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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等武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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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说洗过澡换了一身清爽衣服的裴行俨是个标志的少年,十七八岁年纪,身材比李闲略微矮一些,但看起来要壮实不少。填饱了肚子,又彻彻底底洗了四遍澡后,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这澡足足洗了半个多时辰,第一桶水洗过之后简直就如黄河的河水一样让人看了触目惊心,又洗了三遍,帮他搓背的士兵都累出来一身臭汗,皮肤都被搓成红色这才清洗干净。

    洗过澡之后裴行俨觉得自己换了一个人似的,从头到脚都轻松无比。出了军帐他找到正在一条小河边垂钓的李闲,站在李闲身后微微弯腰施礼道:“多谢!”]

    李闲回头对他笑了笑,指了指身边草地道:“坐下来聊聊吧。”

    裴行俨距离李闲一米左右站住,想坐下犹豫了一会儿却叹了口气没有坐下,李闲见他样子可笑于是问道:“怎么了?”

    裴行俨叹道:“不经一事不明一理,瓦岗一战后我落魄潦倒连饭都吃不上,东郡俱是瓦岗寨的人,而东平郡俱是你燕云寨的人,本想以我的身份一路投官府最起码不可能解决不了吃喝,可后来才返现东郡,东平郡内想找个官府竟然都是难如登天。没奈何只好一路讨饭前行,那一身脏衣服又做被子又做衣服,着实陪了我几个月,现在换了一身新衣服竟然舍不得席地而坐了,惭愧。”

    李闲哈哈大笑道:“既然你打算留下来,难道还怕我燕云寨连衣服都没有?说说吧,以你的本事,就算轻敌冒进也不会如此落魄吧,怎么可能一个士兵都没有带出来?”

    裴行俨苦笑,蹲在李闲身边道:“我与家父光禄大夫河南道讨捕大使裴仁基率军攻瓦岗,一开始的时候战事颇为顺利,屡有斩获,瓦岗兵力多于我军,为激励士气家父将所缴获之财物俱分赏给士兵,监军御史萧怀静向我父索要贿赂,不然就以这件事上书弹劾家父。家父已经将财宝全都分了出去,哪里还有钱财给他?”

    “第二日,家父率军进击,瓦岗寨中兵马尽出与我军激战,瓦岗寨有一员虎将名单雄信,与我父交手,我父不敌,我便率军去接应,却被瓦岗寨的马军首领程知节率军阻拦。那程知节使一条丈八长槊,武艺精湛,与我交手几十回合不分胜负,我心急去救家父,却又被瓦岗寨军师徐世绩派兵抄了后路,萧怀静那厮竟然不许援军救我,率后军退走!我奋力厮杀冲出重围,可家父却被那单雄信擒住带回瓦岗寨。”

    “我独自一人回营中找萧怀静那厮理论,那厮竟然说是家父与我勾结瓦岗寨才以至有此惨败,他命人抓我,我杀出一条血路出来,然后觉得不忿,便又持我的双锤杀回去,一锤将萧怀静那厮砸死,我本欲收拾人马再去救家父,奈何那些士兵将校见我砸死了萧怀静不敢随我,萧怀静那厮的亲兵以弓箭围射,我只能再次杀出重围逃走。”

    “后来我便独自一人去瓦岗寨门前叫阵,让瓦岗寨放了我父亲。又是瓦岗寨马军首领程知节出来,他说我若能赢得过他手中长槊便放了我父,我与其在瓦岗寨外大战了二百回合,我当时已经一日一夜没有吃过饭,气力渐有不支,赢不下程知节便只能退走,那程知节也是个好汉,瓦岗寨军师徐世绩在城墙上劝我投降,并且说厚待我们父子,我不允,徐世绩下令士兵们用挠钩套索抓我,被我冲出,程知节没有趁人之危,当得起磊落两个字。”

    李闲感兴趣道:“那你便打算一路走到齐郡去?”

    裴行俨点了点头道:“家父曾在张须陀老将军麾下任职过,我本打算去投靠他的。”

    “那你为什么决定留下来?”

    李闲又问。

    “我想来想去,在你和张须陀老将军之间,还是觉得你救出我爹的成算大一些。老将军就算仗义可他为齐郡通守,也不能擅离职守去攻打瓦岗吧,再说……以他手下那三万郡兵,未见得是瓦岗寨的对手。”

    “有件事要告诉你。”

    李闲微笑着说道:“朝廷已经下旨,命张须陀率军西进征讨瓦岗寨。”

    “啊?!”

    裴行俨猛的站起来看着李闲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

    裴行俨大喜道:“如此来说,救出家父有望?”

    李闲摇了摇头缓缓而认真的说道:“指望张须陀救出你父亲,一点希望都没有。因为……我就是来阻止他西进的。”

    ……

    ……

    “不走?”

    李闲眯着眼睛看着裴行俨问道。

    裴行俨一屁股在草地上坐下来,也不在可惜那身干净的新衣服,揉了揉发皱的眉头苦笑着叹气道:“我若走了去投张须陀,便先要和燕云寨的人马开战,先不说能不能打赢,就算能打赢,张须陀老将军率军千里进击,瓦岗寨以逸待劳,胜算也不大。”

    他侧头问李闲道:“你真有办法救出我父亲?”

    李闲真诚道:“现在没有办法,我与瓦岗寨大当家翟让没有交往,我就是现在答应了你也是虚情假意,日后做不到的话,你便会恨我。我欣赏你的本事,敬重你的为人想留下你这不假,但我不能骗你。”

    他笑了笑道:“不过我义父张仲坚与翟让有很深的交情,我已经写了一封书信送回东平郡给我义父,请他写信送去瓦岗寨,看看能不能让翟让放人。不过我听说瓦岗寨军师徐世绩爱才,他必然不会难为你父亲的,而且,他若是想杀你只需下令万箭齐发你不也逃不了吗?所以你放心,你父亲现在应该没有危险。”

    他想了想说道:“你若是不急,便在我这里等些日子。若是心急,可去投张须陀。只一样,若是张须陀绕过东平郡,我不会阻拦他,若是张须陀率军走东平郡的话,我与他之间必有一战。”

    李闲道:“之所以我来见张须陀,是因为他手下都尉罗士信与我乃是兄弟之交,我不想与他在沙场上见面。所以才会来齐郡,打算劝一劝张须陀。还有都尉秦琼,虽然只与我有一面之缘,但我对其为人也十分钦佩。与这样的英雄豪杰厮杀非我所欲也,若是你再去齐郡的话,这一战我便更不能打了。”

    李闲考虑了很久后说道:“这样吧,你若是决定去投齐郡,替我劝说张须陀不要打我燕云寨的主意。为了罗士信,秦叔宝,再为了你父亲,我便再退一步,他可以率军从东平经过,但不要有什么图谋,不然,为了才过上几天安稳日子的东平郡百姓,即便他是当世名将,我也誓杀此人。”

    李闲道:“你自己考虑吧。”

    说完,便盯着小河中那鱼漂,不再理会裴行俨。

    裴行俨坐在李闲身边久久无语,足足坐了半个多时辰后终究还是长叹一声道:“为什么绿林中多豪杰,意气相投,可朝廷中却都是勾心斗角阴谋算计?你为了罗士信可以不与张须陀交战,才与我相遇便如此仗义,我如何还能走?”

    他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投进水里,惊散了才准备要钩的鱼儿。

    “将军可有把握说服张须陀?”

    李闲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很小,很漂亮。

    ……

    ……

    “元庆,你这一对铜锤,真的一支三百斤,一对六百斤?”

    李闲好奇问道。

    裴元庆将双锤掂量了一下笑道:“将军这是听谁说的?真要是六百斤谁能舞的起来?提起来倒是可以,战阵厮杀用六百斤的兵器,累也累死了,还怎么与人交手啊。此锤一个重三十八斤,两个加在一起也不足百斤。”

    李闲微微诧异,心说前世那评书果然不靠谱。

    他仔细看了看裴行俨这对铜锤,锤柄足有一米,锤头如西瓜大小,想来不是纯铜打造,估计着也不是实心的东西,不然那么大一个铁疙瘩也不知三十八斤。这锤如横刀差不多长短,铜锤上有不少锐利的倒刺,若是砸在人身上估计立刻就会血肉模糊。他走过去接过一柄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与他黑刀重量倒是相差无几,只是比他黑刀短了足有三分之一。

    虽然铜锤并不似前世评书中所说的什么足有六百斤沉重,但因为锤柄很长,所以一般人想要舞动起来也是极艰难的,由此可见裴行俨这一身的力气着实惊人。

    见李闲对自己的兵器感兴趣,裴行俨起了比武之心,他犹豫了一会儿问道:“要不,我陪将军过几招?”

    李闲哈哈大笑道:“免了吧,你若是想比,过几日便会有一个武痴前来,你和他比过再说。”

    裴行俨失望的叹了口气,他已经知道李闲便是在辽东大出风头的少年将军燕云,传说中那一柄黑刀威力无穷,燕云此人更是被传的神乎其神,说其有鬼神难测之功。如今传说中的人物就在眼前却不能一战,裴行俨心里痒痒的要命。

    李闲看着他那失望的样子笑了笑道:“待解决了张须陀之事,回到东平郡我自会与你比试一番,当着大家的面打一场,这样我也好为你安排位置。”

    裴行俨恍然,知道李闲是要重用自己,连忙抱拳道:“多谢将军!”

    李闲说等到回东平郡在比武,分明是想让他在燕云寨的好汉们面前展露本事以服众,这样李闲才好名正言顺的给他安排一个位置。想到此处,裴行俨对李闲更是钦佩。他实在想不到,这少年将军非但仗义,而且心思也极细密。又一想李闲如此年纪便能成为占据一方的大豪杰,必然是极有本事的。

    就这样在此地等了六天,第六日傍晚时候,几十骑人马从远处风驰电掣而来,他们能通过二十里外和十里外两道戒备,其身份已经昭然若揭。果然,才进了军营,最前面的一个脸色黝黑的少年便大声喊道:“安之在何处?快出来见我!”

    在他身后,一个身高九尺的黄脸大汉微笑着走在后面,牵着一匹极雄骏的黄骠马,马鞍旁得胜勾上挂着一杆长槊,那槊锋竟然足有四尺长,看起来锋利无匹。此人面貌忠厚,眉如卧蚕,一双大眼极为有神,看起来三十几岁年纪,正是齐郡都尉秦琼秦叔宝。

    快步走进军营的黑脸小子自然就是罗士信,他一边高声呼喊一边大叫道:“老子来讨酒喝了,安之还不快出来迎接!”

    他话才喊完,一个酒囊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了过来,去势极快,直奔罗士信的面门。若是被打中的话,说不得会被打破了鼻子。

    罗士信伸手接住,哈哈大笑道:“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某人慢悠悠从大帐中走出来叹道:“你哪里像是个客人?倒像是个打家劫舍的蛮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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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武痴对武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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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士信嘿嘿一笑,拔开酒囊的塞子灌了一大口,酒顺着他的下颌淌下去很快就打湿了前襟,他抹了抹嘴角,看着李闲哈哈大笑。]

    “噢!”

    罗士信一拍脑门笑道:“只顾着高兴,倒是忘记给你介绍,来来来,这位便是秦大哥,你也见过一面的。只是上次你来去匆匆也没顾得说上几句话,这次咱们兄弟好好相聚!”

    李闲其实早已经发现了那黄脸大汉,对于秦琼李闲在前世就十分欣赏,可以说,前世的时候隋唐时期李闲最欣赏的几个人,罗士信和秦琼都在其中。还有一位,便是如今瓦岗寨的军事徐世绩。能与这种传说中的豪杰结交,李闲真心高兴。他大步走过去对秦琼施礼道:“秦大哥,终于再见到你了。”

    秦琼连忙回礼道:“李将军多礼了,上次匆匆一别,秦某也颇为遗憾。”

    李闲道:“秦大哥何必如此客气,千万莫再叫我什么李将军,如士信一样叫我安之就好。”他一手拉着秦琼一手拉了罗士信笑道:“快,咱们走,到帐中说话,我命人准备酒菜给你们接风洗尘。”

    秦琼和罗士信却同时顿住脚步,罗士信看着李闲笑了笑道:“安之你莫心急,还有一位熟人也来了,你倒是真应该迎一迎才是。”秦琼也是微笑点头道:“今日前来我和士信可不是主客,只是陪同前来。”

    李闲微微愕然,顺着罗士信的指点去看。只见随行的齐郡骑兵往左右一分,一位身穿深蓝色锦衣常服的老者从后面缓步上来,虎目长须,身形健硕,虽然步伐缓慢但带着一股久经沙场才会有的无惧气势,虽然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却依然行如猛虎,稳如山岳。李闲仔细看过去吃了一惊,此人正是齐郡通守张须陀!

    “不知道老将军亲自远来,还请恕罪!”

    李闲连忙上前,以晚辈之礼相见。

    张须陀却闪在一边不肯受他一拜,肃然道:“李将军,如今你我还是敌非友,这晚辈之礼恕我实在不敢受。”他抱拳道:“今日冒昧前来,倒是叨扰了李将军。”

    李闲见张须陀虽然面有微笑但却一副清冷模样,知道一来是因为双方身份敌对再者便是上次在岱山的时候自己说话可没留客气,张须陀就算是豁达之人,也不可能和自己见面表现的过于热情。毕竟如今他还是朝廷武将,而自己却是已经抢了大隋一个东平郡的大贼。

    李闲直起腰身,脸色郑重施了一个平礼。张须陀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他受了李闲这平礼,不以长辈的身份自居,也回了一个平礼。

    “老将军请!”

    李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正说着,达溪长儒举步从后面走来,他身后跟着裴行俨,好奇的大量着罗士信等人。

    “安之,有客道?”

    达溪长儒问道。

    李闲连忙介绍道:“师父,这位便是名动天下的齐郡通守张须陀张老将军。”

    他又张须陀引荐道:“张老将军,这位便是李某的恩师,达溪长儒。”

    听到这个名字,张须陀脸色顿时一变。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一下面前这刀疤脸的汉子,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肃然施礼:“见过达溪将军!”

    达溪长儒也是仔细的打量了一眼张须陀,上前几步将其扶起道:“久闻张将军之名,不想今日方能一见。”

    张须陀连忙说道:“将军切莫如此说,折煞张某了!”

    说起来,达溪长儒虽然面貌看起来也便是四十岁上下,实则年纪比张须陀还要长几岁。只是张须陀还籍籍无名之时,达溪长儒早已经名动天下了。当年达溪长儒最盛时任荆州总管,三十六州兵马皆归其指挥,隋文帝杨坚对其十分倚重。后来达溪长儒镇守北疆,突厥人闻其名而不敢南下,其威望犹在今日之幽州罗艺之上。只是后来大业皇帝杨广登基后,弘化一战达溪长儒看破朝廷龌龊,愤而辞官隐去。

    那个时候的张须陀还无人知晓其姓名,对于达溪长儒,张须陀是发自真心的敬畏。以两千精骑力抗突厥沙钵略可汗四十万大军,双方战于周盘,敌我兵力悬殊,士兵皆惧,唯达溪长儒从容应对面不改色,率两千精骑与突厥大军血战三日,接战十四次,士兵们兵器都打没了便以拳肉搏,人人双手皆可见骨,硬生生杀敌一万多人,逼退沙钵略,以至于后来突厥人闻达溪长儒之名便战栗不已。

    张须陀虽然只比达溪长儒小几岁,可对于他来说,达溪长儒便是往日大隋之军神,乃是武将最为崇拜的一座高山。

    ……

    ……

    “东平郡之事,就交给我师父去谈,咱们出去走走,不然也是打扰他们说话。”

    李闲笑了笑说道。

    秦琼笑道:“实在没有想到今日能见到达溪长儒将军,这次算是来对了。我还少年时,便听说过太多关于达溪将军的事迹,现在我还能背得出当年高祖皇帝下旨嘉奖达溪将军的诏书:长儒受任北都,式遏寇贼,所部之内,少将百倍,以尽通宵,四面抗敌,所向必摧!”

    秦琼向往道:“再想当年周盘一战,那是何等壮阔!”

    李闲与他一面说话一边往外走,跟在他们后面的裴行俨忽然伸手拉了拉秦琼的衣服问道:“久闻秦将军威名,一杆长槊天下莫敌,那个……你便是将军所说的武痴?”

    秦琼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哈哈笑道:“我可不是什么武痴,武痴是这个才对。”

    他指了指罗士信道。

    罗士信看着裴行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裴行俨再对罗士信抱了抱拳道:“久闻罗将军威名,一杆长槊天下莫敌……”

    罗士信扑哧一声笑道:“你这人难不成只有这一句客套话?”

    他抱拳对裴行俨道:“久闻裴将军威名,一杆长槊天下莫敌!”

    裴行俨脸红道:“那个……我用锤。”

    四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笑,很快便互相熟络了起来。罗士信听说裴行俨在瓦岗寨万军杀入杀出,顿时对他大为赞赏然后拉起裴行俨的手臂便要出去比试。裴行俨因为被李闲拒绝,早就快憋疯了。只等着李闲口中那武痴到来,好不容易盼来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听罗士信要与他比试立刻点头答应,两个人分别上马,一人用长槊,一人用双锤,很快便战成一团,槊来锤往,一时间打的难解难分。

    秦琼看着二人比试叹道:“士信已然习武成痴甚至带着几分癫狂,今日一见这裴行俨居然也是一个痴人,他们二人倒是好对手!”

    李闲看着二人来回拼斗,渐渐越打越快,一个槊法精奇一往无前,一个双锤沉重动如风雷,两个人很快便交手二十几个回合居然不分胜负。

    秦琼叹道:“当真是棋逢对手!”

    李闲笑着问道:“秦大哥,你看士信和裴行俨,两个人谁取胜?”

    秦琼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五十个回合内难分胜负,不过再打下去士信必胜无疑。裴行俨虽然天生神力,那一对铜锤也确实使的漂亮,可一来士信占了兵器上的优势,二来裴行俨招式有些死板,久战胜算不大。”

    他看向李闲问道:“你觉得呢?”

    李闲点了点头道:“裴行俨日后必成大器,实为虎将,可比起士信这等武痴来还是稍逊一筹。我也这样看,五十回合内,士信便当取胜。”

    罗士信越战越觉得痛快,一边打一边哈哈大笑,手中一杆长槊真如毒龙般上下翻飞,越使越快,到最后变作一片槊影竟然分不出虚实。有道是一力降十会,裴行俨仗着手中这一对铜锤也不知道胜过多少高手,这一对铜锤若是砸实了,天下少有人能接得住。可今日他这一力却降不住罗士信的长槊了,几个月前他与瓦岗寨马军统领程知节大战两百回合不分胜负,那个时候他还是一日一夜没有吃喝。可这次,酒足饭饱的裴行俨,五十个回合内竟然真的被罗士信一槊砸落马下!

    掉在地上的裴行俨晃了晃脑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大叫道:“痛快!不服!”

    言罢,捡起地上的双锤再次上马,与罗士信战至一处。

    又三十个回合,罗士信看了个空挡再次将裴行俨打落马下。裴行俨揉了揉肩膀,抱拳对罗士信道:“裴某不是对手,佩服!”

    罗士信连忙下马还礼道:“裴兄弟手下留情,罗某胜的侥幸。”

    裴行俨回头看了李闲和秦琼一眼,忽然压低声音问罗士信道:“士信兄弟,你与李将军若是交手,谁胜谁负?”

    “为什么问这个?”

    罗士信心生警惕问道。

    裴行俨怅然道:“前几日我欲与李将军比试,可惜他偏不与我打。”

    罗士信闻言笑了笑低声道:“实话实说,若是我与安之只是比武切磋,我和他胜负在五五之数,谁也奈何不了谁。可若是以命相博的话,我必败无疑!”

    “当真?!”

