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放长线钓大鱼
如果不是因为时间太晚,郭知言一定会扯着郭拙诚谈上好一会。
第二天早上上学,郭拙诚在教室里看到了兴致勃勃的梁凉。她悄悄而高兴地告诉他说她今天送来了二十多斤蔬菜,学校食堂全部收下了。她还告诉他说她家里同意她念几个月书。
对于自己能顺利解决梁凉的后顾之忧,能让她安心在教室里学习,郭拙诚感到有点小小的得意,心里期盼有朝一rì梁凉能站站高高的舞台上,用她美妙、甜润的歌喉征服观众。
他刚坐到座位上,同桌的舒巧就偏转头,低声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郭拙诚反问道:“你又不是校长,我用得着回答你吗?”
舒巧眉头皱了一下,说道:“我是同学,问问不行啊?你怎么像刺猬似的?”
郭拙诚笑了,说道:“我是刺猬还是你是刺猬,那天在你家我被你讽刺了不知有多少次呢。”
“小气鬼!”舒巧嘀咕一句,突然低下头凑近他的脑袋,“你媳妇儿,对不对?sè狼!”
郭拙诚点了点头,说道:“我倒是想,可人家未必愿意。你不看我多大年纪,可能吗?”
舒巧抬头装着无意回头的样子扫了坐后面的梁凉一眼,又转回来,低声说道:“她的眼睛都落在你身上,只想把你……,哼!”
最后这声“哼”舒巧都不知道自己哼谁,脸上悄然浮起一层羞涩,又说道:“我知道。”
郭拙诚自言自语地说道:“你知道什么,御姐?”
“玉姐,她叫梁凉,哪有玉字?”舒巧不解地问道,“她的小名?”
郭拙诚从书包里将书本拿出来放在桌上,说道:“我说你太八卦了吧?关你什么事?”
什么是八卦她不懂,但关你什么事却很明白,她脸sè更红,争辩道:“我就是要管!你是我爸同意来的,你要犯错,我爸也有错。”
郭拙诚一阵无语:到底是自己太成熟还是她们太不成熟,说话怎么就跟孩子似的。
他就没考虑自己的真实年龄可以做舒巧等人的父辈还有余,这些同学的年纪本来就不大,她们还是孩子。加上她们对他有一丝疑惑、一丝奇怪也有一丝好奇,说话自然就这样。
这一天倒是风平浪静,郭拙诚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回家的路上也没有混混出来装逼。提着梁凉从家里带来的、强行要送给他的一小坛酸菜不急不慢地往家里走。直到快进大院了,才看见穿着便装的俞冰站那里。
见郭拙诚走来,她先看了一下四周,然后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郭拙诚走过去,问道:“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干什么?是不是问出什么消息了?”
俞冰反问道:“你怎么不先问我们抓到熊癞子了没有?”
郭拙诚冷笑道:“如果你们连一个半死不活的家伙都抓不准,那也太无用了。”
俞冰又看了四周一眼,小声说道:“他们确实是熊孟元花钱请来打你的。熊孟元和熊癞子是堂兄弟。熊癞子曾经犯过不少案子,只是都已经处理过,可以说大罪没有、小错不少。现在我想请你问问你爸爸,是马上抓捕熊孟元还是等一段时间再动手。……,一旦动了熊孟元,藏在他背后的人就会知道。”说着,她的眼睛还眨了眨。
郭拙诚心道: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想不到你这丫头还有点心思。知道打草惊蛇的道理。
如果让俞冰知道他心里想的,她恐怕马上就要暴走:竟然被一个小屁孩蔑视!
