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爽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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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手笨脚的李闲艰难的帮叶怀袖穿着衣服却头疼于如何区分长裙的内外面也头疼于亵衣上的衣带太难系了些,再次累出一头汗水的他自嘲的叹道:“下次一定在身上带一柄剪刀。”叶怀袖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腰畔那个鹿皮囊里难道没有?我还真没见过你有不准备的东西!”某人恬不知耻的说道:“今天太仓促没有预计到,下次我一定注意多谢你的提醒。”贝齿咬着红唇叶怀袖狠狠的在李闲胸膛上捶打了几下,只是她再狠可惜身上没有力气捶打看起来毫无威力。李闲这次没有躲闪,任由她发泄一般的捶打然后俯身在她耳朵上吻了一下。
叶怀袖怔住,看了李闲一眼后忽然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她自己一件一件将衣服穿好然后用手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某人从鹿皮囊取出一只木梳递给她然后歉然的笑了笑。叶怀袖愣了一下,将木梳接过来开始梳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态度上发生了转变,变得有些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当她将自己的衣衫和仪容整理好之后,却没有将那只木梳还给李闲。
“今天的事,我不会记着,希望你也不要记着。”
她坐回位子上淡淡说道,没有看李闲,视线飘忽在不可知之地。
“我敢保证你忘不了,正如我知道自己也忘不了一样。人的记忆不会因为你不想就记不住,所以我没办法答应你的要求。”
李闲凑过去,想将她肩头上掉下来的一根发丝捏起。叶怀袖却缩了缩身子避开,语气平淡到有些让人不解:“那就假装忘记,如果你跟任何人提起炫耀,我便死!”
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有所转变,李闲苦笑一声。
“我还没有变态到将自己女人的样子说给别人听的地步,尤其是那种事,这是私事。我的女人就是我的,所以没有什么扯淡的分享,连说都不行。”
他就好像一头骄傲的狼王,宣布着自己的领地不容侵犯。
“你的女人?”
叶怀袖诧异的看着他,随即冷笑道:“你我都不是傻子,所以知道刚才的事……不过是一种巧合,你和我之间好像只有利用的关系,你利用我帮你掌握飞虎密谍是因为我脑子里有很多值得你利用的事,而我利用你是因为你能暂时给我一个安稳的住所,至于以后你能不能给我,我还没有考虑道。就这么简单,所以千万不要有什么负责的念头,很无趣。”
“巧合?”
李闲瞪着叶怀袖怒问道:“你说刚才咱俩……是巧合?”
“不是吗?”
叶怀袖故意板着脸,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凄婉:“不过是在那个时候恰好发生,你可以归结于世间,地点,人物,甚至于天气,但不可否认是个巧合。”
“那好!”
李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用自己的方式霸气的告诉叶怀袖,她错了。
“那我就再巧合一次,以后天天巧合!”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她只是在失去了很多东西后还在可怜的奋力的维护者自己的自尊?她只是想做一个独立的叶怀袖,做一个自强的叶怀袖,她只不过是想让她自己输了之后还保存着一丝骄傲罢了。而这骄傲,让人心疼。
……
……
“叶大家怎么不下车吃饭?”
铁獠狼问李闲,因为整个下午一直到太阳落山李闲一直在叶怀袖的马车上没有下来,他和骆傅雄阔海三个人走在后面,所以还不曾听说叶大家和将军切磋武艺的事。他问的坦荡其实没有一点别的意思,可是李闲却下意识的脸红了一下后略微有些慌张的解释道:“下午的时候她说肚子疼,我给她用了一些药已经睡下了,一会儿让嘉儿将饭菜给她送到马车上就是了,咱们先吃。”
“肚子疼?”
雄阔海问道:“莫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句话问的也坦荡,可是某人想起第二次的时候因为她实在熬不住轻声哀求,某人苦求了半天她终于答应以樱唇代替,确实最后淬不及防吞了下些许“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某人的脸又红了一下,以至于他将头低了下去借着查看篝火来掩饰慌张。
“没事,我已经给她用了些药,睡一觉就好了。”
他一边拨弄着篝火一边语气有些尴尬的说道。
“要是真的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不能轻视,我小时候有一次喝了脏水后肚子疼了好多天,后来也是吃了些郎中开的药便不疼了,谁知到过了一段日子有一次偷喝父亲的酒喝醉了居然吐出来好大好长的一条虫子!”
雄阔海一边啃着肉一边认真说道。
虫子……
虫子……
李闲微怒道:“那些村里的郎中开的药比得了我的药吗?”
雄阔海一怔,不明白为什么将军今天为什么有些恼火,他连忙解释道:“自然是比不了的,我只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算了……”
李闲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挑了几样吃食装进食盒中缓步走向马车:“我还是自己过去看看吧,肚子疼确实不能不当回事。说不定真的有虫子……虫子。”
“将军怎么心不在焉的?”
雄阔海看着李闲的背影诧异道:“是不是这次出巨野泽来没能趁机击败右候卫将军有些不痛快?要我说也是,就应该趁着右候卫的人马军心浮动的时候一举将其击溃,不对啊?将军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屠尽右候卫的人马啊?”
他恍然道。
正在这时,从另一边取酒回来的铁獠狼神秘兮兮的凑到雄阔海和骆傅身边,兴奋的低声说道:“嘿!你们听说了吗,今日下午在马车里叶大家和将军切磋武艺了!可惜,他们两个应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才会在车厢中比试,就是不知道谁胜谁负啊。”
他很惋惜的叹道,似乎如果不知道谁胜谁负就是一件遗憾终身的大事一样。
“怪不得!”
雄阔海肃然道:“我想我知道谁胜谁负了。”
“谁赢了?”
铁獠狼追问道。
雄阔海极认真的说道:“将军赢了,叶大家输了。”
“为什么?”
“因为叶大家在肚子疼,都没有下车吃饭!”
“啊?!将军下手可真够狠的!”
“够黑!”
……
……
李闲上了叶怀袖的马车,嘉儿瞪了他一眼随即从马车上下去,这一眼瞪的莫名其妙,而且看得出来嘉儿是真的在生气,李闲看着嘉儿的背影诧异道:“我怎么得罪她了?”
彻底放开心结的叶怀袖扑哧一声笑了,脸色酡红,娇艳如花。
当李闲得知唯一知道真相的车夫帮自己扯了一个弥天大谎的时候,他也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嘉儿见你这个样子,一定是以为我把你打了……这个罪过我不知道得背多久,嘉儿或许会恨我一辈子吧?这种事我是万万不会去解释的,被人们知道我打赢了天下无双的叶大家其实也算是一件极光彩的事吧?”
看着李闲那副得瑟嘴脸,叶怀袖忽然起身在李闲的鼻子上咬了一口。
李闲骤然遇袭想躲已经晚了,鼻子被咬了一口疼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也就是叶怀袖不舍没真的用力去咬,若是两个人真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怕此时李闲的鼻子都已经被咬下来了。李闲揉着鼻子懊恼道:“你属狗的?怎么就知道咬人!”
叶怀袖本想说你不是也咬我了?可是话到了嘴边却终究没有说出来,毕竟那个无耻的家伙咬过的地方现在还涨着微微有些疼痛。一想到这里她的脸色就越发的红起来,看起来真的就好像一朵盛开了的桃花般娇艳可人。
“先吃些东西吧。”
李闲从食盒中捏着一只烤兔腿递给叶怀袖道:“亲手烤的,保证味道鲜美。”
叶怀袖接过来,咬了一小口后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先下车去吧……总在我车上,不好。”
李闲醒悟,连忙起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其实他完全没必要担心什么,叶怀袖也没必要担心什么,钻进叶怀袖马车偷懒这种事李闲已经不是做了一次两次了,燕云寨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其实根本无需去掩饰什么。可是这个时候两个人偏偏都很在意,以至于有些杞人忧天般自寻烦恼。
从叶怀袖的马车上下来,李闲伸了个懒腰。
他一边往篝火的地方走一边低声自语着什么,谁也不曾听到。而李闲下车之后,叶怀袖小口咬着那只烤得金黄酥脆的兔腿,忽然扑哧一声笑了,想起李闲刚才那略有慌张的表情,她忽然觉得心里很踏实。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踏实,安稳。
“小家伙……”
她眯着眼睛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滴眼泪从眼角缓缓的流了下来。
李闲一边走一边低声自语,他皱着眉头想到结束的时候自己是不是问叶怀袖大不大?大不大?越想越觉得懊恼,这话问的是不是有些太小家子气了?那应该问什么呢?李闲一边走一边冥思苦想……服不服?
不好不好,还不如大不大。
爽不爽?
李闲猛的打了寒颤,心说自己果然很邪恶无耻……
第二百三十八章 过年前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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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九年的十一月中,江都下了场豪雨,整个天空都变得灰蒙蒙的让人看了极不舒服,雨大的让人心生畏惧。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帝陛下打算出游的计划不得不往后拖。新龙舟造成后一直闲置,在江都玩了几个月皇帝有些厌倦,决定乘龙舟北上,一路走得慢一些,过了年能到涿郡就成。
从六月在辽东撤军回来后,皇帝就没有回过都城。
文武百官已经准备好了随驾北上,可是大雨滂沱一连下了好几天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大业皇帝杨广有些烦闷的在行宫大殿里来回踱步,不时抬头看看外面的雨然后皱眉低声嘟囔两句贼老天。
萧皇后就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孩子一样赌气,不由得扑哧一声轻笑:“陛下,您是天可汗。”
她轻声提醒道。
“天可汗?”
杨广愤闷道:“天可汗也管不了天!朕要出巡,它便连降了三日三夜的大雨,这不是诚心与朕作对吗?”
萧皇后站起来走到杨广身边柔声道:“还不到腊月,陛下何必心急?”
“北方已经在下雪了!”
杨广生气道:“误了我看雪景,等雨停了再走,说不得过了黄河后北方的雪都化了,朕忽然想起去年冬天的时候在涿郡雪中狩猎,手就痒痒的很。”
“北方冬天可不缺雪,就好像江都从来都不缺雨水一样。”
萧皇后哄孩子一样耐心道:“陛下可以这样想啊,等过了黄河,说不定正巧赶上一场鹅毛大雪飞飞扬扬的飘着,两岸雪景如画,岂不是更美?”
“对啊,大雪磅礴,两岸拉纤的民夫雪中行走,倒也是一副壮美的画卷!”
杨广眉飞色舞的说道:“踏雪而行,壮阔!”
萧皇后一怔,脑子里出现了皇帝勾勒出来的画面,却没有什么壮丽壮美可言,她想到的是雪地泥泞,岸边的拉纤的民夫**的身子艰难而行,一步一蹒跚,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冻坏了脚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倒在雪地里便再也起不来,那些拉纤的民夫,或许一辈子也体会不到陛下话语中的壮阔。
只是陛下的心情才好一点,萧皇后不会说这样扫兴的话。
“唉……”
杨广忽然叹了口气道:“一刀的身子还没有康复,这次北巡我在想是不是让他跟着,北方苦寒,他那伤还没好利索,万一再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谁说陛下不仁慈?
萧皇后嘴角挑了挑,将刚才脑子里想的不愉快的事都扫到角落里。陛下若是不仁慈,会惦记着一个宦官的伤势?陛下对身边的人,从来都是仁慈的。甚至可以说,古往今来比陛下仁慈的皇帝少之又少。宇文述在辽东犯了大错,但皇帝只是将他免职了半年不足就重新启用,官爵比之前还隆重!还有杨义臣,还有苏威,还有于仲文,还有王仁恭,薛世雄……还有跟着杨玄感造反的那些世家子弟,陛下都是仁慈的。
“陛下放心吧,我昨日还派人去探望过,一刀的伤好的很快,如今已经能下床行走了。”
“喔?”
杨广惊喜道:“等雨停了,朕要去看看他。”
提起文刖,杨广忽然想到自己调了右侯卫将军冯孝慈去给文刖报仇,剿灭巨野泽燕云寨那些贼人的,如今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也不知道冯孝慈打的怎么样。既然想到了这件事,他就打算过问一下。刚要派人将裴矩召来,却恰好裴矩自己来了。裴矩穿了一身蓑衣站在门外,却挡不住倾盆大雨,他的衣服其实里里外外都湿透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寒意。
只是,他心里却一点寒意都没有。
他手里攥着一份奏折,从东平郡辗转艰难因为匪患而在路上耽搁了一段日子才送来的奏折。
杨广让他进来,裴矩将蓑衣脱了放在大殿门口,躬身站在一边,很快,他衣服上流下来的水就在脚下形成了一片小水洼,杨广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吩咐内侍去找找一件干爽的衣服给裴矩换了。裴矩惶恐的推辞,杨广摆了摆手道:“朕怎么能看着朝廷重臣被雨水淋了而坐视不理?就找朕的一套常服来,暂且先让侍郎换了!”
裴矩更是惶恐,他连忙垂首劝说,臣子怎么能穿陛下的衣服?杨广却坚持让他换,萧皇后皱眉,心说陛下这是又犯了什么糊涂?就算是常服,难道也是臣子可以穿的?所以她微笑着劝道:“陛下不是有以前微服出巡时候的衣衫还收着吗,可以让裴大人先换上。”
裴矩这才千恩万谢,然后在偏殿换上了一身普通的緤布衣服。
“你来的正好,朕正要使人去传你。右侯卫将军冯孝慈率军清剿燕云寨的反贼,有没有战报送回朝廷来?”
杨广在龙椅上坐下来问道。
裴矩缓缓的吸了口气,向前一步躬身道:“臣,正要向陛下禀报右侯卫的事。”
……
……
按照惯例,进了腊月各卫的府兵就开始陆陆续续的返家过年了。可右侯卫的士兵今年显然赶不及回家与家人团聚,巨野泽燕云寨的反贼没有剿灭,朝廷一日不下达收兵的命令他们便要在东平郡再多待一日。从十月初出征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东平郡已经冷得几乎抽不出来手,这仗就更没办法打了。
“往兵部的公文还有呈递给陛下的奏折已经发出去一个多月了。”
冯孝慈坐在火炉旁边,听着大帐外呼啸的北风叹了口气:“找不到足够多的船只,没有向导,也找不到其他上山的路,巨野泽是万难攻下来的。东平郡供给的粮食虽然不曾断过,可士兵们缺少冬衣,这天气里如何交战?”
“早知道巨野泽难打,却没想到这么难打!”
崔志喝了一口酒,烤着火炉坐着还是觉得寒冷从体外一点点的侵入进来,让人不但寒了身体,也寒了心。
“兵部根本就不做事!”
他愤恨的说道:“将军的公文发回去,说不定兵部尚书根本就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他或许也会装作没看到!至于奏折……属下听说,陛下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批阅过奏折了。陛下让裴矩和虞世基两个主持朝政,就算能送到陛下手里的奏折也是他们两个挑出来的!”
冯孝慈知道崔志的意思,他叹了口气道:“如果现在赶去江都,只怕将士们也来不及回家过年了。”
崔志一愣,猜到了将军打算要做什么:“那两个!可是填不饱的白眼狼。多少肉好银子送过去,也填不满大坑。与其去求他们,还不如跟东平郡守吴省之说一声,将军带着我们进城去避寒来得实在。郡兵门都已经回了家,正好校场兵营腾出啦给咱们住。虽然也辛苦,但不是没有好处,陛下不是还打算东征吗,咱们说不得因为在东平郡剿匪就不必去辽东了!”
“明天你亲自进城一趟吧。”
冯孝慈叹了口气道:“将士们已经挨不住冻了,咱们北来的时候沿路剿灭的那几个寨子收上来钱财有多少?你查一查,明日也一并给吴省之送过去,如今咱们右侯卫最缺的不是粮食而是冬衣,让吴省之想想办法。”
“那也不是个好东西!”
或许是因为战事不利或许是因为天气严寒,崔志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倒是像极了摔死在巨野泽山上的刘世宝。
“在东平郡剿匪,不能不看着地方官府的面子。”
冯孝慈叹了口气道:“再这么挨冻,士兵们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明日就去!”
崔志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站起来抱拳道:“属下去巡视一下军营。”
“你去吧,告诉士兵们,是我冯孝慈累的他们受苦了。”
崔志鼻子一酸,行了个军礼转身走出军帐。才出门,就看见远处有几个人极快的往这边跑过来,顶着风,脚步很急但有些踉跄。这几个人身上穿着的是老百姓的冬衣,所以崔志一眼便认出来那是派出去的斥候。如今右侯卫,也就出去查探消息的斥候才能有厚实一点的衣服穿。
“将军!”
为首的斥候队正看到崔志后激动难忍的说道:“找到了!”
崔志一怔,看着这个冻得红了脸,鼻子上还挂着鼻涕的斥候队正问道:“找到什么了?”
那队正喘了口气急切道:“我们在山里转悠了二十几天,终于找到了一条进山的小路!从那里绕过去,就是巨野泽燕云寨的后山!”
崔志眼前一亮,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
……
大业九年的腊月二十三,冯孝慈派出去的斥候不辞辛苦的潜入山中探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给他们找到了一条隐秘小路。从这里上山能绕到燕云寨的后山去,出其不意攻进去的话,燕云寨必败无疑。
冯孝慈拖着伤腿残臂召集手下将领议事,当众人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甚至有人激动的哭了起来。
“终于找到破贼的办法了!”
崔志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抱拳对冯孝慈说道:“恭喜将军!”
冯孝慈摆了摆手,有些心酸的说道:“你们跟着我在这里已经受了两个多月的罪,总算熬到头了。”
他眼神一凛道:“既然找到了路,那燕云寨初战失败的耻辱,咱们便原原本本的找回来,不将燕云寨踏为平地就对不起死去的那些弟兄们。”
众将站起来抱拳道:“谨遵将军吩咐!”