    裴行俨惊讶问道。

    罗士信点了点头:“我从不说谎。”

    裴行俨惊惧,他心中本来还有着些许得意心思,总觉得李将军不与自己交手是怕打输了,谁想到竟然连罗士信都自认不是李将军的对手,他立刻便羞臊的红了脸。回头再看李闲时,一脸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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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且当是酒后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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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不得不佩服张须陀!”

    李闲由衷的赞叹道:“若是换做我的话,可不敢只带十几个亲随就到敌人营地里谈判,就算身边有秦叔宝罗士信这样的虎将,我还是不敢。”

    达溪长儒笑了笑道:“安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李闲嗯了一声道:“您问吧。”

    达溪长儒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整理措辞:“你日后是不是要取齐鲁两郡?”

    李闲想了想点头道:“齐鲁富庶,是为根基之地。日后等燕云寨人马再壮大一些,自然是会取齐鲁两地。”

    达溪长儒叹道:“那你不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李闲笑了笑问道:“师父的意思是说,我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拿下张须陀?”

    达溪长儒点头道:“齐鲁两地之所以显得富庶,便是因为有张须陀坐镇,远近绿林道上的队伍没人能攻进去,不夸张的说张须陀是齐鲁两地的守护神。只要除掉他,齐鲁之地再无良将,若燕云寨人马全力而击的话拿下这两个郡应该没有问题。如此好机会,你为什么不把握住?”

    李闲看着达溪长儒认真道:“师父明明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何故还要问我?”

    达溪长儒哑然失笑道:“不听你说说,终究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李闲想了想说道:“为时过早。”

    “齐鲁富庶,我确实看着眼馋,若是经营的好那便是真正的立足之地,可现在就想去齐鲁两地确实太早了些。大隋虽然已经如腐朽的巨树即将倾倒,可其兵威还是不可小觑。如今大隋的百万大军还在辽东,趁此机会拿下齐鲁两地看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旦咱们杀了张须陀继而拿下齐郡鲁郡,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朝廷必然会调集兵马倾力来攻,以咱们燕云寨如今的实力还扛不住大隋全力一击。”

    “以前那些打齐郡主意的,如王薄,孙宣雅,郝建德,石河子,裴长才之流无非是想劫掠一番,也并不敢有占据这两地的打算。一旦有人真的占据这两地,除了朝廷调集来的大军之外还要应付其他各路义军的挑战。”

    “现在占齐鲁,还是太早了些。再等等吧,等大隋的根基烂的再彻底一些,到时候莫说绿林道,就算是各卫的大将军,各地的总管,甚至各郡的郡守只怕也会趁乱而起,隋失其鹿,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待那个时候,各路人马谁拳头硬谁说了算,不必再担心朝廷的打击,咱们占着东平郡紧挨着齐鲁两地,不急。”

    他看了一眼天上的繁星闪烁认真道:“而且,我不想因此而与罗士信和秦叔宝交恶。他们两个人都是难得的将才,若是日后能得到他们二人相助,咱们燕云寨将如虎添翼。”

    达溪长儒笑道:“说来说去,最后这句才是真正的理由!”

    李闲笑了笑,喝一口酒后叹道:“一城一地易得,一良将难求。”

    他低声道:“若是将齐郡和罗士信秦叔宝相比较让我选择,我宁愿不要齐郡也不想与他们二人失之交臂。”

    达溪长儒点了点头道:“如今咱们燕云寨不缺精兵但缺强将,说起来铁獠狼,洛傅,东方烈火他们几个,领一营兵马已经是其最大的能力了,论武艺,他们几个人勉强上得了台面,可论兵法战阵称不上将才。说起来,如今咱们燕云寨可堪大用的倒是只有雄阔海,牛进达,刘黑闼三个,你虽然让陈雀儿为水军之主将,可按我来看,陈雀儿其才也不足以当此重任。”

    李闲没有说话,但他心里知道达溪长儒说的没错。现在五行大营的五个都尉,除了雄阔海之外其他四人都出自血骑和铁浮屠马贼。当时之所以如此任命,是因为那个时候李闲麾下确实没有将才,而且这四个人也都是心腹。可从能力上来说,铁獠狼还好些,东方烈火,朝求歌,还有洛傅三人大局观都差了些。倒是如今陈雀儿手下的牛进达和刘黑闼两个人,颇有见地。

    算来算去,五行大营五个都尉,倒是只有雄阔海确实算得上将才。

    达溪长儒笑道:“那裴行俨虽然看起来有些憨傻,但从小就随其父征战,见多识广而且勇武过人,可堪一用。”

    李闲点了点头,笑了笑像是自语般说道:“会有的,都会有的。”

    ……

    ……

    当夜张须陀等人并没有急着离去,虽然这次来见李闲极有可能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给他按上一个私通反贼的罪名,可因为罗士信的缘故张须陀却不得不来。按理说,罗士信不过是他的下属,他没有道理因为一个下属而犯这样的错误。即便罗士信再坚持他也无需妥协,可他知道即便自己不来也拦不住罗士信。拦得住人也拦不住心,就算他下令将罗士信绑起来,那也不过是让两个人离心离德再也不复以前的情义。

    整个齐郡,只有张须陀自己知道罗士信的身份,就连秦琼也一直以为罗士信是个放牛出身的苦孩子,因为以秦琼之仁义不会怀疑罗士信亲口所说的话,虽然这谎话漏洞百出,单单是一样就已经让人生疑。一个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整日放牛,哪里能练得出这样一身本事?普通百姓家根本就用不起那一条长槊,也请不起善于使槊的师父。

    但秦琼从来没有问过罗士信,因为他知道,等到了时候罗士信自然会告诉自己,他如今刻意隐瞒也必然是逼不得已。

    正因为张须陀知道罗士信的身份,他才会冒着被人弹劾的危险与其一路来见李闲。他怕的是万一罗士信受到那燕云寨贼人的蛊惑留下不肯回去,那就真的不好交代了。罗士信为人重义,但凡被他认做是兄弟便会倾心相交。张须陀还真怕万一李闲强留下罗士信,那样的话他与罗士信的父亲就没办法解释了。幸好他与齐郡郡守裴操之关系很好,裴操之也深知齐郡离不开张须陀的道理,而且齐郡百姓官员都对张须陀敬重有加,他倒是不怎么担心有人借此机会向朝廷告密。

    而张须陀没想到的是,居然会在燕云寨的人马中见到达溪长儒。

    两个人相谈半夜,慢慢的话题从弘化当年那一战便转移到了如今大隋的腐朽。在达溪长儒面前,张须陀也没必要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半夜畅谈,他总算也将这几年来淤积在心中的怨气都抒发了出去。

    能见到达溪长儒,这是这次与李闲会面最大的收获。

    这是令他欣慰的事,令他心忧的则是,连达溪长儒这样真正的名将都愿意辅佐那个才十五六岁的少年,愿意忘记自己之前的辉煌甘愿在幕后出谋划策,那个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他是如何让达溪长儒这样的人都能甘心追随的?若说他义气,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理由。

    少年人重义,确实会被人尊敬。

    可达溪长儒这样的人,已经看透了世间沉浮怎么会如此肤浅?

    他心忧于大隋这座大厦将倾,心忧于自己还有没有能力守护齐郡,心忧于这天下百姓何日才能安稳太平。

    与达溪长儒一番深谈后,虽然说出了心中一些淤积的烦恼,可那种短暂的畅然却无法遮挡住他心中深深的忧虑。

    这一夜,张须陀彻夜无眠。

    后半夜的时候,见他帐中的灯火还亮着,秦琼披了件衣服出了自己住的军帐打算去看看,才出门,就看见罗士信也拎着一袋子酒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同进了张须陀的军帐。

    ……

    ……

    “将军怎么还不休息?”

    罗士信在胡凳上坐下来,将手中的酒袋子递给张须陀笑着问道:“要不,我和秦大哥再陪您喝几杯?”

    张须陀一脸慈祥的看了看罗士信又看了看秦琼,笑着点了点头:“可惜,有酒无菜。”

    罗士信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何须跟那燕云寨的大当家客气,咱们三个人就算在这里白吃白喝再白拿,难道还能吃穷了他?”他也不问张须陀是否同意,直接到了外面找来巡逻的李闲特意派来的亲兵,让其帮忙去弄一些酒肉来。李闲安排的亲兵是为了防范自己手下士兵和张须陀等人有所冲突,也是为了方便罗士信他们有什么需求。

    很快,李闲的亲兵便端着满满的一大托盘肉食走了进来,笑着对罗士信等人道:“将军吩咐过,所以这酒肉一直备着。肉还是热乎的,刚好下酒。”

    罗士信笑道:“我就说,安之不是个小气人。”

    李闲的亲兵将酒肉放下后便转身离去,一直到了距离军帐几十米外才站住按刀戒备,张须陀点了点头道:“这燕云寨的大当家倒也是个磊落之人,不然只需让他的亲兵在门口不远处站了,咱们三人想说什么也都要顾忌着。”

    秦琼笑道:“依我看,那李闲倒是做不出这般小家子气的事。”

    张须陀喝了一口酒,沉默了一会儿问秦琼道:“叔宝,好像你对这燕云寨的大当家也颇为推崇?这可不像是你的为人,你嫉恶如仇,这几年来死在你手里的反贼多如牛毛,从不曾见你对一个反贼的首领有什么好感。”

    秦琼微微怔住,自嘲的叹了口气道:“或许是因为这一年来见过太多让人无话可说的龌龊事,什么是贼,我已经难以分清了。况且这燕云寨的大当家也不是和王薄张金称那些人一样的,他不侵扰百姓,不屠害良善,我听说还在东平郡分良田给百姓,由他们燕云寨来出粮食种子,而且收的赋极低。说起来……倒是第一次让我觉得反贼也有仁义之人。”

    张须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神凄苦。

    “大隋,这是怎么了?”

    他抹了一把下颌上流下来的酒,感觉满嘴都是苦涩:“这才三十年啊,短短的三十年,大隋怎么腐朽到了这个地步?”

    罗士信默然,喝了一大口酒,看着那一大盘热气腾腾香喷喷的肉食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秦琼叹道:“若是一年前,我自己或许都不会相信,我会和一伙反贼坐下来吃酒,而且心中居然没有几分负罪。”

    接下来便是很长时间的沉默,三个人喝酒,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样,直到所有的酒都被他们三人喝完之后,罗士信起身打算再去要酒却被张须陀拦住,他看着自己最欣赏最爱护的两个手下,忽然说了一句让他们二人心惊不已的话。

    “若有一日我身死,朝廷不仁,你们两个…就自己寻个好出路吧,这大隋……已经无力回天了。”

    秦琼和罗士信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张须陀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张须陀看着两人惊诧的样子,笑了笑摆手道:“我老了,你们还年轻,这天下再乱终究还是要太平下来的,你们两个跟着我这么久,心性如何我还能不清楚?叔宝忠厚仁义,士信直爽,你们两个都不是心狠手辣能用阴谋诡计的人,所以无法自己成就大事,大隋就要完了,真的要完了,你们两个记住,要选,就要选一个真正能成就大事的人来辅佐,以你们的本事将来封侯拜将轻而易举,说不得能再创一个世家出来!待我死后,你们也不必再守着这腐朽的大隋。”

    他忽然笑了笑,一脸苍凉:“且当我酒后发狂吧,我这一生,从没有如今日这般轻狂过,我能看着大隋一统天下,想不到或许还能看到它消亡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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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神棍(一)

    (感谢冰晨的捧场,求收藏。(-)另外,精华没有了,下周补上。)

    第二百五十五章神棍(一)

    黄河两岸四月间,正是天气最舒爽的时候。三月间还有几分倒春寒,偶尔一夜春风还能如刀子一般吹过让人缩进被窝中瑟瑟发抖。四月里阳光明媚野花遍地,富户中人脱去厚厚的冬衣换了一身飒爽春装还能在离家不远处踏春游玩,远处是不敢去的,万一遇到哪个山寨的强人说不得就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富人有富人的享受,穷人也有穷人可怜的欢乐,就因为天气转暖他们的心情也能变得好一些,毕竟没有冬衣御寒的他们能熬过冬天已经实属不易,如今最起码暂时不必发愁身上的破衣烂衫挡不住北方席卷而来的白毛风。]

    至于如何填饱肚子,如今荒野中的野菜放进水里煮一煮热乎乎的喝下去便能扛半日,比起冬天的时候一块讨来的冷硬馒头也要啃三天要强的太多了。只是遍地的杂草中也说不得有几棵看起来翠绿馋人的野菜带着毒,所以这个春天究竟有多少人因为误食毒草而死谁也说不清,可是官道两侧的尸骸就摆在哪里,慢慢的腐烂变臭。

    济北郡是黄河南岸最荒凉的一个郡了,原因无他,因为知世郎王薄在这里,他的队伍经过任何地方都会如蝗虫过境一般,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随着知世郎手下的人马越来越多,需要的粮食也就越来越多,于是他们即便将济北郡各县耙子一样来回梳理了好几遍,依然没有解决粮草不足的问题。

    所以这段日子王薄很发愁,发愁于还能去什么地方搜刮粮食呢。

    齐郡他是不敢再去的,虽然如今他的手下人马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十五万,可他依然没胆子再去惹齐郡张须陀那头老虎。前后两次,二十几万大军被张须陀那三万郡兵杀的尸横遍野,现在谁再跟王薄提起来去打齐郡的主意他就急,恨不得将出主意的人吊起来打。齐郡有守门虎,虎不出门也就罢了,傻子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自己割肉给猛虎送进嘴里去,更何况割的还是自己腚上最肥的那一块。

    再割,就要割心了。

    王薄发愁的是,如今的济北郡已经犁地一样被自己带着人马清理好几遍,再没有一点油水可以捞出来。齐郡不敢去,再往北就是窦建德的地盘,如今窦建德手下人马虽然不如他多,可是真打起来王薄也不觉得有多少胜算,他可是清楚自己手下这看起来听起来壮阔的十五万大军是什么成色,真正能打仗的连五万都不一定有。窦建德经营河北好几年,根深蒂固,杨义臣都拿他没办法。

    河北不行,附近也就是东平郡了,可是……东平郡有燕云寨,碰燕云寨,那可是连右侯卫冯孝慈都落得个折戟丧命的下场。虽然那燕云寨的李大当家是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以前在绿林道上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物,可王薄还是不敢小觑。就凭着人家两战硬生生把张金称打得灰飞烟灭的战绩,王薄暂时也没打算去东平郡抢饭吃。

    幸好,还有黄河漕运。

    靠着劫掠黄河上的船只,他还能勉强度日。

    四月中旬很平常的一天,太阳已经透过窗子映照进房间里的时候,王薄才缓缓的从床上坐起来,他身边盖着一床锦被却酥-胸半露的女子忍着疼起身伺候王薄穿衣。这女子是王薄昨日意外在山寨中发现的,也是被掳来的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他曾经下令手下看管起来待日后再享用,只是回来之后王薄便忘了这件事,直到昨日巡视山寨的时候见这女子在采摘野花才想起来。

    昨夜一夜的征伐让王薄颇为劳累,虽然天将亮的时候睡了一个多时辰,可还是觉得腰酸的不行,这女子承受一夜风雨比他还要痛苦的多,可惧于王薄的恶名还是不得不伺候他穿衣,王薄见她微微皱眉知道是昨夜自己弄的恨了,他倒也是怜香惜玉的人,在那女子脸上摸了一把道:“反正今日也无事,先不起床了。”

    他伸了个懒腰,又躺下准备再睡一个回笼觉,可是才躺下就听见外面亲兵很不讨人待见的声音:“大当家,山寨外面来了个人,非要见您。”

    “妈了个球!”

    王薄骂了一句道:“随便来了个人要见我就行?这等小事若是再来烦我,我便把你剁成肉泥熬粥!一个人,又不是哪个寨主带着人马来投奔,一个人就算是神仙来了老子也不见,赶走!”

    门外那亲兵用一种畏惧的声音道:“不行啊大当家,不能赶走。而且那人也不是一个人,带了几十个护卫。”

    这亲兵想到那人的名号,心说这确实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了。

    “不能赶走?”

    王薄气的乐了,他厉声问道:“你倒是说说看,怎么就不能赶走,难不成来的真是个神仙?!”

    亲兵咽了口吐沫道:“不是神仙……不过小的也不敢得罪啊,他说……他说他姓李,叫李密!”

    王薄猛的坐起来,脸色大变。

    ……

    ……

    王薄特意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袍,召集手下所有首领亲自到山寨门口去迎接李密的大驾。一边走他心中一边揣测,这名满天下,被人推测为将来天下之主的蒲山公怎么就到了我山寨外面?

    他不敢怠慢,李密这个名字如今就是一个金字招牌,多少人想请去也请不去,人家自己上门,这是多大的面子?那首桃李子的民谣早就被人拆解了个清楚,其中指出那真命天子便是李密无疑。这样一位大人物到来,王薄如何能不忐忑?他带着山寨中所有的首领,快步走到寨门口。

    到了门口的时候他问守门的喽啰:“密公何在?”

    那喽啰难掩激动的指着外面一棵大树下说道:“大当家,就在那边,那人……那人真是真命天子李密?”

    王薄懒得理会,快步走向外面。

    大树下,一位年轻公子站在树荫下,穿一身月牙白的儒衫,手中持一卷书籍微微垂着头在看,旁边两个清秀俊美的小书童,一人执伞,一人执扇,恭恭敬敬的站在那年轻人身边,以伞遮挡着根本就透不过茂密树叶的阳光,另一个则轻轻挥动扇子驱赶飞虫。在那年轻人身边围着几十个身形壮硕的大汉,皆是黑衣皂靴,手扶钢刀,一看便是一群亡命之徒。

    那年轻公子锦衣翩然,风神如玉,看起来俊美绝伦飘飘出尘,那一身月牙白的长衫在微风下轻轻拂动,真如谪仙下了凡尘般让人心生敬畏。

    王薄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了一声,若不是如此风采绝伦怎么和他名气匹配?此人如此风采,那副云淡风轻的摸样,看着便让人折服。他快步往那边走,后面呼啦啦跟着几十个山寨的首领,如此大的举动可那李密竟然如沉浸在书中般毫无察觉。王薄想起李密那挂角读书的传闻,当下更是钦佩。

    “济北王薄,见过密公!”

    王薄走到李密不远处站住,抱拳施礼。他身后数十个头目也随着他一同抱拳道:“见过密公!”

    这时李密仿似才大梦初醒般,回身看了王薄一眼随即歉然一笑道:“只顾着看书,竟然没有发现知世郎到了,罪过罪过!”

    见王薄等人有些诚惶诚恐的样子,李密微微一笑,心中颇为得意。他靠着这种装神弄鬼的举动这些年也不知道骗了多少绿林道上的豪杰,人皆将其视为天人。多少人被他一张嘴说的死心塌地跟着他,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不光是别人,就连李密自己都坚定的认为,自己便是真龙转世真命天子,这世间愚民为自己效命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自从杨玄感起兵造反失败之后,他便一直在各地云游拜访绿林道上的各路豪杰。这段日子以来被他收服的绿林豪杰已经不在少数,只等他一声令下便能汇聚在一起,那将是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但吸取了杨玄感造反失败的经验,李密觉得实力还是不够,听闻知世郎王薄手下如今有兵马十五万,这样一股强大的势力,李密如何能放过?所以,他才亲自来见王薄,打算将其收为己用。

    世人愚昧,自从李密是真命天子的言论遍传大江南北之后,他所到之处,人们对他皆是抱着一种觐见天子的心态。这一年多来,他不费吹灰之力已经收拢了一大批人。

    王薄见李密竟然如此谦逊温和,顿时觉得自己脸上光彩。他连忙说道:“密公大驾光临,我应该远迎百里才对。”说着,他便要走到李密身边,李密手下那些护卫立刻上前一步将他拦住,王薄尴尬的笑了笑。李密微微皱眉斥道:“知世郎乃是我的兄长,你们怎么能如此失礼?退下!”