郭拙诚想了一下,说道:“先等等。等三四天再看情况。”
俞冰犹豫了一下问道:“是你爸爸的主意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郭拙诚在那天审问李建勇的时候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她见到郭拙诚直接说出主意后,并没有立即质疑他的话,而是提醒了一句。
对于这么大的事情,就是她也有点拿不定主意。
郭拙诚回答道:“这个事情我爸压根不知道。我不想让我的事引起我爸烦心。原因嘛,很简单,现在是县领导争抢位置的关键时刻。如果因为我的事抓了张怀威,知道的人会说张怀威罪有应得,不知道的会说是我爸在打击报复、公报私仇。”
俞冰想不到一切都是郭拙诚自己在做主,估计熊癞子背后的人也是这个小子自己判断出来的,她心里不由有种怪怪的感觉。
她说道:“如果从熊孟元这里确认是张怀威指使的,他就是罪犯。我们就可以抓他。你爸他……”
言下之意就是抓了他,你爸就少了一个政敌,少了一个竞争者。怎么还等几天?
郭拙诚笑道:“不急。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立这个功的。”
从前世高官位置重生而来的他自然比俞冰更了解官场上的事情。
俞冰有点生气地说道:“我不是想立什么功的好不好。我是……,算了,跟你一个小孩说不清。”嘴里说郭拙诚是小孩,可她心里却默认了郭拙诚的决定,说道,“那我走了。我们会一直注意他们的。我保证熊癞子再也不敢害你。”
郭拙诚说道:“谢谢!”
看着俞冰离开的背影,郭拙诚笑了笑。他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怕别人说父亲公报私仇、打击报复而不动张怀威。更是因为他觉得张怀威这个人还有点用,可以利用他来对付洪杰。如果现在就把他抓了,只要他不开口,未必能牵涉到洪杰。
现在有了他雇凶伤人的证据,张怀威可以说是死老虎一只,他又没有资格与父亲竞争县委书记的位置,先放着没有什么害处,可以让他和洪杰搅在一起,让他和他越搅越深,让洪杰越来越疯狂。
等他们坏事做多了,只要突破一个点,洪杰想撇清都不可能。等时机一到就可以将他们一起连根拔起,多爽!
郭拙诚的想法是对的,洪杰和张怀威以及组织部长昨天晚上密谋到深夜,炮制出一份名为《郭知言是水甸县右派的总后台》的举报信,今天一早就派人直接送到地委有关领导的手里。举报信里写可谓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连昨天下午“专家调研组”提前支取的经费数目都写的明明白白。
就在今天上午,洪杰、张怀威两人还再次密谋了发动水泥厂工人闹事的行动。密谋完之后就让他们的那些狗腿子前往笔架山水泥厂。
第四十七章 两只老狐狸
地区行署专员汤和chūn拿着洪杰派人送来的举报信看了又看,心里非常犹豫。
如果是一年之前看到了这封信,他想都不想就会下令抓人,甚至于无需下令,只要暗示一下,县委副书记洪杰自己就可以将郭知言抓起来。
可是现在不同了,上面的政策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准信,各地类似的问题都没有处理好,或者说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
至于洪杰等人心里打的小九九,汤和chūn自然洞若观火,更何况洪杰是自己亲自提拔起来的铁杆亲信。洪杰的目的无非是想利用这个把柄将郭知言打压下去,即使时间不长也行,只要在这关键几天不让郭知言参与竞争县委书记、县长的宝座就行。
主管党群的洪杰本来在水甸县坐第三把交椅,原县委书记贾清泉因为“217灭门案”被抓,县长谭静秋也牵涉其中。虽然组织上暂时没有动谭静秋,但大家都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他最多算是一个过渡xìng人物。
如果不是郭知言在“217灭门案”中立了大功,怎么说洪杰都应该顺利上位。
地区行署专员汤和chūn已经从其他渠道知道了昨天发生在水甸县的事:郭知言和洪杰在谈判的时候相互拍桌子、相互对骂。郭知言表现得异常强势,完全不顾洪杰是他的同僚、同级官员……
“洪杰肯定是要帮的,可郭知言在省委书记心里留下了印象,我该怎么办呢?”汤和chūn一时真难以下决心。
想了好一会,汤和chūn这才站起来,拿着举报信朝地委书记卢南陵的办公室走去。
地区行署办公大楼和地委办公大楼各自一栋,但中间有天桥相连。看到汤专员过来,书记的秘书连忙进去通报。
看见汤和chūn进来,卢南陵忙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和汤和chūn坐在同一条木沙发上后,问道:“老汤,有什么好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汤和chūn笑了笑,然后将举报信递给他,说道,“有关水甸县郭知言的举报信,想必南陵书记也已经听说了。”
卢南陵接过举报信扫了一眼,然后又递回给汤和chūn,问道:“和chūn,你的意见呢?”
