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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将明txt下载     将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三章 别来无恙?

    第二百八十三章别来无恙?

    “这是徐世绩笔迹吗?”

    李闲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看着缩在怀里的叶怀袖问道。

    叶怀袖嗯了一声道:“我比对过徐世绩在郓城时候留下过的字迹,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怎么……你怀疑徐世绩回去之后被人胁迫写了这封信?”

    李闲微笑着摇了摇头道:“那倒是不至于,我只是觉着徐世绩回去之后日子未必好过。”

    叶怀袖微微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

    李闲坐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我不知道,只是胡乱猜测,不过徐世绩应该是不想让我去瓦岗寨才对,和什么一见如故没一个铜板的关系,纯粹为瓦岗寨考虑他也不会希望我去,若是我死在瓦岗寨,燕云寨的人马倾力狂攻就算损失再大灭了他瓦岗寨也不是办不到。徐世绩不是个傻子,这次怎么做了件傻事?”

    叶怀袖沉吟了一会儿道:“或许真如你说的,徐世绩被胁迫了呢?”

    李闲将衣服穿好之后伸了个拦腰,没有回答叶怀袖的话而是忽然感慨道:“回味无穷。”

    叶怀袖没明白,诧异问道:“什么回味无穷?”

    李闲看着叶怀袖的眼睛极认真极无耻的说道:“你在上面,还真是回味无穷……”

    叶怀袖靠在床头眯起眼睛媚笑道:“是吗?要不要再来一次?”

    李闲摇头:“有杀气。”

    叶怀袖瞪了他一眼问道:“那你到底怎么打算的?去还是不去?”

    李闲昂起下颌道:“他瓦岗寨的人让我去道歉我就去道歉?”

    叶怀袖脸色变得轻松起来,微笑着问道:“那你打算怎么解决和瓦岗寨的矛盾?总不能真的打一仗吧,你也说了,现在咱们刚在东平郡站稳脚跟,还不能跟瓦岗寨这样的精锐军队交手,损失太大。”

    李闲笑了笑昂然道:“我说不打,是因为怕影响了咱们在东平郡的根基,能不打就不打。可这不代表我怕了翟让单雄信他们,真要是不得不打这一仗的话,那打就是了,难不成瓦岗寨的损失还能比咱们小?挑衅……我向来不怕这个,他不是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去道歉就不会退兵吗?他能围了老子的雷泽县,老子就不能打他一个屁滚尿流?”

    “小男人。”

    叶怀袖看着李闲眯着眼睛笑:“霸气的小男人。”

    李闲用睥睨天下的眼神看着叶怀袖道:“信不信我把你也打一个屁滚尿流?”

    叶怀袖脸一红,发现说起无耻来李闲当之无愧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于是她有些自哀自怜起来,自己怎么就这么命歹遇人不淑呢?这小男人确实霸气,也确实无耻,叶怀袖总结了一下,当一个男人足够霸气足够无耻,那么他将无敌于天下。

    李闲将叶怀袖的衣服都捡回来,然后帮她披上:“不去见翟让,但雷泽县是必然要去的。翟让不是跟我装高调么,那我便让他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高调。”

    叶怀袖不解道:“什么叫高调?”

    李闲笑了笑,用四个字来简单片面的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高调,听到这四个字之后叶怀袖习惯性的眯起眼睛,然后点了点头喃喃重复了一遍:“飞扬跋扈”

    ……

    ……

    十几辆马车在官道上排成长龙,无论是车队前面开路的近百名骑兵,还是车队后面那两百多人的精甲步兵,走了这么远的路依然保持着整齐的队形。这些人都是李渊的家将兵丁,能有这样的军事素质,由此可见李老妪绝对不是如朝廷里传说中那般不堪。有人说他胆小怕事,这一点其实毋庸置疑,再加上大业皇帝杨广对其刻意的打压以至于让很多人都忘了当初文皇帝高祖杨坚对李渊的评语。

    李渊是一头病虎,看起来可欺,他也知道如何示弱,可真若是被他逮到了机会的话那他的敌人就会被一口囫囵的吞下去,皮毛骨头都不会剩下一丝。

    病虎,这两个字其实用的很贴切。

    病虎依然是虎,这一点同样毋庸置疑。

    李渊治军其实很有手段,在怀远镇他手下那几千护粮兵不过是一群跑去辽东混军功的富家子弟,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可以说毫无战斗力可言。随随便便一个伍长什长的拉出来,说不得便是那家县太爷的公子。可就是这样一群人,被李渊训练了大半年之后,硬生生挡住了高句丽几次渡过辽水偷袭粮仓的攻势,甚至有一次高句丽足足五个千人队趁着辽水冻结踩着冰面过来夜袭,骤然遇袭的护粮兵非但保住了粮草不失甚至还击杀了两千多名高句丽士兵,由此可见李老妪带兵的本事绝对非一般人可比。

    而保护着柴绍和李慧宁的这几百士兵,都是李渊这些年来留在身边的百战老兵,真要是拼了命打起来,绿林草寇便是来一两千人也未必能从这几百人身上占去便宜。

    有这几百老兵在,柴绍的担忧便也就稍稍减了几分。只是他心里还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在他看来护送那十几个女子去东平郡完全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可李慧宁偏偏是这般男子性情,最喜欢结交朋友,为人又极仗义,这一点便是一般男子也不及她。

    车队过黄河的时候被一伙一千多人的绿林草寇偷袭,这是一伙儿宿城之战后逃走的王薄手下溃兵,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带兵打算偷袭巨野泽不料却被燕云寨人马半路伏杀几乎全军覆没的罗癞子。

    本以为逮到了一头肥羊,罗癞子看着那一队马车还有那几百士兵身上的装备就眼馋的流口水,他本以为这是那个世家大户的子女出行,那些家丁也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在黄河渡口堵住李家车队的时候他才惊讶的发现,那哪里是一头肥羊,分明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罗癞子手下一千多草寇硬是被那几百李家老兵杀了个片甲不留,诛杀千余人,其他投降的被柴绍下令绑了石头沉入黄河。就连罗癞子这个曾经在黄河北面叱咤风云的绿林大豪也很憋屈的死在一个漂亮女人手里,被李慧宁一箭将咽喉射了个对穿。

    过黄河之后车队进入东平郡,沿途所见只景象真的让人瞠目结舌。

    河北地面上饿殍遍地,荒草丛生。

    仅仅是隔着一条河,东平郡这边官道两侧整整齐齐的都是开出来的荒地,屯田农民们种上的收获时间比小麦短的粗粮已经入库,田里都是在忙碌着赶时节播种秋粮的百姓,和黄河北面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就连柴绍这般看不起绿林反贼的人,也不禁暗中挑一挑大拇指。

    只是,队伍才进了东平郡境内就被燕云寨的人马盯上,而这次李家老兵就算再善战也不可能再杀一个酣畅淋漓,而且面对将他们堵在官道上的燕云寨人马,李家老兵每个人心里都生出几分无力感来。

    收到消息截住他们的,正是雄阔海的厚土重甲。

    ……

    ……

    “这是反贼的队伍?”

    坐在马车里的柴绍愤闷至极,他指着车窗外那一队队列阵而行的燕云寨精兵叹道:“便是大隋官军,自大业八年之后我也再没有见过一支如此雄壮的队伍!我现在倒是想看看,那个巨野泽燕云寨的大当家是个什么人物了!若是能收了这人才为李家所用的话,将来……”

    他看了看窗外压低声音道:“前阵子在太原,我曾劝过父亲…”

    李慧宁微微皱眉轻声道:“这件事暂时不要再提了,父亲刚刚被陛下重用任为太原留守,若是你劝父亲那事被人知道了传到陛下耳朵里,咱们李家便是万劫不复!”

    “怎么会!”

    柴绍低声道:“如今大隋的天下乱成了什么样子,父亲若是肯招兵买马的话,用不了一年便能雄踞河西,有太行山之险为依据,朝廷的人马根本就奈何不了。到时候兵精粮足,夺天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慧宁叹道:“好像父亲身边也有人劝过,都被父亲骂了。”

    柴绍叹了口气道:“如今谁还看不出这天下大乱之势?偏生父亲他……还是不说了。宁儿,你说这燕云寨的人劫持了咱们,要把咱们带去什么地方?”

    李慧宁想了想说道:“或许便是要去见那个李闲吧。”

    柴绍嗯了一声道:“也姓李,这便好说一些了,只是不知道是出身陇右李家,还是……”

    说到这里柴绍忽然顿住,自嘲的笑了笑道:“怎么可能呢,九成九或许也是个寒门出身。”

    正说着,忽然听见外面一道极雄壮的声音说道:“辛苦你们一些,再走半日便能到郓城了。到时候见了我家将军,你们是去是留自然由我家将军做主。”

    说话的正是雄阔海,他在宿城拦下李家车队的时候恰好收到李闲派人发来的军令,让厚土营全部人马返回郓城,雄阔海便索性将柴绍等人带上一同出发。扣下了唐国公李渊的家人,这件事说小不小,而且这些人中还有十几个女子,更是说要去寻叶大家,雄阔海倒也不敢怠慢了,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又半日,大军到了郓城。

    马车停下之后,柴绍从车里跳下来往四面打量了一下,当看到被众多悍将簇拥着站在城门口那人的时候,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格外精彩。他看着那个清秀俊美的少年,想起几个月前挨的那一顿莫名其妙的好打,柴绍忽然觉得命运真他娘的不公,老天爷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怎么是你!”

    他看着那清俊男子似笑非笑的样子怒问。

    李闲还洒脱大度的问道:“别来无恙?”

第二百八十四章 还是我自己说

    (下午三点多才从北京回来,早晨四点不到就走了,回来后赶紧码字,这是第一更,如果状态好的话今天依然三更,求收藏。)

    第二百八十四章还是我自己说吧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柴绍现在的心情,那么毫无疑问,如吃了死苍蝇一样恶心便是最贴切的比喻。在看到李闲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胃里全都是死苍蝇。这种感觉甚至让他忍不住想要呕吐,可偏偏还什么都吐不出来。

    李慧宁从马车上下来之后最先看到的就是柴绍那张表情极为难看的脸,顺着柴绍怒目而视的方向看过去,李慧宁就看到了那个在微山湖畔烤鱼的年轻男子。说起来,那烤鱼的滋味李慧宁已经淡忘的差不多了。但是那个年轻男子不知为何她却不时能想起来。虽然几个月之后那男子的样貌已经有些许模糊,可李慧宁还是第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其中并不牵扯到什么扯淡的一见钟情之类事,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看见李闲的时候,李慧宁便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如果非要说清楚这特别的感觉是什么的,或许亲切这两个字比较贴近她的心境。

    虽然那个少年郎的举动并不讨喜,还打了柴绍,可李慧宁心中偏偏对他没有一点记恨,当再见到李闲的时候那种亲近感觉再一次从李慧宁心里浮现出来。

    “怎么是你?”

    她问的话和柴绍问的话一字不差,而李闲的回答也是一字不差。

    “别来无恙?”

    只是,李慧宁的怎么是你和柴绍的怎么是你无论语气还是其中含义都不相同,而李闲的两句别来无恙也绝对不是同一个意思。对柴绍说的别来无恙,虽然语气平淡可其中不无讥讽,对李慧宁的别来无恙,其中只有问候再无他意。

    李慧宁微笑着点了点头,不过却举步站在柴绍身边挽起他的胳膊。

    柴绍微微一怔,随即感激的看了妻子一眼。李闲微笑着对他们夫妻二人再次点头示意,心中对这女子更多了几分敬佩。李闲虽然算不得什么君子,当然在不必要的时候也没兴趣做什么纯粹小人。和柴绍之间的那点小小恩怨根本就不值一提,至于柴绍是否刻骨铭心李闲也并不在乎。

    如今到了他的地盘上,让他拿出仗势欺人的架势来李闲反而觉得自己小家子气呢。

    男人嘛,越是占尽优势的时候越要显得大度。

    当然,若是换做了战场上,让李闲占尽优势的话那他的敌人别指望李闲能有什么大度的举动。

    “真是抱歉。”

    李闲笑了笑对李慧宁说道:“我将宿城的人马调回来,没想到也将你们一道带回来了。如果我的人有什么不礼貌的地方,我先替他们道个歉。”

    “道歉就不必了。”

    柴绍上前一步挡在李慧宁前面,收起脸上的愠怒而是变戏法一般换上一副温和笑脸。其实这对于柴绍来说并不难,他这等世家大户出身之人掩饰真实心境谈笑风生乃是必修的课程,而柴绍之前的惊诧愤怒因为李慧宁挽起他的手臂这个充满了温情的小动作而压了下去,换上一副笑脸,柴绍做起来驾轻就熟。

    “我不介意你手下人的鲁莽,当然也不会怀疑你的风度。”

    柴绍微笑着说道:“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夫妻打算这就告辞。”

    李闲缓缓摇了摇头道:“那怎么行?”

    柴绍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带着讥讽语气问道:“怎么,你还想尽一尽地主之谊?”

    李闲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只是他依然微笑着,表情淡然的没有一丝改变:“绍公贤伉俪第一次来郓城,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失了礼数。郓城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但好在山美水美百姓们也和善,绍公不介意的话就多停留一日。虽然我这个地主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款待,诚挚心意还是有的。”

    “一日?”

    柴绍嘴角挑了挑问道。

    李闲摆了摆手笑道:“若是绍公不急着离去,多停留些日子也无妨。恰好过几日我便要率军猎狼,如果绍公有意倒是可以一同前往。”

    “那好!”

    柴绍抱了抱拳道:“便叨扰寨主一日,至于猎狼……我们夫妻还要赶回江都,只怕不能一饱眼福了。”

    李闲微笑道:“他们都叫我将军,不过寨主这个称呼听起来也不错。”

    两个人看起来和善的交谈中,其实味道哪里是如看起来那么平淡。只是两个人脸上的表情一样的亲和,柴绍偶尔眼神中还会有一丝敌意闪烁,而李闲微笑着的时候那种人畜无害的样子,便是最狡猾的人也从他身上找不出一丝虚伪。可是柴绍却知道,面前这个清俊的少年郎比起自己来还要虚伪一百倍。

    两个人正毫无意义的说着话,第三辆马车上的阿史那朵朵从车中轻轻一跃跳了下来。在十二月女卫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正在与柴绍云淡风轻交谈着的李闲,阿史那朵朵忽然觉得自己好紧张。

    “怎么是你?”

    这次问出来的是李闲。

    他看见阿史那朵朵的时候眼睛立刻便睁得很大,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阿史那朵朵微笑着看着他,然后轻声道:“别来无恙?”

    这四个字,其中意思好像又有些许不同。

    ……

    ……

    这次李闲不但将宿城雄阔海的厚土营调了回来,也将朝求歌的洪水营调了回来,巨野泽内留守的一半水军没动,所有新兵也都被李闲调了出来。再加上抽调了宿城,须昌,郓城三地的郡兵,如今聚集在郓城的兵马总数已经超过三万。而在巨野的骆傅麾下青木营和陈雀儿的水军总兵力也超过一万人,整个东平郡全部兵力,李闲这次调动超过六成。而剩下的,则都是东平郡原来的郡兵和从难民中招募的新兵。

    如此大规模的军队调动只有一个目的,开赴雷泽县。

    徐世绩来信中表示,瓦岗寨大当家翟让仁义厚德,只要李闲亲自赴瓦岗寨大营中登门道歉,那么燕云寨和瓦岗寨之间的事翟让可以一笔勾销。这是一种姿态,很高的姿态,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那便是瓦岗寨凌驾于燕云寨之上。

    如今比高调,李闲又何惧一个瓦岗寨?

    雄阔海之前送回来的消息,只说扣下了唐国公李渊的女儿和女婿,李家中还有一个女子要求见叶大档头,所以李闲完全没有想到来找叶怀袖的居然会是阿史那朵朵。自从上次无栾死后在燕山上分别,两个人已经有很久没有见面了。实事求是的说,若不是今日突然见面,李闲这段日子还真的没有想起过阿史那朵朵。

    显然,他没有记着她,而她却似乎经常会想起燕山上席地而坐挚诚书写墓碑的那个清俊少年。

    进城的时候,柴绍故意和李慧宁走在后面。

    “真没有想到,他这样一个人居然会是占据巨野泽的绿林大豪。”

    柴绍自嘲的笑了笑低声对李慧宁说道:“到郓城之前我还说过,若是可以的话拉拢此人,日后说不得能为咱们李家所用。现在看来,只怕要断了这个心思了。”

    李慧宁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件事还是不要提起的好,父亲不答应你的提议,你就不要胡乱做主张。”

    柴绍点了点头道:“我只是不明白,他如此年纪,怎么就能是个麾下兵马数万的反贼首领?当日在微山湖遇到他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也是个出身世家的子弟。”

    李慧宁轻声道:“不是有句俗话吗,人不可貌相。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停留一日好了,料来他也不敢真的对咱们李家的人怎么样。虽然父亲远在河西,可在朝中的影响力还是有的。这李闲不是一个愚笨之人,他应该能想到,若是为难了咱们,父亲必然会促使朝廷发兵征剿东平郡。”

    柴绍苦笑道:“时运不济,咱们出门好像没看黄历。说来说去,若是没有遇到那个草原女子也不会今天这尴尬局面。”

    李慧宁看了柴绍一眼问道:“你在怪我?”

    柴绍叹道:“我怎么会怪你?我只是觉着,这也太巧了一些吧。”

    李慧宁想了想说道:“既然巧合之下还能与李闲相见,说不得是他冥冥之中注定了与咱们李家有什么机缘。既来之且安之,无需担心什么。”

    柴绍笑了笑道:“你倒是洒脱!”

    ……

    ……

    因为阿史那朵朵和柴绍夫妻的到来,李闲将大军开拔的日期向后推了一日。反正他已经给徐世绩回了一封信,在信中他告诉徐世绩自己必然是会亲自走一趟雷泽县的,所以倒也不必太过心急。信中李闲没有明确表示什么态度,只说自己会去,这模棱两可的态度最能迷惑人,而他估摸着翟让存着害自己的心思,所以不会贸然进攻雷泽县。便是瓦岗寨真的进攻李闲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东方烈火手下烈火营近七千人马据守雷泽,旁边还有骆傅的青木营和陈雀儿的水师超过一万人马策应,真打起来的话,瓦岗寨没那么容易攻克雷泽。

    柴绍本以为李闲会在郓城中选一家知名的酒楼,没想到李闲直接将他们带到了柳华巷的宅子里,然后微笑着告诉他们,今天这顿接风宴席,他自己亲自动手去做。而让李慧宁心中微微一动的,则是李闲出了客厅的时候自称为朵朵的草原少女自然而然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出去。这是女子的一种天生的敏锐直觉,细微处,总是能发现不一样的东西。

    而柴绍则微觉诧异,心中甚至隐隐怀疑这燕云寨的大当家是不是有做厨子的瘾头。第一次是在微山湖畔有妙龄少女相伴他便是在烤鱼,今日他竟然还要去下厨烧菜而身后依然有一个清秀可人的少女陪着,想想微山湖畔那少女的纤纤腰肢和一双长腿,想想朵朵姑娘那婀娜身姿出尘气质,柴绍心里便不得不嫉妒一番。可是主人家亲自下厨,便没有比这更隆重的款待,他倒是对这李闲的心性多了几分钦佩,明明那李闲和自己有过节,可自始至终李闲都表现的彬彬有礼。而在嫉妒之余,他便在心中告诉自己说君子远庖厨,由此可见这巨野泽的大当家是个十足十的小人……

    柴绍却怎么知道,李闲要亲自下厨哪里是给他柴绍面子?