    那些护卫立刻便退了下去,李密歉然道:“下人不懂规矩,知世郎莫怪。”

    王薄连忙道:“无妨无妨,是我失礼,是我失礼了。”

    他连忙请李密进山寨,众人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李密进了寨门。

    ……

    ……

    酒席之上,李密和王薄寒暄几句,先是赞美了王薄率先起兵反抗暴隋的义举,称赞其为当之无愧的绿林领袖。几句话便将王薄喜的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红光满面。两个人礼尚往来,你赞我一句我捧你一句,席间气氛和谐无比。

    酒过三巡之后,李密看着有些飘飘然的王薄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他放下酒杯,忽然一声长叹。

    “密公何故发叹?”

    李密悲戚道:“暴隋无道,昏君误国,百姓如置身水深火热之中,我每每想到路边饿殍枯骨便心如刀割。自大业六年,我便为解民倒悬而奔走,奈何奔波数年还一事无成,一想起这天下百姓还在受苦,我便心中悲愤莫名!可惜我手中没有倚天之剑,无法斩尽那些祸害苍生的魑魅魍魉!”

    王薄等人互相看了几眼,见李密神情悲戚完全不是作伪更加佩服。

    “王某虽然势单力孤,但若是密公用得上,王某愿意追随密公推翻暴隋,解天下苍生倒悬之苦。”

    他被李密感染,也一脸肃然的说道。

    李密连忙摆手,说什么此番只是慕知世郎之名才冒昧来访,只为探友,不谈其他。他言情真切,众人中以为他觊觎山寨人马的首领都不禁有些愧疚,心说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又吃了半个时辰酒,众人对李密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李密扫过众人,知道这些人已经没了戒心,这才放下酒杯慢悠悠说道:“只是,知世郎如今麾下雄兵二十万却屈居一隅,就没考虑过,更大的发展吗?依我看,诸位豪杰都是当世不可多得的豪杰,将来封侯拜将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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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有客自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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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密在王薄的山寨中盘恒了数日,先是装作惊叹莫名的检阅了王薄麾下的人马,赞其兵马之雄壮当为绿林第一,然后出谋划策建议王薄将马军和步兵混编协同作战,又留下一卷兵书赠与王薄,更说若是王薄率军南下攻打东平郡的话他愿意帮其筹措粮草,待离开之日便会去联络其他豪杰,只要王薄大军出征必会有大批粮草运来。***葵莎言情小说网.kuisha.***]

    这下算是解了王薄的燃眉之急,他感激涕零千恩万谢。

    被李密忽悠了好几天,此时的王薄已经觉得自己是黄河两岸绿林道第一人了。他甚至觉得,只要粮草齐备,这天下间没人能挡得住自己兵锋所指。再加上李密隐晦的挑拨,曾经在岱山下被燕云寨人马杀的狼狈而逃这个仇王薄更是觉得不报不行。将曾经折辱自己的对手踩在脚下,这种心情一旦被撩拨起来便很难平复。

    检阅完了王薄的军队,李密又给他制定了详细的策略。以十五万大军压境,其中十万兵锋直指郓城,那燕云寨的大当家李闲必然会率军相抗,再分兵五万偷袭巨野泽,抢了李闲根基之地,这样燕云寨腹背受敌焉有不败之理?待平定东平郡之后休整一段日子,再引兵攻鲁郡,引张须陀率军来救,然后半路埋伏袭杀,即便张须陀乃是当世名将也只能饮恨折戟。

    这一番谋划更是王薄钦佩不已,对于李密的本事敬佩的五体投地。李密见王薄赞成自己的谋略也很欣慰,他对王薄说当初杨玄感本来是有机会成大事建大业的,他曾经给杨玄感提出上中下三策,若是按照上策进兵如今早已经安邦定国改朝换代了。即便是按照中策行事,也能徐徐图之稳扎稳打最终也能变家为国。可那杨玄感偏偏不听,非得按照下策进兵最终导致惨败身死,不得不说可惜至极。

    王薄道:“密公莫要心酸,只要有密公领袖绿林道豪杰,顷刻间便能聚集百万大军,到时候密公手指所向之处,大军必然将任何敌人都碾成齑粉。”

    李密欣慰道:“若是人人都有知世郎这般见识,这天下何愁不能平定?他感慨道隋失其鹿天下人人都想逐鹿中原,到最后成王败寇。只要绿林道上的各路义军同心协力对抗其他势力,没有人能抢走这大隋之天下。”

    他更是比前几日直接露骨的说道:“若是知世郎能助我成就帝业,待新朝建立之日,知世郎定为首功,封王也是水到渠成之事。”王薄得了李密的承诺,更是对其敬服。

    就这样,在王薄的山寨中停留十余日之后便告辞,王薄再三挽留,李密只说还要去联络其他豪杰为知世郎筹措粮草,不能耽搁。朝廷大军在辽东,这样的良机必须把握,他提醒王薄尽快出兵,至于粮草完全不必担忧。他透露说杨玄感造反之前在黎阳仓督粮,自己当时就在黎阳,知道杨玄感曾经自黎阳仓中运出大批的粮草藏于其他地方,以备他日所需。这些粮草如今只有李密知道藏在何处,其数量之巨养活三十万大军也不成问题。

    王薄闻言大为惊讶,倒是心中踏实了许多。他对李密说密公放心,只要粮草一到立刻就发兵东平郡。

    李密不悦道:“你这是怀疑我不能及时将粮草送到?”

    王薄见李密动怒连忙解释道:“怎么会呢,只是如今山寨中粮草勉强也就够半个月的用度,实在不够支撑大军出征。”

    李密脸色难看的说道:“你若是信我,我离开之后你便即刻出兵,十日之内我必然派遣人马将粮食送到你军中。你若是不信我,何必还要虚情假意的说这些话?就当我从没有来过,知世郎走你的阳关大道,就此告辞。”

    王薄早已经被李密洗了脑子,哪里敢得罪未来的皇帝?

    他答应立刻出兵,李密这才恢复了笑容:“知世郎放心,我是要谋大事的,怎么可能说话不算话失信于人?若真是如此,将来谁还会跟随我?”

    王薄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却忍不住再三叮咛李密请他早日送粮食过来。

    李密点头允诺,随即抱拳告辞。

    王薄一直送出去三十里才回来,心中开始憧憬他日封王的美妙。他手下一寨主疑惑道:“李密真的会送粮食来吗?若是他诓骗咱们出去跟燕云寨的人马开战怎么办?”

    王薄想了想斥道:“密公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说谎?再说,他将咱们诓骗去东平郡他能得到什么好处?他这是在招揽人才,不然又怎么会亲自来咱们山寨?”

    那寨主想了想也是,李密完全没必要说谎,这样得罪了知世郎也得罪了东平郡燕云寨,没理由这样做。

    李密一行离开了王薄的山寨之后,他骑在马优哉游哉好不得意。他身边书童不解问道:“主公,何必如此推崇那王薄?还要浪费粮食给他,可惜可惜,我看也不过就是个草寇罢了,难成大器。”

    李密心情极好所以耐心道:“你这小童懂得什么?我使王薄去打东平郡燕云寨,不过是想将这黄河两岸的局势搅乱,王薄攻燕云寨,杨义臣那老狐狸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无论是王薄败了还是燕云寨败了,杨义臣必然趁机进攻。齐郡张须陀也不会错过这良机,他和杨义臣皆是沽名钓誉之徒,如此扬名的机会对他们来说就是那最香甜的诱饵。东平郡一乱,将杨义臣和张须陀都牵扯其中无暇再顾忌别的地方,这才是我想要的。”

    他哈哈笑道:“让他们斗去吧,我却正好趁着官军无暇分身起兵!至于许诺给王薄的粮草,只怕东平郡战事一起,他就是想抽身也不能了,一个必死之人……我又怎么会浪费粮食给他?”

    小书童崇拜道:“主公当真雄才大略!将那些草寇玩弄于股掌之间,那些家伙却还在沾沾自喜。主公……咱们还要去什么地方?”

    李密伸手往前一指道:“去东郡,拜访瓦岗寨翟让。”

    ……

    ……

    张须陀离开之后,李闲也无心停留便率军返回东平郡郓城。大军归来后,郓城县令裴世生出城十里迎接。李闲问了问屯田之事安排的如何,裴世生详尽解说一番后李闲交待了几句便回到了府里。

    李闲将吴省之那大宅子赏给了裴世生,以奖赏他当日的功绩。裴世生是个心思剔透之人,命人将自己在柳华巷的一座清幽宅子腾出来献给李闲居住。这宅子占地并不大,但被一圈垂柳围着倒是清幽安静。柳华巷,正是因为这巷子两侧各有一排也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垂柳才得名,李闲很喜欢这里的安静所以也就没有拒绝。

    回到郓城之后李闲第一个要找的自然是叶怀袖,与儿女情长无关,他需要了解自己离开这段日子以来东平郡的情况。洪水,烈火,青木,厚土四个营还在外面,他不敢掉以轻心。东平郡才拿下来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各营镇守诸县,容不得出一点差池。

    “最近没出什么事吧?”

    李闲一进门便问叶怀袖道。

    “能有什么事?”

    李闲哑然,随即笑道:“我这人如今就好像一个暴富的土财,离家半日也会惦记着家里那几亩薄田炕席下藏着的那几两散碎银子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叶怀袖微笑道:“发往各县的粮食都已经运过去了,听说了咱们东平郡能分得良田还有种子领,从东郡和济北郡涌进来大批的难民,短短两个月就有不下十万流民涌入东平,这段日子各营兵马都在忙着维持,荒田已经开出来不少。虽然已经过了小麦播种的集结赶不上夏粮入库,但可以种一些收获时间短的东西,只需再有三个月就有粗粮收获,到时候百姓们也就更踏实了。”

    李闲嗯了一声问道:“没有人趁机作乱?”

    叶怀袖点头道:“自然是有的,前阵子从东郡涌进巨野县的几千流民闹事,估计着是有人怂恿的,和巨野县当地的百姓冲突起来,死了几百人。镇守巨野县的是洛傅的青木营,他带着青木营的兵马一口气将东郡闹事流民三千余人尽斩,这才平息下来。不光是巨野,雷泽县也有从东郡来的流民闹事,东方烈火也杀了一些人。”

    李闲立刻皱眉:“只有巨野和雷泽两县有人闹事?”

    叶怀袖点头道:“嗯,厚土营和洪水营倒是没有消息传过来。”

    李闲又问:“闹事的都是从东郡来的流民?”

    叶怀袖嗯了一声,忽然眉头皱起来看着李闲问道:“你是在想……天!我怎么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李闲叹气道:“你平日里管的事情太多了,忽略了也在所难免。毕竟流民闹事这看起来并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看来咱们的邻居似乎并不老实啊。这样吧,明日我便先去雷泽,再去巨野。”

    叶怀袖微怒道:“瓦岗寨的人到底要做什么?”

    李闲叹道:“还能想什么,暂时不过是试探,若是咱们处理不好激起民变,他们自然好渔翁得利。这主意够阴狠歹毒,想来必是出自瓦岗寨那军师徐世绩之手了。他先派人怂恿流民闹事,激起和流民和东平郡百姓之间的矛盾,若是咱们控制不好的话,涌进东平郡的大量难民和当地百姓冲突,只怕很快就会演变成大祸!”

    “我跟你一块去!”

    叶怀袖站起来道:“东郡进入东平郡的难民中,必然有大批瓦岗寨的探子!”

    李闲点了点头道:“也好,你准备一下咱们明日就走。”

    他微微皱眉,心说这徐世绩果然好手段,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试探出我燕云寨的实力,即便我燕云寨控制住了局面,瓦岗寨也毫无损失,若是控制不住局面,他还能趁机东进抢夺地盘。借着庞大的流民队伍的冲击,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拿下雷泽和巨野两县!而且,一旦流民和当地百姓之间的冲突到了不可控制的局面,只怕燕云寨的人马不用别人来攻就得自己撤出来!

    徐世绩,果然名不虚传!

    李闲思虑了一会儿长叹一声道:“洛傅杀人太狠了些,恰中了徐世绩的算计。”

    叶怀袖嗯了一声道:“不能耽搁了,不然咱们连夜上路。”

    李闲想了想道:“也好,你先去收拾一下,尽量多带上些密谍,混在流民中的探子若是不清理干净,哪怕震慑住,流民作乱还是平息不了。我再去见裴世生,让他多在意郓城最近来的流民,不能大意了。”

    李闲从柳华巷的宅子出来,带着亲兵刚要往郡守衙门走,忽然铁獠狼派来的几个亲兵骑马赶到,亲兵们下马行礼道:“将军,铁都尉请您去郡守府,有客到。”

    李闲见那士兵神色颇为急切,一边上马一边问道:“何人到来?”

    那亲兵喘了口气道:“东郡瓦岗寨……军师徐世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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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有人布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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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闲回到东平郡衙门的时候,见衙门外面站着两排大概百名灰衣大汉,这百余人负手而立,身形站得笔直,挺胸抬头,手按腰畔的横刀,百余人站成两列,队形横平竖直,看起来倒是气势十足。在这百余灰衣人的对面,是李闲麾下飞虎密谍四部护卫的百名青衫刀客,同样列阵以待,双方互相注视着,似乎只需一点火星就能点燃双方的敌意。]

    李闲扫了扫,见除了四部护卫百名青衫刀客之外,只有郡守衙门当值的郡兵,并无燕云寨其他人马,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心说铁獠狼若是派出大队精骑戒备反而在瓦岗寨来人面前弱了气势,要是再搞出缴了人家随从兵器的戏码,那就更加的让人看不起。最起码李闲自己心里会觉得小家子气,幸好铁獠狼没有那么做。

    他下马之后,亲兵过来接过大黑马的缰绳走向一边。李闲缓步走向郡守衙门,那百名青衫刀客立刻整齐的行了一个军礼,然后齐声叫道:“将军!”

    李闲微微点头,然后在那百余人的灰衣军惊诧视线中走进衙门大院,而裴世生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他才一进门,瓦岗寨那些灰衣军便忍不住低声交谈起来。

    “将军?那些青衫刀客喊刚才那年轻人做将军?哪个将军?”

    “废话,巨野泽燕云寨,还能有几个将军?”

    “怎么如此年轻?看起来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吧。”

    “你这人好没见识!咱家军师今年也不过才十**岁!”

    “我怎么忘了这个……只是实在没想到,燕云寨的大当家竟然比咱们军师还要年轻,而且听说他便是当年朝廷第一次东征高句丽的时候,在辽东大放异彩的少年将军燕云,怎么看着斯斯文文的不像是个武艺超群之人啊,看着倒像是个书生。”

    “你懂个屁!咱们军师看起来也斯斯文文的,可真打起来程将军都不是能轻易能胜的。”

    “你别总是拿他和咱们军师比,咱们军师惊采绝艳,这天下间还能有几人和军师相提并论?大当家在绿林道上那么高的威望,还不是对军师言听计从?别看军师年轻,那是有真本事的。”

    “你怎么知道人家巨野泽燕云寨的大当家就是没真本事的?”

    “这个……反正不如咱们军师!”

    “那当然,军师的本事,便是那名动天下的李密怕是也不及。”

    领队的旅率回身皱眉道:“都闭嘴,给老子站直了,别丢了咱们瓦岗寨的脸面。你们看看对面那队青衫刀客,不动如山,再看看你们,谁再窃窃私语,老子回头打烂了他的屁股!”

    站在衙门口的几个郡兵听清了他们的交谈,当听到那些瓦岗寨的人说将军不如瓦岗军师的时候,几个人顿时怒目相向。一个才入伍的新兵呸了一声,瞪着那群灰衣士兵低声骂了一句:“这群孙子,早晚让你们知道我家将军的厉害!”

    裴世生见李闲到了,连忙迎过来低声道:“铁都尉亲自带着那人过来的,只说是东郡瓦岗寨的军师来访,也不知道那人什么来意,看样子是个斯文人,带着几分书卷气。年纪不大,却很沉稳。”

    李闲点了点头问道:“在客厅?”

    裴世生道:“没,那人说屋子里憋闷,非要在外面等你。铁都尉陪着他在后面院子里凉亭里坐着。”

    李闲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他缓步走向后院并不着急。心中却想到,看起来云淡风轻?连屋子都不想进,此人心中又怎么可能真的云淡风轻!他虽然还猜不到徐世绩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什么,但估计着和雷泽巨野两县的流民闹事应该不无关系。如果徐世绩是因为流民闹事来的,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

    李闲走的很慢,因为他要趁着这短暂的时间将思路理清。裴世生提供给他的信息太少,能分析出来也不是很多,但对于一会儿见面谈话肯定有帮助。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闲越来越喜欢揣摩人的心里。从很小的事情入手,来推测人此时的心理状态,但李闲并不确定自己推测的对不对,一切还要等见面之后才能看出来。

    他到了后院的时候,离着很远便看到一个身材修长瘦削的人,正站在后院那棵正巧盛开了花朵的桃树下。这是一棵野桃树,用老百姓的话说叫毛桃子,结的果子很小而且并不甘甜,相反,吃起来酸中带着些苦味,不过却是越吃越有味道。此时正是桃花绚烂,那人站在树边似乎是被粉红色的桃花吸引住了视线。

    那人穿一身蓝色长袍,双手负于背后,身形比李闲稍微矮了些,也瘦了些,李闲想起在门口听到的那些瓦岗寨士兵的低声交谈,心中对这名扬千古的人物倒是更多了几分好奇。此人这么瘦,是如何能与程知节交手也不会轻易落败的?李闲虽然没见过程知节的武艺,但裴行俨的本事他却了解的清清楚楚。能与裴行俨大战二百回合不分胜负,由此可见那程知节的武艺绝对是一等一的。

    李闲自然不会相信后世那评书中的说法,程知节只会三斧子半的绝招。

    “有贵客到,未能远迎,倒是失礼了。”

    李闲轻笑着说道。

    那人听到话音缓缓转身,先是仔细的打量了李闲几眼,随即脸上浮现出一种惊讶表情,虽然被他掩饰的很好但还是有些许露了出来。他看着李闲,往前迎了几步抱拳道:“这位莫非就是燕云寨李将军?”

    ……

    ……

    “早就想来拜访将军,只是寨子里俗物缠身。一直拖到了今日才来,将军莫怪。将军曾经救下我瓦岗寨一名首领,这份情义徐某一直铭记于心。实不瞒将军,那人便是徐某同族的叔叔。”

    徐世绩面貌清秀,看起来确实带着几分书卷气。他穿一身天蓝色的长袍显得干净清爽,丝毫没有远来的风尘仆仆。看样子在进城之前应该是特意换了衣服,显然,他对这次相见也是颇为重视。他面色白净,嘴唇为薄,眉毛很细倒是如女子一般,那一双大眼却是炯炯有神。这是李闲至今为止见过的最有神采的一双眼睛,比之于龙庭卫都尉文刖的眼睛还要让人印象深刻。

    李闲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徐大哥何必如此客气?倒是我初到东平郡,应该先去拜访军师和翟大当家。”

    徐世绩寒暄了几句,双方随即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他不急着表面来意,李闲也就不急着问。如此冷场了片刻后,徐世绩忽然笑了笑道:“在来东平郡之前,我想过最少三种与将军进入话题的方式,就在刚才,我还在想如何让将军先问起我的来意,这样也好说话一些。”

    他微笑道:“可是将军不动如山,倒是让我无从开口了。”

    李闲笑道,你一定猜不到我刚才在想什么?

    徐世绩想了想,微微摇头道:“这确实无从猜起。”

    李闲笑了笑说道:“我刚才在想,厨房里是不是还有菜,还有多少肉,也不知道我藏在床底下的那坛陈年老酒是不是被人偷喝了,万一待会儿凑不出一桌饭菜,拿不出一壶老酒待客的话,那我岂不要羞死?所以,我一直想起身离开去厨房看看,可是又一时想不到借口,早知道先去厨房便好了。”

    徐世绩怔了一下,哑然失笑。

    “无论如何,我也猜不到将军想的是这个。”

    李闲本来还在笑着,却忽然肃然道:“那么,我便来问吧,徐大哥不远千里来东平寻我,不知所为何事?”

