能以德服人,何必非得兵戎相见?”

    翟让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道:“懋功!你说的有道理,若是那李闲真的肯亲自来登门道歉的话,我便原谅了他也无妨!咱们瓦岗寨的人有这个胸襟,不与他一个少年郎一般见识!”

    “大哥睿智!”

    徐世绩抱拳道。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徐世绩便告辞离去。待徐世绩离开之后,翟让立刻派人将单雄信请了过来。

    “密公果然所料不差!”

    听翟让说完后单雄信猛的站起来说道:“懋功果然不肯与燕云寨人马交手!”

    翟让叹道:“懋功也不过是听了李闲那花言巧语罢了,他也是为了咱们瓦岗寨考虑的。不要因为这件事疏远了咱们兄弟间的情分,只是这件事,咱们说什么也不能依着懋功。”

    “我知道!”

    单雄信问道:“大哥你就告诉我,你怎么打算的吧。”

    翟让想了想说道:“懋功不是说了吗,他会派人去让那李闲亲自登门给我道歉。若是那李闲不来也就罢了,若是他真敢来……”

    “教他有来无回!”

    单雄信挥舞了一下拳头说道。

第二百八十章 偷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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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章去偷爹吧

    徐世绩回到自己军帐的时候,程知节已经在他的帐篷里等他了。看见徐世绩撩开帘子进来,程知节连忙站起来迎过去:“怎么样?有没有劝通了翟大哥?”

    徐世绩缓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走到胡凳边坐下来,端起茶壶也不用杯子直接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凉茶,放下茶壶之后也言语,怔怔出神。程知节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回答,可是等了很久也不见徐世绩说话。再想想刚才徐世绩先点头再摇头的样子,程知节心里忽然没来由生出一股不安来。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问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坐了好一会儿,徐世绩忽然问道:“有酒吗?”

    程知节连忙起身将腰畔的酒囊解下来递给徐世绩道:“刚找来的,不过是新酒。”

    徐世绩摇了摇表示没关系,接过酒囊仰头灌了一大口,一口便是半袋子,程知节从来没见过徐世绩喝酒如此凶猛过,连忙将酒囊夺过来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徐世绩抹了抹嘴角道:“没事,最起码暂时没事了。”

    “那你怎么还这么一副愁苦模样?”

    程知节倒出来一杯酒递给徐世绩道:“喝呛着很难受。”

    徐世绩嗯了一声,又沉默了一会儿幽然一叹道:“程大哥,这一趟东平郡,咱们不该去……”

    他站起来走到大帐门口,看了看外面,果然见到几个人在远处来回走动,他没有回头对程知节低声道:“以后咱们两个人要少走动一些。”

    “为什么?”

    程知节站起来急切问道:“是不是翟大哥说什么了?”

    徐世绩摇了摇缓缓道:“翟大哥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我的感觉,翟大哥和单二哥好像都有了些变化,这变化是什么我还看不清,只怕和李密不无关系,今天我去见翟大哥,劝了他几句他便应承下来,说只要李闲亲自登门道歉他便既往不咎。”

    “这是好事啊。”

    程知节问道:“怎么你倒是愁眉苦脸的?”

    “好事?”

    徐世绩叹道:“翟大哥眼神闪烁,我看得出来他是在应付我。李闲不来还好,只怕来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程知节怔住随后摇了摇头道:“你的意思是,翟大哥是故意诓骗你,让你把李闲引来?”

    “九成如此。”

    徐世绩看了外面一眼道:“外面已经有人盯着咱们了,从今日开始你我也都不要再劝翟大哥,他若是要打雷泽便由着他去打,哪怕是要打郓城咱们也不要阻止。若是劝得太重了,只怕咱们之间的兄弟情分便会越来越薄。”

    “不会吧!”

    程知节诧异道:“难道咱们走了一趟燕云寨,就变成了外人?”