    “我已经派人去请叶大家,她在军中有些事忙着,还不知道你来了,若是知道一定会立刻赶回来。”

    李闲对阿史那朵朵笑了笑说道。

    换了一身中原女子服饰的阿史那朵朵显得清纯而秀美,虽然面貌说不上有多娇美,眉毛略微粗了些,鼻子也不够挺翘,可是她身上那种淡然出尘的味道被一身白裙衬托的更加淋漓尽致,看起来,真如不似人间女子一般。

    阿史那朵朵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可是李闲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她听到叶怀袖名字的时候眼睛里闪过的那一丝痛苦。

    “那件事,叶大家和我说起过。”

    李闲抿了抿嘴唇整理着措辞:“她也很痛苦。”

    “今天准备做什么款待客人?”

    阿史那朵朵忽然打断李闲的话问道,然后笑了笑说道:“我回草原之后闲来无事也学着做你们汉人的饭菜,要不要我帮你?”

    李闲一怔,微微叹气道:“我知道这件事要是想让你原谅她很难,若是换了我只怕还做不到你这样。其实我知道,你能来找她便是已经对她原谅了三分。”

    “或许吧。”

    阿史那朵朵理了理额前的发丝低声道:“我这次来,其实只是想问问她……当日,为何要那么选择?”

    她这个动作,像极了叶怀袖。

    李闲忽然生出一种错觉,面前这阿史那朵朵便是叶怀袖神圣那一面的分身?

    “这件事……还是我自己来说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叶怀袖已经站在门口。

第二百八十五章 都已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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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五章都已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顺着清幽安静的柳华巷,叶怀袖和阿史那朵朵这两个今天同样是一袭白色衣裙的女子缓步行走,从李闲的宅子出来之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叶怀袖走在前面,步伐虽然缓而且小,但阿史那朵朵依然和她保持着似乎恒定不变的距离。虽然以前两个人一同外出的时候也是如此,看起来与在草原上的日子毫无差别可两个人心里都明白,以前那一步的距离是亲近,如今这一步的距离才是真的距离。

    能否走近这一步,并不简单。

    柳华巷并不长,可是从头走到尾两个人用了很长时间。走到柳华巷的街口叶怀袖顿住脚步,阿史那朵朵也停了下来。叶怀袖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

    第二百八十五章都已不再是曾记的自己

    顺着清幽安静的柳华巷,叶怀袖和阿史那朵朵这两个今天同样是一袭白色衣裙的女子缓步行走,从李闲的宅子出来之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叶怀袖走在前面,步伐虽然缓而且小,但阿史那朵朵依然和她保持着似乎恒定不变的距离。虽然以前两个人一同外出的时候也是如此,看起来与在草原上的日子毫无差别可两个人心里都明白,以前那一步的距离只是小小的隔阂,如今这一步的距离才是真的距离。

    能否走近这一步,并不简单。

    柳华巷并不长,可是从头走到尾两个人用了很长时间。走到柳华巷的街口叶怀袖顿住脚步,阿史那朵朵也停了下来。叶怀袖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朝着不远处招了招手,很快,一辆黑色的马车便从柳华巷对面驶了过来,赶车的人带了一顶很大的斗笠遮挡残阳,而那一身黑衣则显示着他的身份。

    “小姐”

    带着斗笠的男子躬身叫了一声,然后不抬头对着阿史那朵朵施礼:“小姐”

    这个世上称呼叶怀袖为小姐的很多,称呼阿史那朵朵为小姐的人也很多,可对她们两个人一直以来都用同样称呼的却并不多,曾经有两个,其中一个死在从江都返回巨野泽的路上,如今站在叶怀袖面前的只剩下了一个叶翻云。

    “好久不见您了。”

    这句话,他是对阿史那朵朵说的。

    “翻云大哥,也好久不见你了。”

    阿史那朵朵微微点头致意:“怎么不见覆雨大哥?”

    “死了。”

    叶翻云脸色平淡的说了两个字。

    阿史那朵朵脸色大变,猛的抬起头看向叶翻云,然后又看向叶怀袖,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神中竟然有一种浓烈的悲伤。因为叶翻云轻轻说出来的死了两个字,她的脸色变得很白,是一种令人心痛的白。

    “怎么……会死?”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翻云和覆雨跟我去江都帮安之做一件事,被朝廷的人马追上,覆雨为了保护我战死了。”

    这是叶怀袖出了李闲宅子后对阿史那朵朵说的第一句话。

    阿史那朵朵忽然苦笑一声道:“叶家的人,似乎都有一种视死如归的觉悟,好像你们两个都没有什么悲伤,我知道,在你们看来死去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连悲伤都要刻意的隐藏起来?”

    叶怀袖看了阿史那朵朵一眼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上了那辆黑色的马车。

    叶翻云依然恭敬的站在阿史那朵朵身边,却没有再低着头而是第一次特别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小姐,你错了。”

    “覆雨死的那天,我也哭的死去活来,只是从第二天开始到覆雨下葬再到今天,我都没有再流过一滴眼泪。不是我心中没有悲伤,也不是我刻意将眼泪都忍住,而是我知道,有些时候眼泪毫无意义。有哭泣的时间,我能做很多事。我可以勤练武艺,可以去追查杀死覆雨的凶手如今在什么地方,有哭泣的时间,我可以为他去报仇。”

    他看着阿史那朵朵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叶家的人不是没有感情,恰恰相反,叶家的人正是因为太注重感情才会这样。”

    “为了所谓的目的?”

    阿史那朵朵忽然冷笑着问道。

    不等叶翻云回答,她忽然尖声吼道:“凭什么!”

    这三个子传进车厢中叶怀袖的耳朵里,她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

    叶翻云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阿史那朵朵认真的说道:“没有什么目的了,或许曾经有,但现在没了。覆雨的死没有什么阴谋算计,也不是准备好了去牺牲,那只是一个意外。如果说叶家曾经有什么目的的话,那么现在的叶家或许唯一的目的便是好好活下去。小姐,你不要将小姐想的那么残忍。”

    “叶家是她的叶家!”

    阿史那朵朵抹去眼角的泪珠儿冷声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至于叶家有什么目的,从来都是她的目的。现在想好好活下去,也只是因为她想好好活下去,凭什么?凭什么你不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叶翻云忽然笑了笑,语气平淡却真诚的说道:“以往的生活,现在的生活,其实都是我想要的生活,因为……我姓叶。”

    “是啊……姓叶的都是疯子。”

    阿史那朵朵凄然一笑道,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肩头。

    ……

    ……

    马车行走的很平稳,车厢中坐着的两个女子甚至感觉不到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那一丝颠簸。叶翻云不时挥动一下马鞭,只是力度却十分的轻。拉车的马匹缓缓的行走着,不时抖抖嘴唇打一个响鼻。虽然已经斜阳西挂,但天气依然闷热的让人浑身都不自在。相比于外面来说,车厢中似乎更加的热一些。

    叶怀袖将车窗帘子拉起来,看着外面大街上的行人怔怔出神。而阿史那朵朵则看着叶怀袖,好像也在怔怔出神。

    马车离开柳华巷之后一直往东走,然后在原来东平郡丞张三恒的宅子门前停了下来。这座大宅子自从张三恒死后便一直空着,后来便成了飞虎密谍五部的办公地点。李闲去宿城的那段日子,叶怀袖便住在这里。

    摘去了张府的牌匾,这座大宅子却因为飞虎五部的进驻而变得更加肃穆。

    门口守卫着的黑衣密谍看到那辆黑色马车停下来,便整齐的对走下马车的叶怀袖躬身施礼。叶怀袖微微颔首缓步走进了院子,阿史那朵朵打量了一下门前的黑衣大汉便跟着她走了进去。一路都有人恭敬的对叶怀袖行礼,阿史那朵朵微微皱眉,脸上隐隐有一种担忧之色浮现了出来。

    前院是飞虎五部的驻地,而整个后园则是属于叶怀袖的私人住所。

    张三恒家里的后园并不大,因为他本身就不是一个雅人,连个伪雅人都算不上,他才舍不得花钱弄一个花团锦簇翠木成林的园子。不过这小小后园里倒是有一座小荷塘,荷塘边有一座凉亭。

    叶怀袖吩咐叶翻云,让他将后园中所有的飞虎密谍都撤走,而且没有她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到后园里面。叶翻云脸色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离去。不多时,布置在后园暗处的密谍便全部撤走,通往后园唯一的那条石子小路必经的月亮门前,叶翻云亲自守在那里。

    “你是帮李闲做事,还是在利用他?”

    叶翻云走了之后,阿史那朵朵忽然冷声问道。

    听到阿史那朵朵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叶怀袖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白,她抬起头看着阿史那朵朵,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朵朵,你……喜欢他?”

    “不行?”

    阿史那朵朵倔强的昂起下颌反问。

    “不行”

    叶怀袖缓缓的舒了口气,语气却坚定异常。

    “为什么!”

    阿史那朵朵声音有些尖锐,圣女的气质在这一刻因为情绪的爆发而悄然隐去。此时,她就好像一个受了伤还发了狂的小狼,竖起了全身的毛发宣泄着自己的愤怒:“凭什么我从小到大都要听你的?!”

    叶怀袖怔住,喃喃道:“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

    ……

    “哈哈!”

    阿史那朵朵疯狂的笑了起来,因为激动,她的脸色浮现出有些病态的酡红,因为激动,她的嘴唇颜色变成近乎于淡紫的颜色。

    “妹妹?你在我肩膀上用药物弄出这个恶心的狼头的时候,你还记得我是你妹妹吗?把我送到草原上认一个草原蛮夷做父亲的时候,你还记得我是你妹妹吗?罗艺派人要挟我让我嫁给他儿子的时候你记得我是你妹妹吗?他派出来的杀手杀了无栾也几乎杀了我的时候,你记得我是你妹妹吗!”

    “我记得!”

    叶怀袖的眼泪顺着脸颊不断的滑落。

    “怀苏,是姐姐对不起你。”

    叶怀袖看着阿史那朵朵凄然说道。

    “叶怀苏?好像很耳熟的名字啊……不过,我叫阿史那朵朵,难道你忘了吗?”

    阿史那朵朵冷笑着问道。

    “当初为了那个男人,我确实做了很多错事。对不起很多人,最对不起的还是你,怀苏,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快乐一些。”

    叶怀袖轻声道。

    “快乐?”

    撕拉一下子,阿史那朵朵将肩膀上的衣衫撕开露出肩头那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色狼头。

    “自从我肩膀上多了这么一个恶心东西之后,我就再没有一天快乐过。叶怀袖,现在你对我说你错了,难道不觉得晚了一些吗?”

    叶怀袖摇了摇头,缓缓在阿史那朵朵面前跪了下来。

    那一年,追随着达朗长虹到了草原上的叶怀袖在契丹人部落见到了避难而来的阿史那咄吉世,那个时候的阿史那咄吉世因为争夺汗位拉拢契丹人和奚人的时候,被当时的可汗派来的杀手围攻,而恰好,那个时候阿史那咄吉世的妻子即将分娩,是叶怀袖为阿史那咄吉世的妻子接生。

    后来,阿史那咄吉世为了争夺汗位不得不离去,他请求叶怀袖将自己的妻子和小女儿带回中原,等到他夺得突厥可汗之位后再去接她们。叶怀袖当时为了帮达朗长虹所以答应了阿史那咄吉世的请求,带着阿史那咄吉世的妻子和才出生的女儿返回江南。但是,或许是因为水土不服,只到了江南不到一年,阿史那咄吉世的妻子和女儿便先后病逝。

    那个时候的叶怀袖是疯癫的,为了帮达朗长虹,她想出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她打算让自己的妹妹,才不到两岁叶怀苏顶替可汗之女。

    四年之后,阿史那咄吉世击败了所有敌人,在大隋的帮助下成为草原上新的主人,他立刻派人到江南迎接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回家,可是接回来的只有一个肩膀上有一只金色狼头的女儿。

    这便是为什么,叶怀袖在草原上地位尊贵的缘由。

    这便是为什么,突厥可汗欠下叶怀袖一个人情的缘由,便是连阿史那去鹄都要看在突厥可汗的面子上,不能真的为难她。

    那一年,她还是叶怀袖,她却不再是叶怀苏。这一年,她不再是原来的叶怀袖,她也不再是阿史那朵朵。

第二百八十六章 回信只一言

    第二百八十七章回信只一言

    看着缓缓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叶怀袖,阿史那朵朵的脸色骤然变得痛苦起来。她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搀扶她,可终究还是忍住倔强的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身不去看她。只是,眼泪却不争气的顺着脸颊不断的一颗一颗滑落。

    “怀苏……”

    叶怀袖凄然笑了笑,看着阿史那朵朵的背影轻声道:“以前的事我知道你忘不掉,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错误。其实我知道自从你离开幽州的那天起,你我姐妹之间的情分或许就断了。你在燕山上的时候,其实我也在,你离开的那天,我一直跟着你……当时我想,或许你回到草原上去更好,最起码,阿史那咄吉世比我对你好。”

    “我不是跟你解释,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在幽州的时候我拒绝了罗艺的话,或许你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错在我,不该带你去幽州。”

    阿史那朵朵的肩膀抽动了一下,但是她说话的声音依然很冷:“别告诉我,之前你不知道罗艺打算逼婚的。”

    “我不知道。”

    叶怀袖抬起头真诚道:“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后来我查过,是阿史那去鹄暗中和罗艺联系的,连阿史那咄吉世他都瞒着。我到了幽州之后才知道这件事,我知道你不信我,可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怀苏,我不会拿你一生的幸福做赌注。我一直跟着你回到草原上,我怕阿史那去鹄再害你,所以留下十二月女卫,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会回中原的。”

    “你已经毁了我的幸福。”

    阿史那朵朵颤声道。

    叶怀袖的肩膀颤抖着,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我想通的太晚了……怀苏,你来找我,真的只想知道在幽州为什么我没有救你?”

    阿史那朵朵缓缓摇了摇头:“我已经知道了,谢谢你,没有想用我换突厥和罗艺的支持。”

    听到谢谢这两个字,叶怀袖的心里冰冷一片。

    阿史那朵朵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个人陷入了沉默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史那朵朵忽然叹了口气问道:“如果,我真的死在了幽州,你会伤心吗?”

    叶怀袖对着阿史那朵朵的背影缓缓的真诚的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中,没有等到回答的阿史那朵朵身子变得逐渐僵硬,她苦笑了一声,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怀苏,能不能告诉我,怎样你心里才能快活一些?从草原南下的那天开始我就在想一件事,如果……如果能让你觉得快活,便是你要我去死我也愿意。现在,如果你觉得我死你会好受些,我愿意……其实我已经很知足,南下之后还能拥有一段最淳朴平常但快乐的日子,对于我这一生来说,或许已经足够了。”

    叶怀袖缓缓的坐直了身子,摸到了袖口上封着的那颗小小药丸。

    阿史那朵朵忽然转身,看向叶怀袖。她的脸上都是泪水,颤抖着问:“你真的,觉得现在的日子开心快活?”

    叶怀袖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悄悄将那颗药丸握在手心里。

    “怀苏,不要再回草原了。”

    叶怀袖凄然笑了笑:“回叶家草庐吧,我把覆雨葬在草庐,如果你愿意,我让翻云和一月他们都跟着你回去。”

    “不!”

    阿史那朵朵忽然跪下来,跪在叶怀袖身前嚎啕大哭:“我不要你死!既然你已经寻找到了快乐,我还有什么要求呢?姐姐……我真怕你还是原来的你。”

    她扑倒在叶怀袖怀里,哭的如同一个迷路后很久才找到家人的孩子。

    “姐姐……我不想你像以前那样活着,你答应我,好吗?”

    她搬开叶怀袖的手指,将那颗药丸丢的远远的,很远很远。

    那道月亮门旁边的树后,李闲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密汗珠松了一口气,他回身对叶翻云笑了笑,然后缓步走向外面。叶翻云看着李闲离去的背影,忽然心中生出一股很奇怪的感觉。他再看向叶怀袖和阿史那朵朵,然后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为什么……我觉着以后还会有麻烦?”

    ……

    阿史那朵朵是纯性善良的,或许她从来都没有去怪过叶怀袖在她肩膀上用药物烙印出的那个金色狼头,或许她知道在幽州的时候叶怀袖绝不会害自己,或许她的愤怒不满和委屈都来源于……她对叶怀袖的心疼。

    有人说过,姐妹之间的感情往往会好过兄弟。也有人说过,那是因为没有反目成仇的诱因。

    阿史那朵朵有恨叶怀袖的理由,也有一辈子不原谅她的权利,甚至,如果叶怀袖真的因为歉疚而自杀的话,她有资格不哭而是展颜欢笑。可是她不是那样的人,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最了解她姐姐叶怀袖的苦,不是李闲,不是答朗长虹,而是她,阿史那朵朵。

    从六岁开始,她就成了草原上人人敬仰的圣女。

    从六岁开始,她就知道姐姐是个为爱而痴狂的女人,虽然那个时候的阿史那朵朵还不懂什么叫爱情,更不懂姐姐做那么多事的目的是什么。当她一天一天长大之后她才醒悟,原来姐姐深深的陷入了泥潭中难以自拔。那个男人,根本不值得她姐姐为之付出。在凉亭中相拥而泣的阿史那朵朵和叶怀袖,或许一次就将这么多年所有的泪水都挥洒出来。

    “姐姐,你是从什么时候想通的?”

    阿史那朵朵擦了擦叶怀袖脸上的泪水抽泣着问道。

    “或许……是不久之前。”

    叶怀袖凄然笑了笑道:“或许,很久之前其实我就已经明白,只不过依然在自欺欺人罢了。”

    “我能感觉到一点点。”

    阿史那朵朵认真的说道:“好像,从前几年你在草原上开草庐的时候,你就已经在改变了。那个时候你脸上的笑容就比以往要多一些,我最喜欢那个时候在草庐中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叶怀袖帮阿史那朵朵将额前的凌乱的发丝理顺:“其实我一直都明白自己错了,可就是不甘心。后来我又去了一次青牛湖见过答朗长虹,不知道为什么,那次我看到他的时候除了厌恶再也没有别的感觉。”

    “我也厌恶自己。”

    叶怀袖看着阿史那朵朵说道:“每天都在厌恶自己。”

    阿史那朵朵摇了摇头:“姐姐不是说过,你找到了快乐吗?”

    叶怀袖心疼的看着妹妹说道:“快乐……我不知道能有多久,不过,这段日子倒是真的心里很宁静。”

    阿史那朵朵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我能不能还叫朵朵?”

    “叶朵朵?”

    叶怀袖喃喃着,随即笑了起来:“挺好听的名字。”

    ……

    ……

    “朵朵,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和安之没有见过几面,难道你……真的喜欢他?”

    “安之?”