“让士兵们再休息几天。”
冯孝慈难掩激动的说道:“腊月二十八咱们出征,晚上行军,三十晚上进山!估计那时候燕云寨中的反贼都已经喝多了酒,正是杀敌的好时候。”
五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士兵们吃了一顿香喷喷的炖肉随进开拔。大军走了半日后便停下来休息,一直等到天黑才继续赶路,二十八的晚上走了一夜,二十九白天就在密林中休息恢复体力,将士们露天挨着冻睡了一觉,等到日头西斜的时候刚要进山,忽然一队穿着不一样铁甲的骑兵找到了他们。
有人认出来,那是天子六军的骑兵。
一个公鸭嗓的人冻得哆嗦着找到冯孝慈,展开圣旨宣读:“查右侯卫将军冯孝慈勾结反贼,欲图谋反,其心可诛,其罪不可恕,即刻锁拿回东都洛阳交刑部定罪问斩,右侯卫即刻开拔北上涿郡,不可延误。”
冯孝慈一声悲呼,随即跌坐在地。
第二百三十九章 说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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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总觉得自己是仁慈的,也正是因为太仁慈所以才会有很多烦心事,比如,右侯卫将军冯孝慈居然也想谋反!当他得到了冯孝慈已经在东都伏法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过了黄河进入涿郡的地界了。
很难得的,杨广静静坐着的时候反思了一下,可是想来想去他也没有想明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人要谋反,那么多人逼着他杀人。
朕不是个嗜杀之人,你们为什么都逼着朕扬起屠刀?
朕登基这么多年来,除了高颖贺若弼之外何曾杀过无辜之人?高颖是太子杨勇的人,不杀他,朕何以安坐龙椅?除此之外朕什么时候轻易处斩过朝廷重臣?
他觉得自己很无辜。
所以当他看着龙舟正殿下面站着的那些文武百官的时候,忽然心里生出无尽的厌烦。半年了,杨广第一次上朝然后提出来一件大事让群臣商议,可是自己提出来之后,下面的人居然全都装聋作哑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连裴矩,虞世基,裴蕴这几个心腹之人也垂着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就好像自己这个皇帝是空气一样!
“你们都不说话?”
杨广冷笑了两声道:“朝廷两次东征都没有将高句丽铲平,朕再说一遍,朕欲第三次东征高句丽,你们觉得怎么样?”
朝堂下,依然安静的让人生气!所有人都紧紧的闭着嘴,甚至都不看别人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文官们不说话,武将们也不说话。这才是杨广最生气的地方,那些文官不懂军务不插嘴也就罢了,可是下面那些武将居然也没有人附和!朝廷两次东征无功而返,难道这些人就不想将这个颜面找回来?
杨广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缓声道:“去年东征本可以一鼓作气平灭辽东,只是逆贼作乱才会半途而废。如今逆贼已除,国无他事,天下承平,百姓安康,粮草丰足,军心稳固,正是毕全功于一役的好时候。你们不说话,朕知道是为什么,两次东征确实耗费了很多钱粮,也损失了些人马,但你们难道只看着自己看不到别人?高句丽被朕打了两次,已经没有抵抗之力了!”
他猛的站起来,看着群臣说道:“若是不趁着高句丽粮草穷尽兵马不济的时候将其攻灭,再等几年他恢复了些元气打起来岂非消耗更大?不是朕穷兵黩武不惜民力,而是此时恰是灭高句丽的最佳时机。朕听说高句丽已经连着两年国库粮仓几乎颗粒无收了,高元小丑也没钱再去重金请其他族的人马来帮他。”
杨广摆了摆手道:“你们倒是说说,这仗能不打吗?”
“今年再打一次必然能将高元小丑生擒,尽收辽东之地,为我大隋再开疆扩土千里,展我大隋军威浩荡!”
他很激动的说完,然后目光再次扫过下面的臣子们。
“陛下英明!”
终于,在他目光的逼视下虞世基想装傻也不可能了,只能第一个站出来躬身道:“臣也觉得高元小丑的气数已尽,此时进攻正和时机。”
“陛下……”
裴矩往前上了一步垂首道:“征伐高句丽势在必行,只是后方却也不能不重视,去年杨玄感反贼作乱虽然被朝廷大军迅速平灭不足为患,但却不得不让人心忧。臣觉得,尤其河南,河西两地民风彪悍百姓中多刁民桀骜之辈,应派遣重臣镇抚之。”
杨广沉吟了一下说道:“爱卿所言甚善,黄河以南有张须陀,黄河以北有杨义臣,此二人皆为良将,无需担忧,倒是河西之地确实应该派个得力的人过去,你们议一议,看谁去合适?”
裴矩四下看了看见无人应声,他嘴角挑了挑想起前几日收到的那份大礼。
“臣举荐唐公李渊!”
裴矩躬身道。
杨广微微一愣,眉头皱起不过很快便释然:“李渊这两次在怀远镇督粮尽心尽力,以几千人马力保粮草不失,做事兢兢业业又为人谨慎,倒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你们觉得呢?”
虞世基上前一步道:“河西之地确实需要一个老成持重之人镇抚,臣附议。”
此二人都赞成,满朝文物哪里还有不赞成的道理,于是众人纷纷附和,皆说唐国公李渊正是合适的人选。杨广点了点头道:“那就这样吧,拟旨,李渊为河西道宣抚使,太原留守,只是要待往辽西的粮草齐备之后他再离开赴任,怀远镇的事毕竟他熟悉一些。”
“遵旨!”
“传朕的旨意,各府军马正月十五之后自驻地开拔,百路其进,三月初务必齐聚涿郡!”
“朕!要再伐辽东!”
……
…
右候卫将军冯孝慈接了圣旨之后伏地大哭,其悲凉就连宣旨的宦官都为之动容。他苦求钦差再容他两日时间,必能剿灭燕云寨的贼人以证明自己的无辜。奈何宣旨的宦官怎么敢给他时间?旨意中冯孝慈的死罪已经定了,他一个小小的宦官没有胆子做这种事。而且,就算冯孝慈真的没有勾结反贼,真的可以在两日内将燕云寨夷为平地,可他找谁说理去?陛下已经启程往涿郡去了,而旨意是将他押往东都洛阳受审,从一开始,陛下就没给他证明清白的机会。
已经到了巨野泽外的右候卫士兵愤恨的遗憾的悲凉的撤了回去,以虎贲郎将崔志暂代右候卫将军,率军开赴涿郡。而已经白了两鬓的老将军冯孝慈则被捆绑上枷押赴东都,这其中的苍凉意味除了在场之人很难理解。
东平郡郡守吴省之在得知冯孝慈被押回东都的消息后常常的叹了口气,不无惋惜的说道:“可惜,可叹,一代名将居然从贼?”
郡丞张三恒则肃然道:“就算他是位极人臣的将军又能如何?做出这等对不起陛下的事,死不足惜!”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随即不约而同的开始心疼这段日子拨付给右候卫的粮食了。因为不知道的奏折会不会有用,所以东平郡供给给右候卫的粮食一直没有断过。吴省之和张三恒都不是笨蛋,他们才不会在事情没有明朗化的时候与冯孝慈交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所谓的裴矩大人的亲笔信,其实根本就是假的。而裴矩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才想给冯孝慈一些颜色看看,就有人送来罪证。
当裴矩看到吴省之和张三恒的联名奏折之后,立刻就眼神一亮。
大业十年就这么来了,在很多人眼中悲凉苍茫,而更多的人却麻木的连过年都没觉得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百姓们困苦,过年,其实毫无意义。可是巨野泽燕云寨的那数万人这个年却过的很欢乐,因为右候卫退了,而且他们还不缺粮,不缺酒,兵强马壮,还有还有,水军虽然所需的战船还没有造出来,但已经初具规模。
这一切都是值得高兴的。
所以,腊月二十九和大年三十连着两天,除了轮值的将领和士兵们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喝醉了。
三十这天的清早太阳还没有露出来,李闲便让人准备了纸钱烈酒和香烛,他独自一人提着满满一篮子的东西缓步往后山走去。因为还早,他不想惊动任何人,他也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别人的欢乐。
只是才走上后山小路,借着微弱的晨光他发现前面站着两个人。
两个女人。
叶怀袖和欧思青青,两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篮子,里面也是香烛纸钱之类的东西。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李闲诧异的问道。
“叶姐姐知道你要上山,所以找了我一起在这里等你。”
欧思青青笑了笑说道。
李闲看向叶怀袖,后者微微点头,理了理额前的发丝默默的转身,她们跟在李闲身后一路往后山走去。到了地方之后李闲停了下来,然后开始一丝不苟的做事。这里有一百多座坟墓,里面躺着一百多位死去的兄长故友。
欧思青青和叶怀袖帮着李闲在每一座坟包前面都摆上一只酒杯,然后满上酒。一丝不苟,一个不落。
“哥哥们。”
做完这一切之后李闲肃立在坟前,抱拳,笑着说:“你们过年好!我来给你们送红包,只是你们别心急,酒人人都有,钱也人人都有,我一个一个来。”
他开始挨着个的在坟前烧纸,一边烧纸一边说话。他的话很多,每一个坟包前面说的话却几乎都不相同。所以这个过程跟漫长,一直到太阳快升到正中的时候李闲才和每一个人说了话,烧了纸,敬了酒。
叶怀袖看着李闲,心中震撼莫名。
她猜到李闲一定会上山来给当年血骑和铁浮屠的人烧纸,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一种别样的情绪在她心里蔓延,眼睛里变得有些发涩,鼻子发酸。
“大牛哥,找到婆娘没……你太丑了,下辈子千万托生的漂亮些,就好像我这样……”
“十三哥,偷偷告诉你,给你烧的钱最多因为你赌品奇差赌技更是差的惨不忍睹,从我三岁到十三岁赌钱你就没赢过我,省着点,别都输了。”
“小九哥,对不起……把你的头缝得歪了些,也不知道这几年你适应了没有?”
“我是安之,我是小闲子,我是……来给你们拜年的。”
“其实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当时太弱,不是我太冒失,你们说不定现在是在前面山寨里大碗喝酒,而不是在这里冷冰冰的睡着。”
叶怀袖走过去,握着他的手,欧思青青走过去,握着他另一只手。
两个女人陪着他,饮酒,说胡话。
第二百四十章 家访
(第五更,求收藏!)
大年三十的整个上午李闲他们三个人一直在后山,隆冬时节天气本来就冷的拿不出手,再加上山风仿似能直接吹进人的骨头缝里似的,更加寒冷的让人恨不得放火将整座山都点燃来取暖。但叶怀袖和欧思青青两个人即便被李闲劝了好几次依然没有回去,李闲让她们两个找一个避风的地方等着她们两个同时倔强的摇了摇头,然后两个人女人看了看彼此,同时微笑。
李闲在每一座坟包前都停下来说一阵话,敬一杯酒,烧一大捧纸钱。
他将自己厚实的貂绒大氅脱下来让欧思青青她们两个人披上御寒,只穿一身青衫的身形显得更加修长挺拔。欧思青青和叶怀袖两个人裹着李闲的大氅,手拉着手站在一边静静的等着,只是目光却从没有离开过那道挺拔的身形。
当李闲烧完了纸钱敬完了酒之后,他没有如在燕山上那样一坐就是一天。因为今年不同,有两个挨不住风寒的女子就在不远处等他。这一百多座其实都是空坟,血骑和铁浮屠的兄长们大部分都埋在燕山上,也埋在李闲心里。铁浮屠的很多人战死在别的地方,李闲在巨野泽也都为他们立了坟。
对着一座座空坟还如此肃穆的祭奠在别人眼里看来或许或多多少有些可笑,可李闲敬酒烧纸一言一行一丝不苟。而叶怀袖和欧思青青两个人站在那里心中绝没有什么轻慢之心,因为她们两个都知道,李闲此时在祭奠的不仅仅是那些曾经为了保护他而死去的人,还有一段逝去的岁月。
“走吧。”
李闲拎着篮子走回来,看着两个人微笑着问道:“冷不冷?”
欧思青青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而叶怀袖只是笑了笑。
“想不到这里比燕山上也一点都不暖和。”
李闲笑着说道:“你们两个也是,为什么非得看着我?”
叶怀袖接过李闲手里的篮子,转身往山下走如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边走一边轻声道:“我只是怕你昧了我的篮子不还我,所以等你。”
欧思青青同样骄傲的昂起下颌道:“我也是!”
李闲扑哧一声笑了,心中那一缕阴霾消散不见。不能回燕山上给兄长们烧一把纸钱,他心里觉得很愧疚。他不知道自己在巨野泽烧的纸钱会不会送到兄长们手里,也不知道那些家伙们会不会挑剔巨野泽自酿的新酒不够味道。可如果不做这些事,他或许会更加的不痛快。
李闲他们三个人走了之后,张仲坚和达溪长儒从一块大石头后面走出来,两个人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然后相视一笑。
他们手里也提着篮子,篮子里也是烧酒和纸钱。
“青青和安之很般配。”
达溪长儒叹道。
张仲坚笑了笑问道:“另一个呢?”
达溪长儒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也很般配。”
“你不觉得那小子太贪心了些?”
张仲坚问道。
达溪长儒撇了撇嘴道:“你是在小狄担心吧?”
“放屁!”
张仲坚攥了攥拳头说道:“小兔崽子要是敢不要小狄,老子一拳打烂他的狼心狗肺。只是……小狄确实还小些,现在好像争不过她们俩啊。我只怕小狄再等两年,那两个也不知道谁会不会已经生个娃出来了。不行,回头我得去找个道观求一道符,先把小兔崽子的那东西封印了再说。”
“为老不尊!”
达溪长儒瞪了张仲坚一眼,随即看向那三人的背影。他抬手在欧思青青的背影上比划了一下轮廓,又在叶怀袖背影上比划了一下认真道:“都是好生养的女人,屁股大,生儿子。”
“你才是为老不尊!”
张仲坚笑道:“小兔崽子艳福不浅,我真没想到叶怀袖这样的女人也会被他降服。嗯,有我当年的风采!”
达溪长儒喝了一口烈酒,撇了撇嘴。
“小一辈儿女情长的事,咱们就别管了。他们有自己解决的办法,况且,安之不是个负心之人。”
张仲坚点了点头道:“他自然是不敢负心的,不然婉承回来能饶得了他?
……
……
“安之,下午陪我去放纸鸢?”
欧思青青一边走一边说道:“难得都清闲下来,还有叶姐姐,咱们一起去吧,再叫上嘉儿。”
叶怀袖摇了摇头道:“飞虎密谍还有一些事没有处理完,我下午还要和几个档头碰面商议一下。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过年了,放松一下吧”
李闲装作目不斜视看着前面的山路说道。
“这是军命还是劝说?”
叶怀袖理了理额前的发丝道:“如果是将军的军命,我便答应。如果是劝说,那还是算了吧,今年的事我总不能拖到明年再去做。”
李闲懊恼的看了叶怀袖一眼,却不好说什么。
其实从东平郡郓城回来之后,欧思青青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李闲和叶怀袖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叶怀袖看起来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看着李闲的时候眼神里偶尔流露出来的神采格外的明亮。那种眼神,欧思青青能读懂。所以她在心中暗暗发誓,绝不能输给了叶怀袖。
在三妻四妾很寻常的时代,欧思青青这样的草原上的女子就更不会觉得李闲有其他女人是不可以的事。
“不去算了,我和你去。”
李闲摆了摆手对欧思青青道:“就咱们两个去!”
说完举步往前走去,欧思青青心中一阵小雀跃紧紧的跟上。而叶怀袖看着李闲的背影忽然笑了笑,轻声自语道:“还说你不是个小家伙?哪有连这种事都赌气的?大丈夫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她摇头笑了笑,随即走向自己在后山的小院。
院子里,二档头独孤锐志,三档头李飘峰,四档头邱鱼,五档头冷亦已经在等她了。
叶怀袖回来之后众人起身相迎,叶怀袖摆了摆手道:“都坐着吧,今天把手里的事都收收尾,总结一下,明年将军有大举动,咱们飞虎密谍就是为大军出泽打前站的,该安排好的都要安排好,这样过年也轻松些。”
“将军说,朝廷还要第三次东征高句丽,大隋的天下必然会彻底大乱,所以咱们也不能总在寨子里闲着了,眼皮底子的东平郡是必然要拿下的,虽然郓城并不难攻下,但咱们的任务就是减少大军的损伤,最好能不损伤。”
叶怀袖接过嘉儿递给她的香茶喝了一口道:“郓城虽小,却是检验咱们飞虎密谍的第一战。所以你们都要上心一些。”
“我对你们都有信心,打郓城不过是牛刀小试,但总归要做的漂亮些,不能让山寨里的人说咱们飞虎密谍是吃闲饭的。”
“大档头放心!”
三档头李飘峰道:“几个月前就埋进郓城里的那些暗桩只等着命令行事,只要将军下令攻城,我保证城墙上没有一个人指挥那些郡兵!”
叶怀袖点了点头道:“我直接管着的密谍和你手下的刺客会联络,关键……是城门。”
……
……
整个下午李闲都陪着欧思青青在后山放纸鸢,一起的还有小狄和许智藏老人,再加上张仲坚和达溪长儒,就在山下水泊边上疯玩,李闲第一次孩子一样拉着线绳疯跑,奈何实在没有放风筝的经验所以一开始屡屡掉落都没能将风筝放起来。
小狄很厉害,掐着小腰指挥张仲坚飞奔,不时训斥几句,粗狂的绿林大豪张仲坚也只有唯唯诺诺的份,哪里敢顶嘴?
一直到天色将暗的时候众人才回到大寨聚义大厅中,当晚众人又是喝得酩酊大醉。就连叶怀袖都被众人逼着喝得两颊酡红,走路都有些摇晃起来。张小狄吵着要喝酒,奈何张仲坚就是不允,她跑去找李闲评理,李闲直接在她脑壳上敲了一下道:“小孩子喝什么酒!”
朱一石的妻子孙氏一直忙活着,饭桌上的酒菜倒是多出自她之手。这女子贤良淑德,做的一手好菜,而且众人没想到的是她酒量也颇为惊人,最后朱一石被灌得口齿都不伶俐的时候反倒是孙氏站出来帮丈夫挡酒,来者不拒,一口一杯,吓倒了一片大老爷们,众人不得不挑一挑大拇指赞一句女中豪杰。
已经醉的快人事不省的朱一石这时从桌子下面爬起来骄傲道:“那……那是……你们,你们也不看看,这是谁媳妇!”