    徐世绩叹道:“什么事都怕怀疑,咱们越是阻止翟大哥攻打燕云寨,翟大哥说不得越是会怀疑咱们得了李闲什么好处,是在帮燕云寨说话。本来没有的事,可心里只要有了怀疑便会越来越当真。其实这说起来就好像做丈夫的怀疑妻子外面有了奸夫一个道理,明明妻子冰清玉洁,可丈夫脑子里总是想着妻子出去偷人,慢慢的,他便认定了这是事实。翟大哥现在已经怀疑咱们和李闲有了什么勾结,若是咱们再阻止他的话,他便会越来越怀疑。”

    “你这比方打的不怎么好……翟大哥也不是这样的人。”

    程知节道:“两年前咱们兄弟相聚的时候你便说过,翟大哥心胸坦荡!”

    徐世绩苦笑道:“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当一个人心里有了野心,无论如何也再也坦荡不起来。我现在不得不佩服李密,只在咱们瓦岗寨呆了十余日,就在翟大哥和单二哥心里种下了一篷野草,这李密,挑拨离间这种手段倒是用的漂亮!”

    “他能和翟大哥说什么?竟然让翟大哥连你我都不再信任!”

    徐世绩道:“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李密临走前肯定与翟大哥说过,如果你我二人回来后阻止他继续攻打燕云寨,就是变了心被李闲收买了。”

    “李密那厮为何如此歹毒!”

    程知节暴怒道:“我这便去找翟大哥理论!”

    “你理论什么!”

    徐世绩拉着他说道:“这不过是我的推测,就算是事实难道翟大哥就会承认了?还有,白日的时候我为什么说那些囚徒是王薄的人,然后立刻派人将他们都砍了脑袋?如今军中人人都在说李密仁义,风采绝伦,连士兵们都对其倍加推崇,你看翟大哥说起李密时候的样子,眉飞色舞!就算是咱们如实说那些囚徒便是李密派来的奸细,翟大哥只怕也未必肯信!”

    “为什么?”

    程知节问道:“翟大哥为什么信一个外人而不信你我兄弟?”

    徐世绩长叹一声道:“因为李密那真命天子的名头,最主要的,还是李密那一句话。他一定跟翟大哥说过,他算定了你我回来会阻止继续进攻燕云寨,这便是你我变了心的证据。”

    “就凭这一句话?”

    程知节还是不相信。

    徐世绩缓缓说道:“有时候,一句话便足够了。”

    ……

    ……

    程知节愤闷不尽的走了,徐世绩独自一人在大帐中枯坐。那盏油灯晃了晃便逐渐黑了下去,徐世绩也没有起身再去点燃。他就那么静静的坐在胡凳上,一口一口喝酒,却根本尝不出那酒的滋味。

    他从怀里将自己写给李闲的那一封信掏出来看了看,黑暗中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可是那一句话他却似乎看得清清楚楚。

    李密在瓦岗寨呆的时间越久,对你越不利,对我则越有利。

    徐世绩仔仔细细的想了很久也没能想明白,李闲究竟是怎么知道李密会针对自己的。最贴切的分析,或许也仅仅是因为自己是瓦岗寨的军师,李密为了怂恿翟让出兵东平郡而针对自己布下的一个局。可李闲怎么就知道,李密对瓦岗寨的态度是什么?若是李密真心是想拉拢瓦岗寨的话,这个推测便不能成立。

    所以徐世绩想不通,李闲究竟是如何断定李密会算计自己的?

    如果他知道真实原因的话,只怕会惊骇的无以复加吧。

    因为李闲知道,李密到了瓦岗寨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在李闲那里,这不过是一种对前世的回忆,可是如果被别人知道的话那这就是一种预知未来的神奇能力。换句话说,能预知便能把握,这其实是老天爷给李闲开的一个令人嫉妒的后门。

    可惜,李闲不是纯正的历史学家,这个时代的事他也就是一知半解,但仅仅是这一知半解也帮了他大忙。

    在后世,李密杀翟让兄弟,单雄信跪地求饶,徐世绩身受重伤几乎被砍死的事几乎人尽皆知。李密若不是怕人都死了瓦岗寨的旧人无法控制的话,单雄信徐世绩程知节他们三个或许一个都活不下来。