    阿史那朵朵这才醒悟,好像叶怀袖之前提起李闲的时候也叫的是安之这两个字,她脸色变化了一下,然后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怎么会?我不过说的气话。我跟他一共也没见过几面,怎么可能喜欢上他?”

    叶怀袖怔了怔,却缓缓的摇了摇头:“对女人来说,他是个好人。可是朵朵……我……我是他的女人。”

    她抬起头看着阿史那朵朵认真的说道:“虽然我知道,他不会明媒正娶。只是……朵朵,咱们姐妹,不能喜欢上同一个男人。如果,你真的喜欢他,那么明天一早我就回江南的叶家草庐去。”

    阿史那朵朵摇了摇头笑道:“我饿了,吃饱肚子,我还要赶路。”

    她站起来,拉着叶怀袖的手说道:“去尝尝李将军的手艺!”

    正在她们两个说话的时候,铁獠狼亲自带着一个人急匆匆的找到了刚刚返回柳华巷的李闲。当看到铁獠狼带来的人的时候,李闲微微眯起眼睛。他实在没有想到,来的居然会是突厥人。

    “可汗说,只要将军你协助起兵,愿意与将军平分中原大地!”

    突厥使者微笑着说道。

    李闲笑了笑问道:“这句话,你对中原绿林道上多少人说过了?”

    那突厥使者说道:“只对将军你一个人说,特勤已经知道圣女来投奔李将军您了,我们的人一路保护圣女南下,既然圣女倾心于李将军您,特勤说愿意说服可汗将圣女许配给将军,两家结好,共夺天下。”

    李闲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接过突厥使者递过来的书信,那是阿史那去鹄亲笔所写,一手汉字倒是颇为工整。

    他看完了阿史那去鹄的亲笔信随即笑了笑,提起笔在那封信的最后回复了一句话,然后将信纸交给那突厥人说道:“回去告诉阿史那去鹄,我的意思都在这封信中。”

    突厥使者虽然会说汉语却不识得汉字,他这样的人阿史那去鹄派进中原的不下百人。所以尽管他看了看信纸上的那句话,但并不理解其中含义还以为李闲答应了这件事。他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揣起信就此离去。一个月之后,这封信辗转到了阿史那去鹄的手里。当他看到李闲写下那一句话的时候,气的一脚将面前的桌案踹飞了出去,然后将书信撕了个粉身碎骨。阿史那去鹄通读汉史,如何会不知道李闲以狂草书法写下这句话的出处?

    “内外六夷,敢言兵仗者,斩!”

第二百八十七章 生不如死的突厥信使

    (感谢渡迷津,江哲羽的打赏)

    第二百六十七章生不如死的突厥信使

    等那突厥使者急匆匆的离去,李闲看着那道背影出了院门之后随即招了招手,也不知道藏身何处的黑衣密谍立刻闪出来快步跑到李闲跟前,李闲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密谍转身离去。李闲想了想,将铁獠狼又叫过来吩咐了几句。铁獠狼领了命令也转身快速离去,李闲便转身往厨房方向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喃喃低语:“该来的,好像一件也没少。”

    只是他说话的声音极轻,除了他自己之外再无一人听到。从阿史那去鹄的信里李闲确认了一件事,这让他心里变得踏实了几分。这种踏实的感觉只有他自己能够理解,也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

    阿史那去鹄的信中并没有详细说明想请李闲做什么,可正值这个时候李闲如何能推测不出来?历史上该出现的大事还是要出现,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历史就变得面目全非这是李闲之所以感觉到踏实的原因。只是他却没有什么保住历史真实面目的伟大觉悟,他最大的担心便是因为自己这只小蝴蝶随便扇动几下翅膀后这个时代变得陌生异样,他可没有什么担心出现偏差后大隋之后的历史也随之改变,他担心的是如果改变的太厉害那他那点前世知道的东西就再无一丝用处,他自己之后要走的路便会变得迷茫充满未知。

    说来说去,后世什么的李闲没精力去操心。

    他需要的是掌控自己现在的生活,掌控住这个时代的脉搏。或许很多细节上的事他并不知晓,但李闲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只要能控制好自己知道的那些大事,就能给自己带来极大的利益。

    既然那件大事还是要发生的,这就好,最起码证明历史还是按照一定的轨迹缓缓的前行,就算有些许小小的如张金称提前身死之类的无关紧要的事情出现,但终归大的方向还是没有一丝移动。

    想起自己还应了人家一顿晚饭,李闲笑了笑,忽然生出几分大显身手的念头来,可是仔细想了想却忽然忘记了自己做什么才是最拿手的。

    再想起叶怀袖和阿史那朵朵之间的事,他忽然又变得兴致淡薄了起来。

    正在厨房门口犹豫着自己该做些什么,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极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发愁做什么款待我?”

    李闲回头看去,却见阿史那朵朵俏生生站在自己身后。李闲下意识的看向她的眼睛,于是便发现了那还略显红肿的双眸中淡淡的哀伤。只是阿史那朵朵却站在那里灿烂的笑着,露出一颗漂亮之极的小虎牙。李闲不知道那笑容背后的淡淡哀伤是因为什么,但他知道阿史那朵朵现在的心情绝对和脸上的笑意不相符。

    “我在想,若是做的太好吃你舍不得走了,以后我岂不是要多准备一个人的饭菜?所以,刚才我心里一直盘算着,是将饭菜烧的好吃一些你舍不得走之后我要多少饭钱才会不亏?又或者,干脆将饭菜烧的难吃至极?”

    阿史那朵朵愕然,随即笑道:“我劝你还是将菜烧的越难吃越好。”

    李闲摊了摊手问道:“为什么,莫不是堂堂草原的圣女拿不出几个银子来付饭钱?要不这样,我给你办一个包月或者包年?”

    “什么意思?”

    阿史那朵朵不解问道。

    李闲解释道:“包月呢,便是你一个月付账一次,我可以只收你九成的饭费。若是包年呢,那便是一年付账一次,我可以只收你六成的饭费,如此大力度的优惠,你难道不觉得怦然心动?”

    阿史那朵朵摇头叹道:“我只觉得你贪财无耻。”

    李闲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然后极认真的问道:“你若是真的没有银子付账的话,那么便不收你饭费,你留下来之后可以帮我烧水沏茶研墨洗笔铺床叠被还账如何?”

    “你就不能大方一些?”

    阿史那朵朵听到铺床叠被这四个字的时候脸上一红,有些懊恼的说道:“吃一顿饭怎么如此麻烦?”

    李闲似乎对这个话题极有兴趣,居然恬不知耻的说道:“若你觉得亏了些,要不我按月发给你例钱?你看,我已经大方到了感天动地的地步了吧。“

    “你真的想让我留下来?就不能给我一个像样些的理由?”

    阿史那朵朵忽然换了一种让李闲有些心慌的语气问道。

    李闲挠了挠头发,有些难为情的说道:“若是让整个大草原上的圣女为我沏茶倒水研墨洗笔,这样我岂不是很有面子?”

    阿史那朵朵怔住,随即猛的一跺脚转身就走。

    李闲笑了笑,快步追上去问道:“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吃!”

    “是想吃味道浓重一些的还是清淡一些的?”

    “不吃!”

    “不吃小炒,要不我给你包饺子吃?”

    “不吃!”

    “烤肉还是烤鱼?”

    “烤肉!”

    阿史那朵朵猛的站住回身恶狠狠的瞪着李闲:“我要吃烤龙肉!”

    李闲怔住,喃喃道:“不知道地龙算不算龙……”

    ……

    ……

    阿史那朵朵问什么是地龙?李闲从随身带着的鹿皮囊中摸出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在院子里一颗大树下蹲了下来然后用匕首挖着坑,不过显然这块土地很不给他面子,他足足围着大树挖了一圈才找到一条像样的地龙。当他将那个软绵绵鼻涕一样恶心的东西捏着在阿史那朵朵眼前晃了晃的时候,阿史那朵朵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阿史那朵朵实在没想到所谓的地龙便是这般恶心讨厌的肉-虫子,看到这种东西她哪里还有什么食欲?

    李闲却捏着那虫子极认真的说道:“其实这个东西很好吃,口感爽-滑而且能补充体力,绝对是个好东西。”

    他看着阿史那朵朵惊慌厌恶的表情一本正经的说道:“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把这个东西想象成了鼻涕,难道你就不能想的美好一些?”

    “这个东西我能想出多美好来?你倒是告诉我,应该想成什么?”

    李闲笑了笑比划了一下说道:“面条行不行?”

    阿史那朵朵看着李闲讨厌的样子,忽然眼圈一红哭了出来。李闲见她哭了却并没有慌张混乱,而是将那条软塌塌的虫子丢在一边走过去,看着阿史那朵朵的眼睛轻声道:“哭出来便好,若是强忍着心里的委屈却偏要笑出来,那种感觉我理解,便如刚才那虫子一样的恶心。”

    他柔声道:“告诉我,你和你师父之间,是不是真的已经无可挽回了?”

    阿史那朵朵看着他,凄婉的摇了摇头道:“我和她之间似乎没有什么不可原谅的事,若是我没有原谅她又怎么会千里迢迢来寻她?就算我不想在草原上生活,天大地大难道真的没有我容身之处?”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伤心?”

    “我哪里伤心了,分明是被你气哭的。”

    “女人最瞒不住自己真实想法的便是她的眼睛,幸好我不是一个傻子,所以不会相信你的话。”

    他想了想问道:“若是没有叶大家的关系,那么……是草原上出了什么事?”

    阿史那朵朵看着李闲的脸,心中想着的是无关姐姐无关草原无关任何人,偏偏便是因为你可我怎么能说?既然不能说,我何必要得到你的关心?

    “是草原上的事,你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阿史那去鹄和我父汗打算让我做一件我不想做的事,所以我是逃出来的。打算找我师父,然后就到我师父在江南的草庐中隐居。再不回草原,再不见父汗”

    然后她在心里追加了一句:“再不见你。”

    “隐居何必非得去草庐?”

    李闲忽然笑了笑道:“你想隐居无非是不想被草原上的人再找到你,如果我把跟踪着你的突厥人都杀了,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毕竟那是你的族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把跟踪你的人尽皆杀了,这世上便再无一个突厥人知道你在何处,你又何必非得跑去江南草庐?”

    不等阿史那朵朵回答,他忽然指了指巨野泽的方向说道:“无栾的坟还在燕山上,不过我在巨野泽的山坡上也给她立了一个,若是你想,可以在巨野泽隐居下来。若是你不想见任何人包括我在内,我可以为你见一座尼姑庵再送你一座古佛一盏青灯。”

    “当然”

    李闲看着阿史那朵朵顺滑的长发说道:“修行虽好,头发还是要留下来的。”

    阿史那朵朵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忽然笑了起来,眼角上还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让我离开。”

    李闲难得的脸皮薄了一次扭过头去说道:“还是想想吃什么吧,我已经愁的打算薅头发了。”

    “世间莫若修行好,天下无如吃饭难……”

    他转身往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极苦恼偏偏认真的自语道:“看来还是得将菜烧的好吃到极致才好,养刁了你的馋嘴我看你还怎么去别处……不过,既然要修行便是要吃素的,这个素菜……倒是应该怎么做?”

    阿史那朵朵看着李闲摇头晃脑的背影,听着那苦恼的语气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

    ……

    给李闲送信的突厥使者匆匆离开柳华巷之后便一路出了郓城,他的行色匆匆却并不马虎,不断的回身去看是否有人跟着自己,确认没有什么危险之后他还故意绕出去四五里路,这才转头往郓城东面五里左右的那个小村子走去。

    这村子很小,全村只有四十几户人家一百多口人,这些居民还是新近几个月才定居于此的难民,也不知道原籍何处,不过现在却皆是东平郡人,而且他们也以此感觉到骄傲和幸福。如今这大隋的天下整个长江以北,能定居种田的地方并不多了。

    突厥使者脚步匆匆的进了村口,两个守在村口的同伴接应他之后低声询问了几句,然后点了点头随着他一同返回村子里面。

    在村子最东头的老刘家,三十几个突厥人在院子中有些焦急的来回踱步。见那信使回来之后那些突厥人立刻便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询问着什么。在院子的东面厢房中,老刘一家三口都被捆了丢在地上,门口还有一个拎着刀子的人监视着他们。这些突厥人虽然都穿了汉人的衣衫,可鹰鼻鹞眼的摸样却是改变不了的。

    村口放哨的突厥人正低头看着自己靴子上踩着的狗屎,懊恼的在地上来回蹭着,忽然被人从后面勒住了脖子,然后一柄雪亮的刀子从他的咽喉上划过。还在想着狗屎的突厥人说什么也没明白,踩了狗屎怎么会丢了性命?

    紧跟着三百铁骑将村子围了起来,然后大批黑衣人涌进村子中,只半个小时不到老刘家里的突厥人便全部被制服。

    叶怀袖缓步走进院子,看着那些被放翻在地的突厥人,嘴角挑了挑。

    “留两个。”

    她轻声说道。

    噗噗的声音响过之后,三十几个突厥人只留下了两个其他皆被剁成了两段。叶怀袖举步走到其中一个突厥人面前问道:“会说汉话吗?”

    那人惊恐的点了点头,叶怀袖嗯了一声微笑道:“那就好,你听着就行了。”

    “将我家将军的信送回去交给阿史那去鹄,所以我才不杀你们,可我又不放心你们这么回去会不会胡乱说什么,比如我燕云寨的兵力什么的,你们说我担心的是不是有道理?那么你们帮我想一个办法,保证你们不会胡乱说话的。”

    在那两个突厥人惊恐不安的视线中,叶怀袖忽然冷冷笑了笑道:“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

    一个月后,这两个突厥人艰辛无比辗转回到了塞北,而找到阿史那去鹄的时候,这两个人加在一起或许也就只剩下半条命。

    两个人没了双手,割了舌头,皆被捅破了耳膜。

    追杀阿史那朵朵,便是阿史那朵朵忍得,叶怀袖怎么会忍得?李闲,又怎么会忍得?

第二百八十八章 识阴谋破诡计(一)

    第二百六十八章识阴谋破诡计(一)

    其实李闲烧的什么菜并不重要,因为今天晚上吃饭的几个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菜肴是否可口上。叶怀袖的心中想着的是阿史那朵朵是否真的喜欢上了李闲,姐妹两个共侍一夫这种事若是父亲还活着的话会不会气的暴跳如雷?她不知道,若是她自己没有真的喜欢上李闲,又怎么可能如此患得患失?所以她一直在想,如果朵朵真的喜欢李闲的话,自己该怎么做?好像除了离开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柴绍在想这个叫李闲的家伙怎么越来越透着一股神秘感,而且居然艳福之厚到了一种人神共愤的地步。在席间他偷眼看一看阿史那朵朵,再看一眼倾城倾国的叶怀袖,心里的嫉妒烧的他连吃进嘴里的菜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阿史那朵朵和叶怀袖完全是两种气质的美女,一个妩媚成熟的看着她就想一口吞下去,而另一个清丽端庄的圣洁气息同样让人有将其推到的冲动。

    再想起那日在微山湖边陪着李闲的那个身材好的无与伦比的少女,想到少女那一双修长笔直的双腿他就更有气。事实上,他的妻子李慧宁也是一个长腿美女,而且那一双腿完美无瑕到了让人爱不释手的地步。可作为一个曾经在长安有着风流浪荡之名的世家公子,对于女人的需求柴绍的胃口很大。再加上李慧宁是一个性格冷淡的人,他尚且还惧怕几分自然越看妻子也就越没了味道。

    阿史那朵朵心中想着的则是李闲之前说过的话,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是出于真心的想留下自己还是只不过好心想调解自己和姐姐叶怀袖之间的矛盾?若是后者的话,那么自己便真的在这里没有一丝留下来的必要。若是前者……自己已经和姐姐说了并不喜欢李闲,而且姐姐已经是李闲的女人了,自己算什么?如果自己留下来,姐姐会不会不开心?

    想到这里她便偷偷看了一眼李闲,却发现他低着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看到李闲那张清俊的脸,阿史那朵朵忽然心里一疼。

    而李慧宁此时心里想的则是,李闲这样的人是不是真的能拉拢过来帮李家做事?虽然柴绍说起那件事的时候她一直在阻止,可是她心中何尝不是觉着这大隋杨家的天下已经坐不住了?而李家是不是有机会趁势而起,化家为国?这是一个很疯狂的念头,便是她大哥李建成也不敢轻易去想。可是李慧宁却敢想,甚至她也曾经想过是不是也该劝劝父亲早做准备。父亲身边的几个谋士其实都已经生出了这个念头来,李慧宁其实也明白,父亲心里说不定并不似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决。

    而低着头的李闲在想什么?

    他在想,刚才阿史那朵朵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想留下她,能不能给她一个像样的理由的时候脸上的那种表情。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即逝,他心里想的更多的则是明日出兵后对瓦岗寨如果真的开战这一仗该如何去打,怎么打才能既要赢又没有太大的损失?想着想这个,叶怀袖和阿史那朵朵的影子便又从脑子里冒出来打断他的思路,这让他有些懊恼。

    “李将军说明日要去猎狼?”

    见场面有些冷清,李慧宁笑了笑举起酒杯问道:“怎么巨野泽中还有豺狼伤人?”

    李闲抬起头笑了笑道:“巨野泽里曾经有一大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不过却已经被我杀了个尽绝。明日要去打的,不是东平郡的狼,而是觊觎我东平郡的狼。”

    “怪不得!”

    柴绍脸色一变道:“进城之前看到城外大军云集,我说也不像是围猎的架势,猎狼而已,何须动用数万大军?”

    “不知……李将军这是要和谁开战?”

    柴绍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李闲想了想如实说道:“东郡瓦岗寨的人马趁着我前些日子与王薄交战,发兵围困了我治下雷泽县。我将王薄杀败之后正要率军去雷泽,恰好绍公到了。”

    柴绍一愣道:“我听说济北知世郎手下有十几万大军……李将军用兵果然超凡,佩服!”

    他本想说王薄有十几万大军,你是怎么打败他的?可他知道李闲不会在这件事上说谎,所以后面便改成了一句奉承话。李闲似乎却并不领情,只是淡淡说道:“羊再多,依然是羊,就算有十五万只羊聚在一起,依然不是狼的对手。击败王薄的人马没有什么值得吹嘘的,清河郡郡丞杨善会以一千郡兵还不是杀的清河郡内数万绿林兵马丢盔弃甲?”

    听到他这句话,李慧宁的眼前猛的一亮。

    “视十几万大军如草芥,将军好气魄。”

    李闲笑了笑,忽然说了一句让李慧宁和柴绍心惊胆战的话:“唐公气魄更大,若是他日兵出河西,谁能阻挡?”

    ……

    ……

    当夜,在客房中柴绍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喃喃道:“吃饭的时候李闲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连他这样一个草寇也以为父亲坐镇河西是心有反意?我现在担心的是,是不是朝廷里又有人给陛下进了什么谗言。”

    李慧宁淡然一笑道:“这个倒是无需担心,咱们李家在朝中结下了不少朋友,若是朝中有什么事没道理咱们不知道,反而是一个绿林道上的豪杰先知道吧。你就是太多疑了,我看,他那句话无非也就是个试探。”

    “试探?”

    柴绍脸色变了变问道:“他试探这个有什么用处……除非……除非是他真的有投咱们李家之心!”