众人哄堂大笑,本想取笑朱一石几句可他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却再次滑进了桌子下面,任人如何摇晃都醒不了。
当夜一场好醉,最后聚义大厅中横七竖八竟然倒了无数好汉。
最引人瞩目的便是雄阔海这五大三粗号称酒量天下无双的大汉,竟然因为自吹自擂被嘉儿鄙视,两个人拼酒,一个娇小柔弱,一个虎背熊腰,实在没想到的是雄阔海竟然不敌!也不知道嘉儿那平平的小肚子里怎么就装得下那几斤烈酒,拼倒了雄阔海之后少女脸色酡红的大声欢呼胜利,那样子和前些日子征服了李闲的大黑马一样得意……只是才挥舞了几下手臂,少女嘿嘿的笑了几声随即身子一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叶怀袖和手下女兵将嘉儿扶回去,她自己洗了一个热水澡后也上床休息。洗过澡之后去了几分酒意,迷迷糊糊间刚要睡着忽然感觉有些异样。她下意识的摸到床边的长剑,坐起来看向从窗子里钻进来那黑影问道:“什么人!”
不小心碰翻了笔筒的某人尴尬的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嘘……那个……我是代表山寨来做家访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礼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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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十年三月十三是东平郡郡守吴省之的生日,所以这一天郡守府上热闹非凡,宾客如云,往来者络绎不绝。前来贺寿的除了郓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吏,还有东平郡的士绅,还有自称是冒着生命危险赶来为郡守大人贺寿的巨野县县令,县丞。
数百名客人将郡守府上几乎装满,客厅里自然是坐不下这么多人所以院子里也是熙熙攘攘,有资格进入客厅的都是东平郡县丞以上的官员还有本地大户中最佼佼者。
门口迎宾的管家不断的唱着人名,高喊着有客到。
吴省之很高兴,他“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下属们祝寿的好意,不然以他这样的清官自然是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为自己过生日。然后他又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宾朋们送来的贺礼,还要板起面孔说下不为例。这话,他去年说过前年也说过。
到了正午时分看看宾客们已经差不多到齐,宴席开始。郓城内酒香楼,半仙居等有名酒楼的掌勺大师傅们都在厨房忙活着,当然,他们忙活也是白忙活,最后估计着一个铜板的工钱也拿不到,不过这没关系,因为这份钱自然是各自酒楼的老板出。府君大人做寿,他们这些平日里上不了台面的商人也算找到了一个巴结的机会。老早各酒楼的老板们就交代过,让那些厨子们拿出十分本事,毕竟今天在府里的吃酒的人们非富即贵,能结交其中一部分对酒楼生意就有极大的帮助。再者,这些各酒楼的掌勺大师傅们凑在一起自然有了攀比之心,谁对谁都不服气,做起菜来都卯足里力气,都不愿意输给别人。
大隋大业十年三月,东平郡饿死的百姓有四千两百一十二人,正赶上青黄不接的时候,大批的难民涌到郓城外,却被守城的郡兵射死了数百人驱散,然后张三恒派人给朝廷报功,某年某月某日,数万反贼围攻郓城,东平郡郡守吴省之,东平郡郡丞张三恒率领郡兵奋力杀敌,力保郓城不失,斩杀草寇五千余人,数万匪徒被击溃。
到处都在饿死人,田里荒芜的更加惨不忍睹,可就是在这样一片萧条苍凉的景象后面,郡守府里正上演着一处病态的繁华闹剧。
酒席开始,各种菜肴流水一般送到席面上。来自各县的官吏士绅推杯换盏,说一声久仰,道一声客气,三杯酒下肚便成了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客厅里面的那些东平郡的大人物们吃他们的,院子里的人们也不去管席面上的饭菜是不是有所不同,反正他们今天必须要来,见不见的到府君大人反倒并不在意了。
同院子里的热闹有些不同,客厅中的三桌酒席旁围坐着的都是东平郡身份最尊贵的人们,所以他们表现的也都很有礼仪。自然不会出现什么划拳拼酒之类的俗事,当然,有歌姬舞女陪伴这样高雅的事自然也不能少了。
吴省之站起来说了几句客套话,随即笑道先干为敬,然后一饮而尽。随之而来的是一片赞美之声,诸如府君大人豪迈壮阔,酒量不俗之类的马屁如滔滔大河般连绵不绝,似乎郡守大人的一杯酒比得上普通百姓喝百斤大缸那么多酒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这时候,忽然从街上转角处拐过来一队人,披红挂彩,吹吹打打好不热闹。看样子人数不少,足有百人。皆是青衫皂靴,走在前面的是三十几个青衫大汉开路,面貌凶恶,手中持了哨棒,将在郡守府不远处看热闹的百姓赶开让路,其实也无需他们去驱赶,见了那么多人从街头走过来,百姓们早就让出来一条道路。
后面的几个青衫客挑着礼盒,显然也是去往郡守府拜寿的,最引人瞩目的是再后面有八个壮汉抬着的一口棺材,披红挂彩,看起来竟然颇为喜庆。棺材上面盘腿坐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饮一口酒,便对路边的百姓抱一抱拳,面貌和善,嘴角上的笑容也很亲近。在棺材后面的是数十名背负横刀的青衫客,步伐整齐,昂首阔步。
那坐在棺材上的黑衫男子看样子能有三十岁上下,面貌虽然说不上英俊,甚至普通的放进人群中绝不会引起人的注意,但此人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似乎并不介意围观百姓们的注视。
这样一队奇特的人马自然引起很多人的关注,不多时,街道两侧便围满了人,众人看着那口棺材啧啧称奇。
队伍到了郡守府门前的时候被衙门里的差役和帮闲拦住,这些人平日里都是在郓城中凶恶惯了的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才拦在那百十名青衫客前面,只问了一句话便灰溜溜的退走,不一会儿便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坐在棺材上的黑衣男子从棺材上跃下来,负手走到门前。
“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门口迎客的管家哆嗦着舌头问道,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烦劳通报一声,巨野泽燕云寨李将军,给郡守大人送贺礼来了。”
见那管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黑衣男子叹了口气后认真问道:“你怎么不唱名?”
不多时,浑身颤抖着的管家踉踉跄跄的到了客厅,手里拿着的那份礼单已经被他的汗水打湿,幸好没有模糊了字迹。
鱼一条,肉一斤,还没成熟的大青杏百颗,横刀一柄,棺材一口。
吴省之看着礼单立刻就白了脸,颤声道:“巨野泽燕云寨的人,这是要干嘛,这是什么意思!”
郓城望族裴家的家主裴世生看了看礼单,脸色大变。他隐约猜到了这礼单中包含的意思,却没敢说出来。
……
……
不多时,那黑衫男子被请进了郡守府里,老管家小心翼翼的走在前面,经过院子的时候那黑衣男子竟然还有兴趣和那些正在吃酒的客人们打招呼,面对一院子不认识的人,他笑呵呵的拱手抱拳。
“这是谁啊”
有人低声询问同桌邻座之人,只是问来问去谁也不认识。
“应该是哪位大人派来的人吧,你看,直接被官家引领进客厅了。若不是大人物,能进客厅?”
“也不一定,真要是某位朝廷大人物派来的人,按理说府君大人应该出迎才对啊。”
“管他呢,来来来,喝酒!”
到了门口的时候黑衣男子看到几十名郡兵匆匆赶来,在客厅门外站定,手扶横刀刀柄,看起来气势汹汹,可他们眼神里的惶恐还是没能藏得住,有的人握刀的手因为紧张用力而关节泛白,更有人已经一脑门子的汗水,却连擦都忘记了。
进了客厅之后黑衣男子依然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表情和善,对屋子里的人抱拳示意。
“恭贺府君大人,祝大人年年有今日。”
吴省之已经问过,来人只有百十个所以放下了些担心,张三恒已经离席去调集郡兵了,所以他黑着脸问道:“你是何人?”
“我姓李,叫李飘然。”
黑衣男子依然微笑,可是笑容却怎么看怎么阴寒:“奉了我家将军之命,特意来为府君大人贺寿,送上一份薄礼。”
“反贼!”
吴省之站起来怒斥道:“你来错了地方吧!就不怕本官将你绳之以法?”
李飘然笑着说道:“怕啊,可将军派我来我就必然要来,因为我更怕将军。”
正在这时张三恒从外面进来对吴省之点了点头,吴省之随即怒喝道:“来人,将这巨野泽的反贼给我拿下!”
不是吴省之忽然间就变得胆子大了,不是巨野泽的名号吓不住他。
而是那礼单上的东西实在让他受不了,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而且当着外面数百名宾客的面,还有屋子里那么多人,难道让他堂堂郡守大人委曲求全?
他不傻,自然明白礼单上那些东西什么含义。
鱼一条,肉一斤,青杏百颗,横刀一柄棺材一口。
第二百四十二章 父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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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一条,肉一斤,杏子百颗,横刀一柄棺材一口。其意为鱼肉百姓,该杀。
李飘然听到吴省之的大喝非但没有生气也没有吃惊更没有反抗,而是平伸出双手做出一副欢迎你来抓我的样子。他的脸上依然是一副笑呵呵的表情,眉宇间的戏谑让吴省之更加的愤怒。
“拿下拿下,无需审问直接砍了!”
他怒吼道。
“等等。”
裴世生连忙拦住吴省之,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大人息怒啊,若是因为杀了这贼人而引来巨野泽燕云寨的报复,得不偿失啊!大人忍一时之辱,待朝廷府兵东征归来,大人上书朝廷请兵剿匪,日后自有报仇的机会。”
“我还真怕了他燕云寨不成!”
吴省之低声道。
“大人你看,那贼人不骄不躁,大人下令抓他也不害怕,而且似乎还盼着大人抓他似的,我看这其中有诈啊。”
“你是说……”
吴省之脸色一变低声道:“这是燕云寨贼人的计策,就为了激怒本官然后……若是我上当杀了送礼的贼人,燕云寨的人马就有借口出兵攻城?”
裴世生道:“十有**就是这个样子了,燕云寨的贼人一定是想试探大人。前阵子他才从咱们郓城劫掠走了那么多钱粮,按理说就算那李大当家再贪心也不能这么快就再来打咱们郓城的主意吧,我觉得其中肯定有什么事情……会不会和右候卫有关?”
“右候卫?”
吴省之喃喃了一遍随即醒悟:“朝廷派右候卫将军冯孝慈去剿灭燕云寨,结果非但没能将贼人铲除冯孝慈倒是先丢了性命。难道那李大当家,是因为咱们东平郡为右候卫供给粮草而发怒?”
“大人英明!”
裴世生道:“千万不能上了贼人的当啊,这样的话,或许整个郓城都会被燕云寨的贼人夷为平地,大人难道忘了那威力巨大的抛石车?咱们郓城的城门,可禁不住贼人轰几下的。如今朝廷大军第三次东征,光凭咱们东平郡的郡兵肯定是抵挡不住那些贼人,以我之见,大人还是委屈一下吧,忍一时风平浪静。”
吴省之叹了口气肃然道:“若是能保住郓城,保护郓城数万百姓,我一时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裴世生看着吴省之悲天悯人的表情在心中叹了口气,心说要不是不想陪着你一起送死我才懒得劝你。明明是个没良心的,何必做出这样一副为国为民的样子来?
吴省之抬起头,摆了摆手示意郡兵们退下后问李飘然道:“你们燕云寨的人怎么也要讲些信用吧,怎么能出尔反尔?我今日不杀你,不是因为怕了你们燕云寨,而是因为我身为朝廷命官自然要遵守法度,就算要杀你,也先要确定罪行,再发公文到刑部。”
“府君大人好气魄啊。”
李飘然笑了笑道:“我下山之前将军便说过,府君大人深明大义,自然不会伤害我的,不过将军还说,若是我因为此次来为府君大人贺寿而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将军一定会为我讨个公道。”
果然!
吴省之心中冷笑,燕云寨的贼人果然是就是来故意挑衅的,看来是因为东平郡为右候卫供给粮草的事,只是这结怎么才能解开?
“将军本来是要亲自为府君大人你贺寿的,只是大军行进远不如我们人少走的快,不过不出意外的话,将军明日午间应该也就到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听说燕云寨的人马明日就要到了郓城,吴省之立刻变了脸色。
“今日我来只是给府君大人贺寿,至于我家将军想怎么样,我还真不知道,明日将军到了之后大人你自然也就知道了。”
李飘然笑呵呵的问道:“还抓我吗?不抓我可要回去了。”
吴省之无语,张三恒也知道不能乱来,所以客厅里一阵沉默,李飘然哈哈大笑起来,转身往外走去:“我家将军说的没错,就算把你气个半死你也不敢怎么样。因为你怕,怕因为杀了我而惹恼了燕云寨,以至于招来屠城之祸。”
李飘然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吴省之笑道:“你们这些做官的,一个个都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不过是一群大小白痴。”
他遥遥指着吴省之的鼻子说道:“我今天就是来故意消遣你的,你给右候卫供给粮草这事你以为这么轻易就完了?之所以说你是白痴,是因为你觉得杀了我便会惹恼我家将军以至于引来祸端,可是你不想想,我家将军若是想取郓城,需要费这个力气找借口吗?”
“需要吗?”
三个字,如惊雷贯耳。
李飘然笑道:“告辞,别送了。”
吴省之脸色惨白,气的浑身发抖。只是他却也明白了一件事,那燕云寨的贼人要想攻取郓城,哪里需要用什么借口?他们是贼,我怎么就忘了他们是贼?
……
……
“这可如何是好?”
吴省之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烦躁的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他皱着眉苦着脸,脚步走的很急。张三恒在一边的椅子上坐着,被吴省之来回走动搞得更加烦躁。他也没想到巨野泽的贼人竟然猖狂到了这个地步,明目张胆的到了郡守府里就为了羞辱吴省之。这些贼人难道就不怕都被杀死在城中?为了羞辱人就敢干如此疯狂之事,怪不得人家都说凡是反贼没一个正常的。
“这次燕云寨的贼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了,你说,这次还拿什么去堵那些贼人的胃口?当初你我千算万算,怎么就偏偏忘了这个?”
“吴大人,别心急,燕云寨的贼人无非是求财,放心,他们不会把事情做绝的。东平郡还在,他隔一段日子找个借口便来勒索一番,可若是逼得急了,他什么都得不到。”
“再给?”
吴省之恼火道:“裴世生他们那些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再往外掏银子?”
“正因为他不是傻子。”
张三恒自信道:“他知道那些贼人什么根性,如果不出银子,只能是死路一条。若是他们不肯掏,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怕府君大人你不答应……”
就在他和吴省之商议对策的时候,裴世生的大宅子里也是灯火通明,不少郓城的富户家主都登门拜访,同样在商议着燕云寨人马第二次来袭的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其中一人道:“燕云寨那些好汉来一次,府君大人便让咱们捐一次,如此下去有多少家底也不够这样挥霍的啊,谁家里也没有聚宝盆!”
裴世生也烦躁,所以没注意到,那人说话的时候没有用贼这个字,而是用的好汉。
“就是,凭什么每次都是咱们掏钱?”
“说起来,府君大人家里家财十万,买郓城之平安,难道他就没有份吗?”
“嘘!你小声些。”
“怕什么!不就是个官吗,如今大隋这天下,当官的还不如造反的义军仁义,真要逼急了老子,老子倾家荡产都捐给燕云寨的好汉,说不得还要给我一个当家的的做做。这样下去,非但一点好处捞不到,早晚咱们都被榨干净,那个时候别说燕云寨的好汉,恐怕第一个下手的倒是他吴大人!”
裴世生叹了口气道:“诸位,都心平气和,以我之见还是等等吧,据说这次燕云寨的人马杀来,是因为东平郡为右候卫供给粮草的缘故,这件事是府君大人下的令,他应该也在想办法吧。”
“办法!”
“他的办法还不是让咱们掏钱!”
“裴兄,咱们今日都到你这里,还不是因为你德高望重?你总不能就这么敷衍咱们吧,说起来,上次裴兄你一个人就出了三万贯肉好,他吴省之还不是装聋作哑,连个谢字都没提。”
“我听说吴省之最近巴结上了裴矩,这样一来更加的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裴世生叹了口气,有些诧异于这些平日里绝不会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言的士绅们,今日怎么一个个都如此张狂。平日里这些家伙可一个个的没有胆子说这样的话,他们之间也远没有到推心置腹的地步,谁知到这些话,明天会不会传到府君大人耳朵里?可是,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一个他们怎么都如此反常?
“如果,咱们开城迎接燕云寨的人马进来?”
有人更加大胆的设想道:“念在咱们的功劳,会不会不动咱们的家产?”
“自重!”
裴世生微怒道:“他们是贼!你何曾见过贼讲道理?还有这样叛逆的话,你以后还是不要胡乱说的好。”
“贼?”
这时,坐在房间角落里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人忽然冷笑道:“如今大隋的天下,官比贼还要狠毒,贼比官要仁义!你倒是说说,燕云寨的人马这一年多来可曾祸害过百姓?可曾滥杀过无辜?倒是吴省之,这些年鱼肉百姓的事没少干吧。我听说裴兄一直颇有善名,也时常接济穷苦百姓,难道这官场上的事你看的还不够透彻?”
“你是谁!”
裴世生皱眉问道。
这个人是随着富户士绅们一同到来的,当时裴世生正烦恼着所以没有注意,只是觉得此人有些面生,进来之后这人一直垂头坐着,一言不发,这时他张嘴说话裴世生才注意到他。
“我?”
那人抬起头笑了笑,将下颌上胡须扯掉:“咱们白天的时候不是才就见过面吗?”
“李飘然!”
裴世生惊慌失措道。
“好记性!”
李飘然笑道:“我与他们已经谈过,如今只差裴兄你一人了。大家都同意我的提议,所以今日才来府上叨扰。”
“什么提议?”
裴世生惊惧问道。
“不知道裴兄,有没有兴趣做东平郡的父母官?”
第二百四十三章 彻底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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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才到郓城的?!”