    他刚才还在说厨房饭菜有酒无酒这样的琐碎小事,忽然一本正经的问了出来倒是让徐世绩又没有料到。他本以为李闲是顾左右而言他,故意在鸡毛蒜皮的琐碎事上纠缠拖延,在李闲提到酒肉的时候,他脑子里已经在自然而然的思索着接下来的话题,也在考虑着如何将话题绕回来,引入正题。可李闲这突兀的转折将他的思绪打乱,这让徐世绩对李闲刮目相看。

    他从不曾小看过任何对手,李闲的另一个名字燕云早已经名动天下,所以这次来他才会亲自来谈,他怕换了别人鲁莽反而坏了事。

    他赞赏的看了李闲一眼,点头道:“那好,我就直说了吧。”

    徐世绩坐直了身子,肃然道:“我家翟大当家使我来问问将军,可是我瓦岗寨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将军?”

    这话倒是让李闲怔了一下,他思索了一会儿认真道:“从无瓜葛。”

    徐世绩又问:“既然从无瓜葛,可是将军看上了我瓦岗寨的地盘,打算取了占为己有?”

    李闲眉头微微皱起,心说这徐世绩果然高明,两问,便已经夺了先机。

    这本是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可是李闲偏偏想了很久才缓缓舒了一口气郑重道:“我燕云寨如今还取不了东郡。”

    这回答听起来并没不干脆,可徐世绩却脸色微变随即同样郑重的点了点头,他犹豫了一下抛出第三个问题:“既然我瓦岗寨与燕云寨毫无瓜葛,既然将军也说以燕云寨如今的势力暂时打不下东郡,为何派人屡屡到我东郡散步谣言?诓骗我东郡百姓都来投你燕云寨?”

    这一问出乎了李闲的预计,他眉头顿时皱起。

    ……

    ……

    徐世绩喝了一口茶,瞄了一眼李闲的脸色后说道:“将军真不知道此事?”

    李闲认真道:“我素敬仰翟大当家的仗义厚德,也敬仰徐大哥的睿智博学,更敬仰瓦岗寨行事光明磊落,即便我想与瓦岗为敌,也会正大光明的在战场上击败瓦岗军而不是用这龌龊手段。不瞒徐大哥,正因为大量流民进入我东平,还有人挑唆流民闹事,与我东平郡当地百姓冲突不断,我正要赶去雷泽巨野两县处理此事。”

    他看了徐世绩一眼道:“本以为是徐大哥妙计,我之前还穷尽心思在想如何破之,想来想去,最快最猛最干脆的办法还是带着队伍和瓦岗军一决胜负。若是徐大哥你晚来半日,说不得我已经领军出城了。”

    徐世绩知道李闲前面说的什么敬仰瓦岗仁义厚德之类的不过是客气话,但他从李闲的话语中也听得出来,这件事看起来真的像是和李闲没有关系,至于李闲后面的一句,他倒有几分相信,这燕云寨的人马从无败绩,想来这李闲也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若此事真的不是他所为,那么他率军去瓦岗寨讨说法也不是虚言。

    徐世绩想了想,认真问道:“将军,不是在说谎?”

    这样不礼貌的话,连铁獠狼都站起来要发作,李闲偏偏没有生气而是摆了摆手示意铁獠狼坐下,然后极认真的反问:“军师,不是在恶人先告状?”

    徐世绩愕然,随即释然一笑。

    李闲也笑了起来,两个人同时问道:“那么又是谁,想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

    问完了之后,两个人再次笑了起来。

    这便是徐世绩为何要亲自来东平的缘故,他只怕派了瓦岗寨中其他人来,一言不合便会起了冲突,笑过之后,他微微叹气道:“看来,有人布下大局,要下一盘大棋。”

    李闲点头:“只是以瓦岗寨和燕云寨为棋子,难道就不怕被反噬的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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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尽可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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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欲当日便赶回东郡瓦岗寨的徐世绩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在郓城多停留一夜。(-)原因无他,恰是因为他中午时候与李闲相互印证消息,终是推测出是有人在故意挑拨离间燕云寨和瓦岗寨,东平郡雷泽巨野两县的流民闹事确实有人怂恿,而怂恿之人不外乎是想渔翁得利。]

    只是那布局之人说什么也不会想到,瓦岗寨的人居然会跑来东平郡质问李闲,这是不符合常理的事,可是在徐世绩那里这又不是什么违理的事,原因很简单,因为李闲曾经救过他的族叔徐瞎子。但徐世绩亲自来郓城却不是念在这份人情,而是因为从徐瞎子嘴里他知道了燕云寨的兵强马壮,他没有把握一战击溃燕云寨,所以这次来,一是为了质问李闲,二是为了探听虚实。

    那布局之人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件小事,所以料不到两个本应因此而敌对的势力能平心静气坐下来谈。

    徐世绩安排人先回瓦岗,向大当家翟让报告这次和李闲相商得来的消息。瓦岗寨那边已经做好了与燕云寨交战的准备,只等徐世绩回去便要发兵征讨东平郡。瓦岗寨中都是些顶天立地的汉子,自然容不得别人欺辱到他们头上。尤其是单雄信和程知节二人,性如烈火,怎么能忍得了这口气?

    他派人回去,让翟让等人且等消息。

    当夜李闲陪着他吃过晚饭之后,两个人便出了李闲柳华巷的清幽宅子,顺着柳华巷一路缓步而行,边走边谈。徐世绩摆手示意自己那百人灰衣军不必跟着,其胆气令人折服。两个人也不带着随从,步伐缓慢,倒好像是一对多年未见的老友重逢般相谈甚欢。

    上了大街之后,恰遇到一对巡夜的骑兵。见到李闲二人后骑兵迅速跟进将两个人围了起来,为首的队正见竟然是李闲立刻下马拜见,李闲笑了笑摆手让其离去,那队正也不多话上马转身就走。

    徐世绩看着那对骑兵远去的背影由衷赞叹道:“将军治军有方,佩服。”

    李闲笑了笑道:“若是连手下人马都不能约束,还能干得了什么?曾经有人说过,为将者当上通天文下晓地理,纵不能呼风唤雨借什么六丁六甲之兵,也要懂得天时地利人和。不过在我看来,其实全在治军二字之上。指挥手下兵马如臂使指,这才是为将者最基本要做到的事。”

    徐世绩深以为然,他点头道:“传说中武侯能请来三日三夜东风,能驱六丁六甲之兵。最后还不是兵败垂成?说来说去,还是蜀国后期再无良将精兵,纵然他有惊天地泣鬼神之才,用兵不能如臂使指,还是落得个凄凉收场。”

    他笑了笑道:“说的有些远了,将军,你可能猜到那布局之人是谁?”

    李闲笑道:“懋功兄还是叫我安之吧。”

    徐世绩点了点头道:“那我便不知羞一次,倒是痴长了几岁。”

    李闲道:“要想知道这幕后布局之人,难!按理说最应该怀疑的,当是朝廷派来的杨义臣。他是那糊涂皇帝封的讨捕大使,做出这等事来倒是符合常理。以他手下那几万人马,根本不可能击败黄河两岸所有的义军。使出这样的手段引你我相斗他坐收渔翁之利,再率军逐个击破,虽然解释的通,可我总是觉得此事不像是杨义臣做出来的。”

    徐世绩问道:“为何?”

    李闲笑道:“杨义臣最重名声,他若是以驱使难民为手段,就算能得逞只怕也会臭了他的名声,说不得朝中也会有人趁机挑拨,杨广那厮最是虚伪满嘴什么仁义道德,而且他忌讳杨义臣,刚巧借机将杨义臣除去。杨义臣不是笨蛋,他不会想不到这一层。”

    “你觉得不是官军?”

    徐世绩再问。

    李闲嗯了一声问徐世绩道:“懋功兄以为,除了官军如今绿林道上,还有谁能有这般算计?倒也称得上是个人物了。”

    徐世绩微微皱眉,沉吟片刻道:“能有这般算计的,我确实想不出是谁。若说最有可能,或许……王薄似乎尤为可疑。”

    徐世绩看着李闲轻笑道:“你去年在岱山,可是没给他留客气。”

    李闲哑然失笑道:“他想了一年若是才想出这个计策,倒是不值得称道了。”

    两个人正说着,忽然几个身穿青衫的飞虎密谍从柳华巷那边跑了过来,为首一人跑到李闲面前躬身抱拳:“将军,有军情!”

    李闲微微皱眉,摆了摆手道:“但说无妨。”

    那密谍抬头看了徐世绩一眼,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如实道:“斥候来报,五日前济北知世郎王薄,尽起兵马十五万直奔东平郡而来,如今估算,距离宿城已经不足二百里。”

    徐世绩脸上微微变色,看李闲时,却见他依然一副平淡模样。

    “懋功兄。”

    李闲笑了笑道:“看来你猜错了人。”

    ……

    ……

    徐世绩知道李闲为什么说自己猜错了人,很简单,若是这挑拨离间的计策是王薄想出来的,他又怎么会在计策还没有得逞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引兵来攻?他完全可以等燕云寨和瓦岗寨拼个两败俱伤的时候再率军前来,那个时候极有可能一口气攻下东平郡和东郡两个地方。

    这个时候恰好王薄来攻东平郡,由此可见,这计策必然不是他想出来的。

    “又是一颗棋子!”

    徐世绩叹道:“这布局之人眼界开阔,竟然已经挑动三郡的风云。这人不惜将东郡,东平郡,济北郡同时搅乱,到底图谋的是什么?他若是想渔翁得利,难道不觉得这局面铺的太大了完全无法掌控吗?”

    李闲挥手示意那密谍离开后说道:“只怕……这人根本就没想过要掌控此三郡的局面。”

    徐世绩眼神一亮道:“他只是要将局面搅乱,让黄河两岸的绿林道自相残杀!”

    李闲点头道:“懋功兄言之有理,只怕此人图谋多半不在此三郡,也不在你,我,王薄的身上。”

    他对徐世绩抱了抱拳歉然道:“军情紧急,懋功兄恕罪。”

    徐世绩回礼道:“你自去便是,我也恰好困了回去休息。”

    李闲点了点头便告辞直奔郡守衙门,直接进了客厅,达溪长儒,张仲坚,铁獠狼,叶怀袖等人已经全都到齐。李闲示意众人不必行礼,他走到主位上坐下来问叶怀袖道:“什么时候得来的情报?”

    叶怀袖道:“就在刚才,密谍在济北郡的人昼夜兼程送回来的消息。只在宿城耽搁了半个时辰,一路上跑死了三匹战马,送消息的人到了郓城见过我之后便昏过去了。”

    李闲点头道:“倒是不必太急迫,既然密谍已经先去了宿城,雄阔海在那里镇守,以厚土营之战力就算王薄有十五万大军,也不是轻而易举能攻克宿城的。”

    达溪长儒道:“不如连夜派人回巨野泽,调派新兵往巨野和雷泽镇守,换回青木和烈火两营兵马,另外,再让陈雀儿率领水军走水路直奔须昌,水军速度快,比咱们还会早一步与雄阔海汇合。而且洪水营就在须昌,日夜兼程两日两夜便能赶到宿城。”

    李闲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说军情上的事,而是转身吩咐铁獠狼道:“调五百精骑,将柳华巷围起来,瓦岗寨来人不许走了一个。”

    铁獠狼怔了一下,立刻起身去布置。

    达溪长儒皱眉道:“怎么,那徐世绩也知道了王薄率军来袭?”

    李闲点了点头道:“不得不防,若是让徐世绩回瓦岗寨的话,万一趁着咱们与王薄相斗之际,瓦岗寨再倾力而来,咱们的麻烦就大了。”

    叶怀袖忽然对已经出了门的铁獠狼说道:“不要有冲突,不要伤人!若是瓦岗寨的人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要他们不动手杀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她叹了口气道:“若是再伤了瓦岗寨来人的性命,才是真的麻烦大了。”

    徐世绩回到柳华巷李闲那座寨子里,也不急着睡觉,居然有心情叫守在门外李闲的亲兵去找一些酒菜来,那亲兵得到过吩咐,立刻就去置办。不多时就将许多现成的酒食送到徐世绩的房中,徐世绩自斟自饮,看起来倒是颇为怡然自得。

    白日在郡守衙门外骂人的那灰衣军首领举步走进来,看见徐世绩自斟自饮不禁愣了一下。他有些诧异的问道:“军师怎么还不休息?明日一早咱们还要赶路。”

    徐世绩笑了笑道:“咬金哥哥,坐下来陪我吃酒。”

    这四方脸,络腮胡须,身材精壮魁梧,双目炯炯有神的汉子竟然就是瓦岗寨马军首领程知节!

    “吃酒?我若是喝醉了,明早谁也喊不醒!”

    程知节笑了笑道。

    徐世绩先给程知节满了一杯酒,然后笑着说道:“无妨,今夜你便是喝的酩酊大醉我也不罚你,来,先干了这杯再说。”

    程知节端起酒杯却又放下,苦笑道:“军师不说,这酒无论如何我也不敢喝。”

    徐世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捡了一块熟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你今晚倒是可以大醉一场,明日睡到日上三竿也不必急着起来。咱们……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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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游说到瓦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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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程知节不解的问道。

    徐世绩微笑着将王薄率领十五万大军已经即将杀到东平郡的事情说了一遍,他看着程知节笑道:“所以,你且安心喝酒,估摸着这一仗一时一日不打完,咱们便一日回不去瓦岗寨。”

    “军师,咱们就这么在这里忍了?”

    程知节眉毛倒竖,眼看着就要发火。

    徐世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稍安勿躁,这两年在山寨中每日练兵,倒是也确实有些累了。你就当做是在郓城休息些日子,每日饮酒享乐岂不美哉?只要不出这郓城我估计燕云寨的人也不会刁难。这城中酒楼青楼皆有,倒是也不错的地方。”

    “军师你又在说笑!”

    程知节道:“咱们若是久不回去,翟让大哥他们还不急疯了?他李闲怕咱们瓦岗寨趁着王薄来攻之际抄他的后路,将咱们变相囚禁在这里不准回去,难道就不怕被翟让大哥知道他扣下了咱们,瓦岗寨的兄弟们也会来攻打郓城吗!我敢打赌,只要咱们比预计的回去晚个三五天,翟大哥立刻就会点起人马来跟李闲要人,到最后这一场仗还是要打。”

    徐世绩微笑道:“你以为李闲想不到?”

    他看着天上明月,清风拂过将他的长发吹的飘动起来。饮一口老酒,吃一口浓香熟肉,徐世绩淡然道:“若是不出预料,只怕李闲会派一个得力人手去瓦岗寨解释。”

    程知节怒道:“解释?只怕立刻就会被翟大哥扣下。”

    徐世绩哈哈一笑道:“李闲便是要翟大哥扣人。他派一个得力人手去瓦岗,为了表示他没有敌意,就算翟大哥不扣下来人,估摸着李闲派去的人也不会走了。就在瓦岗寨留下来,等咱们回去之后那人再回来。虽然今日才初见李闲,但此人心思缜密灵动,不可能不考虑到扣下你我的后果。所以,派去之人必然是燕云寨中身份极高之人,如此做,是为了让翟大哥安心。”

    程知节整了一下:“难道咱们就真的只能在郓城呆着了?”

    徐世绩微微颔首道:“无妨,不会太久。”

    程知节叹道:“你倒是沉得住气!那王薄携十五万大军而来,气势汹汹,燕云寨才打下东平郡没多久还需要分兵据守,李闲能调动多少人马迎战?以我看来最多不超过三万人马,就算他手下士兵再精锐,三万对十五万胜算也不大。”

    “你错了。”

    徐世绩笑了笑道:“依我看来,燕云寨如今能调动出去正面抗击王薄的人马,最多两万。”

    程知节诧异道:“那你还说不会太久?”

    徐世绩道:“两万百战精兵对十五万土鸡瓦狗,足以。”

    “军师为何如此推崇那李闲?”

    徐世绩笑着摇了摇头:“非推崇李闲贬低王薄,不信你看着便是。”

    “不行!”

    程知节站起来道:“咱们非走不可。”

    正说着,忽然听见外面有人笑道:“故人到来却没能迎接,抱歉!”

    程知节看到那人后猛的瞪大了一眼:“是你?!”

    裴行俨拎着一壶酒缓步走进院子里,对徐世绩和程知节抱了抱拳道:“我只听说瓦岗寨的军师到了郓城,不曾想原来瓦岗寨的马军首领程知节竟然也到了。咱们还真是有缘分,想不到才相别了几个月就再次相见。”

    程知节看着裴行俨问道:“你……莫非是投了燕云寨?”

    裴行俨笑着问道:“怎么,不可?”

    程知节冷笑道:“你倒真是个孝子!你阿爷还在我们瓦岗寨做客,你却独自跑来东平郡投靠燕云寨,难道就不顾及你阿爷的生死?”

    裴行俨看着程知节道:“所以我才要来看看二位,而且还带着酒。不把你们两个伺候好了,我怎么用你们换回我父亲?”

    “无耻!”

    程知节怒道。

    “我无耻?”

    裴行俨猛的将酒袋子丢在一边指着程知节的鼻子怒道:“扣我父亲来要挟我,是我无耻还是你无耻!”

    “你再敢指着我,我扭断了你的脖子!”

    “我还怕了你不成!”

    两个人本来就谁也不服谁,当日在瓦岗一战两个人都没能奈何得了对方。如今再次见面,裴行俨窝着一口气,程知节被扣在郓城何尝也不是心中憋闷?两个人一见面便觉得对方不顺眼,没说两句话便打了起来。

    一时间院子里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两个人赤手空拳战在一处。徐世绩看着他们两个相斗也不劝阻,而是搬起桌子护着酒菜远离他们两个,在距离那两个人足有二十米外坐下来,一边喝酒一边看二人交手。看了一会儿,徐世绩忽然扑哧一声笑了,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李闲啊李闲,你这是怕我闷得慌特意找人来相陪的?”

    郡守衙门中灯火通明,燕云寨如今在郓城的主要人物都在。

    “我去吧。”

    达溪长儒站起来说道:“好歹我也有些名气,那翟让应该知道我。而且,再加上燕云寨大当家的师父这个名头,应该够了。你们去了也没有用处,估摸着他还不会为难我,你们只需尽快击败王薄,所以倒也无需担心我的安危。只要你们善待徐世绩,他翟让还能真的铁牢囚禁我不成?”

    “不行!”

    张仲坚道:“你去不适合!”

    达溪长儒道:“你去就适合?”

    张仲坚点头道:“那是自然,早年间我与翟让有过几分交情,他曾经帮过我,我也帮过他,此人重义气,有以前的情分在他不会太过分的。你是安之的师父不假,难道还能比得上我这个老子?”

    达溪长儒辩驳道:“如今什么世道,谁还会念及江湖上的几分旧交!”

    张仲坚道:“照你这么说,旧交他都不会念着,会顾忌你?”

    达溪长儒一窒,倒是找不到话来反驳张仲坚。铁獠狼皱眉道:“依我看您两位都不能去,十个百个徐世绩也比不上您两位的安危重要,我看,还是我去吧。论身份,我是咱们燕云寨的骑兵统领,也不比那徐世绩差什么。”

    张仲坚道:“你觉得我这条老命值钱,翟让还觉得徐世绩更值钱。不必再争了,你们点起兵马去宿城汇合雄阔海,给我狠狠的揍王薄那王八蛋一顿,最好能生擒活剐了他。赢的越快,我也能早日回来。

    他看向李闲道:“就这么定了吧!谁也不要再说什么了!”