汤和chūn心里虽不想立即摆明立场,想和对方通气后再写,但听他如此逼迫表态似的询问,只好说道:“我建议让他停职反省。书记的意见呢?”
卢南陵故意装着沉思的样子,先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散给汤和chūn一支,自己叼上一支,让汤和chūn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才说道:“和chūn,你的意见很有道理。行,你写上吧,我也签署一下。有些事情还是不能胡来。”
汤和chūn心里骂娘:玛个逼的,老子若想在报告上直接签字,还用得着眼巴巴地跑到你这里来献媚?当时就可以写好了交给下面的人处理。
他试探着说道:“南陵书记,这样不好吧。现在上面的情况又不知道……”说到这里,他不再说下去,等待卢南陵接话。
卢南陵岂会上当?他又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从嘴巴里取出来,右手拿着看了又看,似乎在研究这烟与平时抽的有什么不同,过了良久才抬起头,对汤和chūn说道:“咦——,你怎么不说了?”
汤和chūn心里又狂骂了一声,嘴里却说道:“南陵书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洪杰同志的关系不错,以前都在同一个县工作过一段时间。如果我在这信上这么签署的话,我担心会被人误解。”
卢南陵宽慰道:“和chūn同志,你想多了,也不应该这么想。我们做领导的哪有不被人误解的?如果我们因为担心误解而不坚持自己的观点,那我们还能干什么?
不如回家去抱老婆看孩子去。你不会突然改变立场开始同情右派,和郭知言有一样的想法吧?……,是啊,这几率也许真有百分之五十。”
最后这句话让汤和chūn的血直往脸上涌,整张脸变成了酱紫sè。
所谓的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也就是一半对一半。卢南陵这么说无异于指着他的脸说他在搞政(治)(投)机。
汤和chūn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唰唰写了起来:“这是一种很不好的动向,必须严肃认真地对待。对于郭知言所犯错误,建议有关部门进行细致调查,将其停职反省。”
可是写到最后落款的时候,他却有点写不下去了:“糟糕,这不是中了姓卢的激将法吗?万一将来那些人真的好了,那我岂不惨了?”
想到这里,他马上加了一句:“再次请南陵书记批示”,这才签上自己的名字:汤和chūn。
增加的这几个字自然有将卢南陵绑架在一起的意思,同时用“再次”二字点明自己这个处理意见已经和卢南陵通过气,但需卢南陵最后拍板。
卢南陵的目光虽然没有盯着汤和chūn,但余光一直落在报告上。开始的时候,他心里暗喜:姓汤的,这次又要落入老子的圈套吧。
可是,等看到汤和chūn加上了最后这句话,卢南陵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没有蠢人,心里不由一阵烦躁,吸烟也不顺里,一股烟呛得他大声咳嗽起来。
汤和chūn将签署了自己意见的举报信轻轻推到卢南陵面前。
他一边拧上钢笔的笔套,一边起身说道:“那我就不打扰南陵书记办公了。”
说完,他站起来稳步地朝外面走去。
只不过他的内心远没有表面的镇定。虽然刚才靠玩小聪明还击了卢南陵一下,但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没有达到,既没有从卢南陵这里有关右派的政策信息,也没有摸清卢南陵对待郭知言的态度。
汤和chūn太自责了。实际上卢南陵自己也不知道上面对那些人的政策,他也不知道如何处理同情那些人的郭知言。刚才的他完全是虚张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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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报告到了
按卢南陵内心的真实想法,他趋向于严肃处理郭知言,就如汤和chūn在举报信上签署的一样。如果这样的话,哪怕将来政策真的变了,右派真的得到了重视,到时候他最多是写一份检讨和当面道歉而已,政治风险并不大。
相反,若对郭知言放任不理,很可能将来因为政策不变化,他被人视为郭知言的支持者,那就万劫不复了。
况且在水甸县的右派中,虽然有一个曾经担任过省委领导,但那都是昔rì黄花,真正能与在职地委书记对垒的没几个,这些人反不了天。
可是看着举报信,他又犹豫着不敢下笔,毕竟还是有风险。
他刚才说汤和chūn搞政(治)(投)机,他又何尝不是?