    所以,徐世绩即便想破了头也想不到的事,在李闲那里却变得极为简单。

    而就在徐世绩绞尽脑汁的想着李闲为什么能预知这一切的时候,某人正在从宿城返回郓城的路上优哉游哉。

    李闲再一次表现出了自己的懒惰,他没有骑大黑马,而是躺在一辆运粮用的马车上,躺在米袋子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毛毛草看起来很惬意的闭目养神。而他的大黑马则懒洋洋垂头丧气的跟在马车一边,不时看一眼李闲,似乎是在诧异着主人为什么变得越来越懒惰。

    那种幽怨的眼神,就好像一个被遗弃了的深闺怨妇般。

    若是李闲想,他可以乘坐一辆豪华舒适的马车上路。可他没有,因为他觉得那是一件很浪费奢侈的事,但他有时候确实很懒,所以他才会看起来很没有形象的躺在一辆粮车上。而在李闲身边陪伴的,除了大黑马和拉车的驽马之外,自然少不了一个车夫。躺在辎重营的粮车上,马夫自然也就轮不到别人来做。

    戴了一顶草帽遮挡毒辣阳光的王启年回头看了李闲一眼,挥手驱赶走李闲身边的苍蝇谄媚道:“将军,渴不渴?”

    一柄大黑伞绑在马车一边,替李闲遮挡住阳光。

    那大黑伞有些脏,落了一层尘土。

    大黑伞曾经是文刖的大黑伞,乃是这个世上挡箭挡刀枪甚至能挡得住长槊暴起一击的防御利器,可是如今却大材小用的被绑在马车上挡阳光。并不是李闲不爱惜宝贝,而是他知道有用处的东西才是宝贝。此时此刻,这大黑伞恰好能给他一片荫凉。文刖身边那背伞的青鸢如果见到这脏兮兮的大黑伞,只怕会气得发狂吧。

    “将军如果渴了,你打算怎么办?”

    李闲闭着眼睛笑问道。

    王启年笑呵呵的说道:“我特意让人熬了梨汤灌在坛子里封着,刚好解渴。”

    “哪里来的梨子?”

    李闲好奇问道。

    “就是早上过那破落村子的时候,有几棵梨树,咱们过来的时候属下恰好看到,所以命人将梨子都摘了。”

    李闲笑了笑道:“梨汤不喝,如果还有梨子拿几个来。”

    王启年连忙从包裹里取出几个梨子用水袋子里的清水洗干净,双手捧着递给李闲,李闲捡了一个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随即皱紧了眉头。又酸又涩,味道难吃的很。不过倒是真能止渴生津。李闲忍着将一个梨子吃完后笑了笑道:“为了奖励你献梨的功劳,我打算派给你一件好差事。”

    王启年立刻谄媚说道:“将军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属下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但凡皱一下眉头便不是咱们燕云寨的好汉!”

    “去趟瓦岗寨吧。”

    李闲笑了笑说道。

    王启年表情猛的僵硬住,随即五官凄苦的都几乎纠结在一起:“将军……能不能不去?”

    “你说呢?”

    李闲微笑着问道。

    王启年苦着脸问道:“去干吗?”

    “去把裴行俨的爹偷出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佛堂灵位那是谁

    第二百八十一章佛堂灵位那是谁

    七月份的天气已经热的让人头疼,即便是官道上衣不遮体的难民也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拖着步子往前走。他们行进的没有目的性,哪里富庶一些能讨来一口饭他们便去哪里。有人往北走有人往南走,有人说江南好,江南不但风景秀丽而且太平没有什么战乱,那里是难民们心目中的天堂。有人说河西好,被人戏称为老妪的李渊到了太原后整顿民生吏治,百姓们的日子过的比其他地方好很多。还有人说河北窦建德治下也很好,虽然是个反贼,但对百姓比官府要强上百倍,人人有田中,收的赋税也低。更有甚者,说塞北好,放羊牧马,最起码不愁吃喝。

    当然,这其中自然也有一个声音,说东平郡好。

    东平有义贼,水美田地肥。不收租,不交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这首民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短短几个月内就传遍了黄河南北,就连齐郡的百姓有生活困苦的都开始打算是不是到东平郡去碰碰运气,都说燕云寨的人不但给粮食种子,而且士兵们还会帮忙搭建房子,安排生活。