    达溪长儒叹道:“不如……你我一同前去吧。”

    他也看向李闲道:“此乃为大局着想,安之,没有比我们两个人更合适的了。”

    众人皆看向李闲,却见他神色淡然的看着面前舆图,嘴角勾勒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可谁也看不出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刚才大家谈到,为了安瓦岗寨翟让等人的心,必须派一个人去瓦岗做人质,待战胜了王薄放回徐世绩之后再交换回来。这样,才能保证后路无忧。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万一瓦岗寨的人马见徐世绩等人久久不回必然来要人,到时候打起来,燕云寨就要面对腹背受敌的局面了。

    众人都看着李闲等他拿主意,他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安之,你倒是说话啊!”

    张仲坚急切道。

    李闲抬起头,扫了众人一眼缓缓道:“谁也不去,这件事莫要再提。把自己人送去做人质这种事,我是不会考虑的。燕云寨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去瓦岗寨做人质,哪怕一个普通士兵也一样。”

    ……

    ……

    官道上一队百余人的骑兵护着一辆马车前行,眼看着已经能看到瓦岗寨的城墙了马车队伍缓缓的停了下来。百余名骑兵下马后持刀戒备,一个一身白衣的俊美男子从马车上跳下来,手搭凉棚往前面看了看。

    “到了?”

    他轻声问道。

    一个护卫抱拳道:“密公,前面三里处便是瓦岗寨了。我怕再往前走会有危险,您看,是不是先去派人通报一声。”

    李密点了点头道:“你去吧,就说我慕名而来,专程为拜访翟让大当家。”

    那护卫点了头头,招手带了三四个人上马往瓦岗寨的方向飞驰而去。

    李密的两个书童取来清水,伺候着李密在路边洗了脸。他站起来看了看四周的风景笑道:“这日子过的真快,才从济北郡出来好像没走几日便到了东郡。”

    小书童笑道:“主公每日研究天下大势,在车中看着舆图一看便是一日,自然觉得日子过得很快,咱们可是已经走了二十天了。”

    “已经二十天了?”

    李密有些失神道:“竟然这么快。”

    小书童道:“主公心中装着天下事,每日要想的事情太多了。咱们出济北郡的时候主公还说让咱们走的快一些呢,咱们一直赶路,生怕误了主公大事。”

    李密笑了笑道:“一晃二十天匆匆而过,这个时候,怕是那知世郎王薄已经率军进逼东平郡了吧。我应了他十日之内送去粮草,也不知道他现在会不会望穿秋水般等着我派去的人马。只是这战争一旦打起来,他就算想抽身也来不及了。他无故去攻打燕云寨的地盘,那燕云寨的人会轻易放过他?”

    他站直了身子,环视四周。那种眼神就好像在俯视着属于他的江山,属于他的锦绣繁华一般。

    “主公妙算,此时那王薄只怕已经骑虎难下了。”

    “还不够啊……”

    李密笑道:“若是再将瓦岗寨拖进泥潭,让这三郡越乱越好,最好能引得朝廷调派人马去剿灭,我方好行事。”

    正说着话,忽然见前面一阵尘烟冒起有大队人马从瓦岗寨的方向冲了过来,不多时便到了李密等人身前。来人不下三千,皆是瓦岗寨的精锐骑兵。为首一人骑着一匹枣红马,大概五十岁上下,留着三缕长髯,面如重枣,身材极雄壮,身后有亲兵举着一杆大旗,上面写着斗大的一个翟字。

    “前面便是密公吗?翟让特来相迎!”

    他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一边走一边哈哈大笑:“早就敬仰密公,谁想到今日竟能相见!”

    李密微微一笑抱拳道:“见过翟大当家。”

    翟让连忙上前扶着李密道:“怎么当得起密公一礼,翟某迎接来迟,还望密公莫要怪罪。若是密公先派人来知会一声,翟某早就亲自带人出东郡之外迎接了。”

    李密寒暄了几句,随即弃了马车不做也上了一匹战马。

    翟让接了李密后转身吩咐道:“来人!让寨子里的兄弟们都到门口迎接密公。我要大办宴席为密公接风洗尘!”

    李密推辞几句后便于翟让闲聊,他看了看瓦岗寨的骑兵后脸色肃穆赞道:“我这几年为了解天下百姓倒悬之苦奔走四处,见过绿林道上诸多豪杰。可是今日一见翟大当家麾下瓦岗寨的人马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纵观整个绿林,瓦岗寨兵马之精锐当为翘楚!翟大当家之威望,当为绿林第一!”

    他语气诚挚道:“人都说河北窦建德,济北知世郎乃是世间豪杰英雄,可在我看来,与翟大当家一比,他二人如米粒之辉,翟大当家却为皓月之光!”

    他手指翟让手下兵马赞道:“瓦岗寨兵马竟然精锐如斯,壮哉!”

    翟让听名满天下的蒲山公如此赞美自己,立刻便喜的心花怒放。

    一时间,他竟然暂时忘了刚才还在寨子里发火骂娘,也忘了,徐世绩和程知节两位兄弟如今还被扣在东平郡燕云寨,甚至,忘了自己今日本来是要率军出征去救人的。

    PS:推荐一本新人新书《仙道窥天》作者虽然是网文界不折不扣的新人写手,但也是看书十几年的老油条。文笔很好,情节也很好,开头很有新意,建议喜欢看仙侠的朋友去看看这本书,对于写手来说收藏才是硬道理,所以大家也帮忙收藏一下这本书,多谢。

第二百六十一章 破敌用何策?

    第二百六十一章破敌用何策?

    “济北知世郎也好,东郡瓦岗寨也罢”

    李闲看着手下众人认真道:“无论是面对哪一个,咱们也没必要妥协退缩。王薄敢率军来侵我东平郡,那就打回去便是。恰好瓦岗寨的军师徐世绩这个时候到了,咱们必然要扣下,哪里需要考虑那么多?我记得我曾经说过,燕云寨无需对任何人低头。咱们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不要来招惹咱们,就算咱们招惹了别人,别人还是不要想来欺负了咱们燕云寨。”

    他视线缓缓扫过看着手下十几个将领,一字一句说道:“你们都要记住,任何人不能有了惧敌的思想。就算王薄手下有十五万人马能怎么样?杀散了便是。就算瓦岗寨和王薄联手又能怎么样?杀散了便是!”

    他沉声道:“你们回去告诉士兵们,咱们燕云寨的人,从来不会惧怕任何敌人。就算敌人再多再强横也不能有害怕的心思,只需记住一点。我们去打别人的时候要勇往直前打得别人没有还手之力。别人来打我们的时候,还是一般无二,打得他妈都不认得他!”

    手下众将领哄然一笑,纷纷高呼道:“打得他妈都不认得他!”

    众人被李闲说的心情激荡,一股敌人再多我们也只管打过去的豪气在每个人心中升起。李闲没有说什么宁愿必死也誓不低头的壮阔话语,没有渲染什么宁愿站着死不能卑躬屈膝的气氛,偏偏是这种我不打你你也不要打我,就算我打了你你还是不能打我的有些无赖的道理,让李闲手下将领们都觉得这才是世间最真切的道理。将军讲的道理就是硬道理,所以跟任何敌人都无需去讲道理。

    李闲和徐世绩见面之后一番长谈,知道雷泽和巨野两县流民闹事应该不是瓦岗寨的人主动怂恿唆使。可凭徐世绩一番话难道李闲就会信他?难道瓦岗寨在这其中就真的那么无辜?只怕借机推波助澜的便宜徐世绩这样的人也不会不占。

    众人笑得畅快猖狂,有人大笑说非但要打得他妈不认得他,便是他奶奶来了也不认得。有人道这算什么,应该打得他姘头来了都认不出才对。

    李闲笑了笑,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道:“战略上我们轻视任何敌人,但战术上我们不能轻视任何人。瓦岗寨的军师扣下便扣下了,这一点无需多想。但却不能大意,该认真思考如何破敌之策还是要认真思考。”

    他看向达溪长儒道:“所以,师父之前您提出将烈火和青木两个营的兵马调回来我不同意,调陈雀儿的水军赶去汇合雄阔海我也觉得不妥。”

    达溪长儒微笑着道:“你是燕云寨的决策者,只需告诉我们,你如何决定的便是。”

    李闲嗯了一声点头道:“瓦岗寨不得不防,换过来考虑,若是你们其中任何一人被瓦岗寨扣了,我也会立刻率军去讨个说法,没说法打就是了。所以,瓦岗寨的人也未必能因为我一封信就忍得下。烈火和青木两营非但不能调回来,陈雀儿的水军留一半人守着山寨,另一半人马和新兵都要调去御敌。”

    他对达溪长儒抱拳道:“师父,那边就交给您来指挥。”

    达溪长儒怔了一下问道:“那王薄呢?人马皆调到西线,东线宿城须昌可是就只有雄阔海的厚土营,朝求歌的洪水营总计一万两千多人的兵马。”

    李闲笑道:“还有锐金营骑兵。”

    他指着舆图道:“明日一早我亲自率领锐金营骑兵出发前往宿城,三个营兵力相加也有差不多两万人马。”

    “两万?”

    张仲坚皱眉道:“你是打算以两万人马迎战王薄的十五万大军,却将四万余人马布置在雷泽巨野一线防御瓦岗寨?据我所知,瓦岗寨全部人马也就四万人左右。”

    李闲微笑道:“四万只狼和十五万只羊,您说,我该重视哪一个?王薄的人马再多,都是难民根本无需操心,去年时候清河郡丞杨善会以区区一千郡兵杀的王薄三万余人狼狈而逃,几乎全灭,杨善会能,咱们没道理不能。而瓦岗寨的人马则不同,虽然兵力不多,但那徐世绩乃是不可多得的帅才,经由此人练兵几年,怎么能是王薄那些草寇能比得了的?”

    他微微叹气道:“王薄,瓦岗寨,其实我都不如何放在心上,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就是。我在想,到底是谁在幕后操控,唆使王薄来攻燕云寨,还派人在雷泽巨野两县怂恿流民作乱?”

    “这个人,才是对手啊。”

    ……

    ……

    “将军,我还没打得痛快,为何将我叫回来?”

    裴行俨有些不服气的说道:“那程知节拳脚功夫稀松平常,若是再给我一会儿时间我一定能把他干倒。”

    其实李闲昨日便已经知道那灰衣护卫的头领便是在后世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程咬金,这并不让他感到意外,军师亲自出行,翟让自然不会放心所以派了得力干将随行保护也是很正常的事。他进郡守府之前便刻意留意过那灰衣军的首领,虽然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那人便是程知节。

    程知节一点儿也不似后世评书中说的那么肥胖笨拙,身高九尺,虎背猿腰,四方脸,络腮胡须,看起来倒是和三国演义中猛张飞的形象颇为相似。如此一条大汉,怎么可能如评书中描述的那么不堪?

    当时,李闲便注意到。程知节站在郡守府门外的时候,手中持了一条长槊,在他后腰位置上还挂了四柄短小的飞斧。看到那些小斧头的时候,李闲其实心中已经隐隐有些怀疑此人的身份了。

    之后他特意派人找裴行俨来辨认,果然便是瓦岗寨的马军首领程知节。

    李闲看着裴行俨认真的问道:“哪个让你去和他打架了?”

    裴行俨一愣道:“不是将军让我去好好招待他们的吗……”

    李闲摇头叹道:“招待便是让你去打架的?那你就不怕你父亲被瓦岗寨的人如此招待?”

    “他们敢!”

    裴行俨怒道:“若是敢对我父无礼,我便去一把火烧了瓦岗寨!”

    李闲拍了拍裴行俨的肩膀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无需担心,瓦岗寨的人不知道你如今在我这里,不会为难你父亲的。你且先回去休息,清早你要随我出征。本来我还在发愁凭着我义父和翟让的那点往日旧交能不能将你父亲要过来,现在倒是不必担心了,待你随我击退了王薄之后,我便用徐世绩他们两个换回你父亲便是。”

    裴行俨点头道:“我知道了,但凭将军安排!”

    李闲点了点头,随即缓步走向柳华巷。他没有去看裴行俨,心中也没有什么愧疚。他是故意提及裴行俨的父亲的,这样做只是让裴行俨安心留下。而今日他故意让裴行俨去和徐世绩程知节见面,只是想看看,裴行俨会不会私下里和瓦岗寨的人有什么交流。他能做到用人不疑,可前提是,疑人不用。

    进了门,他就看见那威武壮阔的程知节蹲在地上生闷气,院子里一片狼藉。花花草草也不知道被他和裴行俨踩死了多少,就是院子中几棵小腿粗的树也没能逃过一劫,被打断了凄凄惨惨的歪在一边。

    见李闲进门,正在生闷气的程知节站起来骂道:“你这不仗义的东西,我今日便打死你!”

    话没说完,他已经跳起来一拳砸向李闲面门。

    这一下突如其来,速度极快。

    李闲抬手在程知节的胳膊上托了一下然后顺势向外一带,身形微微闪开躲过这一拳。程知节一拳落空,左腿猛的抬起狠狠的撞向李闲小腹,李闲双手下压在程知节的膝盖上按了一下,借助程知节这一腿的力度身子轻飘飘的往后退了出去。

    他落地之后对程知节抱了抱拳微笑道:“程将军息怒。”

    这两下电光火石之间完成,快的一般人根本没有看清。

    远处已经喝得微醉的徐世绩站起来说道:“程大哥,不要鲁莽。”

    程知节愤恨的瞪了李闲一眼,走回徐世绩身边站住。看起来他已经愤怒的快没了理智,却没人听到到他走到徐世绩身边时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此人武艺不凡,便是裴行俨也没有这般灵活身手。”

    徐世绩不露痕迹的点了点头,嘴里却说道:“再如此鲁莽,回瓦岗寨之后我定然重重的罚你。”

    他微笑着对李闲抱拳道:“李将军,我正想着是不是求那守门的小兄弟请你过来,只是又怕跟你提那要求太过冒昧了些,有些难以开口。”

    “行。”

    李闲没问徐世绩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要求,他只是微笑着点头说道:“寅时出发。”

    ……

    ……

    程知节催马追上徐世绩低声问道:“他就这么答应了带咱们去观战,难道就不怕咱们半路跑了?”

    徐世绩一边细心观察了燕云寨锐金营骑兵一边赞叹道:“程大哥,咱们瓦岗寨的马军,可没有这般精锐!你看,这燕云寨的骑兵完全按照大隋府兵的编制,三百人为一团,每一团都士兵所用之兵器也不相同,冲锋在前者用长槊,随后者用朴刀,你看,居然每个团差不多都有百人配备了连弩!如此装备,真是令人羡慕啊。”

    程知节懊恼道:“军师!我在问你别的事。”

    徐世绩笑道:“他怕的什么?咱们这百余人就算真的走了,难道他追不上?就算他不追,咱们便能从雷泽县安安全全的回去?就算咱们绕出东平郡返回瓦岗寨,最起码多走半个月,那个时候说不定他已经击溃了王薄,他还怕什么?”

    “程大哥,你还是仔细看着的好,你是咱们瓦岗寨的马军首领,刚好趁这个机会好好留意燕云寨的骑兵如何作战,日后,大有用处。”

    程知节叹道:“军师你怎么装傻?你明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他看了一眼前面李闲所在后担忧道:“那李闲完全不避讳咱们,咱们要跟着他便让咱们跟着,咱们要看便随便看,难道军师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如此放松毫不在意,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

    他看着徐世绩道:“那厮根本就没打算放咱们回去,说不得半路上便下令将咱们兄弟都杀了!”

    徐世绩看了程知节一眼,忽然一笑道:“真若是能和程大哥同年同月同日死,倒也是一件快事,哈哈!”

    说完,他竟然催马向前追李闲去了。

    “又在故弄玄虚!”

    程知节看着徐世绩叹气自语道:“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徐世绩追上李闲,笑了笑问道:“将军心中可有破敌之策?”

    他一个外人,竟然丝毫也不忌讳这是人家军务上的机密,竟然直接问了出来。

    李闲想了想说认真道:“本欲坚守,耗尽王薄粮草后再趁势而击。可惜……我怕翟大当家攻我后路,只好不避锋芒一鼓作气破之。”

    徐世绩点了点头便不再问。

    清晨的微微光明中,十几骑人马已经出了郓城几十里,一人双骑,丝毫也不爱惜马力在官道上狂奔。这十几人皆是一身青衫,为首一人身后负了一个包裹,包裹中却只有一封书信。

    这十几个人昨夜便从郓城出发,目标,齐郡历城。

    信封上一行规整字体:张将军亲启。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两封信

    (感谢凭栏望北斗的捧场,求收藏PS:凭栏望北斗,你还能风烧些么?)

    罗士信看了看手里的信,再看看张须陀有些难看的脸色忽然笑了起来,一开始是抿着嘴笑,到后来变成开怀畅笑,声音越来越大。

    秦琼看了看张须陀,又看了看罗士信随即也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

    张须陀板着脸道:“就看看你们两个交的这个朋友!”

    他站起来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胡子气的都几乎气得翘了起来。走了不下于五个圈,他忽然一个跨步过去将罗士信手里的信抢过来想撕成碎片,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将书信又看了一遍,可是越看越生气。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张须陀生气道:“一个反贼,居然写信来请求我出兵相助,还说什么同心协力一同将为祸济北郡的反贼王薄剿灭,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也是个反贼?!居然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气……气死我了。士信,去把那封信烧了!”

    罗士信笑着起身,将那封信拿过来之后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

    “烧是必然要烧掉的,不然被一些宵小之辈知道了将军和安之通信,说不得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要是捅到朝廷里,只怕对将军不利。”

    张须陀怒道:“哪个和他通信了!”

    秦琼笑着劝道:“没有没有,是安之一厢情愿而已,将军怎么会理他那个无趣之人?”

    罗士信将信纸的灰烬扫到一边,笑着说道:“我看安之倒是给咱们想了个好办法啊,朝廷派咱们齐郡郡兵跑去千里之外的东郡作战,而且朝廷还不给咱们粮草补给,也不给咱们补齐了盔甲装备,士兵们没一个愿意出郡作战的,军心不稳,这次跟以往不一样!”

    秦琼也道:“上次去北海郡击溃郭方预,那是因为北海郡和咱们齐郡相邻,若是任由郭方预将北海郡攻下来的话,就如同在齐郡边上点上了一把火随时都有可能烧过来,所以不得不去打。可是这次确实不一样,让士兵离开家乡千里迢迢去剿灭瓦岗寨的反贼,士兵们一百个不愿意。他们为什么而战?还不是为了守护自己的父老乡亲?现在让他们去东郡,军心不可用啊将军。”

    罗士信点头道:“所以说嘛,安之帮咱们想的这办法属实不错。我看可以,将军,要不我现在就帮您研墨?”

    张须陀叹气道:“让我欺骗朝廷……我如何能做的出来?”

    罗士信对秦琼使了个眼色,秦琼笑着将信纸铺开,罗士信则在一边研墨:“其实这也不算是欺瞒朝廷吧?济北郡反贼王薄挥兵十五万欲进攻齐郡鲁郡,这么大的一股反贼来袭,咱们齐郡郡兵是无论如何也脱不开身的。朝廷不会不讲道理吧,为东平郡平了贼却失了齐郡鲁郡,这大亏朝廷才不会吃呢。这简直就是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朝廷里那些大人们一个比一个精,不会不准的。”

    张须陀看着两个心腹一个铺纸一个研磨,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朝廷里那些大人物们一个比一个精明,朝廷才下了让咱们出兵东郡的命令,咱们紧跟着就上这么一份奏折,能瞒得住那些精明鬼?”

    “能!”

    秦琼看了张须陀一眼后有些忐忑的说道:“刚才……刚才我和士信先去找过郡守大人了。裴大人说,愿意号召咱们齐郡乡绅凑一笔钱财出来送去朝廷……”

    张须陀哑然,随即叹了口气道:“你们也皆不愿去东郡?”