他思考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对这事冷处理,等两天去省城开会的时候打听一下。他知道洪杰等人之所以提交者这封举报信,其目的不是纠缠于右派问题,而是阻拦郭知言上位,可谓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他恰恰不想洪杰上台。
作为地委书记,几个县委书记必须尽可能地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果自己的亲信贾清泉下了之后让汤和chūn的亲信洪杰上来,那他的损失就太大了,等于将自己半壁江山易手给对手,让他怎么服气?
他决定等水甸县的领导班子定下来之后再处理这封举报信的事情。如果因为右派问题出了麻烦,到时候将郭知言往死里整就是,死整郭知言不就可以表明自己反对右派的立场了吗?
在他眼里别人都是可以牺牲的筹码,包括他们的钱财、仕途、幸福甚至生命。
……
郭知言自然不知道上上下下都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更没有想到连地委书记、地区行署专员都拿他当武器攻击对方。他现在每天都收到那几个“专家综合调研组”递上来的考察报告,如饥似渴地阅读、分析和思考。
这些右派为了引起上级组织的重视,对这个机会看得很重,正拼命地工作着。
汲取了前几天的教训,田小燕下班回家后很快地做了两个菜。母子俩如打仗一般地吃完饭之后就离开了家,一个去了她要好的姐妹家去玩,郭拙诚则拿着一本书走到了公园里。以此来躲避别人的sāo扰。
想起确实有点狼狈,但更多的是无奈。
郭拙诚坐在公园的凳子上看书,当天sè暗下来之后将书收起来开始锻炼身体。他最喜欢练的自然是他前世就着迷的“永chūn虎狼拳”。
一直到时间很晚了,过了与母亲约好的时间后,他才意犹未尽地回家。当他到家的时候,父母都已经在家里了。。
郭知言兴致勃勃地和儿子谈起了“专家综合调研组”的事情,再次感叹儿子想的这个办法好,他还拿出调研组提交的几份报告给郭拙诚看。
郭拙诚想不到这么快就有文字xìng的东西出来,好奇地拿起读着。因为时间仓促,报告里面的内容并不多,也因为政策限制和人们受时代的局限,报告里面的真知灼见也很少,虽然在某些方面有些突破,但还是没有谁触及吃大锅饭、人民公社的问题,纯粹是就农村、工厂的情况进行纯技术xìng的探讨。比如禾苗缺肥、工厂原材料紧张什么的。
想到他们的身份,郭拙诚也释然了,他们才委以“重任”几十个小时,哪敢“放任”自己,哪敢畅所yù言?