    传说中的事一般都是两种极端,要么恐怖丑陋到了极致,要么美好幸福到了极致,只是无论美好还是丑陋都一样的给人遐想。

    都说江南好,都说河西好,都说东平好,那么难民们就算再苦再累走出一脚的血泡,也要去投奔那份心中憧憬的美好。其实,人们记忆中并不久远的以前,大隋就算说不上处处美好,也能说得上人心安定。

    一列十几辆大车的车队从官道上缓缓往南行进,车队前面是七八十名骑马跨刀的武士,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一看就不是善类,十几辆马车看起来虽然并不如何惹眼,但车身上插着的旗子却让路人们频频侧目,并且因为那旗子上的字猜到了车队的来历而心中不免有些惊讶。大车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赶车的车夫也不凶狠没有大声吆喝,但路上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拖家带口的难民们还是纷纷避让。

    唐国公李

    光凭这四个字,普通百姓就要远远的避开。

    在车队后面,更是有一队两百人左右的劲卒手持长矛身背硬弓队列整齐的跟着。

    看起来阵势很大,鲜衣怒马的护卫,甲胄森然的步兵,再加上那十几辆大车,和官道上搀扶而行的百姓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唐公李家这些年一直很低调,尤其是唐公李渊这些年不受重用被大业皇帝猜忌,李家的人处事更是小心翼翼。三月份的时候李渊重新被重用,大业皇帝封其为太原留守,李家也终于有了些扬眉吐气的样子。

    可即便这样,李渊依然不允许李家的张扬。

    如今官道上这十几辆大车数百护卫已经不能说低调了,原因很简单,李渊就算做人再小心可也不能不顾最疼爱女儿的安全。要算起从河西太原返回江都这一路上有多少反贼乱匪的话,李渊派了这几百甲士保护女儿李慧宁姑爷柴绍也就算不得有多高调了。从太原一路南下到江都,这一路上倒是有一半的区域已经不在官府的管辖之内,即便是官府管辖的那一半地方,只怕官军也远没有山贼乱匪多。

    李渊夫妇对女儿李慧宁极为疼爱,再加上李慧宁本不愿意嫁给柴绍却为了家族利益不得不委曲自己,李渊觉得对女儿有所亏欠,所以对其疼爱非但没有因为已经出嫁而减少,反而更加的关怀备至。前些日子李渊的妻子窦氏因为身体不适格外的想念女儿,李渊便派人前往江都将随大业皇帝杨广巡幸江都柴绍夫妻请去怀远镇。可是他们夫妻二人还没有到怀远,李渊就已经奉旨调往太原了。

    柴绍夫妻便又转道去往太原,在李渊家中住了一个多月这才告辞。

    十几辆大车中打头的那一辆车中就是柴绍,不过李慧宁却并没有与他同车。自从归家半路上遇到了那个女子之后,他妻子李慧宁便格外欢喜,不但非要与那女子结为异性姐妹,还拉着她一路同车南下。

    一想到这里柴绍就有些郁闷,妻子不陪自己去陪别人,即便同为女子他心里也很别扭,毕竟从遇见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到今天为止,李慧宁已经十余天不曾与他同乘一车了。和那偶遇的女子比起来,柴绍懊恼的发现自己倒是像个外人。

    柴绍撩开车厢帘子往外看了看,看着官道上三三两两的难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中便充满了火气。只是碍于唐公的名声,他才忍住没有发作踹。可越是压着心里的恼火,那股恼火便越强烈,当他看到前面有个老太婆摔倒的时候,他想了想将头探出去大声吩咐车夫道:“不要伤了行人,走的慢些无妨。”

    这句话他说的声音极大,所以官道这一侧的难民距离近些的倒是都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前面有一个或许是饿的实在走不动路的老婆婆摔倒在地,柴绍还大声命令旁边的护卫取钱财给那老婆婆,让她买些吃的。这一举动顿时赢得了路边百姓的尊敬,众人纷纷弯腰行礼,皆赞叹李家都是大善人。

    柴绍微笑着对难民们点头示意,正有些得意间,忽然马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后李慧宁脸色不快的上了马车。

    ……

    ……

    第三辆马车上的车窗帘子撩开了一条缝隙,一双美目透过缝隙看着外面那些百姓给前面的马车作揖行礼,这是一双干净而漂亮的眼睛,只是看到李家的护卫给了那老婆婆一大捧肉好的时候不知为何微微皱起眉头,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厌恶。

    “小姐,你好像不喜那个柴绍?”