    想到了这个,柴绍脸色顿时变得开心起来:“若是能有这样一个将才相助,他日咱们李家举事的话无异于如虎添翼。”说完这句话之后柴绍又想到,若是那李闲真的打算投靠唐公,那么自己以后岂不是有的是机会一雪前耻?岳父大人总不能让此人凌驾于自己之上吧,到时候还不是自己想怎么拿捏便怎么拿捏?

    “你想的太多了。”

    李慧宁微微摇了摇头道:“我看,他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是个嘴上不肯吃亏的人,你开始想讥讽他难道他没察觉出来?”

    柴绍懊恼的说道:“小人才会无聊到进行无谓的口舌之争。”

    李慧宁想起李闲在微山湖畔的李闲下的那黑手,除了柴绍之外其他十几个护卫倒是一个不落的被李闲踢了裆,这种打法哪里称得上什么君子?想起这个,她忽然发现原来李闲对柴绍还是手下留情了的,不然的话说不得自己丈夫也会疼上三五日。只是一念至此,她立刻就羞红了脸。

    “或许便是这种不肯吃亏的性情,正是其在战场上屡有建树的缘故吧。”

    李慧宁垂下头说道。

    柴绍有些恼火的辩驳道:“古往今来,战场上成名的大将哪里有一个这么小家子气的?哪个不是心胸开阔包罗万象?哪个不是坦坦荡荡光明正大?”

    李慧宁笑了笑道:“你还不是在生闷气?”

    柴绍一窒,随即苦笑一声道:“我只是听你夸他心里便不舒服,对了,吃饭的时候好像你对李闲用兵很在意?”

    李慧宁点了点头道:“就算咱们如今还用不到他,多结一个善缘也是好的。”

    “哈哈!”

    柴绍笑道:“你终于开了窍!”

    柴绍意气风发道:“这东平郡距离东都洛阳并不十分远,若是日后父亲在河西起兵,拉拢了此人的话对咱们李家大有益处!到时候父亲率军南下,有此人接应的话必将事半功倍。宁儿,我看我还是今夜便去找他谈谈的好!”

    李慧宁微微皱眉道:“何必急于一时,咱们临走时稍微提点一句就行了,那李闲也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人,无需明言。”

    柴绍想了想点头道:“那咱们明日一早启程,我再去跟他提提。”

    李慧宁缓缓摇了摇头道:“若是你去说,或许他就算想投靠一个世家也不会答应。”

    柴绍不解道:“为什么!”

    忽然一怔,他苦笑一声道:“那好……你去说便是了,跟小人打交道还真是麻烦。我挨了他一顿打,难不成他还记恨了不成?”

    ……

    ……

    在叶怀袖的房间中,本来应该是阿史那朵朵她们姐妹二人相谈,可房间中此时却是一男一女,女的是叶怀袖,男的自然便是故意让阿史那朵朵去客房休息他却钻进来的李闲。而房间中却是一片宁静,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却谁也没有说话。

    “朵朵应该回草原上去。”

    沉默了很久之后李闲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让叶怀袖猛的抬起头。

    “为什么?”

    叶怀袖不解的说道:“阿史那咄吉世逼着她嫁给罗艺的儿子,她自己也不想在草原上生活了,若是你不想让他留下,我便安排人送她回江南草庐去。”

    李闲叹了口气道:“你真以为罗艺那么好哄骗?真以为阿史那咄吉世是个白痴?”

    叶怀袖一怔,抬头看向李闲。

    李闲笑了笑说道:“阿史那咄吉世会真的舍得将朵朵嫁给罗艺的儿子?阿史那去鹄提出这个想法才显得他愚笨无比!你想想,若是朵朵真的被送去幽州,罗艺还怕什么?若是突厥人南下,罗艺只凭朵朵便可以威胁阿史那咄吉世退兵,难道阿史那咄吉世想不到?阿史那去鹄这一箭双雕之计,自以为很聪明,却能瞒得住谁?”

    “若是罗艺以朵朵威胁阿史那咄吉世的话,阿史那咄吉世将进退两难!他不退兵,将失去一个女儿,而且还是草原上的圣女,朵朵如果出什么意外的话,整个草原上都会充满质疑突厥可汗的声音!如果退兵,阿史那咄吉世将失去威信,以后再想召集整个草原上所有部落参战的话将会很难。”

    “阿史那去鹄第一图谋的是突厥可汗的王位,第二图谋的才是大隋的江山!”

    李闲微微叹道:“阿史那咄吉世那个老狐狸怎么会想不到这点?朵朵逃出来的太急了,就算她不逃,阿史那咄吉世也必然不会强迫她。而朵朵逃了,说不定阿史那咄吉世反倒轻松一些。”

    “你的意思是?”

    叶怀袖皱眉问道:“让朵朵回到草原上,阻止突厥大军南下?”

    李闲缓缓摇了摇头认真道:“朵朵是个纯洁的女孩,不应该牵扯进这些阴谋诡计中。我想让她回去,是因为在草原上的格桑梅朵,有那么多牧民的爱戴,她才是真的安全。”

    “我还是不明白。”

    叶怀袖问道:“如果阿史那去鹄再威胁朵朵怎么办?”

    李闲轻笑道:“突厥大军已经南下,你以为阿史那去鹄还能活着回去?突厥可汗已经老了,临死之前要是不把他儿子继承汗位的威胁去掉,他怎么会安心?”

第二百八十九章 识阴谋破诡计(二)

    (感谢秦昭王的打赏)

    第二百八十九章识阴谋破诡计(二)

    “可是这和朵朵回不回去有什么关系?朵朵厌恶了草原上的生活,就算她回到草原上依然安全,阿史那咄吉世绝不会伤害他,可她不愿意回去。”

    叶怀袖看着李闲认真的说道。

    李闲微微皱眉,想了想说道:“如果她真的不想回去了,那就在这里住下来。或许有一天,她会自己回到草原上去。”

    叶怀袖点了点头道:“安之……如果朵朵留下来,你会不会介意?”

    李闲愕然,笑了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叶怀袖张了张嘴,终究只是叹了口气。

    “我感觉那个柴绍有拉拢你的意思。”

    她换了一个话题。

    李闲点了点头笑问道:“你有没有感觉到我想被他拉拢的意思?”

    叶怀袖嗯了一声说道:“我能感觉到,你故意在往那个方向带,就连柴绍的妻子都表示出想拉拢你的意思,安之,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咱们好像没有必要和远在几千里外的李渊有什么瓜葛,而且,李家也算不得什么实力雄厚的世家。大隋天下有可能崛起的世家不少,但李家绝对不是最有可能的一个。”

    “我知道”

    李闲笑了笑说道:“正因为他离着远,正因为他的实力不是很强。”

    “所以他才会重视。”

    叶怀袖缓缓摇了摇头道:“我还是觉着,没有必要和那些世家中的人有什么牵扯。那些世家之人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一个个心思毒辣的好像草原上的豺狼。和他们打交道,时刻要提防着被他们一口囫囵的吞下去。我觉得你是在玩火,凭咱们燕云寨如今的实力,未必不能自己打出一片天下来。”

    李闲缓缓摇了摇头:“打天下?”

    “谈何容易。”

    “寒门子弟未必就不能名垂千古!”

    叶怀袖肃然道:“高祖刘邦还不是白手起家?”

    李闲有些诧异的看着叶怀袖,然后自嘲的笑了笑道:“难道你真的以为,我是个帝王命?”

    他在心中叹道,这个时代的大事一件都没有改变,历史的轨迹还是没有大的偏移,大隋之后便是大唐,大唐的开国皇帝便是李渊,这些事是已经注定的事无法更改,自己事先做些准备也不算什么错事。张须陀有句话说的不错,凭着东平郡这一份基业,无论将来是谁做皇帝,自己都不会有个太差的结果。

    “没有人有帝王命。”

    叶怀袖看着李闲有些难看的脸色说道:“杨家取代宇文家成就帝王霸业,那不是命,而是杨坚自己争取努力得来的。这个过程需要付出很多艰辛,但只要成功了,所有的付出便都值得。”

    李闲听到叶怀袖这番话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那个可爱可恶的老尼姑。当年杨坚还小的时候,便是那老尼将其带走,教杨坚兵法韬略,最终帮助杨坚成就帝业。而自己同样是还很小很小的时候,不晓得怎么就落到了那老尼姑手里。最让李闲有些郁闷憋屈的是,在落到老尼姑手里之前自己偏偏毫无意识。

    就连李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投胎到了什么人家,又是因为什么被人丢弃在大兴城中那个破落尼姑庵外。到底是天意,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他的意识是被老尼姑抱进尼姑庵之后才突然觉醒的,对于之前的事他没有一丝印象。李闲甚至有时候会想,那个婴儿是不是已经冻死在漫天大雪的小巷子里,而自己恰好在那一刻灵魂附体。

    每当想起这个,他就觉得毛骨悚然。

    而那个老尼姑的喃喃自语李闲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的,那一碗稀粥也是喝得实实在在,只是李闲自己却从不相信那老尼的谶语,因为他知道大隋灭亡后是谁登上了那个人世间权利的巅峰宝座。

    所以李闲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当皇帝。

    他觉得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做的,是给自己和所有跟随自己的人谋一个好的前程未来。

    ……

    ……

    柴绍很失望,李慧宁也很失望,他们两个实在没有想到,第二日清晨他们两个去向李闲辞行的时候却被告知,李闲已经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便出城整顿军马,估摸着这会大军已经开拔奔赴雷泽了。

    按照柴绍的性子,他甚至想追上李闲大军去挑明说,可却被李慧宁拦住,只一句欲速则不达便让柴绍没了脾气。想一想也是,他堂堂一个郡公放低了身份去和一个反贼谈,这已经有损柴家和李家的颜面。只是李慧宁考虑的却不是这个,她想的是,此时便是拉拢李闲也不会得到什么答复。第一,李家现在不可能给李闲什么支持。第二,李家现在不可能给李闲什么保证。

    既然不能允诺人家好处,还有什么可谈的?

    李家的车队离开郓城继续南下,走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遗憾。

    阿史那朵朵没有离开,也没有跟着李闲的大军一同往雷泽去,她和叶怀袖后半夜在一张床上抵足而坐说了半夜的话,她打算先去巨野泽的山上看看无栾的坟墓,然后再回江南的叶家草庐中隐居。

    因为南下的时候太过匆忙而且被阿史那去鹄的人追杀,所以阿史那朵朵没能去燕山上看无栾,如今既然巨野泽中有一座空坟,倒是也能让她了却一桩遗憾事。

    叶怀袖本来是要跟着李闲大军出征的,可李闲却没有同意。

    “既然朵朵打算在巨野泽中住一段日子,你便多陪陪她。若是她想去草庐,你多调一些密谍随行,就不要回来了,守在草庐保护朵朵。”

    “军务为重。”

    叶怀袖坚持跟随大军同行,李闲摇了摇头道:“说不得哪天朵朵便会回草原去,你们两个再相见就没那么容易了。多相处几天也是好的,总不能留下什么遗憾。”

    “安之,你为什么那么确定朵朵会回到草原上?”

    “因为她心里有草原。”

    李闲说了一句很没有道理的话,然后带着四万大军开拔而去。看着李闲渐行渐远的背影,叶怀袖第一次觉得在李闲面前已经变得不再有什么优势。恍然中,她才惊讶的发现,这少年郎的进步竟然如此巨大,巨大到,如今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已经开始出现些许逆转,或许再用不了多久,她便要开始追逐他的步伐。

    “将军,突厥人如果南下,咱们是不是趁机向外扩一下地盘?”

    知道突厥人拉拢李闲的只有叶怀袖和铁獠狼两个,铁獠狼对这件事也颇为在意。他在意的不是突厥人为什么突然找到东平郡,而是李闲对这件事是如何考虑的。当然,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李闲会与突厥人勾结,他只是想知道,这样一个大好机会面前李闲打算往哪个方向前进。

    “你说的有道理,也是最应该做的事。”

    李闲微笑着摇了摇头:“可我没这个打算。”

    铁獠狼一怔问道:“这是个好机会,趁着朝廷大军全部北上抵抗突厥人,咱们完全可以一口气吞下齐鲁两地。”

    李闲认真道:“我抢大隋的地盘,这是家里人的内斗。我和杨广不死不休,这也是家里人的内斗。我反的是杨广的统治这不假,可我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在大隋击溃突厥大军之前,我不会趁机吞任何一个地方。家里人和家里人的矛盾再大,也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家里人。”

    他看着铁獠狼笑了笑道:“你可以说我固执,甚至可以说我虚伪。”

    铁獠狼缓缓而郑重的摇了摇头:“将军的选择,才真的令人尊敬。”

    ……

    ……

    就在李闲大军开赴雷泽县的时候,十几骑骏马在大军离开郓城之前就已经出发一路往东北方向飞驰而去。他们都是燕云寨飞虎密谍,他们要给罗士信送去一封李闲的亲笔信。因为还要帮助张须陀将缴获的辎重运回齐郡,所以李闲估摸着罗士信应该还没有启程返回幽州。这封信,有罗士信亲手交给罗艺才是最好。

    这样做,李闲是告诉罗艺两个信息。

    其一,你儿子和我是好朋友。其二,你和突厥人的勾当我都知道。

    而以李闲写信的惯例,他依然如故的惜字如金。

    “杀突厥,保中原,大隋不可灭于蛮夷,他日还你一个人情。”

    当罗艺看到这句话之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那信自语道:“还我一个人情?你那点拿不出手的实力,能还我什么人情?大隋不能灭于蛮夷……这种事,还需要你来教我吗?”

    他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另外一封信。

    那是阿史那去鹄的亲笔信。

    “杀杨广,助我晋位可汗,大隋天下,我与你平分。”

    罗艺将两封信都拿起来,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准备将信都烧了。可是犹豫了一下却将两封信都放下,想了想之后对外面叫道:“来人!”

    有亲信连忙进来,躬身问道:“大将军有什么吩咐。”

    罗艺将阿史那去鹄的信拿起来递给他道:“想办法,把这封信送到突厥始毕可汗手里,不可出了什么意外。”

    他看了看李闲的信,将其拿起来锁进一个箱子里。

    “或许以后真能用到,权当留个证据。”

    罗艺笑了笑,已经有不少皱纹的脸上笑意灿烂。

第二百九十章 等着

    (感谢倦寻芳的打赏)

    第二百九十章等着

    李闲率领大军从郓城出发开赴雷泽县,两地之间的直线距离其实并不十分远,可是真要走起来却要耗费不少时日,原因很简单,因为雷泽县和郓城之间隔着的便是巨野泽。若是绕过这一片大泽就要多走出最少三倍的距离,不过相对于燕云寨的人马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题,因为巨野泽中现在的船只并不少。仅仅是当初从黎阳抢回来的几百条大粮船就差不多,来回两次便能将人马全都接过去。

    过了巨野泽之后李闲下令大军前进的速度缓下来,然后派人去通知青木营骆傅和陈雀儿的半个水师来汇合。

    大军选了一个地方停留了半日不到,骆傅和陈雀儿便带领万余人马赶来汇合。两支人马合兵一处,大军超过五万人马,排开阵势浩浩荡荡直奔雷泽县。

    徐世绩猜到了李闲不会那么轻易答应翟让提出来的让其亲自登门道歉的要求,他本以为李闲会好生讨价还价一番,只是说什么也没有想到,李闲居然会倾尽燕云寨人马浩浩荡荡而来。

    当斥候将探听来的消息急急忙忙禀报翟让等人之后,翟让大怒,单雄信也是破口大骂,直埋怨徐世绩怎么犯这个糊涂,怎么就担保李闲会负荆请罪?徐世绩想了想连解释都没有,这个时候自己解释什么都毫无意义,他建议翟让将围住雷泽县四门的兵力撤回来,大军收拢在一起,列阵以待。

    单雄信却提议趁着燕云寨的人马远来立足不稳之际,半路截击,一鼓作气将燕云寨的人马击溃。

    翟让想了想没有同意单雄信的提议,看了看徐世绩又看了看程知节后缓缓说道:“咱们还是暂且等一等,待李闲到来之后我倒是要看看他打算做些什么,真若是打算开战,咱们瓦岗寨何曾怕过谁?”

    单雄信懊恼道:“早知道等什么消息,咱们直接拿下雷泽多好!现在李闲那厮收拾了王薄,再带领援军来救雷泽,如今已经失了最好的破城时机,这一仗打的怎么会这么憋屈?白白在雷泽城外耽误了半个月的时间,有这半个月,说不定咱们已经打到郓城去了。”

    翟让道:“稍安勿躁,我倒是要看看,那李闲怎么解释这件事。”

    “懋功”

    翟让看着徐世绩说道:“军务上的事还是你来指挥的好,不要显得咱们怕了他燕云寨。”

    徐世绩点了点头道:“遵命。”

    他应了一声之后转身出了大帐,先是下令将围堵雷泽四门的兵力全部撤回来,然后列成严整威严的阵势,就在雷泽城外的空地上严阵以待。两边游骑来回飞驰,不时有斥候回来报告消息。

    只等了不到一个时辰,只见前面官道上烟尘蔽日,轰隆隆的马蹄踏地之声由远及近,如闷雷之声从天边缓缓的压了下来,随着那闷雷之声越来越近,瓦岗寨的士兵们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凝重之色。尤其是单雄信等人,更是互相打量了几眼眼神中都有些震惊。那骑兵从远处而来的声音太大,单雄信等人便是听声音也知道来的骑兵绝对不在少数。

    “莫非懋功和咬金说的是实情?”

    单雄信低声对翟让说道。

    翟让缓缓点了点头道:“绿林道上本来就有传闻,那燕云寨有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队伍,我本以为不过是个谣言罢了,咱们瓦岗寨的骑兵数量已经不少,难道还有哪支绿林道上的队伍比咱们瓦岗寨骑兵还多?懋功回来说燕云寨精骑不下六千人,我开始也以为他不过是不想与燕云寨交手才和咬金两个人想出来的谎言,想不到啊……”

    正说着,前面几百米外尘烟散去,只见数不清的骑兵潮水一般缓缓的压了过来,就如同一层厚厚的乌云贴着地平面飘了过来一样,给人一种心灵上的压迫感。更让人叹为观止的是,那潮水一般漫卷而来的骑兵放缓速度之后便开始收拢阵型,等骑兵完全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列成整整齐齐的六个方阵。

    门旗开出,十几员大将从阵中骑马缓缓而出,一杆极高的大旗在军阵中立了起来,隔着很远,那巨大的李字依然能看的清清楚楚。

    再之后,从骑兵后面整整齐齐的上来黑压压的步兵,一眼看不到边际。

    翟让看着那军容严整的燕云寨人马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的看向徐世绩,却见徐世绩此时也是面色凝重,甚至眼神中还有一种隐隐担忧的意味。

    “懋功”

    翟让叹了口气道:“我现在也有些后悔了。”

    他看着徐世绩一字一句的说道:“咱们不该给李闲时间。”

    ……

    ……

    翟让在看到燕云寨人马之前依然保持着自信,在他看来,绿林道上的队伍就算兵力远多过瓦岗寨的,如济北王薄,河北窦建德皆,但麾下士兵却远不如瓦岗寨人马精锐。徐世绩练兵的本事翟让是十分清楚,这几年中瓦岗寨人马未曾一败便是他自信的来源。

    可是今日的翟让却发现自信是要付出代价的,当看到燕云寨人马的时候他心中没了之前面对任何敌人的那种必胜的自信。取而代之的则是担忧,深深的担忧。

    懋功原来一句谎话都没有说!