郭拙诚看了一会,就有意和父亲说起了全县工作计划的事。父亲果然很惭愧地说他实在太忙,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如何深入地写它。他准备等事情忙过之后,有空闲的时间再写。或者干脆找以前的工作报告做范文写上一篇就是,他相信有了“专家综合调研组”的材料做参考,写出的文章一定不会差。
于是,郭拙诚很“自然”地谈起了他的思路,将有关农业生产的问题、右派的问题、高考地问题说了一遍。
每一个问题,郭拙诚都从实际出发,一步步地推论。对于农业“三熟制”、“土地深耕”的问题,郭知言现在不太熟悉,他就随意说了几句。对于右派则说的详细多,说的最多的是右派的生活处境、他们的工作能力以及他们出来工作的话对国家的贡献。
对于恢复高考制度,郭拙诚不但讲了这是周恩来总理提出实现四个现代化的需要,也是落实贤圣同志提出的“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号召的需要,更是当前各行业发展的需要。
浅显的道理,迫切的需求,郭拙诚说得父亲频频点头,不断地说道:“是啊,是啊,你说的对,说的透彻。”
这让旁边的田小燕又自豪又好笑,说道:“我说你们父子俩,到底谁是父亲谁是儿子啊,一个父亲被儿子教训得直点头,还真是奇事一桩。儿子,我看你来当县委书记算了,你比你爸还明白。我都不知道是高兴好还是担心好,怎么看怎么有点妖孽。”
郭拙诚笑着说道:“聪明人到处都有,我不是继承了你们的优秀因子吗?……,我能说这么多,是因为我一天到晚没有什么事,看了报纸听广播,听了广播看报纸,不想这些时想什么?你问爸,我说的哪些是凭空想象的,都是从我们身边的事实推导出来的。至于当官,我还真的想,就是想了好久也没有想出小孩怎么当官。”
郭知言、田小燕都乐了。
田小燕说道:“聪明的孩子我也见过。曾经有一个孩子二岁不到就能认一千多个汉字,还能背一百多首古诗。跟人说话还能说出成语什么的,比拙诚还吓人。”
郭知言提醒道:“老田,你可不要在外面说儿子的事,弄得人人都知道不好。”
田小燕白了丈夫一眼,道:“就你知道。我倒认为别人知道了没有有什么不好。我看你是怕人家知道堂堂县委副书记有事找儿子要主意,怕别人笑掉大牙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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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阴招又来了
当郭知言开心地和儿子交谈的时候,洪杰和张怀威两人却忧心忡忡地坐在书房里相对无言。书房里全是烟雾,本就不怎么明亮的白炽灯在烟雾越发显得暗淡。他们的鼻子、嘴巴还在继续喷shè着浓烟,让房间越发显得yīn暗。
张怀威大大地吸了一口烟,说道:“洪书记,现在最好的办法,最有效的办法还是劝汤专员出面,把这个家伙抓起来。否则,事情就麻烦了。”
洪杰没好声气地说道:“你说的简单。汤专员是你老子还是你爷爷,他会冒巨大的风险帮我们?他能够在我们提交的举报信上签署这个意见就不错了。是卢南陵那个老王八在骑驴看唱本,生怕表态太早害了自己。……,
说句实在话,你办事也太没谱了。不就是将一个孩子打一顿吗?你倒好,人家毫毛都没损一根,你的人却被jǐng察盯上了。他们刚得了郭知言的好处,罗虎那家伙现在正得意洋洋,要想方设法要报答姓郭的而愁没机会呢,这下这个姓熊的混混还不正好成了他的见面礼?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不做。”
张怀威讪讪而笑,尴尬地说道:“是啊,谁知道他们如此不济。白白浪费我那一百元钱了。熊癞子平时凶得狠,又能下死手,这次却焉了,真是奇怪。听说他们找了那个小崽子两次,可都没赚到一点便宜,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舅子平时办事也靠谱的,怎么这次……,嗨,洪书记,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想起把郭知言当棋子提拔上来,却成了对手,想打他的儿子一顿,人家毛事没有自己的人却被jǐng察盯上。张怀威很后悔,也隐隐有点怕了。
洪杰怒了,将手里的烟往地下猛地一摔,指着对方的鼻子叱责道:“狗屁天意!你自己办事不利还找这个原因找那个原因,找不到原因了就推到天意上。张怀威,我真是佩服你,竟然跟老子说起狗屁天意,你这一辈子违背天意的事多了。哼!”