    一个身穿红装的俏媚侍女轻声问道。

    坐在车窗边往外看的是一个用白纱遮挡住了口鼻的女子,只露出一双动人之极的眸子。此时那眸子里随着那老婆婆的千恩万谢其中的厌恶更浓了几分,她缓缓放下窗帘随即叹了口气。

    “一月,难道你觉得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虽然白纱遮挡住了她的容颜,但从光洁的额头还有没有一丝皱纹的美眸都能看得出来,这女子的年纪并不大。

    她称呼那红装侍女为一月,这一月,正是十二月女卫的首领,一月。

    问话的,自然便是突厥王庭的公主,也是整个草原上的圣女阿史那朵朵。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此时竟然在李家的马车上。一月听到阿史那朵朵的问话,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咱们前些日子被可汗派来的金帐侍卫追上,正是那柴绍带人出手将金帐侍卫们击败,他妻子还邀请咱们一路同行,看起来这两夫妻都不像是坏人。”

    阿史那朵朵缓缓摇了摇头:“慧宁姐姐自然不是坏人,而且比男子还要心怀开阔。只是那柴绍,原本倒还不显得如何,今日看着他却觉着恶心。”

    “为什么?”

    一月不解的问道。

    阿史那朵朵叹了口气,缓缓靠在车厢上闭起眼睛:“一月,外面那老婆婆为什么会跌倒?”

    “因为饿的吧,没力气再往前走了。”

    一月说完,看着阿史那朵朵,似乎有些不解为什么小姐会问这个问题,这又和小姐对柴绍不满有什么关系?

    “既然是饿的……”

    阿史那朵朵睁开眼睛,语气有些不屑:“既然柴绍明知道那老婆婆是饿的,不给她一些食物为什么偏偏给她一些钱财?这前后几十里都不见人烟的地方,你让那老婆婆去哪里买吃的?再者,那些难民中必然有凶悍狠戾之人,他给了那老婆婆那么多肉好,难道柴绍想不到,到了最后那些钱财老婆婆一个铜钱也拿不到,全都会被难民中的狠戾之辈抢夺走。说不得,老婆婆还要挨一顿打。难民们或许会因为那些钱财大打出手,或许,还会死人。”

    她看了一月一眼后叹道:“看起来他是善心,其实,何尝他心里不是有些龌龊心思?收买人心也就罢了,何故要去刁难一个已经快饿昏了的老人?”

    一月一怔,随即从车里寻了些食物,默默起身下去,将食物交给那老婆婆然后就在旁边看着,直到那老婆婆吃完她才缓缓的走回来,想了想之后一月又走回去,将那老婆婆还抱着的肉好取出来抛洒开,顿时,那些难民们便疯了一般的冲上来哄抢,其中有几个身材强壮的男子顿时大怒,一顿乱踹乱打将那些难民轰开。

    趁着乱,一月掏出一块银子塞进那老婆婆手里,然后追上马车跃了上去。

    在阿史那朵朵身边坐下来,一月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

    “若是被他看到了,只怕他会讥讽你伪善。”

    阿史那朵朵靠在车厢上轻声说道。

    一月似乎知道阿史那朵朵嘴里的他是谁,所以直接问道:“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把做善事看做伪善?”

    阿史那朵朵轻叹道:“你若是问他,他自然会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想行善,为什么不带那个老婆婆一起走?”

    一月怔住,久久无语。

    ……

    ……

    “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柴绍摊了摊手解释道:“看那老婆婆要饿昏了,我自然而然想到的便是给她一些钱财,让她去买些吃食,哪里会如你们女子这么心细的?这一点小事你也值得生气?大不了我再派人给她送些吃的罢了。”

    他刚要打开车门吩咐,却见后面第三辆马车上那红衣侍女下来,捧着一些食物给那老婆婆送了过去。看到那红装侍女的时候柴绍的眼神微微一变,其中的意味十分复杂,有些许恼火,有些许释然,还有些许被他隐藏的极深的贪婪。

    “被人看了去,难道就不怕被笑话?”