裴世生惊讶问道。
书房中,只有他和那个自称叫做李飘然的燕云寨来人他们两个,但那些富户的代表们却并没有离开,他们还在客厅中等待答复,这答复,自然是裴世生的答复。李飘然原来早就已经进了郓城,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和那些富户们私底下见面商议着一件大事。如今除了裴世生之外,基本上郓城内数得着的富家大户都已经同意了这件事。
之所以裴世生一点消息没得到,这些人第一次如此守口如瓶,就连吴省之和张三恒都一点风声没有听到,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都怕死,李飘然说过,无论这件事他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只要不说出去他们就不会有事,但只要让他知道有人将这件事泄露出去,那么便杀尽他满门一个不留。这不是简单的威胁,因为这些人的家都已经被监视起来。
谁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更何况吴省之这个人也没有交下什么朋友,他也不是值得大家拼死去告密的那种人,再加上巨野泽燕云寨的人就在各家外面盯着,谁敢胡言乱语?
“我已经进城两个多月了,而我的人年前十月份的时候就进了城,比朝廷派了右候卫将军冯孝慈来的还要早一些。事实上,我们山寨的人马第一次围困郓城之前,城中便有不少我们的人了。如果不是将军仁义,当日破城何须动用抛石车?埋伏在城中的人顷刻间便能夺下城门,区区几千郡兵我们还真不放在眼里。”
李飘然微笑着说道:“裴兄,你也是识时务知大体的人,将军既然看重你,你就要有自知之明。”
“你应该知道,我如此好心不嫌麻烦来找你商议这件事,绝不是因为我们燕云寨打不下郓城,而是将军实在不想造成无谓的死伤,一旦攻城,吴省之若是逼着你们和百姓都上城防御,城破之时难免杀一个血流成河,到时候,不管是百姓还是你们这些富户大家之人,只怕都会死伤不少。”
李飘然喝了一口茶,脸上依然是一副温和的笑容:“将军军令之下,燕云寨大军面前的莫说是一座小小的郓城,便是一座大山也定然夷为平地。”
“只是这样一来,郓城便会变作一座死城,我家将军也不愿意做这样有违道义之事,所以今日我出现在你府里跟你平心静气的交谈。你以为,我今日是贸然登门毫无准备?你以为今日郡守府里,我羞辱吴省之只是图一时痛快?”
“实话说了吧,就算你不答应,我自然会再找另一人替代你,明日吴省之张三恒之流依然没有什么好下场,而你,非但错过一次机会,或许还会有杀身之祸。”
裴世生皱眉道:“只是这特太匪夷所思了些,你让我如何信你?”
“哈哈!”
李飘然站起来说道:“我家将军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既然我来找你,将军那里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除了信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白天的时候我的人看似都出了城,实则那不过是瞒过吴省之和张三恒的小手段而已,如今城内我们燕云寨的人马不下千人,只要我一声令下,吴省之必然人头落地。”
“你容我再想想!”
裴世生来回踱步,皱眉深思。
“要做,便不能拖延!”
过了好一会儿,裴世生忽然咬着牙道:“今晚便取了吴省之和张三恒的性命!”
李飘然哈哈大笑,拍了拍裴世生的肩膀道:“你倒也是个果决之人,放心吧,我家将军之所图绝非一城一地,如今大隋将亡,日后将军必然能成其大事。到时候你也是从起兵之初便追随将军的人,还能没有一个好前程?”
“哪里想的到那么远。”
裴世生叹道:“我只想活着。”
李飘然笑道:“放心,你不但会活着,还会活的非常好,我燕云寨的人马今夜就会到郓城外面,只待你我将大事做成迎接将军进城,你这功劳便跑不了了。”
“可是,吴省之和张三恒的家里护卫太多,而且今天你去了吴省之家里之后,张三恒便调了不少郡兵进府,你怎么下手。”
“所以我才会来找你。”
李飘然笑道:“你可以进吴省之的家里,因为你是郓城最有钱的人。”
“我之所以白日去吴省之家里,就是为了今晚让吴省之有所警惕,就当是山寨考验你吧,若是做成了这件事,你便是我的兄弟,山寨上有你一个位置。”
裴世生叹道:“何故如此逼我?”
……
……
回到自己府里之后,张三恒在侍女的伺候下洗了澡,看着丫鬟那娇小的身姿,他今日却说什么也提不起兴致来。洗完澡之后便上了床,只是躺了很久也没能睡着。他叹了口气,起身寻了一壶酒借酒消愁。明日燕云寨的人马就要杀到,可这次却没有地方筹措钱粮去了。本来今日他是想出了办法的,可吴省之那个白痴居然讲什么仁义道德,一点也不果决,这让他失望透顶。
今日在吴省之书房里商议的时候,吴省之发愁那些富户大家之人不愿意再捐钱粮出来,毕竟上次燕云寨来勒索到现在才过去半年不到,那些人上次出了那么大一笔财富,这次怎么可能再轻易出钱。
张三恒道其实想让他们那些人出钱也不是没有办法,就看郡守大人有没有这个魄力了。吴省之便问他有何办法,张三恒冷笑了两声对吴省之道:“给他们那些人安一个勾结匪寇试图谋逆的大罪,今夜我便带着人马血洗了城中富户,何愁凑不出几十万贯钱财?或许光搜刮净了裴世生一家便够了。”
吴省之大惊失色道:“怎么做如此狠毒之事?”
张三恒冷笑道:“狠毒?吴大人,如今这天下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到处都是匪患,咱们做这官也是胆战心惊没一日安宁。依我看来还不如痛快一些,你我斩尽城中富户,先把燕云寨的人马打发走了,然后倾尽家财到都城去找门路,我与宇文大将军颇有些关系,只要你我舍得花钱,调入都城做官还不是宇文大将军一句话的事?”
“还是不行!”
吴省之担忧道:“若是传进朝廷,让陛下知道了你我岂不在劫难逃?”
“陛下?”
张三恒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如今根本不理朝政!如今把持着朝政的是裴矩和虞世基两位大人,所有的奏折都是他们二人过目,挑出来重要的再交给陛下,可即便如此陛下也懒得过目。难道你忘了?咱们去年可是为裴矩大人做过事的。若是再送一份厚礼,裴矩大人还能亏待你我?更何况,还有宇文述大将军!”
“我还是觉得不妥。”
吴省之脸色苍白道:“毕竟那不是杀一两人的事,真要动手的话,那可是几百上千条人命,想想都害怕。”
“吴大人若是不敢,只要你点头,这事我去做!”
张三恒道:“保证万无一失。”
可惜,吴省之还是不敢答应。
所以回到家之后张三恒很郁闷,他已经六十岁了,这辈子能做到一郡郡丞也就已经到了头,绝无再往上升的可能,所以他并不怕什么。真要是屠尽那些富户,所得钱财那将是多大的一笔财富?只要将这比财富送到宇文述大将军那里,难道还愁买不来一个后半生太平?
他一边喝酒,一边骂吴省之是个胆小鬼。
正骂着,忽然管家急匆匆的到了他寝室外面叫门道:“大人,郡守吴大人派人来请你赶去议事。”
“什么事?我已经睡下了,就不能明天再说?你去与来人说,明日一早我便赶去府君大人的府上。”
“吴大人派来的人不肯走啊,他说务必请大人过去,好像是,城中的富户们凑齐了一大笔银子,正在府君大人府上等候。”
“啊?”
张三恒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那些家伙,这次怎么这么主动?
他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些人居然胆大包天!
被打扰起来的吴省之一开始也很生气,这么晚了那些家伙不睡觉却跑到自己府里来,简直一点规矩都没有,若不是今晚他烦躁还没有睡下,换做平日里此时他早已经搂着美妾香甜入眠了。只是一听到下人禀报说裴世生等人带了很多人,抬着不少大箱子前来,说是为明日应付燕云寨贼人凑出来的钱财之后,吴省之立刻就来了精神。
幸亏没听张三恒的主意!
吴省之一边往外走一边心想,我就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要杀人也不能这样毒辣把所有富户都杀了吧,那些个富户一个个贪生怕死的,怎么可能不出钱?
他到了前院的时候,立刻就被眼前的场面震撼了。
城中数得上的富户基本上都到了,带着足有四五百人,赶着马车,还有抬着箱子的,足足有数百口大箱子。光是看着就让人心中难以平静,这么多箱子,那得是多少钱财啊。他举步走出去的时候,裴世生等人连忙迎过去。
“你们这是?”
吴省之指了指那些大箱子问道。
裴世生叹道:“大人,回去之后我们便商议了一下,燕云寨的贼人这样一次次的前来也不是办法,与其这样还不如一次喂饱他们。我们商议之后决定全都拿出自己家产的一半捐出来,只求能满足了燕云寨贼人的胃口,以后不要再来了。”
张三恒走之前吴省之他们便得到了消息,城中富户门齐聚裴世生的宅子,也不知道在商议什么事,原来是在打算这个。
“请吴大人将郡丞大人也请来,这么多钱财,还需郡丞大人派兵守护的好。”
裴世生连忙点头道:“言之有理,我这便派人去请张大人。”
他回身吩咐管家亲自去请张三恒,待管家走之后吴省之看着那些大箱子心中感叹,禁不住走过去查看,他走到一口大箱子前面停下来,忍不住伸手将箱子打开。就在他想象着箱子里是满满的白灿灿的银子或是黄灿灿的肉好的时候,一柄横刀从箱子里探了出来,一刀直接捅进了他的脖子里。
这一刀就如同信号,裴世生一挥手,他带来的家丁护院立刻就抽出藏在箱子里的兵器,冲进吴省之的府里见人就杀。其他富户手下家丁和护卫们也如狼似虎一样冲进去,前后也就半个多时辰的功夫,吴省之府里数十口家人,还有近二百人的护卫郡兵全部被斩杀干净。尤其是那一百多名郡兵,大部分都还在梦乡中就被砍了脑袋。
李飘然看着满院的狼藉叹道:“你还真下得去手。”
裴世生一脚将吴省之的尸体踹开,看着李飘然认真道:“你逼我杀人,却又说我心狠,将军若是真的让我做这郓城的父母官,我又怎么敢给自己留下仇人?既然要杀,那就杀的彻底些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月黑风高夜 杀人放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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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轮到张三恒了。”
裴世生看着脚边不远处吴省之的尸体,然后看了看院子里到处都是的血迹,微微皱眉,但脸色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其实人并不是心狠便不会恶心,有许多人杀人之后也不仅仅是千篇一律的有快感,战场上将胃液都吐干净的比比皆是。裴世生之前没有杀过人,但很显然,他适应这种气氛。
“我一直搞不懂。”
李飘然认真的问裴世生道:“你们这些世家大户出来的人,是不是天生冷血?”
裴世生摇了摇头,认真的想了想之后回答道:“或许是因为我们见的,远比普通百姓见到的要多得多,虽然我不过是个裴家远枝出身的人,但普通百姓为了生计发愁在田地里挥汗如雨的时候,我在看别人勾心斗角阴谋算计。普通百姓数着碗里的米粒过日子的时候,我却已经见过不止一个富家大户倾覆鸡犬不留。”
他摊了摊手道:“不是冷血,只是不容易热。”
“如果换做是你,从小便看着诸多阴险狡诈,看着为了谋夺利益而算计杀人,看见整个家族被夷为平地或许血也会变得冷一些。这很正常,并不是我与众不同。”
李飘然嗯了一声叹道:“有个人也曾经说过,家有巨富自然是非多。”
这话是叶怀袖说的,当初从江都接朱一石的时候,她便断言,朱家两兄弟决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谐,那么兄亲弟恭。
“这话不错。”
裴世生蹲下来仔细的看了看吴省之的尸体微微皱眉然后很认真的说道:“人死了真丑。”
李飘然笑道:“他活着的时候也不漂亮,这和相貌无关。”
“你这句话值得喝一杯。”
裴世生站起来,再次问道:“张三恒怎么还不来,该他了。”
李飘然笑了笑道:“他来不了了。”
张三恒确实来不了了,李飘然需要的仅仅是裴世生想办法将张三恒从他戒备森严的府里引出来,只要出了们,他就算身边带着再多的护卫也毫无意义。他是燕云寨飞虎密谍第三部的档头,第三部,专管刺杀。从数万人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杀手,又经过达溪长儒,张仲坚,叶怀袖,甚至李闲亲自调教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会放张三恒一条生路?这是飞虎密谍第三部第一次针对某个人采取的行动,怎么能失误?
张三恒没骑马,虽然他是郡丞,乃是武职,但他从来就没有骑马的习惯。他已经六十岁了,人年纪大了就容易疲劳,腰酸背痛的,虽然吃了不少药丸可也不管用,一口气上二楼就气喘吁吁。所以他才会喜欢那些青涩的小女孩,因为征服那些小丫头不需要他耗费太大的体力。
郡丞大人要出门平时也会带三五十个护卫,再加上今天郡守府里出的那件事,张三恒不得不小心一些,虽然明明派人盯着那百十个青衫客自郡守府离开后已经出了郓城,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潜回来?
所以,他特地调了一百五十名郡兵到吴省之的府里护卫,而他自己的宅子里,却足足调了三百人。
郡兵不同府兵,府兵长期在一起训练,所以战力格外的强大,士兵之间的配合也十分默契,各兵种之间的协调调度,大将军也能做到如臂使指。郡兵都是当地的百姓,闲暇时训练,农忙时种田,不过东平郡却与其他地方不同,首先,东平郡境内四分之一还要多些是巨野泽,境内本来土地就少,而且自从张金称占据巨野泽之后,比较远的两个县其实与郓城已经很少有来往。
所以东平郡的郡兵相对来说凑在一起训练的时间反而多了不少,理论上他们比其他地方的郡兵战斗力应该强一些才对,但事实上,他们即便聚在一起也不曾训练过,因为他们的郡丞大人是张三恒。
一百名郡兵被紧急召集起来,再加上二十个亲随保护,可以说防御重重,而且从郡丞府到郡守府并没有多远,走路用不了半个小时。
转过一个路口就是一道长街,长街的另一头便是吴省之的府邸。
……
……
走在最前面的二十名郡兵打着哈欠低声骂着街,本来睡的正香甜却被赶起来任谁都不会乐意。再者,如今城门紧闭,从郡丞府到郡守府就那么远的路,至于这样小心翼翼?
“听说了吗?”
一个郡兵小声道:“之所以把咱们调进郡丞大人的府里,是因为明日巨野泽燕云寨的反贼又要来攻城了!”
“你他娘的吓唬人呢吧?!这才半年!”
“吓唬你?还不如去吓唬你他娘!白天的时候郡守府门前来了百十个青衫客你知道吧,抬着棺材,还披红挂彩的,那些都是燕云寨的反贼!”
“不会吧!这么大胆子!”
“你不知道,当时我就在郡守吴大人的客厅外面当值!我亲眼看见那伙青衫客为首的人进了客厅的,直接就说是从巨野泽来的,你没看见,吴大人那脸都吓得跟猪肝似的。”
“妈的,就咱们这百十号人,调咱们进郡丞府有个屁用?上次燕云寨用的那种抛石车,太他娘的吓人了。不需要多,有十架,轰开咱们郓城轻而易举。”
“嘘……你说话小声点。”
“我不说话还不行!”
噗!
不说话的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说话了,一支弩箭精准的钻进了他的咽喉里,弩箭将他的脖子射了一个对穿,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只是还没等他身边的同袍有所反应,从两边屋脊上骤然站起来数十个穿黑衣的大汉,几乎同时扣动了手中连弩的机括。突突突的声音中,最前面的二十名郡兵和围在马车周围的护卫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
“有刺客!”
“保护大人!”
“跑啊!”
“我滴娘啊!”
各种声音响起,也就是两分钟之内,保护张三恒的郡兵被射翻了四五十人,大部分都没有立刻死去,躺在地上不住的哀嚎呻吟。而更多的人不是准备还击而是寻找地方躲避连弩的袭击,可笑的是,张三恒带了那么多护卫出来,当连弩发威的时候他的马车周围居然很快就变得冷清起来,就连赶车的马夫都跳下来兔子一样钻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为了躲避连弩,很多郡兵都下意识的躲到街道两侧的墙根下,这样一来就将张三恒的马车彻底暴露在了三部刺客的眼皮子底下。
本来李飘然设计了一整套的刺杀方案,连弩突袭,然后埋伏在小巷子里的人杀出,逼退张三恒的护卫,再之后分兵切断张三恒的退路,另一部分人负责阻击万一出现的援兵,甚至还专门派人负责干掉拉车的驽马。
但是才一开始,连弩袭击这第一步才走完,指挥的三部密谍首领就有些懊恼的发现,后面的步骤完全可以省略了,直接进行最后一步。
他吹了一声口哨,埋伏着的密谍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在房顶上的那数十个刺客射空了弩匣之后没有退回去,而是纷纷从房顶上跃了下来,他们手脚麻利的从背后将绑着的投枪抽出来,然后众人发一声喊,四五十个人围着张三恒的马车,几乎同时将沉重的投枪猛的掷了出去。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顷刻间那辆马车就被扎成了一个大号的刺猬。
可怜张三恒,在无尽的恐惧中被十几支投枪刺中,当场毙命。
与其说保护不如说围观的郡兵一哄而散,哪里还管郡丞大人的死活?
“去城门!”
领头的密谍急促的说了一句,随即转身就走根本不理会那些落荒而逃的郡兵。这次出动了近一百人伏杀张三恒,等实施的时候密谍们才有些懊恼的发现,或许派十个人过来就能解决这件事。
就在他们往城楼上赶的时候,城们边的另一处好戏已经开锣了。
……
……
几十辆大车载着数不清的大箱子往城门这边走来,离着还有一段就被守城门的郡兵拦住。
“干什么的!都停下!”
为首的队正大声叱问道。
“今日是谁当值?过来见我!”
这时,从第四辆马车上传来一道声音,有人撩开帘子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便缩了回去,但当值的队正还是看清了那一身官服,他微微皱眉,心说郡守大人怎么会这么晚到城门口来?他一边走一便琢磨,还没走到马车前面就明白了过来。
郡守大人要弃城逃跑!
这队正也听说了明日午间巨野泽燕云寨的人马就要杀来的消息,所以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吴省之这是他娘的要跑啊,怪不得这么多大车,车上拉着的都他娘的是他这几年搜罗的金银财宝!