    翟让心中有些后悔的想到,密公明明说过啊,他从齐郡过东平郡而来的时候,见识过燕云寨的人马,充其量也就是略为齐整些罢了。而且李密临走的时候很笃定的告诉翟让,徐世绩若是回来之后说燕云寨人马如何雄壮威武之类的话,便只能说明一件事,那便是徐世绩或许收了李闲什么好处。

    翟让本来是不信的,可是徐世绩回来之后果然如李密推测的那样,不但劝阻自己不要继续攻打雷泽,而且一再说燕云寨人马如何如何精锐,这让翟让心里多多少少便开始起了疑心。疑心这种东西只要出现哪怕一开始仅仅是一丝一毫,可越是去想便会越来越浓烈。

    如今亲眼见了燕云寨的人马之后,翟让才知道原来徐世绩说的皆是实情。

    “懋功,你看今日应当如何应对?“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翟让的脸上哪里还能见到当日说让李闲亲自登门道歉时候的霸气?

    “大哥无需担心,燕云寨的人马远来劳顿不可能直接发动攻势,大哥你看,他们列出来的也是防御阵型,由此可见李闲还没有开战的心思,他燕云寨的人马虽然精锐,可真要拼死一战,他也承受不起那个损失,所以大哥稍安勿躁,待我先去会一会那李闲再说。”

    徐世绩道。

    翟让刚要答应,忽然感觉有人悄悄拉了拉自己的衣服,他回头看了看,却见单雄信对自己不漏痕迹的摇了摇头。翟让不知道单雄信什么意思,却听单雄信说道:“大哥,你刚才不是说要去后队看看羽箭有没有运上来吗?”

    翟让嗯了一声道:“对啊,倒是忘了这件事。”

    他转身对徐世绩说道:“懋功,你且在阵前指挥,我去后队看看。”

    “大哥,我陪你一块去。”

    单雄信立刻说道,翟让点了点头,两个人催马离开阵前往后面缓缓而去。待离开徐世绩远了,翟让低声问道:“你拉我做什么?”

    单雄信叹道:“大哥莫非忘了密公临走前的交代?”

    翟让一怔,看着单雄信问道:“密公交代的哪句?”

    单雄信低声道:“密公临行前说过,懋功兄弟说不得收了那李闲什么好处,不然为何回来后一再阻拦咱们进攻雷泽?若不是他拦着,如今雷泽城已经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大哥你想想,懋功回来之后是不是真如密公所言那般变得有些畏首畏尾?如今李闲燕云寨人马前来,大哥如何还能让懋功前去和李闲交涉?”

    他看着翟让说道:“大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咱们还是将懋功如兄弟一般看待,可军务上的大事,大哥还是自己多拿主意的好。”

    翟让本来就是个没主见的人,先前听徐世绩所说觉得有道理,此刻又听单雄信这样说,也觉得有道理。想来想去,他自己也想不出该如何是好:“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大哥亲自去见那李闲,看看他能耍什么花招!”

    “我亲自去见?”

    翟让想了想点头道:“那好,我就去见见他。我与那李闲的义父虬髯客张仲坚还曾经有过几分交情,按辈分李闲还是我的晚辈,见了我,他还得行晚辈之礼呢!”

    ……

    ……

    回到阵前之后,翟让对徐世绩说道:“懋功,军务上的事你最擅长所以理当坐镇指挥全局,我打算亲自去见见那李闲,倒是要听听他如何解释扣下你和咬金之事,若是他解释不通的话,那便在战场上讲道理好了。你放心,这口气我一定替你出了。”

    徐世绩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抱拳道:“大哥小心,不如让程大哥陪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单雄信连忙说道:“无妨,我亲自率领骑兵一同前去,有我保护大哥,难道懋功你还不放心?”

    徐世绩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对翟让抱了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单二哥了。”

    单雄信哈哈大笑道:“你且看好,若是那李闲不懂规矩,你二哥我一槊挑了他就是。”

    徐世绩微笑道:“愿二哥马到功成。”

    翟让和单雄信两个人点了点头,随即带了五百骑兵出阵直奔燕云寨那边而去。

    李闲骑在大黑马上正在于铁獠狼等人说笑,忽然见瓦岗寨那边有一队骑兵簇拥着两员武将朝着这边驰了过来,李闲微笑道:“你看,到底是他们先沉不住气了。”

    正说着,那队瓦岗寨的骑兵在百步之外停了下来,翟让的一个亲兵从队列中出来又往前跑了十几步,扯开嗓子高声叫道:“对面哪个是李大当家,我家大哥请李大当家阵前说话。”

    他喊了一遍后等了一会儿,却不见燕云寨那边有什么动静。

    这亲兵回头看了翟让等人一眼,随即朝着燕云寨那边又大喊一遍。

    再等一会儿,燕云寨那边依然没有人出来答话。

    这下翟让的亲兵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忍着怒气,他再次大声喊道:“怎么,李大当家不敢出来和我家大哥说话吗?”

    这句话喊出之后,却听燕云寨那边终于有人回答了一句话。只是这句话回答的太过简单了些,一共只有两个字。而这两个字,当真是显得高调无比。翟让和单雄信听了,顿时便气的白了脸色。

    “等着!”

第二百九十一章 你就不要管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你就不要管了

    这一声等着无疑将翟让等人悬空置了起来,却并不是捧得高高的而是吊得高高的。自始至终,瓦岗寨这边的人连叫三句,而燕云寨那边却只回了两个字。翟让能感觉到自己被悬于高处的那种愤怒,因为人家那等着两个字就好像一只大脚,踩着他的脸将他从高处直接踩回地面而且还深深陷了进去。

    翟让觉得瘪平了的不只是自己的脸面尊严,还有整个瓦岗寨上下数万人的脸面和尊严。

    这和之前翟让的高调相比何止高了一个层次?翟让的高调是让李闲亲自登门谢罪,而现在则恰好相反,翟让阵前请李闲出来见面,人家只是一个普通士兵出来说了等着两个字。这一下,倒好像是翟让求见李闲,而人家还不搭理他一样。

    单雄信当即大怒,恨不得拍马挺槊就要过去厮杀。

    可看见燕云寨中军两个千人队骑兵方阵前几排的骑兵已经将连弩端了起来,单雄信只能忍着火气停留在原地。也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翟让还是单雄信,两个人的脸上都是火辣辣的疼,就好像被人狠狠的打了两个耳光似的,一左一右,势大力沉。

    “大哥!”

    单雄信怒道:“竖子欺人太甚!”

    翟让也是脸色阴沉,可是却又进退两难。若是就此拨马而回的话,难保不会被对面燕云寨的人马笑话。可就这么毫无脸面的停留在此的话,无疑燕云寨的人也会笑话他们。进不得,退不得,停留不得,翟让从来没有觉得如此难受过。他看了一眼单雄信,从单雄信铁青的脸色他就能推断出自己的脸色一定也好看不了什么。

    单雄信等着翟让的回答,可翟让能回答他什么?难道翟让不知道李闲确实欺人太甚了些?难道他不想就这么过去拎小鸡一般将李闲拎过来打十七八个耳光?

    正在这两难的时候,却见徐世绩单人独骑朝这边飞驰而来。到了翟让的身边,徐世绩看了看翟让和单雄信,轻声说道:“请大哥回军中坐镇。”

    翟让张了张嘴,心说自己就这么回去岂非一点脸面都剩不下?

    正要说几句场面话,忽然见对面燕云寨人马往左右一分,一员黑甲将军骑一匹极雄骏的大黑马越众而出,往前走了几步后高声叫道:“对面来的可是懋功兄,自宿城一别半月未见,哥哥可还好吗?”

    徐世绩心中一震,再看翟让和单雄信两个人果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他知道李闲乃是故意为之,李闲想要的正是瓦岗寨中人心不齐。不给翟让面子,不给单雄信面子,却给足了他徐世绩面子,李闲只用了一句话,便让翟让和单雄信心中对徐世绩的隔阂变得更大了几分。本来单雄信这般多疑之人便怀疑徐世绩收了李闲的好处,此时再见对面阵中那员大将语气亲近的问候,他心中如何能平静的下来?

    徐世绩在心中叹了口气,心中叹道李闲你何必故意害我?只是他何尝不知道李闲这样做的目的,虽然看起来李闲这手段极不光彩,并不是什么正大光明之举,可徐世绩却知道,便是这不光彩的手段才真的能伤人。

    “李将军是来负荆请罪的吗!”

    徐世绩提马向前走了两步高声道:“我家翟大哥仁义,若李将军是来请罪的,只需解释清楚,我想翟大哥也不会为难你。”

    李闲催动大黑马往前走去,只一个人到了距离徐世绩十余米之外停住遥遥抱了抱拳道:“懋功兄,瓦岗寨中我只认得你和咬金兄,至于其他人,我倒是一个也没听说过。”

    “李将军咄咄逼人,莫非真的想开战?”

    徐世绩又上前一步问道。

    “我与懋功兄一见如故,怎么敢对懋功兄妄动刀兵?”

    李闲肃然说道。

    徐世绩昂首道:“两军阵前无私交,莫说我与李将军只是相识而已,便真的是有金兰之义也要抛开一边。我家翟大哥念你年幼无知本不想欺你,给你一个道歉的机会,若是你不把握的话,那么咱们也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李闲语气不解问道:“懋功兄在郓城时候,不是还说要与我结为异性兄弟的?怎么转头就翻了脸?若不是看在你的颜面上,那些侵我土地的人我难道会给他们留几分情面?”

    徐世绩心中激荡难平,心说李安之啊李安之,你用心何必如此狠毒?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只知道,翟大哥的颜面便是我的颜面,若是有人不敬翟大哥,那我便以死相拼!李闲,若是你想打这一仗,那么便回去调动人马是了,咱们瓦岗寨的人从来不惧怕战场厮杀!”

    李闲叹道:“我早说过,那翟让心胸狭小你回去必然没有好日子过,求你留在燕云寨你又不肯,你要辅佐翟让,只说以后你我兄弟绝不会战场相见就是,可是你看看,这才几日,你我兄弟便在战场上见面了?叫人如何能不寒心?”

    听到李闲这句话,翟让和单雄信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阴沉,两个人几乎同时看向徐世绩,眼神中的意思一摸一样。

    原来如此!

    两个人同时想到,怪不得你阻止瓦岗寨与燕云寨开战,原来你和那贼子李闲早有勾结!

    ……

    ……

    “这一战在所难免!”

    徐世绩回头对翟让说道。

    翟让冷哼了一声拨马便往回走,单雄信也是脸色不善的瞪了徐世绩一眼,跟在翟让后面便返回了本阵。瓦岗寨骑兵队伍前面,程知节看着翟让和单雄信两个人负气而回,再看向徐世绩有些萧索的身影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

    徐世绩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看向李闲还没有说话,却见李闲极肃穆的抱了抱拳然后说道:“懋功兄,抱歉!两军交锋无所不用其极,你我如今本成敌对,我虽然心中不愿,可也不能放过这挑拨离间的机会。懋功兄善用阳谋阵前破敌,当世之上也找不出几个对手来。我只会些阴谋诡计小手段,自认战场之上不是懋功兄的对手,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若是那翟让夺了懋功兄的兵权,实乃我所想见之事。”

    他竟然坦荡自认自己的手段并不光彩,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做作。

    “好一个小手段……”

    徐世绩叹了口气道:“只是即便你这小手段得逞,难道你就以为能轻易击败我瓦岗寨的精锐之师?那几万士兵都是我亲手训练出来的,便是没我的指挥也一样知道如何作战。你这小手段,并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

    “你错了懋功兄。”

    李闲正色道:“就算再精锐的士兵若是没有良将指挥也是一盘散沙,大隋第一次征辽埋骨在辽东的那二十几万府兵,论精锐天下无一支人马能出其右,还不是死在一个文人刘士龙手里?瓦岗寨士兵就算再精锐,没了懋功兄的指挥其战力也会大打折扣。而且……”

    他看着徐世绩认真的说道:“我记得和懋功兄说过,我是个小人,哪怕只有一个铜钱的好处我也会去做。”

    徐世绩一怔,点了点头道:“你确实说过这句话。”

    他抱了抱拳道:“战场见!”

    说完,拨马便返回了本阵。

    “大哥,那燕云寨李闲善用骑兵,稍后征战起来,他必然会以轻骑冲击我大军两翼,稍后我亲自带长矛手结枪阵防御,单二哥和程知节可率领骑兵迂回到燕云寨人马的侧翼突袭,不求杀敌,只求搅乱燕云寨人马阵型。待我黏住了燕云寨的骑兵,大哥你可率领大军直攻李闲中军!我特意仔细分析过李闲用兵,此人最喜欢以轻骑冲击对手的两翼,所以他也格外重视自己军阵的两翼,反倒是中军显得薄弱。此人用兵大胆之际,中军弱而两翼厚,正是咱们可趁之机!”

    徐世绩回到军阵前抱拳对翟让诚挚说道。

    翟让铁青着脸看了徐世绩一眼却没有说话,单雄信冷笑两声也是一言不发。程知节和王伯当,谢英登等人面面相觑,倒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世绩也不在乎翟让和单雄信的脸色,依然认真的分析道:“李闲虽然年纪轻轻但用兵老道,他必然知道大军长途跋涉近千里而来不能仓促交战,所以我想燕云寨的人马在到雷泽之前必然休整过,所以千万不能轻敌。大哥一会儿不要急着率军攻打李闲中军,待单二哥和程知节率领骑兵迂回到燕云寨人马的后面,我率领长矛手黏住李闲麾下骑兵之后方可行动。”

    “刚才趁着上前与李闲交谈之际我观察过,燕云寨的人马两翼皆是精甲士兵,中军士兵的装备倒是显得差了不少,想来都是燕云寨的新兵,只要大哥能突入燕云寨中军,此战必胜。”

    谢英登看了翟让一眼,又看了看徐世绩,他本是极聪慧善言之人,知道此时翟让心中还有愤闷难平,于是靠前两步说道:“军师所言甚是,只怕大哥心中也是如此想的,倒是让军师先说了出来。燕云寨的人马虽多,在我看来也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大哥自然也是瞧不起那李闲的,一会儿咱们兄弟齐心合力,杀他一个片甲不留便是。”

    这谢英登本是出身江南谢家,自幼便聪明伶俐,少年时与人辩驳,少有人能是他的对手。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瓦岗,与翟让等人结义为异性兄弟。瓦岗寨中的首领大部分出身绿林草莽,众多首领中只有两人系出名门。一个便是谢英登,另一个则是出身另一个江南名门王家的王伯当。

    江南王谢两家,天下哪有人不知道的?

    他本以为自己说这一番话,翟让顺势应下来也就是了。他却没有想到,翟让看了徐世绩一眼后冷冷的说道:“懋功,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李闲那厮辱我瓦岗寨的颜面,我既然是瓦岗寨的大当家自然要为弟兄们争回这口气,若是要战,我自然一马当先,怎么能缩在后面看着兄弟们去厮杀?今日之战,你就不要管了,还是我亲自指挥的好,我看你也累了,不如到阵后休息去吧。待我击败了燕云寨生擒那李闲,自然也算你一份功劳!”

    此言一出,瓦岗寨的众位首领除了单雄信之外顿时全都愣住。

第二百九十二章 接人进城

    第二百九十二章接人进城

    “大哥!”

    徐世绩眼圈一红声音颤抖着叫了一句,翟让寒着脸别过头去不看他,只是转过脸的那一刻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显然也是被这一声大哥叫的心中有些不忍。徐世绩看着翟让的背影解释了几句,翟让终究还是不忍心想要收回之前的话,单雄信看出他脸色变得缓和下来,连忙说道:“大哥,你是瓦岗寨的大当家,令出如山!”

    翟让怔住,随即一甩袖子往一边走去再也不理徐世绩。

    翟让本来就是个没主见的人,听一人说的有理便往东边去想,听另一人说的也有理便往西边去想,虽然当初在江湖上翟让多仗义疏财之名,可是此人性格上确实左右摇摆优柔寡断。徐世绩那一声大哥叫得他心中一软,再加上几句解释他本来有所松动,可单雄信一句令出如山他又改变了主意。

    “来人!”

    翟让大声命令道:“送军师到后队休息,今日之战,我要亲自指挥。”

    他手下几个亲兵犹犹豫豫的走上来,本打算劝解翟让几句,可看到翟让和单雄信的脸色又都没敢说话,几个人面面相觑终究还是不敢违抗翟让的命令,为首的亲兵上来先是对徐世绩抱了抱拳道了声得罪,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徐世绩还想再说什么,王伯当和谢英登两个人却同时对他摇了摇头。

    徐世绩知道翟让和单雄信此时正在气头上,长叹一声转身往后阵走了过去。翟让回头看了徐世绩一眼,心中不忍又喊了一句:“懋功你只需在后阵中休息,今日这一战我必然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听到这句话,单雄信随即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王伯当谢英登和程知节三人倒是心中一宽,知道大哥翟让只是一时生气并没有真的要剥了徐世绩的军权。他们都知道翟让心软,回去以后好好劝解几句,徐世绩再解释解释这事也就过去了。

    单雄信也知道翟让是个举棋不定的人,索性也不在理会他这前后摇摆的态度。

    “大哥,以我之见,军师之前的策略有些问题。”

    单雄信十分严肃的说道:“既然看出燕云寨人马中军薄弱,却为何放着骑兵不用而是用步兵冲击?而且,军师之策略皆是以燕云寨人马先动为依据而做出的应对,战场之上先下手为强的道理人尽皆知,哪里有等着别人来攻的道理?密公曾经说过,燕云寨的人马看似精锐实则不过是纸扎的老虎也就能吓唬吓唬人罢了,军师有些小心的过了头。”

    “要我说,燕云寨人马虽然多于咱们,可也无需怕他吧。不如咱们先声夺人,我看这样,一会儿伯当兄弟和英登兄弟各带三千人佯攻燕云寨的两翼,然后大哥率军准备佯攻燕云寨的中军,我却和咬金兄弟从其后杀出以骑兵冲击燕云寨中军,致命一击,只在骑兵!”

    翟让想了想说道:“倒是也有些道理。”

    “不可!”

    王伯当劝道:“军师说过,那李闲用兵及其狡猾,所以军师才定了这后发制人的策略,见招拆招就是了。可若是咱们先攻过去,李闲反倒有机可乘!不要忘了,燕云寨可是有六千精骑!”

    “不止啊。”

    谢英登上前一步说道:“大哥,难道忘了军师说过,燕云寨还有一支数千人的重甲陌刀步兵,这重甲步兵正是轻骑的克星,若是咱们骑兵贸然攻击燕云寨中军却被重甲步兵缠住,而燕云寨的骑兵再杀过来的话,咱们便没几分胜算了!”

    “军师说军师说,什么都是军师说!难道军师说的都是对的别人说的便都是错的?军师没来之前难道我便没打过仗吗?单雄信在绿林道上的名号难道都是虚的?难道一日没有军师,咱们瓦岗寨便一日不打仗了吗!”