    李慧宁看着柴绍问道。

    “笑话?”

    柴绍关上车门之前恋恋不舍的在一月的腰身和翘臀上最后看了一眼,他坐回李慧宁身边笑道:“她们几个蛮夷女子,怎么会如你这般心思细密?她派那侍女给老婆婆送吃的,不过也是发了善心而已。宁儿,你想的太多了。”

    李慧宁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责备的话来。

    “宁儿,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回长安,干嘛非得千里迢迢跑去江都?如今江都正是多雨的时节,去了也是整日整日的出不去门,憋在宅子里也是无聊。”

    柴绍见妻子脸色有些缓和后岔开了之前的话题问道。

    李慧宁看了柴绍一眼后说道:“我喜欢江都的雨。”

    柴绍笑道:“你总是这么多愁善感,表面上看起来你比一般须眉还要心胸开阔,可是我却知道,就为了一场雨一场雪你都会被影响了心绪。说起来,好像你喜欢雪比喜欢雨还要多些,为什么。”

    李慧宁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大哥李建成拉着自己站在家门前,看着雪中那抱着一个婴儿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酸。

    “没什么。”

    她撩开车窗上的帘子,将视线飘向窗外。

    “对了,咱们去太原的时候府里布置了一个佛堂,还供着一个灵位,那是谁?母亲大人总是到那佛堂中祭拜,那人一定对咱们李家很重要吧?”

    柴绍问道。

    李慧宁听到柴绍问起这件事脸色忽然一变,她猛的看向柴绍道:“这件事,不要再提起!”

第二百八十二章 你行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你行的

    柴绍有些懊恼道:“不提便不提,怎么一问起这个,你就好像看我如仇人般激动?好了,你也不要生气,以后我再也不问就是了。”

    李慧宁听他这样说,心里觉得有些歉疚语气缓和下来说道:“那佛堂中的灵位,是对我们李家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个人,只是可惜,他为了保全我们李家而牺牲自己已经死去十几年了。但父亲和母亲一直惦念不忘,所以才会无论走到何处都会整理出一间佛堂为他祈福。”

    “既然已经提起,你何不直接告诉我那人叫什么?”

    李慧宁摇头轻声道:“这名字绝不能提起,尤其是在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面前,谁也不能提起!”

    柴绍叹了口气道:“你我夫妻之间,难道也需要有什么秘密不成?”

    李慧宁抬起头看了柴绍一眼道:“有些事,等以后父亲大人或许会亲自告诉你,但如果我现在告诉你的话,那便是犯了李家的大忌。”

    柴绍苦笑一声道:“说来说去,你们李家现在还拿我当个外人!”

    “你这便是气话了。”

    李慧宁将额前垂下来的发丝理顺在耳际:“父亲对你格外的看重,不然怎么会特意交待,咱们李家留在大兴城的家人,算上我那几个庶出的弟妹都要听你的话做事?如今已经是咱们李家在大兴城里的主事人,怎么还说父亲拿你当外人?”

    柴绍笑了笑道:“只是一句玩笑话,你切莫当真。”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咱们还要带着那塞北的女子一路到江都去?到了江都,你又打算怎么安置他们?我看那几个女子都不似一般草原人家出身,说不得有什么特殊的身份背景,这件事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如今咱们李家才刚刚重新得到重用,若是带了那几个女子去江都的话,被一些奸佞利用说什么咱们李家勾结突厥蛮夷对父亲就大为不利了。”

    “我知道。”

    李慧宁淡然道:“她们不去江都,到了东平郡便会离去。”

    “东平郡?”

    柴绍脸色一变道:“我听说东平郡如今已经全境都被那巨野泽中的反贼占了,那里危险的很,难道咱们就为了送几个才认识的外人还要绕路去反贼的地盘上?据说巨野泽中的那伙反贼嚣张悍勇,咱们没有必要冒险。”

    李慧宁闭上眼睛缓缓说道:“反贼?反贼中难道没有良善之辈?我倒是对绿林道上的那些豪杰们没有什么反感,听说巨野泽中的那些人号召百姓屯田,还分发粮食种子,赋税定的极低,这些哪里像是恶人能做出来的举动?”