见张怀威的脸sè变得铁青,想起自己和他的级别差不多,而且将来还需要他的帮忙,洪杰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愤怒,放缓口气说道:“……,你首先得让你那个办不成的舅子和熊癞子撇清关系,千万不能把他陷进去,否则的话你我都脱不了干系。……,至于姓郭的,如果能找到另外稳妥的人,有机会还是要搞他家一下,搞不了那个小崽子难道就搞不了他的老婆?”
听了洪杰的这些话,张怀威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脱口说道:“她可是教委的股级干部,动她比动他们的儿子麻烦更大。知道了她的身份,谁……没人敢动她啊。”
洪杰心里认同了对方,但嘴里却说道:“你看你,我刚才只是打一个比方而已。好吧,具体怎么做还是你拿主意。……,现在我们已经骑虎难下,你要愿意回去种田,愿意天天被人指着鼻子骂,那你就不动,坐在办公室等死就行。”
张怀威问道:“我们不是还有水泥厂那个后招吗?”
洪杰叹着气说道:“我都不敢对它抱多少希望了。”
张怀威继续说道:“你放心,这次一定会成功。至少让他没时间写狗屁工作计划啊。”
洪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的张部长,你是装傻还是真傻?难道他写文章会比我这个才小学毕业的人写得慢?真要到了交稿的时候,拿以前县里的工作报告稍微改一下就行。我们最有效的办法是让他犯错误,让他六神无主,最好逼他自动放弃。……,当然,水泥厂的事还是要做的,能够乱多久就让他乱多久。”
张怀威连忙说道:“这个你放心,明天一早就能看到他们过来。”
洪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张怀威突然说道:“万一水泥厂的事情也被他解决了,那我们不是帮他成名吗?”
洪杰一愣,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他自言自语地说道:“那就真的只能用天意来形容了……”
早上到学校,梁凉和舒巧都已经在教室里。梁凉就坐在郭拙诚的座位上,和舒巧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看到郭拙诚出现,梁凉惊呼了一声啊,然后急匆匆地站起来朝自己的座位走去。舒巧也低下头,脸上浮起一层红晕。
郭拙诚不知道她们说什么,也没有心思关心这些小女孩的秘密话。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拿出一本政治书读了起来。
对于高考的科目,郭拙诚最有底的就是数理化,最没底的就是政治。不是说考试的时候不会答题,毕竟前世当了多年的高官,回答高考的题目完全是小儿科。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回答不符合现在老师的“口味”,他不想答题里用上前世的那些词语,而是尽可能的用这个时代的语言,所以他必须用心背诵有关知识,到时候更好地发挥。
舒巧显然没有料到郭拙诚无视她的行动,本来有点心虚的她心里反而痒痒的,很想向他说明免得他误解。忍耐了很久,见他总算休息了,就低声说道:“你不要乱想。我是找她问作业的事。”
郭拙诚笑了笑,说道:“好的,我不乱想。你也不要乱想。”
舒巧一愣,脱口问道:“我乱想什么?”
郭拙诚说道:“你认为我乱想什么,我就以为你乱想什么。”
舒巧慌乱地低下头,说道:“你胡说!不理你了。”完全是一副小女孩撒娇的神态。
郭拙诚笑了笑,继续朗读政治书。
舒巧显然发觉自己做错了,也糊涂了:“我这是怎么啦,怎么面对一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小男孩这么胆小?”
在老师进来上课的前一秒,魏红旗从教室外面冲了进来,很兴奋地大喊道:“今天有好戏看!我们笔架山水泥厂的工人罢(工)游(行)了!他们等下就到县zhèng fǔ去!你们谁愿意去看?”
这个消息让感到学习枯燥无味的同学兴奋起来,有人惊喜地问道:“真的吗?”
更多的同学大喊道:“我去!”、“我去!”