    单雄信寒着脸却难掩激动激动的说道。

    王伯当一怔,看向单雄信,脸上露出几分迷茫之色。被他这样一看,单雄信也醒悟自己的话说的过分了一些,于是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大当家既然已经下令今日亲自指挥这一战,那便不要再想着别的。军师兵法韬略固然少有人敌,可难道大哥就不能带着咱们打一场胜仗?”

    王伯当心说分明是你将军师之前的策略全都推翻了,这又关大当家什么事?

    谢英登见气氛有些不对,连忙说道:“单二哥说的对,咱们听大哥的就是了。这一战既然势在必行,咱们如今应当只想如何破敌,哪里能自己这里反倒争执起来?”

    翟让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单二哥也是为了瓦岗寨着想,急是急了些,可说的也不无道理。”

    “一切听大哥吩咐!”

    王伯当和谢英登一同抱拳说道,偏是平日里对翟让最尊敬的程知节一言不发。

    ……

    ……

    就在瓦岗寨众首领商议破敌之策的时候,忽然从对面燕云寨的军阵中出来一人骑马朝着瓦岗寨这边而来,待到了几十米外勒住战马高声道:“我家将军派我来告诉翟大当家,今日这一战不能打。”

    翟让脸色变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指着那燕云寨士兵笑问:“怎么,李闲他怕了不成?”

    那亲兵道:“我家将军就料到翟大当家有此一问,所以我家将军说了,瓦岗寨的人马就算再精锐,难道还比得过冯孝慈的右候卫?比得过齐郡张须陀的郡兵?我家将军还说,右候卫之所以威名赫赫,是因为其将为冯孝慈。齐郡郡兵之所以战无不胜,是因为其将为张须陀,瓦岗寨之所以占据一方,是因为其将为徐世绩。”

    说到这里那亲兵顿了一下,看着翟让朗声道:“我家将军说,若是这一战在所难免,那么将军眼中唯一的对手便是你们瓦岗寨的军师徐世绩,刚才我家将军远远看到,似乎徐世绩退到后阵去了,所以我家将军说了,没有徐世绩的瓦岗寨不是我燕云寨的对手,打起来好生没有意思,所以不打也罢,待何时徐世绩再亲自领兵的时候,这一战再打就是了。”

    说道这里,那亲兵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李闲交待的话,确定没有说错一句然后继续说道:“将军说,战场如棋局,若是不能棋逢对手,索然无味!”

    说完之后那亲兵昂起下颌看了翟让一眼傲然道:“我家将军的话我传达完了,你们杀不杀我?不杀我,我可是要回去了。”

    “欺人太甚!”

    单雄信催马向前就要将那士兵刺于马下,王伯当拦了一下没有拦住,却见单雄信纵马飞一般掠出,一槊刺向那燕云寨士兵胸口。

    没想到那士兵居然并不惊慌,从身后变戏法似的取出一对铜锤,双锤在胸前一封,将单雄信的长槊架了出去。然后这人抖起铜锤大喝一声:“看我飞锤取你性命!”

    单雄信一听下了一跳,下意识往一侧闪去。

    只是那士兵哪里使的什么飞锤,比划了一下随即拨马就往回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哈哈大笑,单雄信从战马一侧起身坐好,那燕云寨的士兵已经去的远了。

    “是裴行俨!”

    程知节皱眉道:“看来那李闲早就料到会有人对传话之人下手,所以才会派了这裴行俨来。”

    单雄信脸上红了一下随即怒道:“也不过是个无耻小人罢了,若是再遇到他,必将其一槊刺于马下!”

    程知节笑了笑,却不再说话,只是单雄信却发现程知节的笑容中好像有些许的讽刺意味,他不由得又是一阵恼火:“裴行俨又能怎么样?上次在咱们瓦岗寨寨外若是换我出战,难道还能让他一个毛头小子跑了不成?”

    程知节却似乎并不在意,一言不发。

    说到这里,单雄信忽然问道:“裴仁基呢,怎么一直没有见他?”

    听他这么一问,众人这才注意到确实从整队列阵开始便一直没瞧见裴仁基,如今裴仁基也是瓦岗寨中的一个首领,大军迎敌,却不见了他的踪迹。

    “不好!”

    单雄信脸色一变道:“莫非他趁着围住雷泽四门的兵马收拢的时候混乱,偷偷跑去燕云寨那边了?来人,快去寻找裴仁基,若是找到先给我将其绑了!”

    ……

    ……

    单雄信总算有一件事没有猜错,裴仁基确实是趁着瓦岗寨将人马都收拢回来列阵的时候逃走的。只是,他如今可不在李闲军中,而是在雷泽城中。

    趁着瓦岗寨大军集结的时候,从雷泽县城的城墙上顺下来两个吊篮,裴仁基和另一个看起来很瘦很猥琐的男子一块爬上吊篮,被雷泽城中的燕云寨士兵拉到城墙上去了。那个时候并不是没有士兵发现他们,却并没有人注意到那两个人到底是谁。只是这件事却极容易查出来,只十几分钟后单雄信派下去的人便确定进了雷泽县那两人中必有一人是裴仁基。

    “另一人是谁!”

    单雄信暴怒问道。

    他手下亲兵缩了缩身子道:“属下不知。”

    单雄信下令将裴仁基营中的士兵叫来询问,方才得知前几日有一个云游路过此处的野郎中进营地讨水喝,说起来原来竟然和裴仁基乃是同乡。那人又问瓦岗寨军中是否缺军医,想进寨子混口饭吃,士兵便带那人去见裴仁基,之后那野郎中便留在了军中。第二日恰好裴仁基吃坏了肚子腹泻不止,那野郎中便一直在裴仁基的帐中医治。这本是极小的的一件事,所以倒也没有人联想到什么。

    由此推断,和裴仁基一同被接进雷泽城中的那猥琐汉子,便是那野郎中无疑,现在想想,此人原来是燕云寨派来的奸细!

    能给人留下深刻的猥琐印象的人,除了王启年还能是谁?

    他能混进瓦岗寨军中,自然便能取得裴仁基的信任。

    原因无他,裴行俨从小就挂在脖子上的金锁就在王启年手里。

    等查清了此事,却发现燕云寨的人马列阵缓缓而退,退出去三里后又停了下来,部分人马戒备,其他人竟然开始搭建起营地来,看样子,那李闲竟似真的不等到徐世绩便不打这一仗一般。

    而就在裴仁基成功逃走之前,点将时候与裴仁基擦肩而过的徐世绩手里忽然被塞进来一张纸条,想起那纸条上的内容,徐世绩长叹一声,心道原来李闲早早就猜到了自己会被剥了兵权,若是不被翟让下令将他押回后阵,徐世绩还在讥讽李闲太过自信了些。现在看来,这李闲确实善用阴谋诡计。

    “军师若想走,可在今夜子时往东北方向,自然有大军接应!”

    看到这字条徐世绩忽然笑了笑,嘴角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第二百九十三章 偷袭

    第二百九十三章偷袭

    徐世绩在自己的帐中盘膝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三件东西,他垂着头看着那些东西怔怔出神。

    一壶酒,一柄刀,一封信。

    刀子已经出了鞘,刀锋很亮,在油灯的映照下还有一丝一丝蓝幽幽的光彩不断闪烁,显然之前徐世绩精心擦拭过,这刀子并不长,是一柄只有一尺半左右的短刀,单面开刃两道血槽,看起来很锋利。刀子的木制刀柄上刻着一个徐字,由此可见这是徐世绩的贴身兵器。

    那封信认真来说并不能说是一封信,只是一张很小的字条。字条上也只有寥寥十几个字,字迹略显仓促所以看起来字体并不是很漂亮。徐世绩辨认过,这不是李闲的笔迹,虽然李闲善于运用多种笔体,可徐世绩曾经仔细的观察过还是能发现在一些细微处李闲有着固有的习惯,徐世绩推断这个字条或许便是裴仁基写的,从字迹仓促还能推断出,这字条一定是裴仁基逃走之前才急急忙忙写下来的。

    凝视着那一柄刀一张字条,徐世绩忽然笑了笑,拿起面前那一壶酒仰脖灌了一口,然后砸吧砸吧嘴似乎是在品味那酒的味道,只是这酒年份并不久远,越是细品起来越是有一种涩味,味道中略微带着一点点苦。

    “可惜……”

    徐世绩喝了一口酒之后轻轻叹了一声,脸色变得有些落寞。

    “可惜,临行之前竟然无好酒。”

    这时军中打更的兵卒恰好在他帐外经过,徐世绩侧耳听了听,发现竟然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亥时,距离那字条上的约定时间也只有一个时辰了。他将字条捏起来仔仔细细再看了一遍,忽然将字条塞进嘴里缓缓咀嚼起来,然后用一口酒将那字条冲下去吃进了肚子里。以纸条佐酒,那上面还残留着墨臭,可是看起来徐世绩偏偏吃的津津有味。

    将酒壶中的酒全部喝尽,他将短刀插回刀鞘绑在自己的腰畔,只是才绑上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将短刀解下来去了刀鞘,以一块葛布将短刀包了放进袖口里,试了试手掌能触及到刀柄他这才放下心里。

    吃了纸条喝尽了酒藏好了刀子,徐世绩起身,看了看自己帐中熟悉的东西微微叹气,然后举步往外走去。刚要出门的时候忽然帘子被人从外面撩开,徐世绩向后退了一步让开,见进门的竟然是程知节,王伯当,谢英登三人。

    “懋功,你要出去?”

    走在最前面的王伯当见徐世绩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随即笑了笑问道、

    徐世绩脸色微不可查的变了一下,但是却很快被他以一个惊讶的表情掩饰了过去:“这么晚了,你们三个怎么凑到了一起?”

    谢英登笑道:“本来是在咬金哥哥帐中喝酒,谁想到他小气的要命,只喝了一壶他便推说没有,说什么再也不肯拿酒来给我们喝,逼得急了,他就说懋功你这里必然存了陈年老酒,连拉带拽的非要到你这里来讨酒喝,你说他小气不小气?”

    程知节最后一个进来,听到谢英登说话后佯装生气道:“明明是你们两个喝光了我帐中的酒,还说我小气?懋功你倒是评评理,哪里有这么恶人先告状的事情。”

    三个人说着话,倒是恰好将徐世绩的军帐门口堵住了。徐世绩心中有事,可此时程知节三人来了他只能安耐着性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你们三个若是找我说话倒是来的恰好,正巧我也觉得闷热睡不着想出去走走。要是想喝酒……”

    徐世绩指了指脚边那空了酒壶一脸歉意道:“真是不巧的很,我这帐中的酒更少的可怜,只有一壶,而且已经被我喝了个精光,便是一滴也倒不出来了。”

    “真没酒?”

    王伯当懊恼道:“原来懋功才是真小气!”

    谢英登微笑道:“咬金哥哥那里没了酒,懋功这里也没了酒,让我想想这营地中何处还有好酒?要不……咱们四个当一回飞贼,去辎重营那边偷几坛子酒喝?”

    “何须去偷!”

    王伯当笑道:“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自然少不了好酒,便是你我四人喝到天亮也足够喝的,而且,若是咱们四个去了想喝多少便喝多少,料来那酒主也不会说什么。”

    “哪里有这么好的地方?”

    谢英登好奇问道:“就在咱们营地中?”

    “自然是在营地中。”

    王伯当笑了笑道:“咱们若是去大哥的帐中讨酒喝,难道他还能不准?”

    “哈哈!”

    谢英登大笑道:“果然是个好地方!”

    徐世绩眉头一挑,随即心中苦笑,原来今夜来的这三个都是和事老,是想拉着自己去翟让的大帐中喝酒,顺便将白天时候的误会解释清楚。他看了三个人一眼,心中温暖,心道兄弟们还是念着这份情分,便是大哥只怕也仅仅是一时气愤罢了,并不是真的记恨自己,说不定只要自己跟着他们三个去了,说不定便能和大哥和好如初。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又生出几分不舍来。

    “懋功,咱们一起去?”

    王伯当微笑着问道,脸上都是希冀。

    徐世绩看了王伯当,看了看谢英登,再看了看虽然进门后说话很少的程知节,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咱们便一起去!”

    ……

    ……

    深夜中的巨野泽水泊上显得宁静而深邃安详,越是空旷的地方其实黑夜便越是显得更加浓烈,所以即便水泊上传来一阵轻微的水泊划动的声音却很难辨认的出来,那声音到底是从东西南北那个方向传来的。

    一艘燕云寨人马从黎阳抢来的运粮大船划破了水面上的宁静,从东往西破开水泊如镜的水面速度很快的向前行进。大船上点着灯笼火把,所以船上面的的人倒是能看的十分清楚。

    一个身形壮硕魁梧的大汉靠在船舷上屈膝坐着,抬头看着天空中浮云里若隐若现的月亮,喝一口酒,然后啃一口手中的一条鸡腿。这鸡腿看起来有些冷了所以显得颇为油腻,只是他似乎却毫不在意。

    “阿爷!”

    一个娇小活泼的少女从楼船的房间中蹦跳着出来,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悦耳:“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喝酒,还不回去睡觉!”

    那喝酒的大汉正是绿林道上被人称为虬髯客的大豪张仲坚,而那个自然而然的将张仲坚手里的酒壶抢过来随手丢在一边的,除了他的爱女张小狄还能是谁?

    “你不去睡觉,偏来管你阿爷的喝酒!”

    张仲坚装作恶狠狠的说道,只是早就知道他不敢真的凶自己,张小狄怎么会怕他?已经十二岁半的小丫头掐着纤细的小小腰肢瞪着眼睛说道:“安之哥哥说过,子夜之后和早晨喝酒是最最不好的,你都这么大人了难道记不住?”

    张仲坚讪讪的笑了笑道:“安之这不是不在吗,偶尔一次也没什么关系。”

    “安之哥哥不在,但是我在!”

    张小狄挥舞了一下小拳头说道:“又不是不让你喝酒,只是夜深和早晨不许你喝罢了,你若是再犯我就……我就……”

    张小狄皱眉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想出了一个威胁她阿爷的好办法:“我就也天天喝的烂醉如泥!”

    张仲坚一怔,苦笑道:“你是女孩子,怎么能喝醉酒?”

    “你是大丈夫,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张小狄针锋相对。

    张仲坚苦笑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酒都已经被你扔了,你就不要教训你阿爷了好不好?无论如何,我还是你爹吧,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你看,阿爷对你好吧,你说要去找安之,我便找船连夜带你去,你连个谢字都不说也就罢了,但你也不要这么凶行不行?”

    “不知羞!”

    张小狄道:“明明是我自己求了叶姐姐,怎么变成是你带我去找安之哥哥的?”

    张仲坚有些头疼的说道:“其实你应该叫她姑姑。”

    “我不!”

    张小狄撇嘴道:“叶姐姐让我叫姐姐的,为什么我非得叫她姑姑?”

    “啊?”

    张仲坚懊恼想到,这个叶怀袖看来是明知道小狄早晚也是要嫁给安之的,所以才让小狄叫她姐姐,这是在提前搞好关系……不过安之那个臭小子倒是好运气,他娘的老子将来一定要一份大大的彩礼,只是想到这里张仲坚又恼火的想到,安之的东西也是他的东西,从自己家里拿东西送给自己家里人,这好像一点也没赚到。

    正想着,却见一身白衣的叶怀袖缓步从船楼中走了出来。

    “叶姐姐!”

    小狄叫了一声道:“你怎么也还没有睡下?”

    叶怀袖牵起小狄手,微笑道:“姐姐睡不着啊,所以出来透透气。”

    张仲坚看着叶怀袖,忽然心中生出一股不安。

    “是不是密谍探听到了什么消息?”

    他忍不住问道。

    叶怀袖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安之出征,我心里一直有些不踏实……若是不跟过去看看,我不放心。”

    ……

    ……

    王伯当等人实在没有想到,这么晚了单雄信居然还在翟让的大帐中。桌子上摆着残酒剩菜,显然两个人已经交谈了很久。而众人进门的时候翟让和单雄信两个人脸上露出来的诧异,尤其是单雄信眼神中的那一点点慌乱更是让人能轻易推测出,他们两个人正在说些什么。

    “明日说不得便有一场大战,你们怎么还不睡觉养足了精神?”

    单雄信咳嗽了一声后问道。

    王伯当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如实说出,而是一脸肃然的说道:“刚才我和英登商议破敌之策,越想越是头疼于是便拉了军师和咬金哥哥一块来,想问问大哥,明日这一战如何打?”

    “我和你们单二哥也正在商议,既然你们都来了那便一起吧。”

    翟让微笑着说道。

    “懋功,你不好好休息,怎么也来了?”

    单雄信看了徐世绩一眼后声音有些不善的问道。

    徐世绩想了想,然后点头道:“正要回去休息,大哥,单二哥……告辞。”

    他说了一句,转身便往外走去。程知节叹了一声,转身也跟了出去。倒是王伯当和谢英登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打这个圆场。

    出了门之后徐世绩径直往自己军帐方向走去,程知节追了上来安慰了几句,徐世绩只是微笑点头然后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两个人走到一处偏僻地方的时候徐世绩忽然看着前面问道:“单二哥你怎么在这里?”

    程知节脸色一变,立刻往前看去。

    徐世绩却忽然绕到程知节后面,一掌切在程知节的后颈上。程知节回头看了徐世绩一眼随即软软的倒了下去,昏迷前看着徐世绩那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抱歉!”

    徐世绩轻轻说了一句,扶着程知节倒下去放在地上,然后他缓缓的吸了口气,大步朝着大营东北方向走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怎么可能不顾你?

    第二百九十四章怎么可能不顾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程知节缓缓苏醒过来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依然酸疼的后颈,他刚刚坐起来的时候神智还有些不清醒,揉了几下脖子后猛然反应过来,他几乎是跳起来的忍着疼便往四下里打量,只是徐世绩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哪里还能看到他的影子?

    程知节茫然四顾,找不到徐世绩的踪迹,心里正急的想不出办法,忽然他脑子里猛的一亮似乎猜到了什么。

    再想起刚到徐世绩军帐时候,徐世绩神色放佛就有些许慌张,程知节越发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他急匆匆跑到过道处拔了一支绑在木桩上的火把,回到原处仔仔细细的在地面上照了照,虽然地面尘土上都是凌乱的脚印,但程知节判断徐世绩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脚印肯定在最上面只要仔细辨认应该能看的出来。

    只是他从来不曾做过这些事,哪里能分辨的出徐世绩的脚印?

    正急切间,忽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程知节回头去看原来是谢英登跑了过来,他立刻问道:“你有没有看到懋功?”

    谢英登二十岁左右,眉目俊朗,是个标志的俊俏青年,平日里喜欢穿一身儒衫更是显得卓尔不群。此人年纪虽轻但睿智而善辩,心性沉稳,难得见他有手忙脚乱的时候。可是此时他脸上的神色也是焦虑急迫,听程知节问他有没有看到徐世绩立刻就愣了一下。

    “你也在找军师?军师不是与你一道走的吗?”

    程知节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别人,于是低声说道:“走到这里的时候懋功忽然使诈将我打昏,我怀疑他是要去投燕云寨李闲!你没看到他?也不知道他走了多久了,这下可是糟了,他怎么能如此糊涂?!”