    她淡然道:“我已经答应了朵朵妹子送她到东平郡,又岂能失信于人?”

    柴绍长叹一声,也不好不再说什么。

    距离此处千里之外的太原郡太原城留守府中,一身朴素衣衫的李渊坐在书桌旁正在看着下面郡县送上来的公文,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那茶杯,送到嘴边才发现茶杯中早已经没了水,他看着茶杯笑了笑,又将视线转回到那些公文上。

    这些公文都是各郡县报上来的当地情况,李渊初到太原便定下规矩,河西各郡县每隔一个月就要将当地的情况写好明细送到太原,这规矩虽然才制定下没几个月,可自从李渊将故意拖延不报的两个县令一个县丞斩首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故意推诿了。朝廷中的那些大人物们都戏称李渊为李老妪,指的是李渊性情温和胆小怕事,可那不过是李渊刻意表现出来的,若是真有人以为如今的他还软弱可欺的话那才是自触霉头。

    “该歇歇了!”

    夫人窦氏带着几个丫鬟走进书房,端来一碗莲子羹还有一些点心。

    “你不在房中好好休息怎么出来走动了?”

    李渊看着妻子关切的说道。

    窦氏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难看,不过今日看起来精神倒是不错,她亲自将那碗莲子羹放在李渊面前,微笑着说道:“自从宁儿她们回来我已经好了许多,郎中不是也说,让我出来走动走动对身子还好些吗。”

    李渊微笑道:“由着你,你觉得怎么好便怎么来。”

    他端起莲子羹喝了一口,不由赞道:“看来又是你亲自下厨了,她们可做不出这个味道来!”

    窦氏虽然已经不再年轻,可看起来依然风韵犹存。她和李渊夫妻二人感情极好,为李渊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不过即便如此,现在听李渊当着下人的面夸奖自己她还是有些少女般的羞涩。只是,她忽然想起自己的来见李渊要说的那件事,心里便立刻变得凄苦哀怜起来。

    “明日便到日子了。”

    窦氏再椅子上坐下来:“咱们全家如今过的都好,陛下又重新重用你,毗沙门已经能独当一面,宁儿也嫁了一个好夫家,玄霸身子虽然还是那么虚弱,可有阵子没有再发病了。偏偏只有世民一个人在那边,也不知道过的是否凄苦,就算不凄苦……也会孤单。”

    说着,窦氏忍不住便哭了起来。

    李渊一声长叹,却坐在椅子上,端着那一碗莲子羹却再也没有心思喝下去。

    ……

    ……

    李闲率领锐金营骑兵回到郓城之后,先将裴世生找来询问了一下关于屯田的情况,得知郓城民生安定后李闲心里的担忧放下来一大半,他回到在柳华巷的清幽宅子后便命人去打水,打算洗过澡之后休息一会儿,明日一早还要奔赴雷泽巨野两县。如今瓦岗寨的人马还在雷泽县城外面围着,李闲必须亲自去。

    虽然他明知道徐世绩回去之后必然要劝阻翟让继续兴兵,可如果自己不给翟让一个台阶下来的话,或许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解决。李闲并不是神,他也不是真的可以预知未来,更不是生而知之,所以他猜不到李密在瓦岗寨会兴什么风做什么浪,也猜不到翟让到底什么态度,更猜不到徐世绩回去之后具体如何去解释。

    雷泽县是必然要去的,和瓦岗寨之间李闲暂时还不想闹僵。诚然,他没有兴趣和任何人合作,所以徐瞎子隐晦提起愿意牵线搭桥促使燕云寨和瓦岗寨联盟的时候李闲置之不理。因为他想不到一点和瓦岗寨联盟后能有什么利益所得,除了勾心斗角最后反目成仇之类的麻烦之外就再也想不到能是什么局面。

    李闲一直是个怕麻烦的人,也是一个坚定奉行无利益不合作的现实主义者。

    如果有利益可图的话,就算别人利用他一点点这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当然,前提条件是李闲利用别人的一定要远多于别人利用他。当然,所得利益李闲就算占据不了全部也要争取拿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吃亏这种事,自从李闲的力量逐渐变得强大之后,他就再也不会考虑了。