    罗士信和秦琼见张须陀有所松动,连忙再劝道:“要是击败王薄十五万大军,这么大个功劳报上去,朝廷也不会再有人说什么吧?”

    张须陀看了看秦琼,再看看罗士信无奈的笑了笑,走到桌边站住,提起了已经沾饱了墨汁的毛笔。

    ……

    ……

    东郡瓦岗寨

    翟让将手里的一封书信递给他身边落座的蒲山公李密,脸上带着些怒气道:“密公你来看看,这东平郡燕云寨的大当家李闲猖狂到了什么地步!不瞒密公,今日若不是密公到来,我已经领着手下兄弟们兵发东平郡了!”

    李密将书信展开,第一眼看过去就不由得在心中赞了一句:好字!

    这封信李闲用的依然是宋体,字字端庄,李密在书法上也很有造诣,所以才看这信便觉得令人眼前一亮。他微微皱眉,一字一字的往下看,随着看,手指不自觉的在桌面上临摹着信纸上的笔迹。

    一封信看完,他足足用了十分钟。

    一千三百三十九个字,他每一个字都临摹了一遍。

    “欺人太甚!”

    李密猛的将书信拍在桌子上怒道:“这燕云寨的大当家李闲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竟然如此张狂?”

    翟让道:“他那山寨取名燕云寨,有人说他便是大业八年朝廷第一次东征的时候在辽东那少年将军燕云。到底是不是此人却没人知道,只是揣测,此人在辽东立下赫赫战功,却因为被宇文述等人迫害愤而出走,在涿郡燕山拉起了队伍反抗朝廷。”

    李密眉头一挑:“如此说来,倒也是个人物。只是,他也不能如此没有道义吧?”

    坐在下首陪着的黑脸汉子单雄信怒道:“我们军师好心去东郡提醒他,他居然扣下了军师,这口气,无论如何也不能忍下来!”

    “提醒,提醒什么?”

    李密问道。

    翟让叹了口气,将东平郡流民闹事的事跟李密讲了一遍,一边说,一边骂那背后黑手无耻。众人也都来了气,一边骂李闲一边骂那幕后怂恿流民之人。李密的脸色变了一下,有些难看。他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在场众人义愤填膺所以没人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即便有人注意,也不会联想的什么。

    他再次将李闲那封信看了看,心中暗自记下了两个名字。

    李闲,徐世绩。

    这个李闲,从信中知道此人也看出了东平郡流民闹事,肯定是有人故意挑拨瓦岗寨和燕云寨的关系,还有那徐世绩,这两个人如此精明,还是尽早除去的好。他心中窃喜,心说幸好那徐世绩被李闲扣在东平郡,不然今日这一番挑拨说不得被他识破。他脸色渐渐恢复过来,心中已经在考虑如何除掉徐世绩和李闲了。

    “翟大哥,以我来看,这一仗还是要打的。”

    李密沉吟了一会儿对翟让说道。

    “哦?”

    翟让问道:“密公也觉得,不能忍了这口气?”

    李密点头道:“大丈夫行事当顶天立地,不能屈从于人,我想,即便是军师徐世绩在的话也不会赞成大家忍气吞声。从信中看,这燕云寨的大当家李闲为人阴险狡诈,说什么是因为和徐军师发现了有人阴谋挑拨,所以留下徐军师一同调查,这纯粹一派胡言!”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李闲瞒得住别人,还能瞒得住我?”

    “我来瓦岗寨拜访翟大哥之前路过东平郡,从齐郡过宿城,恰好遇到一件事,这件事才是那李闲扣下徐军师的关键!”

    “是什么!”

    翟让等人立刻坐直了身子,等待着李密的回答。

    “济北知世郎去年攻打齐郡,那李闲居然不顾绿林同道的义气与老贼张须陀联手将知世郎击退,知世郎王薄损失了十余万人马,此等血海深仇王薄如何能不报?我过宿城的时候,恰好遇到王薄率领十五万大军攻打东平郡,徐军师定然也是知晓了此事才被李闲扣下的,他是怕咱们瓦岗寨趁机抄了他的后路!”

    “原来如此!”

    翟让叹道:“如此说来,懋功去的真是不巧!”

    他想了想说道:“我只是担心,若是兄弟们率军去东平郡要人,那李闲会伤害了懋功兄弟!“

    李密摆手道:“翟大哥此言差矣!若是弟兄们不去要人,只怕那李闲更会下毒手!你想想,若是你们忍了这口气不去,李闲定然会觉得瓦岗寨软弱可欺,他还有什么忌讳?只怕他还会趁机宣扬瓦岗寨怕了他燕云寨,然后再以怂恿流民闹事的理由杀了徐军师!翟大哥若是不去,才中了那李闲的算计!”

    他站起来说道:“虽然我来瓦岗只是为了拜访翟大哥和众位兄弟,可得知军师被人扣下也是愤慨不已。今日我便留下一句话,若是翟大哥和兄弟们要去东平郡讨回公道,我必然不遗余力支持瓦岗寨!我这些年云游天下结交了不少豪杰,大家也都给我几分薄面,若是我奔走的话,定然能请来几位豪杰相助!”

    他眼神扫过众人道:“汇聚四方豪杰,再趁着知世郎十五万大军进攻东平郡这个机会,剿灭燕云寨不费吹灰之力!”

    翟让站起来赞道:“密公高义!”

    众人皆起身道:“密公高义!”

    李密笑了笑,心中却在暗想,应该派些人潜入郓城,无论如何,也要杀了徐世绩!只要徐世绩一死,瓦岗寨和燕云寨这个仇就算是解不开了。本来没指望王薄,李闲,翟让这三个人不死不休,可是现在天赐良机,若是不把握住岂非可惜?

    他想到这里,嘴角不自觉的勾勒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第二百六十三章 谈笑城墙上

    (感谢凭栏望北斗的打赏,那个我说你再风烧些的意思其实是因为你说我风烧,来而不往非礼也嘛感谢落雪孤鹫齐飞,落尽繁华的打赏,求收藏。)

    第二百六十三章谈笑城墙上

    李闲率领锐金营的骑兵只用了不到两日便从郓城赶到了须昌,汇合了朝求歌的洪水营。然后只在须昌停留了不到一个时辰,并没有带上洪水营的人马只补充了干粮和水之后就立刻开拔。又一日半,从须昌赶到了宿城。此时,根据飞虎密谍送回来的消息看,王薄的十五万大军如今已经距离宿城不到半日的路程,若是李闲率军晚来半日,便有可能被王薄的人马堵在宿城外面。

    铁獠狼建议锐金营骑兵就在宿城外驻扎,与城内厚土营雄阔海的队伍互为犄角。这样不会有全部人马都被王薄困在城内的危险,李闲却并没有采纳,直接带着锐金营的骑兵进了宿城。

    宿城不过是个有一万多人口的小县城,城墙还不足两丈,雄阔海率领厚土营拿下宿城之后派人修缮城墙,在城墙上加了一层装满了泥土的袋子,可即便如此,这样的城墙高度论防御来说还是太低了些。

    而且宿城城墙年久失修,在东门附近的一段城墙甚至裂开了一道大口子,趁着王薄的人马还没到,城墙上还有民夫在急急忙忙的修补着这道口子,不断的往口子里灌注着泥浆,然后将沙袋子塞进去。城墙外面还有民夫在忙着设置拒马,鹿角,雄阔海下令厚土营在宿城东门和北门外挖出来数不清的坑,这些陷马坑这次的作用却根本不是阻挡王薄军的骑兵,原因很简单,王薄虽然有十五万人马却连三千骑兵都凑不出来。这些陷马坑都挖在正对着城门的官道上,是为了阻止王薄下令以冲城锤撞击城门。宿城的城门已经有些年头没有修过了,大门上有很多干裂出的裂痕,根本禁不住冲城锤的三五下撞击。

    王薄军中缺少骑兵,究其根本是因为在鲁郡岱山脚下那一败,他三千辆大车的辎重都被齐郡张须陀缴获,好不容易一路劫掠返回济北郡,可是还没走到肥城又被张须陀率军从后面追上来一顿好杀,劫掠来的东西再次被张须陀全都抢了去。

    这两次战败,王薄军中运送辎重的马匹几乎损失殆尽。

    所以,李闲才会比王薄早半日到了宿城。李闲在郓城得到消息的时候,王薄大军距离宿城已经不足三百里。李闲率领锐金营骑兵先到须昌再到宿城,竟然还是比王薄快了,由此可见王薄的行军速度着实不敢恭维。

    李闲到宿城城门的时候,雄阔海已经带着厚土营的将领们在那里等候。李闲停下大黑马之后将面甲推上去,扫视了一眼在城门外等着他的将领们。雄阔海率领众人上前一步,整齐的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参见将军!”

    李闲点了点头,看了看正在城墙上忙活着的民夫微微皱眉道:“城墙破了?”

    雄阔海道:“大前日宿城下了一场豪雨,城墙年久失修扛不住暴风骤雨,裂开了一道大口子,属下已经派人修了两日,只是因为急迫,却只是先用沙袋子堵死。”

    李闲点了点头道:“先进城。”

    然后他回身吩咐铁獠狼道:“派游骑,搜索二十里之内,加派斥候,往济北郡的方向查看。”

    铁獠狼立刻转身安排斥候。

    李闲侧身对徐世绩微笑道:“倒是劳得懋功兄一同受累,待击溃了王薄的人马后,李某再亲自往瓦岗寨负荆请罪。”

    徐世绩摆手笑道:“无妨,若是换做我是你,只怕会将你投入铁牢。”

    李闲笑问:“铁牢中可有美酒佳人?”

    徐世绩哑然,随即笑道:“若是有美酒佳人,我便自己去铁牢中了还轮得到你?”

    李闲比划了一个手势道:“小气!”

    徐世绩叹道:“李将军倒是大气,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我们兄弟的军饷,好歹也是跟着燕云寨的人马出征的。”

    李闲豪气干云道:“战后每人分发大美妞一个,待击溃了王薄你带着瓦岗寨的兄弟自去王薄军中挑选就是。”

    徐世绩一笑,跟在李闲身后进了城。

    一边走,徐世绩一边仔细的观察着雄阔海,越看越是惊叹。

    “好一条雄壮的大汉,敢问这位壮士姓名。”

    雄阔海抱了抱拳道:“我乃将军麾下厚土营都尉雄阔海!”

    程知节看着雄阔海那雄壮之极的身形由衷的赞道:“便是单二哥也不如这位壮士身材雄健!”

    李闲微笑着介绍道:“阔海,这位是东郡瓦岗寨翟让大哥手下军师徐世绩,另一位是瓦岗寨马军首领程知节,皆是当世之豪杰。本来在郓城做客,恰逢赶上王薄率军来袭我宿城,徐军师和程将军两人仗义相助,你来见过两位豪杰。”

    雄阔海早就从先一步赶来的密谍口中得知了徐世绩的事,随即笑了笑对徐世绩和程知节再次抱拳道:“见过两位好汉。”

    程知节看着雄阔海,实在忍不住问道:“雄将军擅长步战?”

    雄阔海点了点头道:“正是。”

    程知节看了看雄阔海手里那柄沉重的陌刀,下意识的吸了一口凉气。他久经战阵,自然看得出来雄阔海手中陌刀的威力,这样一个大汉,这样一柄锋利巨大的陌刀,若真是一刀劈下来的话,当真能有人马俱裂的威势。见到了雄阔海,见到了厚土营的兵马,徐世绩和程知节对李闲的燕云寨更加的重视。

    这还是为了隐藏实力厚土营的重甲得到了命令没有出来,不然若是徐世绩见到了那两千重甲的话,说不得会惊惧羡慕的说不出话来。他苦心费力在瓦岗寨练兵数年,才练出了一万灰衣军,这一万人马是瓦岗寨最精锐善战的士兵。可即便如此瓦岗寨整体实力也不如燕云寨,毕竟燕云寨人马的底子太好,起点就远高于一般的绿林队伍。

    ……

    ……

    李闲进城之后直接上了城墙,巡视了一番城防之后微微皱眉。宿城的城墙太低了些,最矮处无需使用云梯,便是五六人叠人梯便能登上来。

    “将库中所有菜油都取来。”

    李闲想了想又问道:“城中可有石灰?”

    雄阔海点头道:“有,正在修缮城墙和城中县衙,有不少石灰粉。”

    李闲吩咐道:“全都运到城墙上来。”

    徐世绩忍不住插嘴道:“将军若是打算死守,可以用沙袋将这段最低矮的城墙上隔出壁垒。这样即便王薄的人马攻上城墙,也无法扩大攻占的区域,再以弓箭手射杀,这段低矮城墙守的三五日当无问题。”

    李闲点头道:“如此甚好。”

    雄阔海连忙吩咐手下士兵和民夫按照李闲和徐世绩的吩咐将菜油石灰粉和沙袋往城墙上搬运,这段低矮城墙上的壁垒才堆起来,派出去的斥候就陆续回来报告消息。

    “报,王薄军距离宿城不足二十里。”

    “报,王薄军距离宿城不足十里!”

    不多时,便能从城墙上看到东门外远处一片尘烟飞起,遮天蔽日。

    尘烟中,数不清的旗帜飘扬,黑压压的王薄军如一道洪峰般汹涌而来。从城墙上远眺,王薄大军便如数不清的蚂蚁一样一眼望不到边际。尘烟飞荡,东半边的天空都变得昏黄一片。那队伍连绵不尽,东门外的整片大地很快就被铺成了一片黑色。俗话说人过一万无边无沿,人过十万接天连日。

    王薄此次倾巢而出,十五万大军看起来那是何等的气势?

    虽然在城墙上看到王薄的人马潮水一般涌过来似乎很快便能到了近前,可足足一个时辰之后王薄的人马才在宿城外缓缓停了下来。而那遮天蔽日的尘烟先如一阵飓风般狠狠撞在城墙上,顿时,城墙上的燕云寨守军身上就落了一层尘土。

    等尘烟散尽再去看,却见城外大地早已经变了颜色。

    黑压压的人马,铺满了视线可及之处的所有土地。

    李闲挥手扇散漂浮着的尘烟,指着下面王薄的人马笑着问道:“懋功兄可曾见过数量如此之巨的人马?”

    徐世绩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曾。十五万大军,看起来真如一道黑潮,将军你呢?”

    李闲微微点头道:“大业八年,我在辽东。”

    徐世绩恍然,自嘲一笑道:“倒是忘了燕云这个名字。”

    李闲笑了笑,指着王薄人马又问:“懋功兄以为王薄这十五万大军如何?”

    徐世绩看着下面笑了笑道:“鸡鸭再多,也是盘中之食,牛羊再多,也不过是案板上的肉。在我看来,这十五万大军,不过是插了草标卖头的死人罢了。”

    李闲微微眯起眼睛,笑道:“懋功兄,我可不上你这当。就算是十五万个不会动的草人,我砍完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就算是十五万野狗,扑上来也能把宿城这低矮城墙撞坍了一片。你就算说外面是十五万只兔子,我现在也不出去跟兔子打架。”

    徐世绩哈哈大笑。

    ……

    ……

    王薄率军在宿城外停了下来,手搭凉棚仔仔细细打量一遍宿城城墙。看了一会儿后王薄哈哈大笑,指着宿城方向大笑道:“如此低矮城墙,也想挡得住我十五万大军?”

    他回身吩咐道:“孙干,你去城下问问,是燕云寨李闲那厮哪个手下守城,告诉他,出城投降,还有一条活路。若是被我破开城门,宿城之内鸡犬不留。无论人畜,必将尽屠!”

    他手下大将孙干领命,带了几十骑人马出阵直奔城下。

    离着城门口百米外站住,孙干仰着下颌大喊道:“城墙是燕云寨的哪个首领?知世郎说了,速速开门投降,不然我大军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雄阔海看了李闲一眼,李闲微微颔首,他便大步走到城墙边上,俯身对城外孙干大声喊道:“某乃燕云寨李将军麾下步军都尉雄阔海,你又是哪个?”

    孙干大声道:“某乃知世郎手下大将孙干!”

    听到这个名字,李闲忽然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若是与他相熟之人看到的话,只怕立刻就会心中发寒,因为这种坏坏的笑容,正是李闲心中有了坏主意时候的表现。他缓步走到雄阔海身边低声说了几句,雄阔海一怔,随即嘿嘿笑了起来。

    孙干问完之后见城墙上没了动静,于是扯着脖子大喊道:“知世郎说了,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若是过了一炷香,就算你想跪下投降也就晚了!”

    雄阔海听了李闲的吩咐,往城下伸着脖子问道:“你真的叫孙干?”

    孙干一愣,随即怒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你家孙将军!”

    雄阔海嘿嘿笑了笑,用最大的声音喊道:“干!你娘好吗!”

    孙干一愣,随即立刻被气的脸色煞白。他伸出手指着雄阔海,可是憋了很久竟然一个字都没能骂出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济北军的第一次攻势(一)

    (感谢落尽繁华,杰远,我的日光雨,泛起剑傲的打赏,真心感谢大家!今天有事,更新的晚了,抱歉。感谢狂刀巨的章推!)

    第二百六十四章济北军的第一次攻势(一)

    徐世绩听到雄阔海那一句如炸雷一般的问候顿时愣住,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之前对于李闲的印象是个冷静而心思缜密的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浑身上下透着那么一股凡事都了然于胸的自信。可听了雄阔海那一声暴喝,他才发现原来李闲是个妙人。很妙很妙的人,连这种小便宜都占的人,徐世绩实在说不好李闲到底算是什么性格。

    他可以淡然面对十五万大军压境,当得起临危不乱处变不惊八个字的评语。徐世绩甚至想,若是瓦岗寨面临被王薄十五万大军压迫的危险只怕自己也做不到如李闲这般从容不迫,整个瓦岗寨都会紧张起来。

    他在郓城的时候推测,李闲既然扣下自己就不能想不到来自瓦岗寨的压力,他之前估算过燕云寨的兵力,所以才会与程知节交谈的时候笃定的认为李闲能调动应付王薄的兵力不会多于两万人,因为徐世绩猜到,李闲必然将大部分兵力布置在东平郡西线来防御瓦岗寨的进攻。

    徐世绩不说不问不理会,因为他有所布置。

    之前在他先派几个人回瓦岗寨的时候便让他们告诉翟让,自己有可能被李闲扣下为人质。倒不是徐世绩未卜先知猜到了王薄会率军来攻打东平郡燕云寨,而是因为他恰好看到了裴行俨。既然裴行俨投靠了李闲,那么李闲必然答应了裴行俨将他的父亲从瓦岗寨救出来,而自己恰好来了,这简直就是给李闲收拢人心帮了一个大忙。

    没想到却赶上了王薄率军来袭,徐世绩都觉得自己运气实在有些不好。

    本来李闲为了换回裴仁基只需扣下自己和程知节便是,瓦岗寨不可能因为一个裴仁基而不顾自己。从这一点来看李闲的运气无疑好的令人妒忌,可王薄来了,李闲的好运气就变成了霉运。他由主动扣下自己变成不得不扣下自己,虽然结果是这个结果,可其中的味道已经完全变了。

    从李闲有筹码要挟瓦岗寨放人,变成了李闲不得不腹背受敌。

    所以徐世绩每当想起这个的时候便会觉得可笑,天意弄人,没想到居然弄到了自己一个人头上。

    没错,是他一个人而不是他和李闲两个人。

    因为他之前派回去那几个人带回去一封他写的亲笔信,信上不仅仅提到东平郡难民被人怂恿的事,还提到了自己有可能被李闲扣为人质,而他做出的决定是,告诉翟让千万不要发兵东平郡,也不要将裴行俨的父亲交出来换回自己。

    李闲曾经说过,燕云寨的人不需向任何人低头。燕云寨有燕云寨的骄傲,因为这骄傲,所以李闲根本就不考虑派人去瓦岗寨做人质。徐世绩同样是骄傲的,甚至比起李闲的骄傲来一点也不少。他在信中告诉翟让,绝对不许放裴行俨的父亲。因为他算定了,李闲不敢杀了自己。他既然不敢杀自己,那么扣下自己又能怎么样呢?最后李闲还是不得不放自己回去,而且还会如吃了死苍蝇一样恶心。他捞不到裴行俨的父亲,也就失信于手下。这个亏,李闲是吃定了。

    可是,在他看来李闲的运气还是很好很好的。

    因为自己那封信,或许为李闲解除了来自背后的危机。但他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李闲,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告诉了李闲瓦岗寨的人马不会来攻打东平郡,李闲也一样会安排人马布防。再者,他想看看,李闲在能调动有限的兵力下如何应对王薄的攻势。他算计着李闲能调动两万人马,可他实在没想到,李闲居然只带了锐金营六千多人的骑兵就敢来迎战王薄。就算是加上宿城燕云寨的守军,估计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万五千人马。

    事实上,宿城的全部人马加在一起不足一万三千人。

    徐世绩正分析着李闲这个人有些怔怔出神的时候,忽然听到李闲笑着问自己:“我听说懋功兄射艺超群,要不要拿城外叫阵那人当个活靶?”