    “没走多久!”

    谢英登急切道:“刚才我和伯当在大哥帐中与单二哥起了争执,我气不过便要回去睡觉,遇到巡营的士兵说看见军师往东北方向去了,我想着再劝劝军师便一路追过来。那些巡营的士兵说军师孤身一人,我就怕出什么事,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没多久?”

    程知节连忙道:“你没有告诉那巡营的士兵不要乱说?”

    谢英登点头道:“我只说军师要去前面查岗巡哨,便一路追过来了。”

    “那就好!”

    程知节点头道:“咱们现在去追,或许还来得及。”

    “要不要告诉大哥?”

    谢英登皱眉问道。

    “不行!”

    程知节急迫道:“单二哥对懋功有些偏见,若是告诉了大哥自然也就瞒不住单二哥,咱们再想拉懋功回来也不能了,你听我的,这件事绝对不可以说出去。你若是跟我去追便一起去,若是不跟,你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咬金哥哥说的什么话!”

    谢英登道:“咱们这就走,若是追不上军师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两个人随身也没有带着兵器,想了想索性连火把也不带着,趁黑一路往东北方向去追,绕过巡营的士兵后悄悄从拒马上翻过去,两个人咬着牙一路狂奔。只是急切间也不知道方向对不对,黑夜狂奔,哪怕方向偏差一丁点出去的远了也休想再找到徐世绩。只是此时两个人也没了别的办法,只能拼了一口气狂奔。

    就这么追出去足足二里左右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两个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分头寻找。

    因为白天和燕云寨的人马没有打起来,瓦岗寨的人担心雷泽城中的燕云寨人马和城外的人马里应外合,所以翟让下令大军后退二十里安营。这二十几里的路程,黑夜中茫然不辨左右东西,要想追上徐世绩何其之难。

    ……

    ……

    追出去六七里之后谢英登长了个心眼,没有再发力狂奔而是停下来恢复了些体力,然后缓缓往前走尽量不发出什么声音,同时侧耳倾听周围有没有什么异样。之前听程知节说怀疑军师去投燕云寨,若果真如此的话说不得燕云寨那边会派人接应。毕竟在战场上的时候军师和那燕云寨的大当家李闲短暂的交谈过几句,当时大当家翟让和二当家单雄信已经返回本阵,军师和那李闲是不是约定了什么倒也无从得知。

    所以谢英登不敢再跑的急了,万一被燕云寨接应的人马发现,非但拉不回来军师,只怕还要将自己赔进去。

    就这么摸索着小心翼翼往前行走,谢英登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那种声音,就好像是有人被一棍敲在后脑上发出来的呼声,声音不大,但谢英登可以肯定是有人被偷袭了。

    只是他也没急着冲过去,而是第一时间伏倒在地上。

    趴在地上之后谢英登仔细侧耳倾听,从声音判断有人朝着自己这边快步走了过来。谢英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等到黑暗中那人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他猛的跃起来,一把勒住那人的脖子将其放倒在地。

    “你是什么人!”

    他掐着那人的脖子低声问道。

    那人挣扎了几下,听到谢英登说话忽然一愣:“可是应登兄弟?”

    “咬金哥哥?”

    谢英登一怔,连忙松开手将程知节拉了起来:“怎么会是你?”

    程知节揉了揉脖子道:“刚才我在那边看到有个人影一闪,我就追了过来,那人跑的很快也看不清是谁,我一路追过去不想却被那人偷袭,只是那人功夫稀松平常反倒是被我一拳砸破了鼻子昏迷过去,我仔细看了看见不是懋功却也辨认不清方向了。才往这边走了几步就被你勒住。”

    谢英登心里一震连忙问道:“偷袭你的人呢?”

    “被我打昏了,应该还在那边。”

    “快去看看!”

    谢英登急切道。

    程知节不知道谢英登想到了什么,但知道谢英登心思缜密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妥,他立刻转身带着谢英登往之前击倒那不明来路之人的地方跑去,明明只有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可是两个人朝着那个方向一路跑过去,哪里还能发现地上有人?程知节不信邪的在方圆几十米内来回跑,可还是一无所获。

    “咬金哥哥,你中了人家调虎离山之计了!”

    谢英登有些懊恼的说道:“之前你看到那人影的地方,定然便是军师和燕云寨的人马接头的所在,只是被你找到那里,于是燕云寨便派了一个人故意现身将你引走,只怕刚才那人挨了你一拳也是装作昏迷不醒的,当时哥哥你就应该逼问他才对!”

    “唉!”

    程知节恼火的狠狠一跺脚:“我怎么这么糊涂!”

    谢英登想了想说道:“我看今晚咱们是找不到军师了,还是回去吧,这事瞒不住,只能告诉大哥让他定夺。”

    “可是……”

    程知节叹道:“这样一来,还不又让单二哥得了理去?”

    “不然还能如何?”

    谢英登叹道:“就凭着咱们两个,总不能到燕云寨的营地中把人抢回来!再说,军师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反出咱们瓦岗寨,就算咱们进得去他能跟咱们回来?”

    他拉了程知节一把说道:“走吧,先回去再说。”

    程知节无奈点了点头,只好与谢英登一块返回营地。

    ……

    ……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在灯火通明的军帐中,李闲看着脸色有些疲惫的徐世绩说道。他笑了笑,然后递过去一个酒囊。

    徐世绩看着那酒袋子却没有接,而是自嘲的笑了笑道:“我本来也以为自己不会来的,可是世事难料,有时候连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和决定。”

    李闲嗯了一声,将伸出去的手收回来,扒开酒囊的塞子自己喝了一口,抬眼看了看徐世绩问道:“懋功兄是不是在怪我?”

    徐世绩摇了摇头,走到距离李闲身边不远处的胡凳上坐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李闲说道:“心中不痛快自然是有的,但你我之前为敌,你为求胜不计手段这也无可厚非,若是换了我在你的位置上,说不得也会这样做。”

    说完他缓缓摇了摇头道:“只是做起来或许没有你这般绝。”

    他看了李闲一眼问道:“你既然想让我过来帮你,却又设计害我,难道就不怕瓦岗寨的人一怒将我杀了?”

    李闲想了想看着徐世绩认真说道:“若是懋功兄因此而丧命的,我心中定然悲切,只是失去了懋功兄的瓦岗寨便不足为虑,所以,无论是懋功兄来找我,还是懋功兄被翟让那心胸狭窄的人杀害,对我都是极有利的事。”

    徐世绩听到李闲这番话居然没有生气,脸色平静的点了点头道:“对你来说,我死,或者我降,其实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

    李闲站起来说道:“得懋功兄相助如虎添翼,这黄河两岸便再无一人是我燕云寨的对手。得懋功兄,对于我来说便如得了半个天下。”

    “半个?”

    徐世绩自嘲道:“你倒是看得起我。”

    李闲摇了摇头道:“我又怎么会说些敷衍话?懋功兄兵法韬略之功胜我十倍,战场上正面厮杀靠的是阳谋取胜,而不是我所擅长的阴谋诡计小手段,这只是不入流的权谋之术,并非兵法。”

    “而且……”

    李闲笑了笑走到徐世绩身边道:“我怎么会不顾你……”

    他话还没说完,徐世绩忽然猛的一抬手寒光一闪那短刀从袖口中滑了出来,一刀刺入李闲的小腹中!

    红拂女张婉承送给李闲的那软猬甲小了些,小腹遮挡不住!

    刀子噗的一声刺了进去,一股血喷出来溅了徐世绩一脸。

    几乎是下意识的,李闲一脚将徐世绩踹飞了出去,这一脚虽然仓促但力度奇大,徐世绩的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掉在三米之外。

    他落地后挣扎的站起来,却见李闲低着头看着自己小腹上的刀子,然后抬起头看向徐世绩苦笑道:“我又怎么可能……不顾你的安危?瓦岗寨……有我的人保……保护你。”

    这句话说完之后李闲再次看向自己伤口,随即脸色一变。

    “有毒?”

    徐世绩听到李闲那话后脸色大变,想往前冲去扶着李闲却又忍住,想起李闲之前踹在自己身上那一脚显然是收了力度的,不然以李闲的本事,这一脚足以将他的肋骨踹断几根。便是一脚踹死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闲先是从鹿皮囊中取出一瓶解药,倒出一颗塞进嘴里,然后轻声极缓的对徐世绩说道:“莫大声说话,我刚才踹你的时候都没敢让你砸翻了桌子,不然外面的人听到必然冲进来,你便活不了了……若是可以,你过来帮我上药。你刀子上的是朱顶红,如果解的快还有的救。”

    徐世绩怔住,咬了咬爬过来接过那个药瓶问道:“怎么办!”

    李闲躺下来,感觉小腹中麻麻的没有一丝疼痛知道毒性已经开始蔓延:“将药丸碾碎洒在伤口上,我已经吃了一颗应该能暂缓毒性,只是这伤口就为难了,不能不止血又不能止血,有些头疼啊……”

    “到底怎样啊。”

    徐世绩急切问道。

    李闲忽然声音变轻喃喃道:“若是小毒哥在就好了…”

    再看时,竟然昏迷了过去。

第二百九十五章 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二百九十五章到底出了什么事?

    徐世绩其实没觉得自己能刺中李闲那一刀,而且他本来也没想过刺这一刀的。那柄喂了毒的短刀他从一开始也不是准备行刺李闲,而是准备留在最后万不得已的时候自杀用的。再者,他这次确实抱着来投李闲的心思,只不过却不是真心实意的投靠。

    整个瓦岗寨中,只有一个人知道徐世绩投燕云寨是另有目的。而这个人,在现在这个时候反倒是万万不会帮助徐世绩解释清楚的。因为那人不知道徐世绩会刺李闲一刀,说不定还以为徐世绩已经取得了李闲的信任。

    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徐世绩假意来投李闲这也算不得什么精妙的计策,他存的心思也极简单,只是想假意投靠取得李闲的信任,然后掌控燕云寨的部分人马,关键时刻露出一个破绽来就足够瓦岗寨的人取得胜利了。说起来这计策简单的很,也无趣的很,可偏偏因为这一刀而完全变了样子。

    徐世绩虽然接触李闲时间并不长,但以他对李闲的了解,自己这一刀就算刺的再突兀也只有两成不到的概率能刺中李闲,倒是有八成的可能自己被李闲逆袭杀死。

    他有这个判断是从李闲的个性习惯等等上推测出来,而若是换了张仲坚等人就更不会相信李闲被徐世绩刺中。以李闲那般惜命,怎么可能让徐世绩得手?就算李闲欣赏看重徐世绩,也不可能一丁点的戒心都没有,这是一件不符合常理的事,就如同瀑布倒流一样不符合常理。

    可是,偏偏李闲就真的被刺中了一刀,而且那刀子上还有毒。

    李闲是个下毒解毒的行家,所以他才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那短刀上的毒是江湖上下毒最常用的朱顶红,在塞北草原那座无名山上勤练刀法的时候,独孤锐志便特意给李闲讲解过朱顶红这种毒,当时独孤锐志便说过,中了朱顶红的毒只要解毒及时便没有什么大碍,李闲在霸州北面设计算计那些大隋骑兵的时候,那些兽夹和尖刺上涂抹的便是这朱顶红。

    所以,李闲遇刺这件事透着诡异。

    其一,以李闲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对徐世绩一点防备都没有?这若是换了别人也可以解释的清楚,因为见徐世绩这样的人才来投靠一时激动所以忽略了。可是这个解释放在李闲身上便说不通,一个身上最起码有几十种保命手段的人,一个从小到大被追杀无数次的人,一个将活下去当做第一要事的人,怎么可能毫无戒备?

    其二,朱顶红的毒发作缓慢,即便中了毒之后在一个时辰之内解毒便不会有什么问题。当日在霸州北面的时候那些中毒的大隋骑兵,中毒之后足足熬了近两个时辰才死去。李闲也是中了朱顶红的毒,可他怎么那么快便昏迷人事不省?

    这两点,着实令人深思。

    此时的徐世绩被人捆了手脚关押在一座空置的帐篷里,他靠在帐篷上闭目沉思,越想越觉得今天这件事有些不对。

    他知道李闲很欣赏自己,但绝没有到相信自己的地步。

    而自己之所以刺出去那一刀,其实也是一股无名火冲出来自己完全没有克制住。原因无他,只因为李闲那句无论你死还是你降,对我都是极有利的。只这一句话,徐世绩心中忽然生出的愤怒大的超乎想象。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听到李闲那样说的时候竟然有一种被至亲出卖的感觉?

    他隐隐想到了原因,只是自己却不愿意承认。

    这原因简单的很,这种感觉也每个人都有,只不过很少会因为陌生人而生出这种愤怒,即便被陌生人出卖,那种愤怒和这种愤怒绝对不是一回事,因为,被亲人兄弟出卖的滋味,要浓烈一万倍。若是徐世绩没把李闲当做知己,又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

    ……

    “安之哥哥身上不止一种朱顶红!”

    坐在李闲床边脸上带着凝重之色并且在第一时间做出判断的,正是随叶怀袖一同而来的张小狄。此时的张小狄脸上带着一种令人心忧的沉重,这种表情第一次出现在这个无忧无虑的少女脸上。

    她实在不曾想到,自己这次来居然会遇到这种事。

    在她心目中,安之哥哥是绝不会被打倒的。

    可是,现在躺在她面前的安之哥哥一脸死灰之色,呼吸极不均匀。胸腹间的伤口虽然处理过,朱顶红的毒也已经被李闲自己解的差不多了,可是他体内的另一种毒却因为朱顶红而爆发出来,与朱顶红冲突之后竟然融合,形成了一种异常棘手的毒素。

    “小狄,你是说……”

    叶怀袖脸色苍白的问道:“你是说,安之被徐世绩刺中那一刀之前,就已经中了毒?”

    张小狄点了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的,只是我还不能确定是什么毒,若是独孤大哥或者师父在的话,说不定能识得这种毒药。而且我身上也没带着药箱,能用的东西只能从安之哥哥身上鹿皮囊里寻找。可是…可是现在我只能看出这是一种慢性的毒药,却分辨不出是什么,无从解毒。”

    说着说着,泪水顺着张小狄脸颊流了下来。

    “小狄,不要急不要急!”

    张仲坚揽住小狄的头安慰道:“放心吧,已经派人去接许老和独孤锐志了,很快的,很看他们就会来的。只要许老和独孤锐志来了,你安之哥哥就没事的。”

    叶怀袖缓缓的伸出手,触摸到李闲的脸她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我去杀了那个王八蛋!”

    铁獠狼暴怒,虎目含泪转身就往外走去,却被陈雀儿一把拉住:“铁大哥,稍安勿躁,杀了徐世绩于事无补,而且说不得还少了些线索!”

    “管他那么多!”

    刘黑闼也是怒火滔天,他也转身往外冲:“我先去宰了那个无耻之徒再说!”

    “谁也不许去。”

    叶怀袖缓缓站起来,扫视了众人一眼后肃然道:“我还有事要去问徐世绩,谁也不许动他!”

    “凭什么听你的!”

    刘黑闼怒道:“燕云寨我只听将军的,其他人我才不管。那徐世绩伤了将军罪该万死,我现在就去活剐了他!”

    “来人!”

    叶怀袖叫了一声,眼神中透着一股坚决。

    大帐外涌进不少黑衣密谍,朝叶怀袖抱拳施礼。

    叶怀袖大声道:“今天在大帐中的人,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要放出去。若是有人敢硬冲出去,格杀勿论,将军醒来之后我自然会解释,你们只需听我号令!”

    “喏!”

    众黑衣密谍应了一声,随即将整座大帐都围了起来。

    ……

    ……

    “这件事有问题!”

    叶怀袖,达溪长儒,张仲坚,张小狄四个人在达溪长儒的帐中围坐,叶怀袖想了想说道:“现如今我只能说,给安之下毒的只有你们三人没有嫌疑,便是我自己都有理由怀疑,所以帐中那些将领们我必须都控制住。”

    张仲坚叹道:“你是说,他们之中有人给安之下了那慢性之毒?”

    “安之何其小心!”

    达溪长儒皱眉道:“一般的毒怎么可能辨别不出来?一般的人怎么可能给他下得了毒?”

    小狄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我只能辨别出,那毒毒性很缓,若不是被朱顶红的毒性诱出来并发,只怕再过一两个月也不会有所征兆。”

    “不行!”

    叶怀袖站起来说道:“我还是要去问问徐世绩!”

    说完,她便往帐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身对达溪长儒和张仲坚道:“军中之事就拜托您二位了,安之昏迷,瓦岗寨人马虎视眈眈,如今咱们……乱不得。”

    达溪长儒肃然道:“放心,我这就去巡营。”

    “我去安之帐中看看。”

    张仲坚拉起张小狄道:“小狄再多看看诊诊,说不定能推测出什么。”

    叶怀袖到了关押徐世绩的地方,才进门还没有站住,徐世绩睁开眼睛看着叶怀袖第一句话便是:“这件事有问题。”

    “哦?”

    叶怀袖皱眉问道:“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徐世绩道:“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我刺出那一刀虽然突兀,但我与李将军的距离有半步,在我出刀的时候我记得李将军身子动了一下,可他明显迟钝了那么一刹那,不然他完全可以避开我刺的那一刀。”

    “还有……我刀子上涂抹的是朱顶红,绝不是迅速致命之毒,李将军怎么会那么快便昏迷了过去?”

    叶怀袖看着徐世绩,眉头皱的更加深了。

    徐世绩叹道:“李将军身体肯定出了什么问题,这是我所肯定的!”

    叶怀袖听完之后站起来,缓步往外走去,自始至终只问了一句话,听了徐世绩几句话便就此离去。

    徐世绩看着叶怀袖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喃喃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PS:今天县电视台通知,从今天凌晨开始停电到明天晚上十点,我尽量去找地方码字上传,只是也没把握能保证三更,具体情况明天就知道了,县电视台也不是怎么靠谱的,上次说停电一天,半天不到就来电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对骂

    (这一章是昨晚熬夜码出来的,可是昨夜暴雨县城瘫痪,居然找不到地方上传,如今我是坐车到了五十几里外的大兴找了个网吧上传,就在这里码字了,三更应该问题不大。)

    第二百九十五章对骂

    整整一夜,张小狄都守在李闲身边,到天快亮的时候她惊喜的发现李闲身上的烧已经退了,才刚刚换过的绷带上渗出来的血也不再是那种漆黑如墨的颜色变得稍微浅了几分。李闲的呼吸也平稳了许多,只是脸上依然看不出一点血色白的吓人。

    张仲坚喝了一夜的酒也不知道喝空了多少酒壶喝了多少斤酒,只是无论怎么喝却都没有一丝困意。到太阳升起的时候父女两个人的眼睛里都是血丝,看起来同样的憔悴。

    “小狄,安之他怎么样了?”