“大人……你这是要出城?”
队正即便想到了这一点,可还是没有办法阻拦。而且他也不敢拦,就算吴省之要跑,人家现在也还是东平郡的郡守。
“你走近些,把你手下守门的士兵也都叫过来。”
从马车里丢出来一个包裹,有人上前打开,里面都是白灿灿的银子。马车里有人说道:“今夜你们当值也辛苦了,这些银子是我奖励你们的,分了吧。”
郡兵队正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是买路钱,他连忙招呼手下人都过来,笑呵呵的拿了银子给车里的人行礼道谢。就在这时,那些护卫着马车的人忽然动手,砍瓜切菜一般将几十个郡兵砍翻在地。
“上城墙!”
“开城门!”
马车里的李飘然跳出来,接连下达了两个命令。紧接着,他手下密谍和裴世生等人的家丁仆役从马车中出来,手持兵器杀上城墙,十几个人跑到城门边上,奋力的将城门打开!
第二百四十五章 因为诚实所以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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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里的风虽然还带着一丝冷冽森寒依然如刀子一样,但远远的看过去在荒野上枯黄色的**野草下面,有一层让人眼前一亮的新绿已经顽强的钻了出来。它们奋力的顶翻压在头顶上石块,枯枝败叶,然后骄傲的伸展开还并不坚韧的身躯。
它们无惧风雨,也不会惧怕战马的铁蹄踏过,只要给它们时间,它们就能不停的吸收阳光和水分茁壮成长起来。
就是这样,年复一年,草生长枯萎,再生长。
有人用这些野草来形容大隋,这个强大的帝国如野草蔓藤一样迅速的成长起来,将整片大地覆盖上绿色。大隋刚刚建立的时候那是多么一个欣欣向荣如朝阳初升一般的帝国,是强大到令人战栗的存在。大隋的铁骑无惧任何敌人,不管是有长江天堑作为屏障的南陈,还是有百万骑兵的强大突厥,都在大隋面前匍匐叩拜。
但大隋的枯败也如野草一样,迅疾而无可挽回。
短短三十年的时间,一个朝气蓬勃的帝国,一个让其他民族为之战栗的帝国就这样迅速的衰败下去,快得如同春草被深秋的风拂过,如同冬雪被春日的暖阳照耀,人们还没有结束对大隋能缔造一个承平世界的憧憬,就开始怀念大隋之初时候的辉煌。
大业八年大隋第一次东征的时候,百姓们茶余饭后必然会说起这个话题。大家都在讨论着,大隋的雄师打到哪儿了?高元小丑是不是已经被生擒了?大业九年第二次东征的时候,还有人有兴趣谈论着今年应该能灭了高句丽了吧。到大业十年第三次东征的时候,已经听不到百姓们再去议论这件事,因为他们都在忙着让自己活下去。
长江以北几乎没有一个郡没有叛军,他们攻城拔寨,势力越来越庞大。以至于东平郡郡治郓城被燕云寨的人马攻克根本就算不得一件大事,甚至没有引起朝廷的重视。话说回来,朝廷重视也没有办法。
黄河北边的窦建德已经占据了好几个县,济北郡几乎都被王薄把持着,相对于他们来说,燕云寨的这次出击并没有什么稀奇。虽然攻占郓城的速度快了些,但也只不过是如今大隋诸多平常事其中的一件罢了。
三月十三这天夜里,巨野泽燕云寨潜伏在郓城内的人马一夜间将郡守吴省之和郡丞张三恒灭族,虽然这些事并不是燕云寨的人马干的,但无疑会记在他们头上。裴世生被李闲选为东平郡新的地方官,一个反贼任命的地方官,所以他做起事情来更加的冷冽果决,一反之前在众人面前彬彬有礼斯文温和的常态,下手杀人毫不留情。他带着富家大户们家中的仆役和护院总计五百余人,先将郡守吴省之的家族屠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又将张三恒的家族杀了个鸡犬不留。
用裴世生的话说,既然打算做了就要做的彻底些,我不能给自己留下哪怕一个仇人,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
他做的没错,虽然手段暴力了些但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将吴省之和张三恒除掉之后,裴世生并没有松下来一口气,虽然郡守和郡丞都被他宰了,但城中还有数千郡兵,还有十几个校尉,这才是最难解决的一件事。李飘然带着燕云寨的人去夺城门的时候对裴世生说过,城内的事他不会插手解决,燕云寨的人马也不会插手解决,能不能摆平那些郡兵看他自己。
所以当郓城的城门被攻破之后,锐金营的骑兵风一样从外面旋进来却没有立刻杀向郡兵的营地,厚土营和洪水营的兵马也只是迅速的冲上城墙控制住了城防,似乎也不打算去理会郡兵营地里还残余的那近三千郡兵。
让一个文人带着数百家奴去搞定三千郡兵,无论如何,李闲出的这最后一道考题表面上看起来确实难了些。
就在冷月下,夜风里,没有进城的燕云寨大当家李闲就在郓城东门外一里处的送客亭休息,靠在凉亭的柱子上,饮一口新酒,看天空浮云遮月,然后心情极好的唱了一首别人从来不曾听过的歌儿。
“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
本来是轻灵女音唱的歌曲,被他带着些许沙哑的嗓子唱出来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坐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叶怀袖抬头看了看夜空,有云遮月,似乎是要下雨的意思,别说繁星点点,就连月亮都时隐时现。
“才三月,离夏天还有一段日子呢,而且,今天也没有繁星。所以虽然你唱的这歌儿曲调我完全没听过,很委婉,但绝不应景。”
叶怀袖理了理额前发丝低声道:“这歌,女子唱起来或许好一些。”
李闲懊恼道:“意境,意境你懂不懂……”
叶怀袖不理他,回忆了一下曲调后轻声哼唱起来,竟然如天籁之音,悦耳动听。李闲眼睛瞬间睁大,不可思议看着面前这个只听了一遍便记住了歌词和曲调的女妖。
“知了也睡了,安静的睡了……宁静的夏天……”
李闲叹了口气,心悦诚服道:”你平时也有喝忘不了吗?”
……
……
不得不说,裴世生是个有手段的人,他们这些世家大户出身的人论智谋心机远比普通百姓要强,这并不是说他们从出生就比普通百姓聪明,而是世家中有意的培养和灌输。当普通百姓还在为生计发愁的时候,谁还有心情去算计别人,去专门研究阴谋诡计?他们没有钱培养自己的孩子读书识字,小门小户的局限性让他们没有更广阔的视野,他们不是输在资质,而是输在了起点。
裴世生虽然不过是裴家的一个远枝,但毫无疑问,他的人生阅历远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
李闲并不奇怪他能收服那三千郡兵,这和裴世生的能力无关紧要,其根本原因在于,燕云寨的数万精锐已经进了城。若是裴世生连这点都不会利用的话,那他无疑才是一个真正的草包笨蛋。
所以当裴世生领着已经放下武器的数千郡兵投降的时候,李闲并没有什么溢美之词。
“兵还是这些兵,至于怎么带是你的事。”
李闲看着裴世生淡淡道:“郓城是我打下的第一座城池,东平郡算是我的根基之地,我给你两年时间,如果东平郡还是现在这样一副凄凉景象,到时候想必你自己也没脸面再坐着这个位置。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觉着我让你坐的这县令名不正言不顺,如果你有这个想法可以直接跟我说。燕云寨的人最大的优点便是说话算话,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家族,也不会侵占你的财产。”
他靠在凉亭柱子上,喝一口酒:“如果你愿意干这个差事,那么现在给我一个构想,如何能在两年内让东平郡的百姓过的好起来。东平富庶,对我今后来说至关重要。”
裴世生想了想,说了四个字:“屯田养兵。”
李闲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裴世生问道:“说详细些。”
裴世生道:“东平郡虽然是附近所有郡县中田地最少的一个郡,比不了齐鲁两地,甚至比不了济北郡,东郡,但养活几十万百姓还是没有问题的。我打算张贴告示,将田地分给流民,无论其原本是不是东平郡的百姓,只要到衙门报备便可以分得一块土地,粮食种子由山寨来出,第一年只收回种子和两成收成为赋税,第二年收三成,两年之内,应能让东平郡的荒地再次变成一眼望不到边的良田。现有的郡兵也要到屯田中劳作,还要招募百姓中强壮之人加入,平时便在田间务农,有战事则为士兵。”
李闲点了点头:“设想不错,从今天开始你便是这郓城的县令了。”
裴世生没有千恩万谢,只是微微施礼道:“谢将军。”
李闲笑了笑道:“人无信不立,你打算怎么取信于百姓?”
“请将军给我奖惩之权利。”
裴世生道。
李闲微笑着说道:“我说过,你已经是郓城的县令了,郓城境内的事你有做主的权利,奖励也好,惩戒也好,只要是郓城境内的人事你自己裁决便是。我不问过程,只看结果。我保证让郓城无忧,无人敢侵犯此地,你保证给我一个富庶的郓城县,就这么简单。”
“多谢!”
听到李闲这一席话,裴世生深深一揖。
李闲站起来道:“带我进城去看看吧,我去看看生辰和忌日是一天的吴省之,死的有多惨。”
裴世生微微弯腰,走在前面为李闲引路。
此时燕云寨的人马已经完全控制了郓城,甚至很多百姓都没有从梦中醒来,附近听到喊杀声的百姓也不敢出门,只是躲在房间里透过门缝向外窥视。燕云寨的人马一队一队秩序井然的开进城内,并没有骚扰百姓。城墙上反抗的郡兵尽皆被诛杀,投降的郡兵总计三千六百余人已经去校场集结,这一夜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波澜壮阔的局面。
裴世生一边走一边对李闲说了一遍诛杀吴省之的经过,李闲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我听说,你下令屠尽吴省之满门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他一边走一边道:“既然要做便做的彻底些,我总不能给自己留下仇人。是这么说的吧?”
裴世生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这话这么快便传到了李闲的耳朵里。其实当时他说完了之后便有些后悔,这话说的太冷太无情了些,会引起别人的忌讳。果然,李闲还是问了出来。裴世生在衣服上悄悄擦了擦手心中的汗水,诚实道:“是属下说的。”
“我还听说,平日里你在郓城多有善名,人前总是温文尔雅的样子,想不到原来也是个果决之人。只是……”
“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了两个想法,一时摇摆不定,你猜……是什么?”
李闲问道。
裴世生声音微颤道:“杀我,还是用我?”
李闲笑着点了点头:“虽然之前你屯田养兵之策打动了我,但你现在还得说服我,不要在这两个选择之间摇摆。毕竟,你既然能杀吴省之,将来叛我也不一定。”
裴世生心里猛地一颤,一瞬间身上的衣服就被汗水湿透。
“当时没有别的选择,不杀尽吴省之一家,我怕将来我会不得好死,哪怕是襁褓中的婴儿,将来或许都是我的大敌。我只想活着,将军能保我平安予我富贵,我怎么会叛?强将手下无弱兵,雄主麾下,岂能容假仁假义之徒?只要将军之强远强于我,将军何须多虑?”
说完这番话的时候,裴世生的心都快从嗓子里跳了出来。他紧张的看着李闲,而李闲却连脚步都没有停下来。
“你应该感谢自己的诚实,若是你说一句什么这是为燕云寨考虑之类的屁话,你早就已经人头落地了。我从不担心自己手下的人有本事,但容不下有人对我说谎。”
李闲一边走一边微笑道:“你若不杀尽吴省之一家,我又怎么能用你?”
裴世生身子摇晃了一下,浑身上下似乎都没有了一分力气。他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前面走了一圈,离进门,咫尺之遥。夜风吹过他被湿漉漉的衣服让他恢复了几分气力,身子如虚拖一般艰难的迈步跟着,只是看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步伐有些怪异。
后来在与人说起当日情形的时候,裴世生叹道:“主公让人心生畏惧,也心生敬仰,成大事不拘小节,揽人才不拘一格。只是…那天晚上,我被主公吓尿了了裤子。”
第二百四十六章 剁碎了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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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剁碎了喂狗
“当真奇怪了!”
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裴世生站在吴省之大宅子的院子里,抬起手拍打了一下微微发酸的额头喃喃自语道。整整一夜没睡,聚众杀人,从此之后便再也不是大隋的百姓,再加上因为之前李闲给他巨大的心理压力,他现在感觉很疲乏,恨不得就躺在冰冷的地上好好睡一大觉。裴世生的眼睛里都是血丝,神情有些焦躁。
“挖!”
他咬着牙吩咐手下仆役家丁们道:“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不然今天谁都别去睡觉了。”
恰好说这句话的时候,去校场视察整顿了一下那三千多投降郡兵的李闲又回到吴省之的宅子里,正巧听到裴世生这咬牙切齿的话语。裴世生是个看起来带着几分书卷气的中年男子,杀吴省之满门的的时候才露出几分狰狞狠戾。可给人的印象还是不骄不躁颇为从容,此时的表情却可以当得起气急败坏这四个字。
尤其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挖出来这句话,让李闲一下子想起前世的那部经典影片。
“怎么了?”
李闲缓步走过来问道。
“见过将军。”
李闲说话裴世生才看到他到来,连忙施礼然后有些懊恼的说道:“从昨夜开始,我便派人将吴省之的家财搜集出来,准备交给将军您送回山寨。可整整后半夜,在这宅子里却只搜到了几百贯制钱,也不知道吴省之将钱财都藏在什么地方了。属下这么多年在郓城再了解不过,吴省之的家财之巨便是属下家境殷实也比不了。可偏偏找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这吴省之藏钱的本事也真他娘的让人刮目相看!”
他这样一个凡事皆讲究礼仪的人也用了他娘的三个字,由此可见此时裴世生心中的怨气有多大。
“莫不是有什么暗室?”
跟在李闲身后的飞虎密谍三部档头李飘然下意识问道。
“所有的房间我都已经派人搜查过,地面上很结实也看不出有暗洞的痕迹。尤其是裴世生的书房,我让人将家具全都搬了出来,就那么一座空屋子仔仔细细的查了一个时辰,也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裴世生皱眉道。
“真如你所说,吴省之家财巨万,这藏钱的地方肯定也小不了,既然屋子里没有那便肯定是有暗室。房间里找不到,难道是在院子里?”
李飘然也觉得有些头疼:“只是这郡守府占地这么大,真要是一寸一寸的都翻过来找也太麻烦了些吧。”
“麻烦我倒是不怕。”
裴世生叹道:“我只怕到最后找不到那许多钱财,岂不可惜?”
此时已经天色微明,那些城中的富户见过李闲之后已经回家去了,得到了李闲不会侵占他们家财的承诺,他们也能回去睡一个安稳觉。裴世生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一夜未眠,偏偏还遇到这么一件头疼事。若说吴省之的全部家产只有那区区几百贯制钱,就算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哈哈!”
雄阔海也不见外,大大咧咧的在裴世生肩膀上拍了一下笑道:“这下你麻烦了,杀了大隋这天下唯一一个清官,小心东平郡的百姓们和你拼命。”
此时裴世生也已经认识了李闲手下的主要将领,知道雄阔海在与他开玩笑所以叹道:“只怕百姓们拍手称快还来不及呢。”
他转了一个圈看着这大院子恼火道:“能在什么地方呢?!”
李闲微笑道:“别急,你先回去睡一觉,你找不到钱也不会自己飞走了,只要还在这宅子里难道还真翻不出来?回去吧,好好睡一觉再说。”
裴世生揉了揉发胀的眼睛苦笑道:“找不到,我睡不着啊。”
“你回去吧,我派人来找。”
叶怀袖缓步走过来说道。
裴世生知道这个看起来温婉秀美有倾城之姿的女子是将军手下一个重要人物,虽然不知道她具体负责什么事,但却已经听说这女子被将军看重,就算是燕云寨中那么多豪杰也对其敬佩有加。只是他不好打听这女子姓名,所以还不知道面前这人便是名动天下的草庐叶大家。
“既然叶大档头将这件事接了,你便回去吧。”
李闲微笑了笑说道。
裴世生这才抱拳行礼,告辞回去休息。
“你觉得吴省之会把钱藏在什么地方?”
李闲问道。
“不知道。”
叶怀袖的回答干脆直接:“我只是不想让你新收的县令还没上任就活活愁死,至于藏在什么地方了,慢慢找就是了。”
“你这样说很不负责。”
李闲看着她认真道。
叶怀袖伸了个懒腰,笑了笑道:“我先去睡一觉,回来在负责。”
说完,转身走向她那辆舒适的马车。
……
……
郓城的府库和粮仓确实没有什么东西了,燕云寨的人马清点了之后才发现,如果真的要屯田,粮仓里的东西还不够明年给百姓们发种子的。也就是说,或许还要从山寨里运粮出来充实粮仓,这可不是一个让人开心的消息。
幸好那些富家大户们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表示一下,于是纷纷表示愿意捐一些粮食出来。这样一来明年屯田所用的粮食倒是有了着落,只是又到了天黑吴省之的家产还是没有搜出来。
叶怀袖先找地方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很不负责任的一觉睡到了天色将暗。这时带着密谍门搜查钱财的李飘然也已经愁出两眼血丝。
“大档头,真是邪门了。难不成还真的掘地三尺?”
“去睡吧。”
叶怀袖摆了摆手,然后问道:“将军在何处?”
李飘然道:“将军在卧房中休息,下午才睡下,这会应该还没醒来。”
叶怀袖嗯了一声,随即举步往卧房的方向走了过去,这院子极大,足足走了十几分钟才找到卧房在什么地方。门口站着几个亲兵,见是叶怀袖纷纷行礼。叶怀袖问清了李闲确实在此休息,于是走到门口敲了敲房门。
“进来吧。”
房中李闲应道。
叶怀袖推门走了进去,见李闲正在洗脸。
将房门关闭,叶怀袖柔声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听李飘然说你下午才睡下。”
李闲擦了擦脸上的水迹笑道:“惦记着银子,睡不着啊。”
叶怀袖微笑道:“几万贯肉好便让你睡不着觉了,那以后你还不得困死?”
说完走到李闲身后,帮他捏着肩膀道:“以后事情越来越多,你总不能事无巨细全都自己操心,将事情安排下去便是,哪有这样劳累的?”