    徐世绩微笑道:“那人距离此处最少百米,我一个文人,哪里能有这般射艺?若是我瓦岗寨的王伯当到了,倒是不成问题。”

    “哦?”

    李闲眉头一挑笑道:“那今日我便献丑,懋功兄看看李某的箭法比之于瓦岗寨王伯当是否相差太多?”

    不等徐世绩答话,李闲将手往前一伸。他身后亲兵立刻将叶怀袖给他专门打造的那柄铁胎弓递到李闲手上,李闲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特制的破甲锥搭在弓弦上笑道:“若是能一箭射死城外那聒噪之人,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徐世绩微微眯起眼,心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

    “好啊,若是将军能一箭射死那人,我绝不计较被将军扣下之事,全当没有发生过。”

    李闲哈哈笑道:“懋功兄好小气,只说你自己不再计较,却不肯说瓦岗寨不再计较,也罢,能让懋功兄原谅了我的无礼这一箭也射的值得。”

    说话间,箭出。

    如流星,顷刻间从城头笔直如一道闪电般疾飞而下,众人只感觉恍惚了一下,再看时,王薄手下那叫孙干的大将脖子上骤然多了一只羽箭,箭从咽喉射入从后颈射出,前后通透。

    徐世绩和程知节两人眼睛瞬间睁大,同时便了脸色。

    ……

    ……

    王薄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下得力大将孙干被城墙上飞来一支羽箭射死,顿时便瞪圆了眼睛。他愣了一下随即咆哮道:“给我攻城,攻下宿城,屠尽所有人!”

    他手下大将彭镇大喝一声,率先带着自己麾下人马冲了上去。他手下万余人马从十五万大军中分了出来,就如同汪洋中涌出来一条大河。

    这次王薄大军比李闲还晚到了宿城,没有骑兵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下令士兵们打造攻城器械。在沿途伐了几棵参天大树做成了冲城锤,还造了上百架云梯。有些云梯上的枝叶都没有铲尽,还挂着已经蔫了的绿叶。

    数百人推着一辆巨大的冲城锤缓缓启动,笔直的朝着宿城东门逐渐加速。随着指挥的将领喊着的口号,沉重的冲城锤速度越来越快。

    可是才提起速度,推车的人忽然觉得冲城锤一晃便歪倒向了一边再也不动了。这时众人才发现,冲城锤的一个车轮陷进了一个土坑中拔不出来。

    冲城锤被陷住但并没有影响王薄军的攻势,第一波攻城的三千余士兵扛着几十架云梯疯了一样往宿城方向冲了过去。

    宿城城墙上本来有几架床子弩,可早就年久失修用不得了。缺少远程武器,守城的燕云寨人马只能等王薄的人马到了弓箭射程之内。随着彭镇手下士兵们嗷嗷叫着跑过来,进入了两百步距离之后雄阔海一声暴喝:“抛射!放!”

    城墙上的弓箭手几乎同时松开了弓弦,千余支羽箭飞上半空然后暴雨一样从天而降。抛射的羽箭覆盖面积极大,砸向密集的人群杀伤力也极为可怕。听到城墙上一片弓弦响声之后,彭镇立刻大喊道:“举盾!继续向前冲!”

    随着彭镇的命令,各种各样的盾牌举了起来。有缴获济北郡兵的步兵盾,也有圆形挡不住半边身子的骑兵盾,更多的则是用木板做成的简易盾牌。这种木板做成的盾牌简陋到外面连皮革都没有包上,羽箭打在上面啪啪作响,那种恐怖的声音让举盾的人吓得跑动的脚步都变得踉跄起来。

    抛射的羽箭如同冰雹砸进了庄稼地里一样,顷刻间就放到了上百名士兵。简陋的盾牌毕竟不能遮挡住全身,很多人腿上中箭后扑倒在地,还来不及挣扎着站起来就被后面涌过来的同袍踩在脚下。面对羽箭的时候只有向前冲才能减少自己中箭的概率,所以举着简陋盾牌拼命往前跑的士兵们根本不会去管面前踩着的是一个人还是一块石头。

    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少年膝盖被羽箭射穿,挣扎着刚刚站起来就被一面盾牌撞到。巨大的撞击力直接让他喷出来一口血,血还在半空挥洒的时候一支羽箭噗的一声射在他的后心上,少年眼前一黑,昏倒前看到了平日里对自己颇为照顾的那个老兵。只是,今天这个会将唯一的一块馍分成两块一人一半的老兵,毫不犹豫的一脚踩在少年的后背上继续向前冲锋。紧跟着是无数双脚掌,很快,这个瘦弱的身躯就被踩的变了形状。

    少年后背上的衣服被踩开,血肉被碾压着往四周散开露出白森森带着血的脊椎骨。然后脊椎骨被人踩断,一股血糊糊黏糊糊的内脏从脊椎骨的缝隙里挤了出来被不断的踩过之后,内脏变成了一滩肉泥,脚掌踩在上面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就好像踩在泥巴上的声音一模一样。

    ……

    ……

    在付出了七八百人的伤亡之后,彭镇手下的士兵终于接近了城墙。他们嗷嗷叫着搬开城墙下的鹿角,然后冒着箭雨将云梯竖起来。他们就好像一群饿疯了的野兽一样,宿城在他们眼里如同一块巨大的新鲜血肉,为了能撕咬一口,他们似乎完全不惧怕死亡的到来。

    雄阔海看着一层层倒下去又一层层涌上来的济北军皱起眉头叹道:“想不到王薄手下的士兵居然也如此悍勇。”

    听到他这句话之后李闲摇了摇头道:“这是第一次攻势,因为王薄手下的士兵们以为他们有十五万大军拿下宿城毫无悬念,而且王薄许了他们城破之后任由他们烧杀劫掠,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凶狠。只需挡得住这第一次攻势,他们骨子里的懦弱便会钻出来。”

    李闲看着雄阔海肃然道:“第一次他们攻的狠,咱们就要打的更狠,第一次攻势打得他们越疼,下一次,没人再敢不要命的往前冲。”

    “城墙太矮了些!”

    雄阔海皱眉道:“弓箭手根本挡不住王薄的士兵竖起云梯。”

    李闲笑了笑:“若是你连第一次攻势都当不下来,我便撤了你厚土营都尉。”

    雄阔海笑道:“只怕将军没这个机会!”

    城墙上的燕云寨弓箭手不停的将羽箭射下去,而射杀那些聚集在城墙下的济北军士兵根本无需瞄准。两丈左右的距离,城墙下的人挤成了一团只需将羽箭送出去便会命中一个敌人。

    哀嚎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这便是战场上的主旋律。

    血腥味,骚臭味交织在一起,这便是战场上的全部味道。

    终于,当城墙下的尸体已经铺了满满一层的时候,第一架云梯靠在了宿城的城墙上,王薄手下大将彭镇高呼一声,几百名弓箭手朝着城墙上一阵攒射后,嘴里叼着刀子的济北军士兵开始疯了一样的顺着云梯往上爬。

第二百六十五章 济北军的第一次攻势(二)

    (明天也就是十一号,我要去北京的医院早晨三点就出发,去医院挂号的朋友们都知道排队是一件很恼人的事,而且不一定能挂上上午的号。也不知道明天什么时候能回来,如果回来的早哪怕一更我也会尽力写出来,如果回来的太晚的话,或许明天会断更一天。再次感谢支持我的朋友们,有你们在,就算再苦我也会坚持下去。这段日子以来烽火巨,沙漠巨,狂刀巨,四排巨,包子巨等大神都不遗余力的帮助我,开单章给将明推荐,我心里感动着,温暖着。最主要的是,有你们大家在,有你们在支持我,我爱你们!我会努力!)

    第二百六十五章济北军的第一次攻势(二)

    羽箭如瓢泼之雨一般从城墙上洒下去,就在燕云寨士兵脚下那些济北军士兵哀嚎着倒了下去,很快就成为同袍们的垫脚石。第一架靠在城墙上的云梯并没有对宿城构成任何威胁,才搭在城头就被守城的燕云寨士兵用挠钩将云梯推开。云梯在半空中被推得垂直于地面然后缓缓向后倒了下去,慢的就好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但很快就随着倾斜角度的变小而速度越来越快。

    嘭的一声云梯拍在地面上,挂在梯子上还来不及跳开的济北军士兵被梯子狠狠的砸在下面,随着肋骨碎裂的声音,他们几个人的内脏也被砸的在肚子里变成了一团浆糊。

    被砸在下面的士兵大口吐血,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浓稠血液中还有一小块一小块的碎肉,也不知道是肺叶还是脾胃。

    彭镇大声的嘶吼着命令士兵们往前冲,同时命令弓箭手不断的前压打击城墙上的燕云寨守军。只是济北军手里的竹片弓和燕云寨守军手中的大隋府兵制式硬弓比起来威力显然差了不止一筹,而且缺乏训练的济北军弓箭手也根本比不了燕云寨的士兵。他们唯一的优势在于,弓箭手的数量足够多。

    制作一张合格的复合硬弓,从选材到制作周期十分缓慢。而竹片弓则不同,虽然射出去的羽箭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力度,可因为造价低廉制作简单,所以济北军的士兵们几乎人手一张。

    密集的羽箭给城墙上的燕云寨士兵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因为城墙的低矮,竹片弓也一样能射死人。幸好燕云寨的士兵不缺少护具,他们身上厚厚的皮甲能阻挡住羽箭往身体里面钻。

    彭镇是王薄新近才提拔起来的首领,为了在济北军中站稳脚跟所以他主动请求率军第一批发动攻势。对于这个有冲劲的年轻手下王薄也十分喜欢,这个今年才二十二岁的青年不但武艺非凡,而且极有胆略。比起最早跟着王薄举旗造反的那些老油条来说,这个年轻人身上的锐气王薄十分欣赏。

    而得到了王薄的器重,彭镇也有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决心。

    眼看着自己手下人被燕云寨的守军压制在城墙下难以寸进,彭镇顿时便急了眼。

    “冲城锤呢?怎么还不上来!”

    他回身野兽一般咆哮着问道。

    “将军!燕云寨的那些狡猾的家伙在官道上挖了很多陷马坑,冲城锤根本就推不上来啊!”

    有人高声回答道。

    “那就给老子填!把所有的陷马坑都填上,必须将冲城锤推上来,半个时辰之内如果冲城锤上不来,老子先将你们的脑袋都割了!”

    听到命令的济北军士兵们立刻分出去一部分,他们找不到运土的工具,只好脱下来自己的衣服包着土往前冲,可是这样一来本身就没有护具的士兵们在面对羽箭的时候更加的危险了。羽箭轻而易举的撕开他们身上薄薄的单衣,然后撕开他们的肌肤紧接着便是某一个内脏。

    有人摔倒在地上之后还没有完全死去,就被同伴们抬起来当做石头垫进了陷马坑中。后面的数百名济北军士兵呐喊着将第二辆冲城锤推了上来,木轮碾过垫在陷马坑中的人立刻就挤出来一股一股的血水。尸体被沉重的冲城锤碾过后对折起来就好像一只虾子,而被碾过的部位则扁的只剩下两层肉皮一样。

    抬土垫坑的济北军士兵成片成片的死去,在付出了三四百人的代价后终于将官道上的陷马坑都垫平了。沉重巨大的冲城锤缓缓的向着城门前进,挂着巨大树木的铁链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声。

    “把包好了的石灰粉都拿过来!”

    雄阔海大声下令道。

    立刻,数百个茄子大小的布包被运了上来,系布包的绳子留出来一米左右的一段,随着雄阔海的命令士兵们捡起布包抡起来如风车一样,然后猛地朝着冲城锤的方向抛了过去。几百个布包从天而降,砸在地上和冲城锤上的布包碎开石灰粉立刻升腾起来,很快这一片区域就被石灰粉变成了白色,迷住了眼睛的济北军士兵嗷嗷的叫着,捂着眼睛来回跳动。

    石灰粉迷了眼睛,除非用菜油洗否则根本就没有办法,如果用水来洗的话立刻就会将眼睛烧瞎,可是这个时候,让那些济北军的士兵上哪儿去找菜油?

    ……

    ……

    菜油是有的,但那些被石灰粉迷了眼睛的济北军士兵们得不到。随着越来越多的济北军士兵爬上云梯,雄阔海大声下令士兵们将已经烧沸了菜油泼了下去。滚烫的菜油当头浇下,立刻将爬上云梯的济北军士兵浇的从梯子上掉了下去。被沸油淋了一身的士兵们嗷嗷的叫着满地打滚,顷刻间头顶上的毛发便随着滚动而脱落下来。

    有人试图将被沸油泼中的士兵从地上拉起来,可是才拉着那人的胳膊一用力,立刻就搓下来一层肉皮,黏糊糊的肉皮粘在手心里腻糊的令人作呕。在地上来回翻滚着的济北郡士兵捂着自己的脸哀嚎着,等他松开自己双手的时候,脸皮全都黏在了手掌上,黏在上面的还有被烫成了灰白色的眼皮。而随着他们的嚎叫和呼吸,被烫的如同捅破了的窗户纸一样的嘴唇噗啦噗啦的抖动着。

    灰蒙蒙的热气升起来,其中竟然飘荡着一股肉香!

    “必须挡住冲城锤!弓箭手,火箭攒射!”

    雄阔海指着距离城门几十米外的大家伙吼道,又有数百名济北军的士兵接替被石灰粉迷了眼睛的同袍,推动着冲城锤再次缓缓启动。他们低着头咬着牙,根本就不敢抬起头去看城墙上的敌人。在冲城锤四周,是一圈举着盾牌的士兵,他们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将手里的盾牌高高举起拼成了一块整体。

    嗡的一声,数百支火箭激射而来。火苗在半空中向后飘着猎猎作响,然后狠狠的砸在济北军士兵们的头顶。

    第一轮,第二轮,第三轮,短短的几分钟之内,至少一千多支火箭倾泻到了冲城锤的位置上,木板做成的盾牌很快就燃烧了起来,甚至连冲城锤的木轮都开始冒出火苗。眼看着就要推到了城门前,济北军的士兵们自然不肯就此放弃。他们有的人用双手从地上捧起土灭火,有的人干脆脱了衣服拍打火苗。

    就这样,冒着烟升腾着火焰的冲城锤还是缓缓的接近了城门。

    徐世绩眯着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冲城锤叹了口气。

    “王薄的兵马攻的太猛了些,若是被冲城锤撞上城门的话,只怕宿城不保。”

    程知节有些担忧的说道,然后他走到徐世绩身边轻声叹道:“待会如果城破,我带手下兄弟们护着军师趁乱杀出去。”

    徐世绩摆了摆手道:“如果就这么轻易被破开城门,燕云寨倒是真的不值得我刮目相看了。难道你忘了,李闲这次带来的六千余精骑?骑兵不善于守城,这个时候恰好用上,看起来王薄的人马攻势很猛但前后脱节,燕云寨的精骑只需杀出去一个冲锋,便能将保护冲城锤的济北军杀散。”

    一边说,徐世绩一边看向李闲。

    ……

    ……

    李闲没用动用锐金营的精骑,因为在他看来还没有到动用骑兵的时候。他留着锐金营还有大用处,而什么时候用,甚至连李闲自己都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他在等,他要等。济北军的第一次攻势就算再猛,李闲暂时也不会考虑这么快就将骑兵用出去。

    “这王薄也太自负了些。”

    徐世绩轻叹道:“他有十五万大军,可是偏偏只猛攻宿城东门。如果说他是在试探宿城的防御,那么这伤亡也太大了些。若是四门皆攻,只怕以李闲现在手里的兵力早就捉襟见肘了。”

    程知节点了点头道:“王薄倒是也有自负的根本,十五万大军就算只强攻一门,待冲城锤上来之后,也照样能攻下宿城。”

    徐世绩再次看了李闲一眼后微微皱眉道:“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怎么还不将骑兵派出去?”

    李闲看了看雄阔海,却并没有说话。

    而此时,雄阔海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投枪!”

    他大声的呼喊了一句,随即数百名守在城门楼附近的厚土营士兵立刻抓起早就放在身边的投枪。雄阔海一声令下,几百支投枪狠狠的砸向已经距离城门不足二十米的冲城锤。这个距离,投枪的杀伤力远大于羽箭!

    噗噗的声音不绝于耳,已经被火箭烧坏了大部分盾牌的济北军士兵接二连三的被投枪钉死,密集的投枪沉重而锋利,能直接将人的身体穿透然后狠狠的钉在地上。一轮投枪之后,推冲城锤的济北军士兵已经寥寥无几!

    “要是有几架床子弩就好了!”

    雄阔海抹了一把额头上汗水在心中叹道。

    “推沙袋!”

    他大步走向城门楼的方向,然后随守城的士兵一起将码放在城墙上的沙袋推了下去,很快,城门前就堆起了一座小山般,只十几分钟,便从外面将城门堵死!

第二百六十六章 济北军的第一次攻势(三)

    (感谢寂寞为何偏执,一十一,安檀檀,xinyaqi的打赏,感谢大家书评区的留言支持)

    第二百六十七章济北军的第一次攻势(三)

    从城门上被推下来的沙袋小山一样挡在城门前面,将宿城东门原本有些残破不堪的城门堵住。守城其实最有效也最绝情的方式就是从城内将四门封死,这样敌人不可能从城门攻入而自己人也休息再出去。大隋征伐高句丽,辽东城内的高句丽人就是这样做的。用泥土砖石将整个城门洞都堵死,在这个没有火药爆破的时代这种死守的方式会令攻城的一方感到一种无力的绝望。

    雄阔海下令将沙袋子推下的时候,王薄手下大将彭镇便立刻冒出来一种难以压制下去的愤怒,这种愤怒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炸开一样,他的面目立刻变得狰狞起来。

    很少有人会想到用这种方式从外面将城门堵上来对付冲城锤的,这并不是绝对的堵死城门,只要敌人愿意付出极惨烈的代价将城门外的沙袋都清理走,只要敌人无论是将还是兵都有一种舍生忘死的精神,那么攻破城门只不过是迟早的事。

    但是,很显然,超过一个多时辰的强攻已经让济北军失去了最初的锐气和悍不畏死。诚如李闲所说,王薄手下的人马之所以有那么悍勇的表现无非是因为他们觉着攻破宿城不过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只要城门一破,城中的钱财粮食和女人便都是他们的战利品。他们有十五万人,甚至宿城中都塞不下这么多人,一座弹丸小城如何能挡得住十五万人的冲击?更何况这次他们不缺乏攻城器械,只要冲城锤上去,那一道年久失修的残破城门又能挨得住几下撞击?