    张仲坚看着躺在床上的李闲,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沙哑的好像风吹过破锣的声音,喝了一夜的酒嗓子里竟然还是干疼的要命,就好像一股火持续不断的烧着一样。

    “我也不知道……”

    小狄的嗓子同样变得有些嘶哑,她缓缓摇了摇头:“那徐世绩也不知道安之哥哥昏迷之前吃的那颗药丸是什么,虽然朱顶红的毒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可另一种毒好像还是没有缓解多少。我不知道这种毒是什么,不知道安之哥哥自己用的什么药,不敢胡乱下手。”

    “不过,看起来安之哥哥自己服下的那颗解毒丸应该效果是极好的,虽然没有将毒性尽解但最起码缓和了毒性发作,等到独孤大哥和师父来应该是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张仲坚叹道:“那就好……那就好……这小子福大命大,肯定不会出什么事的。”

    他下意识的去摸酒壶,却发现所有的酒壶都已经被他喝空了。

    正说着,叶怀袖撩开帘子走了进来挨着张小狄在李闲床边坐下来,伸手在李闲的额头摸了摸眼神随即明亮了一些:“烧退了?”

    张小狄点了点,看着叶怀袖问道:“叶姐姐,昨夜你一晚上没睡,还再查是谁给安之下的毒?有什么线索吗?”

    叶怀袖缓缓摇了摇头道:“谈何容易,安之本身就是用毒的高手,能瞒着他将毒下了只能说明两个问题。其一,这是一种连安之都无法辨认出的奇毒,而且毫无征兆,就算中了毒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发现。其二,下毒的人一定是安之特别信任的人,他毫无防范……可是,燕云寨中安之特别信任的人,谁又会给他下毒?”

    这个推论似乎陷入了死结中,无法解开。

    “若是知道安之中的什么毒,什么时候中的毒,往前推测过去或许会有所发现,现在这个时候我也暂时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张小狄垂首,眼圈一红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都是我没有学好医理毒理……”

    “如果是独孤大哥在的话,应该能看得出来安之哥哥体内这慢性之毒到底是什么。我……倒是想到了一种毒,只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只是印象中这中毒和安之哥哥现在的状况差不多,看着像是金狼花,可是却不敢胡乱下药。”

    张小狄轻声道:“若是下错了药,万一安之哥哥有什么不妥就麻烦了。”

    叶怀袖微微皱眉道:“金狼花是什么?”

    张小狄缓缓道:“我记得独孤大哥给我讲过,金狼花是一种生长在沙漠中金色的小野花,本来是无毒的,而且这种花朵晒干之后碾成粉末还可以当做香料使用,即便是直接吃进肚子里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在西域,很多人都有这种金狼花粉末烹调食物,能够增加菜肴的香味。”

    叶怀袖不解道:“如真是金狼花,既然无毒为什么安之会中毒这么深?”

    张小狄道:“关键就在这里了,金狼花无毒而且可以当做香料用作烹调,可唯独不能用来烹调鱼,所有的鱼都不行。加了金狼花粉末不管是任何一种鱼,都会产生一种毒性,只是这毒性却极为柔和,即便是中了毒也不会有什么征兆。若是毒量少的话,便是三五年也未必有什么祸端,除非是整日吃用金狼花粉末烹调过的鱼,毒性缓缓积累起来后突然发作。”

    “你说金狼花是产自西域的东西?”

    叶怀袖微微皱起眉头问道。

    张小狄点了点头道:“独孤大哥是这样说的,他说金狼花需要极炎热干燥的地方才能种植,咱们中原并不适合,所以中原人对这种花知之甚少,我记得独孤大哥说过,他研制的朱颜红便是在朱顶红的基础上添上了这一味金狼花粉末,然后使朱颜红真正做到了无色无味。”

    听张小狄解释完,叶怀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李闲喜欢吃烤鱼,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如果燕云寨中有人利用李闲的这个嗜好然后将金狼花的粉末放进烤鱼中,一次性的药量虽然不多不浓烈,但长此以往的话李闲体内的毒素就会积累到一个惊人的地步。

    可是李闲吃的烤鱼都是他自己动手烤的,用的也都是他自己配置的调料……既然小狄都能隐约猜到金狼花这种东西,李闲没理由不知道。总不能是李闲给自己下毒想慢慢慢慢的毒死自己吧?

    “将领们都还扣着?”

    张仲坚问了一句。

    叶怀袖摇了摇头道:“今天天没亮的时候,达奚江军就将铁獠狼,骆傅,雄阔海和陈雀儿裴行俨五个人叫了出去,其他人都还在大帐中。”

    “有律臣在,军务上的事就不用太担心了。”

    张仲坚叹了口气道。

    叶怀袖想了想忽然低声道:“虽然还暂时看不出谁的可疑最大,但这个人下的既然是慢性毒药所以只怕他也没想到安之会出事,他本来就是想用这慢性之毒掩人耳目的,可安之突然出事,这就必然会让这个人惊慌,只要他还在咱们燕云寨,他一定会露出马脚来。”

    她看了张仲坚一眼缓缓道:“我一定会查出来!”

    ……

    ……

    达溪长儒将铁獠狼,骆傅,雄阔海,陈雀儿,再加上一个裴行俨从那座大帐中叫了出来,让他们各自回营约束手下士兵,若是瓦岗寨人马前来挑衅的话就谨守不出,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出营迎敌。

    铁獠狼依然领锐金营,雄阔海兼领厚土和洪水两营,骆傅依然领青木营,裴行俨为巡营大将,领执法队来回巡视,不准任何人擅自出营。

    安排好了之后达溪长儒又派人进雷泽城中联系镇守雷泽的烈火营都尉东方烈火,让他按约定好的计策行事。

    已经很久不曾亲自领兵的达溪长儒忙活了后半夜和整个上午,已经五十多岁的他难免感觉到疲乏。只是安排好了所有事情之后却没心思去休息,快步赶到了李闲的帐中探望,而此时李闲依然还在昏迷之中。

    或许是因为徐世绩来了燕云寨大营的缘故,上午瓦岗寨那边也没有什么动作。斥候能看到瓦岗寨中人马调动,却一直没有出营。达溪长儒下令提前吃了中午饭,果不其然,按照往日正常时候才吃午饭的时间,瓦岗寨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

    瓦岗寨马军首领程知节亲自在燕云寨营外叫阵,燕云寨中人马尊达溪长儒的号令只是做好准备迎战却并不出营。从午时左右开始,程知节命令士兵不断在营门外叫骂,骂的话语极尽恶毒,燕云寨中诸多将士都被气的请命出营交战,达溪长儒以李闲的名义命令诸军凡有人擅自出营者杀无赦。

    瓦岗寨的人在外面足足叫骂了一个时辰,燕云寨将士没有将令不敢出营一个个都有些憋屈,将士们都不知道李闲受伤的事,所以大部分人还以为这是李闲的计策。只是营外那瓦岗寨的人马也太得寸进尺了些,叫骂的词语十分伤人。这种情况直到王启年匆匆自雷泽城中赶来才扭转了过去,只见号称李闲麾下第一虎将的王启年王都尉,带了几百名护粮兵在营门口列成阵势,他喊一句那些护粮兵便跟着整齐大喊一句,一时间骂回去的话倒是花样百出层出不穷,没用多久便扭转了颓势,倒是把那些瓦岗寨叫阵的人马骂的一个个脸红脖子粗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厮杀。

    一个时辰之后瓦岗寨换了单雄信带了两千骑兵叫阵,单雄信见燕云寨的人马不敢出营交战,于是命令骑兵在燕云寨大营外来回奔驰挑衅,换了生力军的瓦岗寨这一波骂战倒是又有了起色,只是骑兵们却不敢靠得燕云寨大营太近,燕云寨中数千弓箭手已经严阵以待,只要有人靠近立刻乱箭射过去。

    单雄信又带着人足足叫骂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燕云寨的人马依然坚守不出。而且因为王启年的“善战”士兵们之前的颓丧一扫而空,有人更是找来一个高凳扶着王启年爬上去,十几个士兵举着盾牌将其周身上下都护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嘴便是。

    “原来我还以为燕云寨的人也是一路英雄豪杰,原来却是一窝胆小怕死的老鼠!要是不敢应战就滚回家去帮着婆娘奶孩子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单雄信催马在距离燕云寨大营百米左右来回奔驰,一边纵马一边破口大骂。

    王启年见那敌将嚣张,清了清嗓子骂道:“门外那个矮冬瓜死矬子还不如马鸡-巴高的侏儒残废,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燕云寨的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你们家军师跑来投降我家将军高兴于是给你们瓦岗寨点脸面今日不跟你们打,可是你也别给你脸不要脸啊。再说了,就算是要打我们燕云寨的英雄豪杰也只是跟人打仗,瓦岗寨整个猴儿骑马出来丢人现眼我们也跟猴儿打?我们就当是看杂耍呢,而且你越跑的欢叫的欢,老子看的越开心快活!”

    这一番话骂出去一气呵成,中间一点停顿都没有那叫一个水到渠成。单雄信本来就因为身子太矮而有些自卑,此时被燕云寨那对骂的人揪着这一点不放往死里恶心他,他早已经气的七窍生烟。单雄信一张脸都气成了铁青色,勒住战马以长槊遥遥指着王启年大骂道:“只知道躲在盾牌后面的缩头乌龟,有本事出来跟你单雄信爷爷决一死战。”

    王启年扯着脖子哈哈大笑几声后喊道:“你先说老子是缩头乌龟,然后又说你是我爷爷,傻-逼了吧!不过看你那样子还真像是个去了壳的王八,来来来,转过身来让我们看看,屁股上有没有一根小尾巴。老子不出去是因为怕日后被绿林同道笑话,说我燕云寨鼎鼎大名的王启年欺负你一个板凳高的小娃娃,我丢不起那个脸!你还真当我怕了你?”

    单雄信气的几乎吐血,高声喊道:“有种你出来!”

    王启年不屑的撇了撇嘴道:“有种你进来!”

    “你出来!”

    “你进来!”

    到了后来,这对骂便好生无趣起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交锋

    第二百九十六章交锋

    王启年在营门口大发神威,骂的单雄信七窍九孔似乎都在往外喷着火,可是单雄信空负一身武力却偏偏施展不出来,骂,他是万万骂不过王启年的,打,王启年是万万不会出去和他打的。一个使劲叫着有本事你出来,一个针锋相对道有本事你进来。只是喊来喊去连他们两个都觉得无趣,一个骑在战马上呼呼生气,一个回头招呼士兵们赶紧取水来给自己润润喉咙。

    让进来的人明知道外面的进不来,让出来的也明知道里面的不出来。

    就这么对骂了两个多时辰,待单雄信恼火的回到阵中摔了头盔的时候,西面的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也就是正是八月间白日还显得很长,若是换了冬日哪怕是初春,这个时候太阳也早就沉进地平线下面睡大觉去了。

    虽然即将日落,但天色已然明亮的很。瓦岗寨的人马在烈日下考晒了半日一个个如同脱了水的青菜般蔫了下去,有很多士兵已经站得腿发酸脚发麻,毅力大些的以手中长矛支着身子还在坚持站着,毅力一般者已经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连骂娘的力气都舍不得使了。单雄信倒是还显得精力旺盛,可是这精力挥发不出去他憋得更加难受。

    见瓦岗寨叫阵的骑兵退去,燕云寨中士兵们顿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众人将王启年如英雄一般接回大营里面,被人举着往前传递一直到李闲军帐的时候王启年居然脚都没有沾地。这等礼遇让王启年大为满足,他骄傲的如同一直斗胜了的公鸡般昂首挺胸,只是没人注意到他笑容背后的那一丝隐藏极好的忧虑和不安,一直到进了李闲军帐里面,王启年的脸色才变得肃然沉重,尤其是看到坐在大帐中主事的竟然是达溪长儒的时候,王启年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推测。

    “将军……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王启年对达溪长儒施礼后直接问了出来,脸上哪里还有之前骂赢了瓦岗寨叫阵人马时候的那种得意?

    达溪长儒摆了摆手示意王启年先不要说话,他高坐在李闲的位置上问铁獠狼道:“如今营外瓦岗寨人马士气如何?”

    铁獠狼抱拳道:“回将军,属下刚才亲自去看了,瓦岗寨的人马在外面晒了半日骂了半日已经疲乏,大部分士兵坐在地上休息,阵型混乱,属下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退去。”

    达溪长儒冷笑道:“哪里是那么容易想退回去便退回去的?”

    他站起来扫视了帐中人一遍沉声道:“瓦岗寨在外面气势汹汹的骂了半日,士兵们都憋足了一口气准备出去厮杀,你们也想出去厮杀,我也想!现在正是好时机,雄阔海,你亲自带领三千步兵,出营门后猛攻瓦岗寨左翼,只求牵扯其左翼兵力,不可深入!”

    他此时气质凛然一变,在铁獠狼等人眼中,达溪长儒似乎又一下子回到了过去,成为了那个令外族闻风丧胆的大总管!

    “喏!”

    雄阔海抱拳应了一声。

    “骆傅,你带三千步兵,攻瓦岗寨人马右翼,如雄阔海一样只佯攻不可深入,你们二人但见瓦岗寨中军乱起,便立刻挥军发力猛攻,压制住瓦岗寨两翼不能回撤救援其中军!且记住,只要瓦岗寨中军不溃,你二人就不可收兵!”

    “喏!”

    “裴行俨!”

    达溪长儒大声叫道。

    “末将在!”

    一身铁甲的裴行俨上前一步抱拳应道:“请将军吩咐!”

    达溪长儒道:“李将军重信重义,答应救出你的父亲便救了出来,其间无论付出多少心思多少努力也从未想过敷衍你,而现如今也到了你帮李将军的时候,我若是命你为先锋,领精骑一千猛攻瓦岗寨中军你可敢否?”

    “将军待我以国士,我当以国士报之!”

    裴行俨大声说道。

    “好!”

    达溪长儒肃然道:“我只给你一千精骑,是因为你虽然为先锋却也是一支佯攻之兵,待你冲杀瓦岗寨中军之际,我会亲自率领三千精骑支援你,一举将瓦岗寨中军打乱!而且,我已经派人到雷泽城内和东方烈火越好,一旦咱们这边出兵他立刻率领城中人马袭扰瓦岗寨的后队!”

    说完之后达溪长儒昂首问道:“你们可有必胜之信心!”

    “破敌!”

    众将齐声高呼一声。

    待布置完毕将领们都出去准备的时候,达溪长儒看了王启年一眼,眼神中都是欣赏和欣慰:“当日留下你的时候,众人皆说你无用,唯独将军说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是个怀才不遇的可怜人,只要给你机会你定然能大放异彩,看来将军没有看错你。不瞒你说,将军确实受了些伤不宜亲自出征,不然又岂会容瓦岗寨那些跳梁小丑作祟?”

    “将军他……无碍?”

    王启年试探着问了一句。

    达溪长儒摇了摇头道:“短日内,无法亲自出征。我不瞒你,也希望你不要胡乱说出去。”

    “自然不会!”

    王启年肃然道:“只是整整一天将军都没有露面,咱们燕云寨的士兵们就算不会想到什么,但难保瓦岗寨那边不会推测出来什么端倪。依我看……”

    王启年往前走了几步,贴近达溪长儒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达溪长儒眼前一亮随即赞许道:“你果然如将军所说,心思灵敏,智谋过人!”

    ……

    ……

    翟让看着手下中首领叹了口气道:“本来有件事我答应了懋功不要说出来,待事成之后再告诉你们,只是今天整整一日没见到燕云寨那李闲露面,也没见懋功露面,我推测事情已经有了变故,所以倒是不得不说出来了。”

    众人见大当家提到军师皆站直了身子,打起了精神侧耳倾听。

    翟让清了清嗓子说道:“前两日晚上时候懋功独自来找我,他说燕云寨李闲那厮为了击败咱们瓦岗寨,所以想出了无耻的离间之计。为的就是让我瓦岗寨中兄弟们不再互相信任,那燕云寨便有了可趁之机。懋功说自他和咬金兄弟从东平郡归来之后,便有人揣测他收了李闲那厮的好处,可是懋功却无法辩驳,虽然我劝过他清者自清不必太过计较,但懋功说为了咱们瓦岗寨着想还是要将这件事解释清楚。”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淡淡的看了单雄信一眼,单雄信的脸立刻便有些发红。

    “只是光凭一张嘴解释,懋功怕无法取信于人。于是他便想出了一个计策,假意去投降燕云寨,然后里应外合,将燕云寨的人马杀一个片甲不留。”

    单雄信听到这句话心中冷笑,心说翟守义你现在倒是说的好听,前几日你心中的怀疑比我还要重几分,如今倒是装的道貌岸然!

    翟让原本字礼成,后来行走江湖多仗义之名,于是他便把自己的表字改为守义,倒也是被不少人赞美过。

    翟让不知道单雄信心里想的什么,依然自顾自说道:“昨夜懋功出走投靠燕云寨,并不是他真心投降而是定下的计策。他临走之前曾经说过,若是今日咱们率军进攻他若是成功的话必然出现在咱们面前,这样是告诉咱们他已经打入了燕云寨里面。可是今日整整一天,懋功都没有出现。”

    “我忍不住便将这件事和你们单二哥还有伯当兄弟说了,你们单二哥担心是懋功出了什么危险,劝我将此事与大家说明,集思广益,咱们也想出个法子来将懋功救出来才是大事。我也担心是不是懋功一时心急刺杀了那李闲,不然为什么那燕云寨的大当家也一直没有露面?”

    他看着单雄信微笑道:“你们单二哥虽然性情是急了些,可也是为了咱们瓦岗寨好。懋功是深知这一点的,所以他才会想出这个法子来击败燕云寨。”

    单雄信见翟让给自己面子,虽然心中对翟让颇不满意却还是抱拳道:“以后我一定会沉稳些,再也不能将兄弟们置于险地。”

    程知节冷笑一声,表情愤懑不屑。

    他心说若不是你和大哥当日不信我和懋功,懋功会想出这等危险的法子来证明清白?如今倒是来做好人,早些干嘛去了?!便是谢英登也觉得今日翟让和单雄信都显得太过做作了些,一点真情实意都没有。大哥翟让,明知道懋功有心为自己证明清白,却还是怀疑,今日若不是王伯当劝他,他和单雄信还推测说上了徐世绩当,徐世绩这是借机真的投靠燕云寨李闲去了。

    “大哥就说怎么办吧!”

    李密临走前留在瓦岗寨的心腹张亮抱拳道:“我们都听大哥的吩咐,只要能救出军师,我便是豁出去这条性命也在所不辞!”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心中感慨,人家李密的人才来没多久都如此仗义,倒是瓦岗寨中原来的兄弟们勾心斗角,一个个不肯相信彼此!偏是谢英登和王伯当这两个心思剔透之人,一眼便看出张亮这是在借机收买人心。

    张亮是个黑瘦汉子,一双眼睛倒是格外的大且明亮。

    “我虽然进咱们瓦岗寨的时间最短,但向来敬重军师,如今军师落难,我愿请命率一支人马攻打燕云寨!”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翟让摆了摆手道:“咱们得先想出个万全的法子才行,不然若是贸然进攻再伤了懋功的性命就坏了。”

    翟让说完这句话之后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人说话,一个个都视线都盯在自己脸上。他见手下众人都等着他拿主意,忽然心中生出一股悲伤来。

    要是懋功在就好了,密公要是在就更好了,一定能想出个好办法来,怎么会有现在这种尴尬局面?

    正想着,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急切的喊道:“报!燕云寨人马来袭!”

    众人一惊,翟让也是脸色大变,他连忙快步往帐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喊道:“快快快,你们都回去约束部下,准备迎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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