李闲转身拦住叶怀袖纤细的腰肢,闻着叶怀袖发丝上的清香笑道:“一时之间这小家子气还改不掉,估摸着以后钱财见得多了也就能大气一些。我是惦记着用那些钱购置打造兵器铠甲,东平郡要屯田养兵,总不能让我养的那些兵拿着锄头镰刀去和人家开战吧。还有战马,我打算派人往塞北走一趟,如果能贩运一些草原良马回来就更好了。”
“凡事又不是一天能做完的。”
叶怀袖将额头贴在李闲的肩膀上说道。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叶怀袖便收起那副刻意表现出来的清淡,两只手自然而然的环在李闲的腰上有些心疼的说道。
“对了,带你去看一些东西!”
李闲忽然笑道:“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他拉起叶怀袖的手便往里屋走,叶怀袖不解道:“看什么东西?”
“见了你便知道!”
……
……
“啐!”
进门之后叶怀袖看着那一屋子的东西忍不住脸红着啐了一口:“不知羞耻!”
李闲嘿嘿笑了笑道:“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想不到这吴省之也是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有这等嗜好,这满屋子的东西也当得起奇-淫巧计这四个字了,你看看那边那木马,哎呀呀,简直巧夺天工啊。”
叶怀袖扭头便往外走,李闲连忙拉着她笑道:“就当是观摩学习了还不成?”
叶怀袖脸色酡红,瞪着李闲道:“回去我便让人把这屋子一把火烧了!”
“那多可惜啊,要不咱们偷偷留下几件?”
李闲恬不知耻的说道。
叶怀袖用力在李闲腰畔掐了一下,疼得某人几乎跳起来。
原来这房间里竟然是一屋子的行-淫器具,有女子仰躺在上面还能来回晃动的木马,有专门绑人手脚的躺椅,还有将女子吊起来的绳索,看高度恰好在一个人腰际的位置。绳索有四条,显然是绑了女子四肢吊在半空中行-淫之用。诸如此类的东西竟然满屋子都是,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也难怪叶怀袖会看的羞红了脸,就算是李闲初见到这些东西也大感意外叹为观止。
“这吴省之,还真是个高手。”
李闲笑着说道。
叶怀袖忽然皱眉问道:“裴世生杀吴省之满门,好像除了正妻和一个小妾之外并无几个女子。”
李闲止住笑容,眼神停留在墙壁上的一副铁制镣铐上,他一边走一边说道:“这镣铐为什么有三个铁环?”
叶怀袖以为他又在想那些事,脸红着瞪了他一眼。李闲走过去拉扯了那镣铐几下,忽然这面墙壁咔咔的响了起来,然后一道暗门出现,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是什么所在。李闲出去叫人点了火把,然后举步走进暗门中。
暗门之后只走几步便是一道铁栅栏门,上面上了锁,李闲命人将铁锁劈开,推门走了进去。众人进去之后火把将这间暗室照亮,顿时就被眼前这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密室中的四面墙壁,居然全都是用银砖垒砌起来,在密室的正中还有码放的整整齐齐一小堆金砖,珠宝玉器更是琳琅满目。可这并不是让人震惊的东西,真正让李闲等人愣住的,居然是屋子里二十几个赤-身-裸-体不着寸缕的女子!其中年纪大者有二十五六岁年纪,小者也就十二三岁。在墙角蹲着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眼神惊恐。
在另一侧墙角处,竟然还有一个女子的尸体,额头破了一个大洞,显然是不堪凌辱自己撞死的。
“吴省之这个畜生!”
跟在李闲身后的雄阔海怒骂了一句。
叶怀袖一言不发,转身便走了出去。李闲看着叶怀袖的背影心中微叹,心说吴省之你也便是死的早了些,不然只怕粉身碎骨也抵不了这一身罪孽。正想着,听见叶怀袖在外面轻叱道:“把吴省之的尸体挖出来,剁碎了喂狗!”
李闲轻叹道:“吃那等肮脏东西,倒是委屈了那些狗。”
第二百四十八章 挡了别人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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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意外发现的女子都是这几年吴省之派人掳来的,这两年郓城内几十个妙龄女子失踪,一直是郓城内百姓茶余饭后谈论的事情之一,有一段日子甚至女子不敢出门,生怕也不明不白的失踪连生死都不知道。有人说是被一伙专门倒卖女子的强人掳去卖给了青楼,还有人说是张金称手下的贼人潜进城里抢了女子回去给他做压寨夫人。
只是从来没有人想到过,这些女子竟然是被郡守大人囚禁起来成为奴隶。最长的一个已经在那间密室中被囚禁了两年三个月,最短的那个是前天才被吴省之家里的仆役抓去的。因为裴世生杀人太快,短短的时间内便将吴省之灭了满门,以至于知道这些女子存在的仆役却没机会说出来,不过他们也不知道吴省之还有一间密室,一般都是吴省之物色好了某家女子,派他们出去掳来带到卧房,然后吴省之以刀子逼着她们进入密室中。
这些女子被救出来的时候一个个哭成了泪人,还有人抱着那死去的女子尸体嚎啕大哭说妹妹你为什么那么心急,若是再多等一天便能重见天日了。撞死的女子便是前天才被吴省之派人抓去的,还是城中一个富户家里的小姐,温婉可人,没想到性子却极烈,前日被吴省之侮辱之后便一直寻死,那些女子们拦在她,结果趁着她们睡着了,这女子还是一头撞死在那银装垒砌的墙壁上。
将那女子的尸体送回家里去的时候,她的母亲当时便哭的昏死了过去。
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整个郓城里的百姓便都知道那些失踪的女子竟然是被道貌岸然的郡守大人抓去的。群情激奋,不少百姓拥挤在郡守府门前要求杀了吴省之,他们哪里知道昨晚吴省之便已经一命呜呼,不久之前又被叶怀袖派人将尸体挖出来剁成了肉泥。
李闲派人安抚百姓,告诉他们吴省之已经被处死。
围观的百姓甚至有人激动的要放火烧了吴省之的大宅子,被燕云寨的士兵制止。李闲见民心可用,干脆让裴世生升堂问案,让百姓们检举揭发那些郓城官吏的罪行。这一下东平郡衙门人满为患,都是去申诉的百姓。裴世生其实比百姓们还了解官场上的黑暗,但凡有人检举便记录在案,他知道的事便无需核实,直接派郡兵拿人。
短短半日内,郓城内的官吏被拿下的就是三十几个,最恶贯满盈的是郓城衙门的捕头,这几年死在他手里的百姓和被强行侮辱的女子竟然有百十个。抓了他之后,裴世生又派人将这捕头手下的徒弟帮闲总计四十几个人全部拿下。
到了傍晚时候,郡兵们还在城中四处拿人。
这些郡兵今天也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平日里那些官吏一个个的道貌岸然,实则皆是人面兽心的畜生,对这些人下手郡兵们没有丝毫顾忌,毕竟现在郓城说了算的是燕云寨的好汉们,是那姓李的将军,不再是那些当官的。
当日被抓的官吏和泼皮无赖竟然多达三百六七十人,一时之间郓城的牢房都人满为患。这些败类被抓来的时候已经被郡兵们打了个半死,到了监牢中之后那些泼皮们一看竟然有许多当官也被拿下,大感欣慰,于是合起伙来又是对那些官吏一顿暴打,反正机会难得,打了也白打。
次日,裴世生升堂问案,足足用了十天时间才将所有的案子问清楚,小过者杖责一顿关进牢房,凡欺侮百姓和手里有人命案子的,反正也无需向什么刑部报备,他大笔一挥直接判了个斩立决。
李闲早就说过,郓城的事他不会轻易插手,裴世生既然已经是郓城县令,郓城治下百姓都归他负责。即便如此,裴世生还是将犯人名单,所犯罪行和如何处置详细写了下来,亲自送到李闲手里。
“需要杀几个?”
李闲随意的扫了一眼那长长的名单问道。
“论罪当斩者,二百六十八人。”
裴世生脸色有些憔悴的回答道。
“都该杀?”
李闲又问。
“都该杀!”
裴世生斩钉截铁的说道。
李闲点了点头再问:“怎么杀?”
“斩立决。”
李闲叹了口气道:“杀这么多人确实能起到警醒百姓的作用,也算得上大快人心。二百多个人排成一排砍头看起来应该场面很大了……不过还不够啊。”
他指了指名单上几个罪大恶极的名字淡淡道:“召集百姓观看执法,这几个人,五马分尸吧。”
……
……
砍二百六十八颗脑袋,场面一定很震撼,但绝对不如五马分尸几个人来的效果强烈,那才是一种真的震撼人心的惨烈手段。
李闲这样做目的很简单,立威。
他曾经对裴世生说过,人无信不立,既然要将郓城治理好,就必须做到奖惩公平,该死的人就必须死,而为了起到最大的震慑效果,杀人也不能仁慈。
第一个被分尸便是那罪大恶极的捕头,被郡兵们将手脚和脖子上都捆上了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在战马身上。随着监斩官裴世生一声令下,五匹战马缓缓启动然后加速,那捕头哀嚎着被缓缓拉起来,随着绳子的勒紧他便连话都喊不出来了,几秒钟之后,一声闷响,那人便被扯的四分五裂。头颅,四肢分开,躯体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内脏和碎肉掉了一地。
围观的百姓一声惊呼,随即爆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欢呼。
当日,血染校场。
裴世生忙着整顿郓城民生吏治,倒也将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
杀人之后,号召百姓屯田的告示便贴了出来。告示中写出,凡是到衙门报备的百姓,皆可以分到十亩田地,种子由郓城衙门出,今年不计在内,所有收成都归百姓自己所有,从明年夏粮入库开始算起,收回种子和两成的收成,第三年收三成。
一开始百姓们都在观望,不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倒是许多街头流浪的百姓先去县衙试了试,结果真的领到了种子,分得了田地,这一下郓城内的百姓才知道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简直就是从天而落了好日子!不过有些流浪的难民竟然领了种子后便煮了吃粥,被查实之后裴世生又连着斩了好几个。这个时候,手段必须要严厉一些才行。
整整一个月,李闲一直在郓城内停留,但他手下的人马却全都分头派了出去。除去锐金营骑兵之外,四个营兵马分别出击,厚土营和洪水营取平陆,须昌,宿城三县。青木营和烈火营取雷泽,巨野两县,只短短一个月内,东平郡便被燕云寨的人马荡平。
李闲让人搬了一把躺椅放在大宅子的后园里,看四月里园子里的花儿鲜艳,听鸟儿翠鸣,饮一口酒,看兵书一卷,看起来逍遥自在。
叶怀袖缓步走到他身边,将几份捷报递给李闲。
某人很大爷派头的说道:“念来我听听。”
叶怀袖笑了笑,也没念那些捷报而是在石桌边坐下来,看着桌子上的一盘残局随手放了一颗白子:“东平郡的几个县已经全都拿下来了,除了雷泽县县令李安广是个清官颇得民心,洛傅和东方两个人商议后让其留任之外,其他几个县的县令都被处死,从当地士绅中选了德高望重之人出任县令。屯田的事已经慢慢在推广,只是这件事急不来。”
李闲嗯了一声问道:“总看你自己摆弄残局,有意思?”
叶怀袖缓缓摇了摇头道:“没意思。”
“只是一个人的时间久了,成了习惯。”
她笑了笑,将棋盘上的棋子用手扫乱。李闲坐起来,笑了笑说道:“教你一个简单的玩法,不似对弈那么费神不过我觉得比你摆弄残局好玩多了,没事的时候,你可以让嘉儿陪你玩几手。”
“是什么?”
李闲一边将黑白子分开轻笑道:“五子棋。”
半个小时之后,李闲懊恼的将手里的棋子放在一边道:“你怎么这么不人道?”
叶怀袖轻笑道:“我哪里得罪你了?”
李闲道:“你就不能让我赢一局?”
“是你心里有事。”
叶怀袖看了李闲一眼,随即将棋子一颗一颗的捡起来放回盒子里:“出了什么事,看起来好像挺惬意自在,又怎么能瞒得住人?”
“我在心疼被你烧了的那些好东西。”
李闲装作愁眉苦脸道。
叶怀袖瞪了他一眼,想起自己下令将吴省之密室中那些行-淫的器具都烧了的时候,李闲不住的说浪费和贪污都是极大的犯罪那种惋惜的表情,她扑哧一声轻笑:“没浪费啊,劈柴烧了还做了一顿晚饭。”
李闲皱眉,忽然轻叹一声道:“昨日士信派人送来一封信。”
叶怀袖脸色微微一变,捡棋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张须陀?”
李闲嗯了一声道:“士信说,杨广在辽东下旨,让张须陀带兵西进,征讨瓦岗寨。可是……好像咱们挡了他的路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风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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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风云动
“各县的郡兵加在一起最少要保持五万的规模,每个县不能少于一万郡兵,平时下田劳作,闲时训练,战时为兵,如果低于五万的话,根本就保不住东平郡。总不能咱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还没坐热乎,官军也好其他绿林豪杰也好,杀过来咱们再弃了那多可惜?”
达溪长儒抿了一口茶说道。
“至于齐郡张须陀,我倒是觉着没有可担心的。”
达溪长儒笑了笑道:“他未必就敢从咱们东平郡走,而且,他未必肯出齐郡!”
“可咱们总不能将希望寄托在未必身上吧?”
张仲坚想了想道:“张须陀乃是当世名将,比起冯孝慈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自从他到了齐郡之后大大小小打了那么多仗未尝一败,不可小觑。上次之所以冯孝慈的右候卫对咱们无计可施,是因为咱们守着巨野泽他根本就攻不进来,安之再以计策破之,借杨广的手除去了这个劲敌。可现在咱们出了巨野泽,需要守护的地方变得大了太多,张须陀和冯孝慈也不同,他没有制肘,齐郡紧挨着咱们东平郡,他可战可退,所以还是想个稳妥的法子比较好。”
达溪长儒点了点头道:“仲坚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将厚土,洪水,青木,烈火四个营皆调回一半的人马,再加上锐金营,集结三万战兵对付张须陀,他若真敢来,难道咱们还怕了他不成?”
“非怕。”
李闲缓声道:“只是咱们才占了东平郡,这个时候正是需要稳固根基,若是将四个营的人马都撤回来一半,我怕各县再有人趁机作乱。只要给我半年时间稳固东平,莫说来一个张须陀,便是宇文述亲自来了咱们也没什么顾忌。”
“你的意思是这一战不能打?”
达溪长儒问道。
李闲想了想说道:“不是不能打,是尽量不打。咱们燕云寨五行大营的人马是咱们立足之根本,论善战便是朝廷精锐也未见得便是五行大营的对手,可现在后继无力,新招募的士兵训练不足,难以和五行大营相提并论。哪怕再给我半年时间,这些新兵带出去也是可战之兵。我的意思是,做好打这一战的准备,但还要做不打这一战的努力。”
“张须陀为人愚忠,杨广下旨让他进击瓦岗寨,他就算明知道出齐郡作战对他们齐郡郡兵来说便失去了优势也不会退缩,想让他不去东郡跟瓦岗开战,有些难啊。”
张仲坚叹道。
“其实也没什么可难的,事在人为。”
李闲笑了笑道:“所以我打算亲自去一趟齐郡。”
“你想要去说服张须陀?!”
达溪长儒猛的站起来道:“不行!”
张仲坚也急切道:“咱们燕云寨才刚刚挡住了右候卫,冯孝慈因此身死,朝廷对你肯定已经特别在注意了,杨广虽然糊涂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忘了你。以张须陀的愚忠,他又怎么可能会坐下来和你谈?只怕你一到齐郡,他立刻就会派人将你拿下,说不得砍了人头送到辽东去献给杨广!”
“我那是那么容易死的?”
李闲笑道:“师父,阿爷,你们何曾见过我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还是不行!”
达溪长儒道:“除非你先说服我们两个,不然齐郡这一趟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去。”
李闲叹道:“这样吧,我先潜进齐郡找罗士信,如果罗士信也觉得无法说服张须陀的话我便回来,不去冒险如何?”
就在李闲和达溪长儒他们三个人商议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涿郡幽州。大隋虎贲将军罗艺坐在他那间奢华的书房里,眉头微微皱起,抬起头看了面前站着的那亲信一眼,眼神中有一丝不快还有更浓郁的担忧。
“你说成儿不肯回来?”
站在罗艺书桌前面躬身说话的正是陆十三,他垂首道:“少将军说,如今天下将乱是正是历练的好时机,说让您放心,他说等他觉得自己已经能独当一面便会回幽州。”
罗艺怔了怔,放下手里的书卷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问道:“成儿他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黑了,但看起来精神很好,又强壮了些,武艺精进了不少。属下与少将军坐论兵法,以陶俑为兵阵,属下三战三败。”
陆十三认真道。
“又黑了?!”
罗艺似乎对儿子的武艺和兵法并不怎么在意,反而是听陆十三说他儿子黑了些顿时变得懊恼起来:“本来就已经很黑了,又黑了些……那会是什么样子?”
陆十三微笑道:“世人皆传说少将军锦衣白袍,面如冠玉风流倜傥。”
“唉……”
罗艺叹道:“从小在日头下暴晒练功,怎么可能白?对了,刚才我问你他有没有受伤,你还没有回答我。”
陆十三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说道:“年前少将军在与王薄和张金称的反贼交手时,受了些轻伤,不过已经痊愈,没有隐患。”
“王薄,张金称。”
罗艺点了点头,面沉似水。
“张金称已死,伤了少将军的仇已经报了。”
陆十三道。
罗艺嗯了一声,想了想说道:“陛下下旨调兵出征剿灭反贼,此行凶险,你再去一趟,告诉成儿,不要跟着了,实在不行就将他给我绑回幽州!”
“属下遵命!”