    将自己扒得赤条条之后李闲做了几个热身动作,然后扑通一声跳进了那个特制的大木桶里。顷刻间,水流激荡,房间里湿了一大片。这木桶之大,其实早已经超出了桶的定义,可以称其为池。

    一个喜欢在水中扑腾的人,自然不会嫌弃洗澡的地方大。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自然也不会吝啬于自己建一个浴池。

    李闲在水中折腾了一番后平躺在水面上,闭着眼睛安静下来。每当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里都格外宁静,闭上眼睛漂浮在水面上的感觉总是会让人觉得很特别。而就在他刚刚开始考虑怎么才能最完美的解决瓦岗寨的事,他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然后有人步伐轻缓的走了进来。

    李闲不用想也知道进来的是谁,这个院子里除了他自己之外还住着一个女人,而在郓城,貌似也只有这个女人进入自己房间的时候才会这么随意自然。

    “我吃亏了。”

    李闲躺在水面上闭着眼睛说道。

    一袭碧绿色长裙的叶怀袖在李闲身边坐下来,挽起袖子伸出手轻柔舒缓的为他搓着胸前。她自然而然的坐在那里,自然而然的伸出手帮李闲洗身子,这场景如果被外人看到的话,说不得会惊掉了一地的下巴。估计谁也不会想到,看起来冷冰冰永远一副古井不波摸样的叶大家竟然也会有如此乖巧小媳妇的一面。

    “吃了什么亏?”

    叶怀袖的手指在李闲的胸膛上轻轻拂过,哪里像是在搓澡?

    “我洗澡被你看到了,这不是亏了?”

    李闲认真的说道:“所以我早晚要看回来一次,不然我睡不着觉。”

    “好啊。”

    叶怀袖居然站起来,缓缓的将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褪去,最终一具完美到了极致的身子展露出来,而后,她居然还很自信的展示了一下身姿,做了几个撩人的能将人鼻血引出来的动作。在李闲诧异的目光中,她抬起修长笔直充满了弹性的腿,缓缓进入了水中。

    李闲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用一种很担惊受怕的语气问道:“你……这是要干嘛?”

    叶怀袖靠近李闲坐在水里,将头轻轻靠在李闲肩膀上说道:“你就快要死了,所以我不打算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

    ……

    李闲懊恼道:“你亲丈夫才回来,怎么就要咒他死?”

    叶怀袖脸色平静的说道:“因为有个人给他写了一封亲笔信,而如果他看了那封信之后就一定要去,只要他去了,就一定不会再活着回来。所以我不打算让他带着些许遗憾走,能多满足他几个要求也不算什么。”

    李闲微微一怔,看着叶怀袖问道:“哪个乌龟孙子王八蛋写信勾引你亲丈夫去死,我现在就去剁了他熬一锅王八绿豆汤吃吃。”

    叶怀袖从大到离谱的木池中探出手,将自己衣服里的一封信捏起来递给李闲道:“如果他是一个乌龟孙子王八蛋,也是一个聪明的乌龟孙子王八蛋。”

    李闲将信接过来,信封上只写了李将军亲启五个字。

    他将书信展开,只看了几眼随即眉头微微皱起。将这简短的书信从头至尾极认真的看了一遍之后,李闲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看来你猜的不错,你亲丈夫看起来好像真的要死了。”

    只是很快,他便灿烂一笑道:“前提条件是,看起来他要死了还得看是不是在他自己想死的时候。可是你的亲丈夫有自己想死的时候吗?显然是没有的。”

    他自问自答,好像很欢乐的样子。

    “你不去?”

    叶怀袖眯着眼睛问道。

    李闲想了想,看着叶怀袖因为水温偏热而变得越发明艳动人的脸极认真的说道:“就看你用什么样的方式来阻止他了,你要有自信,你行的。”

    叶怀袖深深吸了口气,凑过去贴在李闲耳边吹气如兰道:“我在上面。”

    四字真言一出口,某人某部顿时笔直铁硬如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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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70708724将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将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将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