    可是这种士气并不是持久的,当他们付出极惨烈的代价后还没有看到城破希望的时候,他们内心中的脆弱懦弱就一股脑冒了出来,即便彭镇大声的嘶哑的歇斯底里的呼喊着催促着命令着,但济北军的士兵已经没有人再如刚才一样奋不顾身的往前冲。

    搭在城墙上的云梯被燕云寨的守军或是以挠钩推开,或是以烧沸了的菜油泼下去然后引燃,只有很少几个人叼着刀子爬上了城门,但很快就被城墙上的燕云寨守军砍瓜切菜一样剁成了肉泥。

    徐世绩赞赏的看了一眼雄阔海,心中微微震惊。

    他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粗狂豪迈的汉子竟然有这么细的心思,而且有这么好的耐心。他本以为如雄阔海这样的人冲阵杀敌战场冲锋绝对是一等一的悍将,是一个战阵上能靠一己之力硬生生将敌人军阵撕开的虎将,却没想到这个比自己高一头体型能将自己装进去的大汉对于守城也如此有办法。

    他赞赏于雄阔海的本事,更赞赏于李闲的淡然。

    自从济北军开始进攻之后,李闲除了教雄阔海问候的那句干-你-娘好吗之后再也没有说过话。城墙上守军的指挥他不多言不参与,甚至连雄阔海的身边都没有靠近。他只是站在城门楼边,静静的淡然的看着自己手下将敌人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压下去。

    这是一种态度,对手下绝对信任的态度。

    徐世绩被这种态度震撼。

    徐世绩深知一个道理,越是懂得战争的人越是觉得自己是正确的。越是名将,越是习惯于对手下指手画脚。他们觉得自己才是战场上的主宰,任何一个命令都要出自他们的嘴里,任何一个士兵都要遵从自己的意志。越是名将越是自负,越是束缚着手下人的手脚。因为他们都觉得,只有在自己的指挥下才能取得战争的胜利。

    李闲,这个化名燕云在辽东大放异彩的人,这个两战将绿林道巨擎张金称打的灰飞烟灭的人,这个短短月余便将整个东平郡收入囊中的人,这个就算是明知道要面临瓦岗寨的威胁也不愿意派手下去做人质的人,还是一个绝对信任手下的人。

    这便是用人不疑?

    徐世绩深深的吸了口气,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不远处负手而立的那个面貌清秀的少年郎。

    徐世绩是自负的,虽然他们徐家不是什么世家门阀却也是当地数得上的望族,从小他的父亲便花大价钱聘请各种教师教导他,无论是礼仪,文化,武艺还是兵法。而他是一个聪慧到令人妒忌的人,各种所学都能完全掌握然后毫无疑问的青出于蓝,那些教导过他的先生最后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他不觉得那些名满天下的青年才俊比自己强,包括李密,柴绍这样世家门阀出身的子弟。

    可是,他想不通的是,李闲是如何做到连自己都不得不佩服的?

    他的少年,又是如何度过的?

    在李闲微笑着看着雄阔海指挥守城的时候,在徐世绩微微皱眉琢磨着李闲这个人的时候,城外的彭镇已经愤怒到挥刀接连砍杀了三四个往回退的济北军士兵。城墙下淤积着的济北军士兵攻不上城墙,还要面对着城墙上守军连绵不尽的射杀。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撤啊,然后济北军士兵开始潮水一样退下去。

    “后退者杀!”

    彭镇的嗓音已经变得嘶哑,喊出来的声音就好像西北荒漠上风扫过沙石的声音一样难听。

    ……

    ……

    “彭镇,你要是累了就下来歇歇吧,哥哥们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喊哑了嗓子也无能为力?要不,哥哥们换换你?”

    当彭镇阻止不住手下溃退不得不回到王薄身边请罪的时候,王薄身边的五当家丘基一脸笑意的说道。他的语气虽然温和温厚,就好像一位长者在关心晚辈一样,可听在彭镇的耳朵里这却是一种侮辱。

    事实上,丘基也绝不是好心。

    果然,彭镇冷着脸说道:“不劳五哥操心,让我手下的士兵们下来歇一会,我保证下一次攻击绝对拿下宿城!”

    丘基嘿嘿笑了笑道:“彭镇啊,这牛可不是随便吹的。”

    “哪个在吹牛!”

    彭镇怒道:“待士兵们歇一阵恢复了体力,我必然破开宿城!大当家将这攻城的任务交给了我,就不老五哥操心!”

    丘基冷笑道:“嘴上说能攻破便能攻破?我倒是看到某人的队伍溃不成军!”

    彭镇道:“我说能攻破便能攻破,不信你看着就是!”

    “军中无戏言啊。”

    丘基冷笑着看着彭镇说道。

    “我愿立军令状!拿不下宿城大当家砍了我的脑袋!”

    彭镇大声说道。

    王薄瞪了丘基一眼,他知道丘基这是故意在逼着彭镇立下军令状。自己提拔彭镇,那些当初跟着自己一同造反的老人都有些看不惯。让彭镇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人就与他们平起平坐,他们如何能忍得下?可是王薄虽然早就看出了丘基是故意在激彭镇,可他还是没有阻止。因为他需要彭镇有这种士气和杀气,至于军令状之类的事王薄倒是不在意。若是自己不点头,谁能逼死彭镇?

    丘基被王薄瞪了一眼,冷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若是真的累了,就歇歇,我派别人先去攻一阵。”

    王薄看着彭镇说道。

    “不必!”

    彭镇抱拳道:“大当家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必血洗宿城!”

    王薄点了点头道:“也好,年轻人就是要有这种锐气。若是一次攻城就能拿下宿城,我倒是反而更加看不起燕云寨了。好歹也是能将张金称击败的人,自然是不会轻易认输的。不过你也无须太过心急,我率十五万大军而来难道还能被一座小小的宿城挡住?”

    他拍了拍彭镇的肩膀微笑道:“休息一下,稍后我派五百亲兵给你。”

    “大当家倒是大方!”

    三当家罗癞子笑道:“我可还从来没见过大当家将手下亲兵派给别人的,彭镇啊,你要是再拿不下宿城,怎么能对得起大当家的信任?反正若是换做是我的话,再拿不下宿城我是没脸在活下去的。”

    彭镇冷声道:“无需三哥操心,拿不下宿城我自己割了这颗脑袋谢罪!”

    罗癞子哈哈一笑道:“大当家,这军令状可是彭镇自己愿意立下的。”

    王薄冷冷的看了罗癞子一眼道:“闭嘴!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在我面前,还容不得别人指手画脚!”

    罗癞子一怔,被王薄语气中的阴冷吓了一跳,只是他看向彭镇时候,眼睛里的杀气变得更加浓郁起来。

    城墙上,雄阔海下令士兵们趁着济北军退下去的机会休息,然后让民夫们上城墙将尸体都抬下去。再运上守城用的沙袋,滚木,石头还有白灰和菜油。

    “将军,我打算派人出去反击一下。”

    雄阔海走到李闲身前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道:“下次济北军再攻上来,我亲自带人从南门出去绕到济北军的侧翼,只需击溃了济北军的第二次攻势,今日王薄手下的人马就再也提不起士气来攻城了。”

    李闲笑了笑道:“我既然将宿城交给你守,你觉得这样能击败济北军那便如此去做是了。若是有什么危险,我会亲自率军接你回城。”

    “多谢将军!”

    雄阔海抱拳施礼,心中感动莫名。

    ……

    ……

    王薄的人马休整了半个时辰之后,彭镇下令吹响号角,整理麾下人马再次冲了上去,这次彭镇不打算再以城门为主攻目标了,那里消耗了太多的兵力,若是再派人去冲上去搬开沙袋的话伤亡会更大,他又仔细观看了一遍宿城,觉得那低矮的城墙才是宿城真正的弱点。

    “只要攻下宿城,城中的金银财宝和女人都是你们的。我已经帮你们从大当家那里争取来了好处,宿城中所有的东西都是都属于咱们营,别人一个铜板也拿不到。我再跟你们保证,城中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全部公平分给大家!而且,我已经在大当家面前立下军令状,若是拿不下宿城,我会以死谢罪!你们听到了吗,若是我死了,你们也一样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

    “跟我杀啊!”

    彭镇大声喊道:“别让其他营的人看不起咱们,你们都是汉子!”

    “杀!”

    彭镇挥舞着横刀带着王薄派给他的五百亲兵,竟然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他手下七八千人马被彭镇又一次鼓舞起来斗志,跟在彭镇身后呐喊着冲了出去。

    箭雨,滚木,投枪,菜油,经受过各种阻挡之后,济北军士兵终于再次涌到了宿城的城墙下面。彭镇亲自动手和士兵们一起抬着云梯竖起来,大声的鼓舞着士兵们的勇气。王薄手下那五百亲兵守在他四周,不断用羽箭往城墙上反击。

    不断有济北军的士兵登上了城墙,但是很快就又被燕云寨的守军杀死。尸体也变成了守军们的武器,从城墙上抛下来将攀爬云梯的人砸落下去。

    彭镇持刀,接连砍死了两个又要往回跑的士兵大声道:“上,往上冲,燕云寨的人已经顶不住了,谁第一个上城墙,老子许他一个副寨主,还有白银千两!”

    正喊着,他忽然发现自己队伍的侧翼一阵大乱!

    待他带着人马冲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侧翼竟然被一支从城中杀出来的燕云寨人马击溃!最为令他愤怒的事,那支燕云寨的队伍绝不会超过一千人。

    “杀!”

    彭镇大吼一声,带着王薄那五百亲兵迎了上去。

    才往前冲了十几步远,忽然被一道壮阔的身影拦住了前路。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只见一位如山岳般的壮硕将军,手持一柄巨大的陌刀,杀气腾腾。

    他啊的一声大叫,挥刀砍向那壮汉的肩膀。

    却见那人举起陌刀然后简简单单的一招力劈华山。

    陌刀先是劈断了彭镇手里的横刀,然后从彭镇右边肩膀上砍下去,刀锋砍在铁甲上迸发出一连串的火花,只是铁甲挡不住那泰山压顶般的一刀,噗的一声陌刀从胯下切了出来。内脏一股脑的掉出来落在地上,恰好将那半截横刀埋上。

    一刀,两段。

第二百六十七章 准备夜袭和准备被夜袭

    第二百六十七章准备夜袭和准备被夜袭

    雄阔海带着的一千人马并不是厚土营的重甲步兵,这个时候还远没到将实力彻底暴露出来的地步。可即便如此,一千训练有素的大隋府兵也不是一般草寇都能挡得住的。绿林道义军的战力普遍低下这是不能辩驳的事实,清河郡守杨义臣只带着一千郡兵就将清河郡内数万叛军杀的尸横遍野便是一个侧证。

    一千朴刀手跟在雄阔海后面,硬生生的将彭镇手下人马从侧翼撕开一道口子。朴刀手组成的锥形阵随着越来越深入,济北军被撕开的口子也变得越来越大。这口子是血淋淋的,燕云寨的人马每前进一步都会狠狠的将济北军撕下来一层。雄阔海阔步向前的路,每一步都踩着血泊泥泞。

    雄阔海一刀将彭镇劈死之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他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表情变化。

    “继续往前杀!”

    雄阔海以陌刀往前一指大声道:“将济北军拦腰斩断!”

    “喏!”

    一千朴刀手齐声大喝,然后跟在雄阔海身后迈着整齐的步伐不断向前。王薄手下那几百亲兵挡不住雄阔海的脚步,后面那黑压压的济北军也同样挡不住雄阔海的脚步。那一柄陌刀无人可挡,那一股杀气冲天破地。

    面对这样一尊杀神,济北军的士兵们心胆俱裂。

    “痛快!”

    程知节扶着城墙垛子俯身看着雄阔海大杀四方忍不住叫了一声,倒是把他身边的士兵吓了一跳。他激动的看着雄阔海那道魁梧的身形在济北军士兵人群中横冲直撞,恨不得自己也冲下去大杀一番。他进城的时候便看出雄阔海这样壮硕的身姿必然是一员步战虎将,却没想到虎成这个地步。

    “军师,此人好身手!”

    程知节由衷的赞道。

    徐世绩微微颔首笑道:“你若是与此人交手,可有把握胜之?”

    程知节一怔,仔细想了想然后叹道:“即便我在马上,也未见得是此人对手。若是下马步战就更没有把握了。此人刀法太过霸道凌厉,犹在裴行俨之上。”

    他长叹一声道:“现在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徐世绩低声道:“据说李闲的本事便是雄阔海也不一定能赢?”

    “啊?!”

    程知节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侧头去看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的李闲,心中激荡难平,他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个身材修长的少年,还是有些不相信,雄阔海对上他居然也没有胜算?他一只觉着李闲应该是和军师这样擅长谋略的人,而不是一身武力也变态到能在战阵中横冲直闯的妖孽。

    “军师不是在说笑?”

    程知节诧异的看着徐世绩问道。

    徐世绩微微摇头道:“你难道忘了此人在辽东时候的战绩?据说可是在万军之中将乙支文礼斩落马下,更是将高句丽兵马大元帅乙支文德几乎杀死。而且,我族叔徐瞎子说过,他曾经与皇宫大内的第一高手文刖交手过,而且不落下风。”

    “我一直不信传闻,也一直以为是徐瞎子在吹牛……”

    程知节叹道:“如此年纪,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徐世绩看了李闲一眼叹道:“日后咱们瓦岗寨若是向外发展的话,朝廷并不是咱们最大的对手,我倒是觉得,此人,才是真正的大敌。”

    ……

    ……

    雄阔海率军将彭镇手下的人马杀的狼狈而逃,没有了主将指挥的济北军变成了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他们攻不上城墙,侧翼又被雄阔海刀子一样切开早就没了斗志,再见到那如杀神一样悍勇的敌人哪里还有勇气拼杀?很快,济北军的第二次攻势便再次无功而返,非但没能将素材攻破,还损失了大将彭镇。

    当王薄听说彭镇战死的时候双目骤然睁大,他怒喝一声将手里酒囊狠狠的贯在地上。就连有些逼死彭镇的丘基和罗癞子也是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彭镇竟然死的这般轻易,轻易到连他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彭镇的武艺纵然不是济北军中的第一高手,可也是在千军万马中能往来冲杀的好汉。反正和罗癞子丘基他们比起来,彭镇的身手一个人能打他们这样的十个。没错,罗癞子他们是看不起彭镇,因为他太年轻了。可他们每一个人在武艺上敢轻视彭镇,所以才会想办法用阴谋诡计将这个碍眼的家伙除掉。

    可是彭镇死的太轻易简单了,简单到连他们都不能接受。

    “我操-他妈!”

    丘基怒道:“燕云寨的人杀我兄弟,大当家,这个仇咱们不能不报啊!”

    罗癞子也道:“大当家,此仇不共戴天啊!”

    王薄瞪着眼扫过丘基和罗癞子等人的脸冷笑道:“这会假惺惺的讲什么兄弟?难道刚才你们不是还想逼死彭镇的吗?现在他战死在沙场,还不是遂了你们的心思!”

    丘基一怔,无话可说。

    罗癞子叹了口气道:“大当家说的没错,我们是看不惯那小子平日里仗着大当家您伤势就飞扬跋扈,不将我们这些老人看在眼里。我们是想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可这只是咱们家里事,如今彭镇是死在外人手里,我们也忍不下这口气!咱们山寨中的自己人勾心斗角这都没什么,可容不得死在别人手里!”

    王薄默然,点了点头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六当家裴林平日里和彭镇关系最好,听说彭镇战死之后身子晃动了几下竟然险些载到。可是当他看到王薄打算亲自率军进攻的时候却连忙上前拦在王薄前面劝道:“大当家,今日已经不能再战了!”

    丘基冷笑道:“老六,平日里你不是和彭镇关系最好的吗?怎么此时倒是推三阻四的,难道你怕了?”

    裴林不理会丘基的挑拨,擦了一把眼泪继续劝王薄道:“大当家,如今军心不可用啊,咱们到了宿城后便一直强攻,士兵们本来就已经疲乏不堪。再加上彭镇战死,军心浮动,不如休整一日,大当家,我与彭镇情同手足,明日我愿率军攻城为彭镇报仇!”

    丘基冷笑道:“分明是你怯战!”

    裴林怒道:“那好!明日你我一同攻城,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怯战还是我怯战!咱们约好,谁他妈的先往回退谁他妈的是乌龟孙子王八蛋!”

    “你!”

    丘基指着裴林,只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辩驳。

    王薄看着如潮水一般退下来的士兵叹了口气道:“也好,今日休整一夜,明日一早,裴林,丘基,你们两个分别率军攻打宿城东门和南门,我倒是要看看,小小一座宿城,还能挡得住我几日!”

    ……

    ……

    “将军,我回来了!”

    雄阔海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对李闲笑了笑说道。

    李闲微笑着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酒袋子抛给雄阔海。雄阔海伸手将酒袋子接住,拔开塞子仰头灌进去喝了一大口,酒顺着他的下颌流下来,将他胸前衣甲上的血迹冲了下去,如同一条条小溪一般。

    雄阔海这一口便将足足能装下三斤酒的酒袋子喝瘪了一半,抹了一把嘴角后他看着李闲笑道:“济北军的战力还不如看起来那样,上午时候叫嚣着那敌将被我一刀斩了。估摸着今天济北军应该不会再有攻势了。”

    李闲笑着点了点头道:“下去休息一会儿,今晚说不得一夜不能安睡。”

    雄阔海诧异道:“将军是说,今夜济北军还要夜袭?”

    李闲微笑摇头道:“哪里轮得到他们夜袭?”

    恰此时徐世绩走到李闲身边,听他这样说随即微微皱眉:“将军石打算今夜偷袭济北军的营地?王薄初来,今日又折了一阵,晚上必然有所防备。”

    李闲看向徐世绩道:“懋功兄以为今夜劫营没有胜算?”

    徐世绩点头道:“王薄就算是个庸才,但久经战阵之后又怎么可能还犯这般轻率的错误?今夜济北军大营必然戒备森严,只怕王薄还会派人埋伏,只等着将军你派去的人马夜袭。”

    李闲笑了笑道:“夜袭,谁说就非得厮杀?”

    于此同时,城外王薄下令人马搭建营地,在营寨外面设置好高高的拒马。他可是知道燕云寨有一支强大的骑兵,当日在鲁郡岱山下他可是吃足了燕云寨骑兵的苦头。今日虽然没见到燕云寨的骑兵出城突袭,王薄也不确定燕云寨的大当家李闲是不是就在宿城,可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王薄下令扎营后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在寨外设置好鹿角,并且在正对着营门外面挖了不少陷马坑。

    “老三,老五!”

    王薄叫住丘基和罗癞子两个人道:“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丘基和罗癞子还以为王薄是恼火于之前他们激将彭镇所以才会叫住自己,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些忐忑。

    “今夜你们二人不要卸甲!”

    到了一处空旷地方,王薄转身对丘基和罗癞子说道。

    “啊?”

    丘基愣了一下,随即疑惑道:“大当家,你是怕今夜燕云寨的人马来劫营?”

    罗癞子道:“不能吧,宿城中看样子没有多少人马,他们谨守城池兵力或许还不够用呢,怎么可能出城来?”

    “小心一些总没有错!”

    王薄肃然道:“难道你忘了燕云寨那支骑兵?”

    丘基打了个哆嗦,想起那日在岱山下的那一场惨烈大战他心里就没来由的颤了一下。

    “我知道了!”

    他点了点头道:“今夜我告诉手下兄弟们都支棱着耳朵听着。”

    罗癞子想了想问道:“要不要在大营外埋伏?”

    王薄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不必了,宿城里的燕云寨人马未必敢出来,我这样做只是谨慎而已。今夜你们两个能不睡就不要睡了,明日再换其他人轮值。”

    他看了丘基一眼淡淡道:“今夜你守夜,明日就不必跟裴林一块攻城了。”

    丘基愣了一下,随即心中一暖:“大哥……”

    王薄摆了摆手叹道:“你们啊……就是容不得别人上位,可你们若是有些真本事也好,我还需要提拔那些年轻人?都是原来的老兄弟了,何必去和那些年轻人争风吃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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