陆十三躬身应道,只是心中却叹了口气,绑少将军?三个我也没这个胆子,五个我也不是对手啊。
……
……
塞北,突厥王庭。
已经显得有些苍老的突厥可汗阿史那咄吉世靠在松软的座椅上,看着自己最重用可又最忌讳的弟弟阿史那去鹄。后者恭恭敬敬的站在他面前,垂着头弯着腰,态度谦卑而诚恳。阿史那咄吉世看起来已经不复年轻时候的锋芒,他就像是一头收起了利爪和獠牙的年老雄狮,可谁也不会否认,这头狮子想要杀人的时候这世间没有几个人能逃得了。
所以,阿史那去鹄让自己表现的足够谦卑,因为他知道,在这头狮子面前自己只能表现的弱小再弱小,但凡有一点强势的表现就会立刻招来杀身之祸。
“你说,现在正是起兵南下的好时机?阿史那去鹄,你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毕竟和大隋开战不是灭掉一个小部落那么简单。我代表长生天统治着草原,管理着草原上千万子民,所以更不能轻易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他看了一眼面前桌案上琥珀色的美酒,他身边跪坐着的一个美丽的女奴立刻将酒杯端起来,却没有递给阿史那咄吉世而是放在自己艳红的唇边喝下一小口,这才爬过去紧挨着阿史那咄吉世的身子,贴过去将嘴里的酒嘴对嘴度进阿史那咄吉世的嘴里。
酒的芬芳和美人嘴里的香甜让他感觉很舒服,他微笑着拍了拍那美丽女奴的翘臀说道:“我亲爱的弟弟,咱们突厥人在草原上已经很久没有找到对手了,那些狼崽子们都快忘了如何拔刀,只要你能说服我,我不但会亲自率领五十万狼骑南下,我还会下令让草原上各部族全都出兵,到时候,便能汇聚百万大军。”
阿史那去鹄垂下头,悄悄咽了口吐沫,也不知道是眼馋那琥珀色的美酒还是眼馋那有着一副惹火身材的波斯女奴。
“尊敬的可汗,南边的帝国已经不再可怕了。连续三次东征高句丽已经让那个帝国失去了活力,几十万精锐的府兵葬身辽东,那可是大隋最善战的军队啊。如今大隋的军队已经不再骁勇,都是大隋的皇帝从百姓中招募来的新兵,根本挡不住咱们突厥狼骑的铁蹄!”
他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渴望战争的光芒:“而且,大隋已经乱了,根据我得到的消息,那个曾经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帝国如今到处都在造反,整个长江以北有几百支反抗大隋皇帝统治的义军,兵力不下百万!大隋的根基已经在晃动,只需要再有一股烈风吹过去,那个曾经强大的帝国必然会轰然倒塌。而咱们战无不胜的突厥狼骑,便是那股烈风!”
“伟大的可汗,我相信在您的领袖下,长生天的子民,狼神的孩子们必将会创造出无与伦比的辉煌。只要狼骑南下,以如今大隋的国力根本无法抗衡。到时候,中原的繁华江山锦绣天下都将纳入可汗您的版图之内,那些孱弱的两脚羊都将匍匐在您的脚下颤栗,您将成为天下最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天可汗!”
“中原的财富将全部成为您的财富,数不清的男人和中原水一样的美人都将成为您的奴隶,还有广袤的土地,繁华的城池,都将成为您新的牧场!”
阿史那去鹄的双眼中绽放着异样的光彩,说这些话的时候,因为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他的表情有些狰狞。
“还不够啊,我亲爱的弟弟,光靠这些理由我可没有办法说服草原上所有部落的埃斤参战,你知道的,他们担心什么。”
阿史那咄吉世叹道。
“可汗!您可以放心,大隋的皇帝准备在东征高句丽结束之后北巡他的疆土,到时候正是咱们南下的好时机,我已经和幽州的罗蛮子谈好,您率领狼骑南下的时候,他不会阻拦。”
“罗蛮子真的这么说?”
阿史那咄吉世惊讶道:“这可真让人难以置信,长城挡不住咱们狼骑的铁蹄,可罗蛮子手下那支虎贲重骑才是咱们的克星,如果他真的不出兵,那么看来这次真的没有理由不南下了。我亲爱的弟弟,你说服了我。”
“可是,为什么罗艺会同意不阻挡咱们狼骑南下?”
阿史那咄吉世问道。
阿史那去鹄微笑道:“因为他的心里也长了草,不再干净。尊敬的可汗,您知道的,当一个人心里有了对至高权力的**,那么他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借咱们的手除掉大隋的皇帝,他现在是乐见其成的。”
“我只怕他说话不算话,罗蛮子向来诡计多端!”
“可汗,这一点您不用担心,罗蛮子上次不是提出想让他的儿子罗成取朵朵小姐为妻子吗,如果……朵朵小姐愿意的话,这件事便再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阿史那去鹄躬身说道。
“这件事……我需要考虑一下,毕竟,朵朵是草原上的圣女。”
“可汗,中原万里繁华江山就在眼前,千万奴隶亿万财富很快就是您的囊中之物,圣女不就是守护长生天子民的吗,现在,为了能让长生天的子民们去享受中原人的生活,让草原上的人都不再为了生存而四处奔波,这不正是圣女的责任吗?况且……她终究还是您的女儿。”
“唉……”
阿史那咄吉世叹道:“我会试着说服她的,这样吧,我会先派人去通知其他部族的埃及,让他们准备南下,你知道的,草原最深处的室韦人走到长城边上就要三个月,既然决定了,那就让他们先动身好了。”
“可汗,您刚才做了一个最英明的决定,突厥部族必将在您的引领下创造出前所未有的辉煌!”
阿史那去鹄谦卑的垂下头,语气挚诚。
只是,他将眼神中的另一种火热刻意隐藏了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有方向就不会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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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有方向就不会太久
陆十三奉了罗艺的命令,带了一千名幽州精锐轻骑风一样从幽州南城门旋了出来,他不敢耽搁,虽然才回到幽州还不到半日身上的疲倦还没有消去,但他却不得不再一次踏上南下的路途。***葵莎言情小说网.kuisha.***大将军要接少将军回家,而少将军不想回家,这个艰巨艰难艰苦的任务他心里没有一点把握能完成,可没把握归没把握却不能误了行程,万一去的晚了少将军已经随军出征,万一少将军受了伤那他可就罪莫大焉百死莫赎。]
如今少将军所在的那个地方,只有一个人知道少将军的身份,他必然会有所保护可毕竟他手下人马有限,这次出征又确实是凶险万分。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陆十三心里没底所以只能加快速度赶路。这次随他出城南下的是大将军罗艺麾下的一千精甲亲随,号称烈风铁骑的总兵力只有三千人的精甲轻骑他带出来足足三分之一。
这三千精甲乃是幽州最精锐的骑兵,论战力甚至犹在那已经扩充到一万人的虎贲重甲骑兵之上。虎贲重甲列阵冲锋其威力天下无双,正面对抗这天下间没有任何一支队伍是虎贲重甲的对手,莫说步兵,便是突厥狼骑也因为惧于虎贲重甲的战力而不敢轻易南下。
幽州百姓都喜欢用八个字来形容虎贲重甲,其意思恰如其分丝毫没有夸大其词。
长城有隙虎贲无双
可若是说起千里奔袭来去如风,还要说幽州三千烈风。
训练烈风轻骑罗艺足足用了三年,这三年中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知道烈风轻骑的存在,这三年中烈风轻骑也没有出现人们面前,在距离幽州百里的延庆县荒山中,烈风轻骑如封闭一般不与外界接触。
三年后,罗艺命麾下第一战将胜屠止战率领三千烈风出幽州,昼伏夜行,千里奔袭,硬生生屠掉了草原上两个万人大部落,三个几千人的小部落,杀人超过四万,所过之处风卷残云,一条活口都没有留下。
从出征到归来不足两月,草原上的部族联合起来组织兵马寻找敌人的时候,烈风轻骑已经返回了幽州。
这件事已经成了草原上的无头公案,可竟然没人怀疑到幽州罗艺的头上,而是将目光纷纷望向突厥部族,其实这也难怪,烈风轻骑出征的时候特意穿上了黑色皮甲,身后再披着一条大红色的披风,远远的看过去真如突厥狼骑一般无二。而杀人不留活口,战则屠尽部族也正是突厥狼骑的作风,所以直到今天草原上的人也不知道幽州有一支比狼骑还要快的骑兵。
世人不知有烈风,也便不知烈风杀人的手段。
这次为了将儿子带回来,罗艺算是下足了本钱。他给陆十三下了军令,就算是绑也要将少将军绑回来。罗艺对陆十三说,就算你下令烈风轻骑用绳索将少将军套了,打断了他的腿我也不怪你,只要能将他带回来就好,我宁愿要一个残废儿子,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罗家有断子绝孙的危险。话虽然这么说,可就算给陆十三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打断了少将军罗成的腿,就算把这一千烈风轻骑的胆子都加起来也没有那么大。
这一千精骑一路南下,丝毫也不顾及已经进入了高鸡泊窦建德的势力范围。这两年间罗艺与窦建德相安无事,谁也不曾去招惹过谁。窦建德目前还不敢去挑衅虎贲大将军的威仪,罗艺因为有所图谋也不会和窦建德贸然交战。
所以,当高鸡泊的喽啰们看到了那一千烈风精骑的时候确实引起了一阵慌乱,这北方地面上除了幽州罗艺麾下便再也没有这样一直看起来就令人心悸的骑兵,他们还以为罗艺要对高鸡泊宣战了,消息迅速的报到窦建德那里,窦建德问了问骑兵的人数随即一笑道:“罗艺就算再自负,也不会狂妄到以千余人马来攻打我吧。传令下去,告诉各县,若是那队骑兵经过,开门放行便是。”
有人认为不妥,说万一罗艺的人马趁机夺城怎么办,窦建德哈哈大笑道你这句话是想说罗艺蠢还是我窦建德蠢,又或是你自己蠢的不可救药?一千骑兵就算夺了城,没有后援他守得住?
说话那人顿时羞臊的无地自容,便再无人有异议。
诚如窦建德所料,那支骑兵风一样从他的势力范围内穿了过去,虽然看起来明目张胆气势汹汹,可却极规矩,不曾与他手下人马发生一丝摩擦。
就在陆十三带着烈风昼夜兼程的往南赶路的时候,在长城北面还有一个人悄悄的离开自己的家,逃了。
在东平郡也有一队人马,人数大约六千,盔甲鲜明马槊如林,出东平郡直奔齐郡,正是燕云寨锐金营轻骑,为首一员将军穿黑甲骑大黑马,威风凛凛。
……
……
苍茫茫漫无边际的草原上,风贴着地皮吹过来,茂盛的牧草便如大海波涛一般翻滚,看起来壮观而不失秀美。这绿油油的波涛远比真的大海浪潮看着还要漂亮,而且比大海的浪潮要温和的多,最起码不会直接吞噬人命。不过若是以为这一望无际的草原没有危险那便错了,即便不会受到草原部族的攻击,不会被凶狠的草原狼围攻撕咬,仅仅是迷路也足以将人困死,因为足够大,因为足够空旷。如果在草原上迷失了方向,那和在大海上不辨东西毫无区别。
一队足有千人的红披风顺着风的方向冲了过去,正是草原上让人闻风丧胆的突厥狼骑。经过一座高坡附近的时候,为首的千夫长忽然打了个手势,这个狼骑千人队立刻停了下来,千夫长亲自带着几十个骑兵冲上高坡往四处瞭望,只是很快他便皱起了眉头。四下里苍茫茫一片,没有一个人影。
他懊恼的挥动了几下马鞭,随即往南指了指道:“加快速度继续追,我便不信她还能逃出草原去。”
说完,他率先催马冲了下去,千人队继续启动,千马奔腾在辽阔的碧绿色草原上,那一片红披风经过看起来竟然带着一股别样的壮美。
天空中两只海东青抖动了几下翅膀,跟着骑兵追了过去。雕出辽东,最神骏者为海东青。这两只猛禽正是辽东高句丽国主高元特意派人千里迢迢送来献给突厥可汗的,一同送来的还有二十个美女,数不清的金银财宝。高元本意是联络突厥可汗阿史那咄吉世共抗大隋,只是没想到那高句丽侍者运气差的要命,来觐见阿史那咄吉世的时候,恰好大隋黄门侍郎裴矩也在此处,奉了大隋皇帝之命前来与阿史那咄吉世会谈。
若是裴矩不在,阿史那咄吉世说不得要与那高句丽使者详谈一番,可大隋的使者在,他却不敢得罪了正是如日中天的强大帝国。当时裴矩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见高句丽使者来觐见阿史那咄吉世,竟然逼着阿史那咄吉世将高句丽的使者推出去砍了脑袋。裴矩回去之后与大业皇帝杨广说起此事,更坚定了杨广征伐高句丽的决心。
天空中振翅高飞的这两只海东青,便是那时候高句丽的使臣献给阿史那咄吉世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随着那一队狼骑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直到那个狼骑千人队已经消失在草原尽头再也看不到,直到天空那两只海东青也消失不见之后,就在那狼骑千夫长曾驻足停留的高坡下面一片低洼处,茂密的牧草忽然动了动,从草丛中缓缓站起来十几个人。这十几个人十分特别,因为……竟然都是一身戎装的女子。
一共十三人,皆戎装,配弯刀,挎硬弓。
其中十二个女子穿红色皮甲,身上都绑满了绿草,显然是为躲避那个狼骑千人队的追击做的伪装,而另一个女子与众不同,穿一身乳白色的皮裙,面容娇美,柳叶弯眉,樱桃小口,看起来十七八岁年纪,如出水芙蓉般俊俏秀美。只是她盯着那千人队离去方向的时候,微微皱起的眉毛看了让人心疼。
“小姐,咱们走吧!”
十二个红装女子为首的一人躬身对那白衣女子说道。
白衣少女回身看了看突厥王庭的方向,眼神中露出几分留恋不舍。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好一会儿,她转过身子垂下头看着自己有些脏了的靴子。
“一月,你说咱们能去哪儿?草原是我的家,草原上的百姓都是我的子民,我本来是想一生一世守护着草原的,可是现在我却不得不离开这里,离开我的家,只是……我又能去哪儿呢?”
白衣少女轻声问道。
她正是草原上的万民敬仰的圣女,突厥可汗阿史那咄吉世的掌上明珠阿史那朵朵。自幽州归来后便一直没有离开突厥王庭,整日读书练字,性子变得越发恬淡。只是这次,因为她父汗阿史那咄吉世逼她同意嫁给幽州罗艺的儿子罗成,她竟然从突厥王庭逃了出来。
叫一月的红装女子微笑着说道:“自然是去找叶大家,还能去哪儿?”
听到叶大家这三个字,阿史那朵朵眼神黯淡了一下:“我一直不明白,师父在幽州没有阻止罗艺派人追杀我,无栾也因此而死在燕山上,若不是遇到了他……说不得我便真的和无栾一起去了。可她偏偏又将你们十二月女卫留给了我,她到底是疼我怜我?还是仅仅是想利用我?”
十二月女卫,她们从很久之前便叫这个名字,她们十二个都是孤儿弃婴,从小被叶怀袖带着训练出了一身的武艺,年纪最长的女子叫一月,以此类推,年纪最小的那个才十五岁的少女名字叫腊月。叶怀袖南下返回中原并没有将她们带着身边,而是留给了阿史那朵朵。
“小姐,你觉得,在幽州的时候叶大家有能力阻止罗艺吗?”
一月叹了口气说道:“罗艺派去追杀小姐的杀手,一共有三批一百五十人,其中两批都被叶大家派人在暗中除去,所以小姐你才会逃到燕山上,然后叶大家一路追到燕山,知道你被燕山燕云寨李将军救走,所以叶大家便带着我们先回了塞北。”
“我知道。”
阿史那朵朵对一月笑了笑,有些凄苦,她指了指心口轻声道:“这里有个结,很难解开。”
一月点了点头道:“那咱们就更要去寻叶大家了,只有你们两个见了面,只有你们两个面对面,或许才能解开小姐的你的心结。”
“师父……如今真的与他……在一起?”
阿史那朵朵问道,声音很轻。
一月嗯了一声道:“叶大家前阵子派人来送信,说若是小姐什么时候逼不得已不得不离开草原的话,就到大隋东平郡寻她。”
阿史那朵朵想起叶怀袖那天下无双的身姿,脑子里忽然又冒出来那个少年郎盘膝坐在一座孤坟前,饮一口微苦的新酒默然无语的样子。
“咱们走吧,没有马,咱们可能要走很久。”
阿史那朵朵点了点头说道。
一月笑了笑,眼神明亮:“有方向,就不会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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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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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闲很郁闷的回头看了看六千锐金营轻骑兵铁蹄踏出来的滔天烟尘,心说以后看来都不会有自有了。***葵莎言情小说网.kuisha.***虽然自己现在距离皇帝还有十万八千里的差距,可李闲已经理解了为什么前世看电视剧的时候那些皇帝们微服私访的时候一个个美的屁颠屁颠,原来手下有一大票兄弟也是一件苦恼事。
用张仲坚的话说,以你现在的身份不带万儿八千人你好意思出门吗?]
李闲本想辩驳,可看着张仲坚的拳头咽了口吐沫心说先忍了你,等你七老八十的时候就不扶着你上厕所,憋坏了你,君子报仇三五十年不晚。
脑子里出现已经老的不成样子的张仲坚憋得浑身颤抖的场面,李闲嘿嘿冷笑了几声。张仲坚一看李闲那表情就知道他没想好事,一个爆栗敲在他脑壳上。李闲郁闷道为什么打我?张仲坚说一看你那样子就知道又在冒坏水。李闲说我又没实施出来吧你随便打人就是不讲道理,张仲坚说管你实施没实施趁着还打的动多打几次赚几次你能怎么样?老子打儿子,需要讲道理吗?
李闲反问不需要将道理吗?
需要吗?
不需要吗?
如此循环往复漫无边际。
总之最后李闲挨了打还不得不带着锐金营的骑兵去齐郡,本来李闲是打算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想通过罗士信,然后想办法让齐郡郡守裴操之说话,以郡兵离去恐怕会被贼人偷袭齐郡为理由阻止张须陀率军西进,再想办法鼓动齐郡的乡绅世家富户出面,劝说张须陀。李闲对张须陀素闻其名,知道他是个将守护齐郡百姓视为己任的真豪杰,所以从这方面入手阻止张须陀出齐郡应该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如果成功的话倒是为瓦岗寨做了一件好事,李闲总觉得自己吃了亏。
不过为了东平郡考虑,这亏先吃了以后在想办法讨回来就是。上次接叶怀袖的时候顺便救下的瓦岗寨那人,曾经隐晦的和李闲提起过两个山寨结好的意图,李闲当时并不在意,一,他不认为两个绿林道的队伍会真的存在什么牢固的结盟,不仅是绿林道,这个时代也不会存在什么牢固的结盟,第二,那徐瞎子在瓦岗寨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他的话也做不得数。
再说,瓦岗寨军师徐茂公的大名,李闲在前世便听过。
在李闲的概念里军师这种生物都是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只占便宜不吃亏。跟这种人打交道需要提着一百二十个小心,尤其是想到徐世绩这是个几乎被神化了的家伙,肯定肚子里的坏水比一般军师还要多几倍。
既然是带着整个锐金营人马去谈判的,所以策略上就要有所改变。
李闲甚至准备了几套说辞,他自己整理滤了一遍懊恼的发现,这些阐述大道理的话完全没作用,张须陀只需一句奉旨做事便什么都改变不了。要不绑架他的老婆孩子?还是威胁他在齐郡烧杀一番?可是对于张须陀这样的人来说,威胁或许毫无意义只能激起更大的仇恨。
想来想去,还是要从罗士信那里找突破口。
锐金营的骑兵风驰电掣一般在官道上飞驰,看起来气势汹汹如一道洪峰涌过,沿途上那些上不得台面打家劫舍三五成群的小毛贼早就逃之夭夭,几百人的小绺子更是连边都不敢靠近,远远的藏在高坡后面悄悄窥视。
进入齐郡境内之后李闲便下令骑兵停下来休息,他从大黑马上跃下来随手在黑马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大黑马自己溜溜达达的走出去啃食青草,李闲找了个缓坡躺下来休息。他来之前已经派人去找罗士信,为了尽量不引起张须陀的敌意,李闲不可能带着六千精骑一口气跑到历城城门外面去。
他要等,等罗士信的消息。
这次跟着李闲出来的,除了锐金营都尉铁獠狼之外,自然少不了李闲的亲兵校尉伏虎奴,再加上已经伤愈的刘黑闼。为了保护李闲的安全,叶怀袖还特意让叶翻云也贴身保护,另外,经过张仲坚和达溪长儒三局两胜的激烈争斗,最后达溪长儒胜出跟在李闲身边。第一局,张仲坚出的是布,达溪长儒出的是拳头,张仲坚胜。第二局,达溪长儒以剪刀破了张仲坚的布,第三局,张仲坚还是出布,结果达溪长儒狡猾出了一根手指,还美其名曰这叫锥子,无所不破……
……
……
正躺在草地上休息,李闲忽然听到队伍中一阵骚乱,他微微皱眉,吩咐手下亲兵去看看怎么回事。几个亲兵连忙跑过去查看,不多时便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说是队伍来了个疯子,说要见将军您,问他何事他又不说,只说是非要面见将军不可。他又不知道将军是谁,也赶不走。
士兵们被气急了就去推那疯子让其离开,结果却被那疯子一把推出去三四米远几乎把屁股摔成四瓣。那人大声叫喊自己有要事,必须要见领军的将军不可。最后上去几十个士兵,竟然也拦不住他一个人。只是此人下手颇有分寸不曾伤人性命,所以锐金营的士兵们也没有开弓放箭。可这样一来反而没人能拦得住那人,已经被他闯进了队伍中。
伏虎奴听亲兵们说完怒道:“我去看看哪里来的野小子。”
李闲笑了笑道:“倒是个有些真本事的,我亲自去看看吧。”
说完他站起来,缓步往那混乱处走了过去,叶翻云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伏虎奴带着亲兵们走在后面。而此时,达溪长儒已经在那里饶有兴致的看着那闯进队伍里的那疯子了。李闲到了的时候,达溪长儒正一脸兴奋的指挥着:“再上去几个人,我倒是要看看这小子有多大本事。”
李闲走到达溪长儒身边问道:“师父,怎么回事?”
达溪长儒嘿嘿笑了笑道:“估摸着今天没准能捡个宝贝!”
他指了指被数十名士兵围起来那人道:“此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武艺精湛力大无穷,几十个人也拦不住他。看样子是见了咱们的骑兵以为是朝廷人马,打算要投军的。你看,这人拳脚功夫甚是了得啊,而且下手有分寸,兵器被他丢在一边一直没有使用。”
李闲顺着达溪长儒的指点看过去,只见几十名锐金营士兵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正在搏斗。那人看起来应该很年轻,只是不知道为何如此落魄,一身衣服已经脏的看不出本来颜色,头发上全都是尘土目测最少有一两个月没有洗过。脸上也脏的要命,不过剑眉朗目的倒是颇有几分精神。
那人身高比李闲略微挨了些,不过看样子要墩实不少。虎背熊腰,衣服破了露出脏兮兮的胸膛。
“你们这些人怎么不讲道理!我说有要事面见你们将军,你们拦我做什么,再要阻拦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他随手将一个锐金营士兵扒拉到一边,再一掌将两名士兵推开,一边打一边往前走,几十人竟然困不住他的。伏虎奴看的生气,将他的陌刀往旁边一丢叫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撒野。”
喊完大步走进人群中,兜头一拳打向那疯子的面门。那疯子咦了一声拨开伏虎奴的拳头好奇道:“来了个有些本事的,不过你也拦不住我。”他一边向前一边进招,伏虎奴在铁浮屠中算是一等一的高手可竟然被那疯子逼的连连后退。只接了六七招,被那疯子一脚踢在胸口上,伏虎奴向后倒退了四五步才站住。只是这一脚那疯子显然留了力度,并没有伤了他。
那疯子一路横冲直撞,将拦在前面的士兵放倒在地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道:“你们可是齐郡的兵马?我要见张须陀老将军!我从东郡徒步上千里路走来,就是要投军的。”
李闲微惊,心说此人竟然是靠着一双腿走了千里路怪不得如此落魄。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一路讨饭到了齐郡的,从他那瘪瘪的肚子就知道也不知道几天没有吃饭了。
李闲往前走了几步吩咐士兵们让开,看着那人问道:“你冲撞军营所为何事?若是说不出个理由,我便下令乱箭射杀了你。”
那人停下脚步,听到李闲的话显然怔了一下。他抬起脏兮兮的脸看着李闲,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可是这里的将军?你能做得了主?”
李闲点头道:“你有何事,只管说就是。”
那人站在那里愣了足足两分钟才叹道:“想不到将军如此年轻,这一趟出来倒是真见识了许多年轻英杰,本以为我天下无敌谁想到贼人的山寨里随便出来一人便与我不相上下,如今又见了如此年轻的将军,看来之前的我确实坐井观天不知轻重。”
李闲对此人倒是真的感兴趣了,他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那人几眼问道:“你先别发感慨,你所说的要事到底是什么?很重要?”
那疯子张了张嘴,似乎是脸红了一下懦懦道:“能不能先给我一顿饱饭吃?”
他看着李闲,极认真的说道:“如果有酒再有肉,我可以帮你杀人。如果你能帮我救出我父亲,我便将这条性命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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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疯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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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闲看着那脏兮兮的疯子微笑道:“饭可以有,酒肉也可以有,至于你所说的其他事等你吃饱了肚子再说,我在那边等你,如果你吃饱了之后还没有改变想法,那我倒是要听听你父亲出了什么事kuisha”]
他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吩咐道:“给他一壶酒,切二斤熟牛肉。”
那疯子看着李闲的背影愣了一下,随即叫了一声:“喂!”
李闲顿住脚步,看了他一眼问道:“还有什么事?”
疯子将勒在腰际的草绳松了松,极认真的说道:“不够,一壶酒,二斤肉,不够。”
李闲笑了起来,吩咐手下亲兵道:“他吃多少,给他多少。”
然后李闲看着疯子笑道:“酒肉随你吃喝,我还以为你想要个妞儿呢。”
那疯子居然咧嘴笑了笑,然后依然认真的问道:“这个也可以有?”
李闲摆了摆手指道:“这个真没有。”
说完,他指了指锐金营飘扬着的战旗笑道:“希望你还能吃的下去。”
看着李闲离去的背影疯子诧异了一下,将目光转向李闲指着的那面飘扬战旗,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随即转身就走,可是他捡起地上自己的兵器后有却又顿住,脸色有些难看,表情纠结。不知道是不是实在饿的狠了,还是想到了别的什么事,最终他还是无奈长叹一声后将那一对看起来能吓坏了人的铜锤丢在一边,激荡起一阵尘烟。这一下让围观的锐金营士兵吓了一跳,他们看得出那对铜锤必然沉重,只是没料到竟然沉重到将地面砸出两个土坑来。
疯子跟在那亲兵身后,一边走一边打量着锐金营的人马。他越看越是心惊,锐金营骑兵装备精良,士兵皆是彪悍勇武之辈,战马整齐,旌旗鲜明,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伙叛军,倒是比他之前率领的官军还要精锐的多!
“还以为是一支官军队伍……可看盔甲号衣明明是一支官军啊,我怎么会看错?我为什么不看看那旗子?才离开了贼窝就又遇到一伙贼,燕云寨……燕云寨,莫不是将巨野泽张金称打的灰飞烟灭的燕云寨?白痴啊……我还真是个白痴。”
疯子一边走一边懊恼的自言自语,本想转身离开可一想到父亲还在贼人手里他又顿住脚步,再想到酒肉,他的肚子就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父亲大人说过,大丈夫要言而有信,既然跟人家说了只要给我酒肉,我便帮他杀人,大不了吃了他的喝了他的帮他打一仗便是,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他还能拦得住我?嗯,我只吃他一顿饭,不求他帮忙救出父亲就是了……”
想到这里,疯子问走在前面那李闲的亲兵道:“这位兄弟,此处距离历城还有多远?”
那亲兵听见他自言自语,不过疯子低语的声音太轻他一个字也没听清,他只是觉着这疯子自言自语也属正常,并没有多在意:“此处距离历城还远着呢,你若是徒步去,走的快了说不定二十天能到,若是走的慢了就不一定什么时候到了,不过要是半路饿死就一定到不了。”
疯子叹了口气:“二十天?也不知道就算到了,能不能见到张须陀老将军。”
那亲兵笑了笑道:“你要去投张须陀?那跟着我们便是,我家将军便是要去寻张须陀的,到时候你便自然见着了。”
“燕云寨要去齐郡与张须陀交战?!”
疯子一惊后问道。
那亲兵摆了摆手道:“应该不会吧,我家将军对张须陀也是颇为敬重,此番前去好像只为谈判不为交战,唉……你说我和你一个疯子说这么多干嘛?”
疯子怒道:“我不是疯子!只是想投军。”
亲兵冷笑一声道:“投军?投军何必投官军?这大隋如今的天下官军比我们还要不如,咱们燕云寨从不曾欺压百姓良善,而且还分田给百姓们,第一年一粒粮食都不收全归百姓自己所有,第二年开始也只收两成!朝廷能做的出这般善事?官军能做的出这般善事?既然我家将军说了不拦着你,我也就不多说了,吃了饭后若是觉得还是要去投官军的话,我家将军一言九鼎自然也不会难为你。”
疯子怔住,脚步也随即缓了下来,他站在原地楞了一会儿长叹道:“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世道?官不如匪,官竟然不如匪!”
“你就在这等着吧,我去切肉取酒给你。”
亲兵也懒得搭理这语无伦次的疯子,不多时切了整整一托盘的牛肉,还有一袋子新酒递给疯子道:“不够再和我说,吃饱了就赶紧走路。我家将军是惜你这一身本事,不然就是你这冲撞军营的罪过,早就一刀砍死了。”
“燕云寨治军竟然如此严整!”
疯子在心里叹了一句,又想起数月前与瓦岗寨的叛军那一战,当时瓦岗寨的人马表现出来的战力和素质已经让他大为意外,他本以为凭着自己的勇武,凭着父亲手下两万善战之兵剿灭瓦岗寨轻而易举,谁想到竟然被人家打的一败涂地,自己只身杀出重围,可是父亲却被瓦岗寨的贼人抓住,这等惨败乃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遭遇。他听闻齐郡通守张须陀老将军战无不胜,手下有三万余人的百战精兵,所以这才不远千里要去齐郡寻张须陀,请他出兵救出父亲。
本来瓦岗寨的人马已经令他刮目相看,对绿林道叛军的观念也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再见燕云寨的锐金营精骑,他更是惊讶的无以复加。如此精锐的骑兵,竟然是一支叛军,这怎么能让他心中平静。
……
……
李闲的亲兵看着那疯子,对其更加的好奇了。明明是一个已经饿瘪了肚子已经不知道几天没有吃过东西的疯子,可酒肉摆在他面前之后他竟然不急着吃,先是找了水洗手,然后对亲兵抱拳说了句多谢,这才盘膝坐在地上吃起来,即便如此,他吃饭的样子也并不狼吞虎咽,反而看起来颇为斯文。
“你是个大户人家出身吧?”
亲兵好奇的问道:“怎么变得如此落魄?看你也是一身本事,按理说不应该落到如此地步吧?”
疯子咽下一口牛肉忍不住舒服的呻吟了一声,他看了那亲兵一眼叹道:“一言难尽,按理说我本来不应该吃你们的酒肉,按理说我本应该与你们这些叛军势不两立,可是从东郡一路走来,过东平郡,再到齐郡,一路上看到的让我心中感叹不已。朝廷治下的百姓活不下去,换子而食的例子比比皆是,可偏偏是你们叛军治下的百姓生活的很好,官与匪……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叛军?”
亲兵鄙夷的看了疯子一眼道:“我家将军说过,不是咱们叛了大隋,而是大隋叛了天下百姓!将军说,朝廷如舟船,百姓如汪洋,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朝廷不义,难道还要怪百姓揭竿而起?大隋失了民心,所以我们不是叛军,朝廷才是!得民心者方是天下正道,失民心者又算的哪门子天下正统?!”
疯子听完这一席话肃然起敬,起身对那亲兵抱拳施礼道:“听君一席话,茅塞顿开。想不到燕云寨一个普通士兵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有这番见地,确实令人敬佩。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说的好!去年间我便与家父说过,朝廷如此不义早晚会天下大乱,现在看来,这乱罪不在百姓,却在朝廷。”
那亲兵脸红道:“这不是我说的,是我家将军说的。”
疯子好奇道:“你家将军叫什么?”
亲兵自豪道:“我家将军姓李,名闲,字安之,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真英雄真豪杰。想来你也听说过,十几年前在大兴城有一个法师曾经断言,杨氏当灭,李氏当兴,那法师说的便是我家将军!”
疯子脸色大变急切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家将军便是十几年前在大兴城中被张仲坚救走之人?”
亲兵诧异道:“咦?怎么你也听说过我们张大当家的名号?也听过我们将军的名号?”
“杨氏当灭,李氏当兴!”
疯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父亲说的没错,只是他却断错了人,他本以为是李氏当兴指的乃是那蒲山公李密李法主,原来真人却在这里。快,带我去见你家将军!”
……
……
疯子一边走一边在心中叹道,自从杨玄感造反之后那法师的谶言就又被人重新提及,还有那首桃李子的民谣,更是在朝廷中传的沸沸扬扬。当年文皇帝高祖杨坚就因为这民谣灭了李浑满门,前年开始,朝廷里很多人都开始议论那民谣所说之人便是蒲山公李密,也正是因为如此,朝中不少世家之人与李密都有着密切的联系。
疯子也出身世家大户,他自然知道朝廷里世家出身的官员们其实对大隋毫无忠心可言,如他们这样的人才不会真的如何在意坐龙椅的是谁,而是一切以自己家族的利益为重。杨玄感造反的时候,朝廷中的大部分世家都秘密联络后派了家族中年青一代子弟加入叛军,表面上看起来是被尚书樊子盖逼的,其实也是世家预谋已久的结果。
这种两头下注的手段,才能保证世家永远处于不败之地。无论是谁做皇帝,他们都依然能把持朝政为家族谋取最大的利益。
疯子的父亲也曾经秘密支持过蒲山公李密,也只是朝廷中那么多暗中对李密提供援助的其中一人罢了。当年李密从东都逃走,若是没有他们这些世家大户的庇护,李密怎么可能逃的了?杨玄感收留李密起兵造反之初,迅速占领了一大片区域,也不知道有多少世家惋惜,为什么自己当初就没有收留李密?
如今他居然遇到了那谶言中真正指出之人,疯子如何能不惊讶?
跟着亲兵,疯子找到李闲的时候,后者正在与铁獠狼和达溪长儒等人商议这次见张须陀的事。见疯子来了,李闲笑了笑起身,他走到一边空旷处站了,疯子走到他面前施礼道:“多谢款待,一餐一饭之恩,我铭记于心。”
李闲笑道:“你不是要去齐郡投张须陀吗?怎么还不离开?”
疯子肃然道:“先拜谢了将军之恩,不然心中不安。”
李闲大感好奇,他再次仔仔细细的打量了疯子一遍笑道:“我还真是好奇,你这样的人是怎么落到今天这步境地的?”
疯子叹道:“两军交战,技不如人,我本是朝廷从五品别将,随家父征讨东郡瓦岗寨,奈何兵败,家父被生擒,唯独我杀出重围本欲去齐郡投张须陀,没想到在此遇到将军。”
李闲眼前一亮,他是知道这件事的,飞虎密谍一直关注着瓦岗寨那边,知道几个月前朝廷派了一队人马去攻打瓦岗却被打的一败涂地。这一战在绿林道上也引起了一阵波澜,瓦岗寨也正是因为此战而名声大振被人所关注。是继燕云寨之后,第二支正面击败了朝廷官军的绿林义军!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杨广才会想起齐郡张须陀,下旨命他率领齐郡郡兵进击瓦岗。
一想到面前这疯子竟然会是一个日后名动天下的虎将,李闲的嘴角就忍不住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你姓裴?”
李闲问道。
疯子道:“正是,某名裴行俨,字元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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