现在学校管理很松懈,学生成绩好坏无所谓,有不少学生对学习没兴趣。能有热闹看自然开心不已。他们纷纷找魏红旗打听水泥厂工人达到县城的时间。
第五十章 祸水东移
听了魏红旗绘声绘sè的话,郭拙诚心道:“玛的,这些家伙真是不省心啊。一招不成又弄一招。……,我可怜的老爸又该怎么应付呢?”
郭拙诚决定这次自己不出面,因为他认为水泥厂工人闹事最多就是让父亲心里添堵、让他手忙脚乱一阵子而已。毕竟他才主持县里的工作没几天,水泥厂的责任再大也落不到父亲的身上,最多是陪绑而已。
主要责任还得由谭静秋等人来背,就是洪杰那个家伙也脱不了干系。
再说,父亲终究要成为独当一面的官员,很多事情只有经历过才能想出好的对策,人才能够成。事事包办的话,他很可能产生依赖心理,将来没有了自己帮忙,他不就难以对付他的那些政敌和同僚。
如果郭知言知道儿子此时的想法,估计会郁闷死:到底你是父亲还是我是父亲?
拿定主意后,郭拙诚安心地学习。但耳朵边还是不断传来几个男同学兴奋的声音,只要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他们就高兴地讨论着水泥厂的事,一起商定上完第二节课就开溜,就去看热闹。
第一课下课铃声刚响,魏红旗不顾老师还在讲课就一跃而起,向周围的几个同伴炫耀道:“我告诉你们,老子昨天下午就知道我哥他们会过来游行。如果不是我爸骂我,逼我来上学,我才不来呢。跟我哥他们一起走,那多带劲!哈哈……”
郭拙诚一愣,连忙转头看向后面,只见魏红旗已经坐在桌面上,眉飞sè舞地说着水泥厂的事情:“……,那个破厂开始好牛气的,不说不理我们那里的区委书记,就是县里的领导也不理,人家属于地区管的企业,厂党委书记的级别跟我们县长级别一样,谁怕谁?呵呵,可是最近不行,他们的水泥没人买,地区又不理他们了,这下他们连区委书记都见不着……”
讲课的老师无奈地摇了摇头,很惭愧地看了郭拙诚一眼,似乎没有把内容讲完对不起这个优秀学生似的。他佝偻着身体走出了教室,连“下课!”都懒得说。
一个男学生问道:“那你哥在厂里好不好?”
魏红旗大声道:“好?你傻了吧,没有工资拿没房子住,还好个屁?”
但他脸上说话的神sè全没有他所说的悲哀,而是一脸的兴奋。因为他成绩不好,在班上不怎么受人待见,今天难得风光一次,也就不再理会自己哥哥的感受了。
一个同学问道:“他们是属于地区,怎么到县城来游行,应该去宜贡市找地区那些当官的啊。”
魏红旗白了他一眼,很蔑视地说道:“你这就不懂了吧。工厂不好的话地区就会让他们降级,到时候归县里管就更麻烦了。现在他们这么吵,就是不让县里接受。”
想到不到这魏红旗还懂的不少,郭拙诚心里暗暗地给他竖了一下大拇指。
刚才问话的同学显然没明白,说道:“你乱说。谁说工厂不好就让县里管,那再不好是不是让区里管,再不好就让公社管?最后归大队支书管?大队支书管县级干部?哈哈,真是笑话。”
魏红旗确实不懂,见自己的权威受到威胁,连忙说道:“这是李麻鬼说的,他到我们家当面说的。你要不信,你却问李麻鬼去!”
郭拙诚有意问道:“魏红旗,李麻鬼是谁?”
魏红旗很自豪的说道:“李麻鬼是我们那里的大哥!派出所的人都怕他。”
一个女学生讥讽的说道:“他们就是一群流氓!魏红旗,你这么崇拜他,你准备毕业了和他们一起当流氓吧?”
魏红旗脸一红,强辩道:“流氓也有好流氓。我看李麻鬼就是威风,jǐng察都不敢惹。”
插话的女同学讥讽地嗤了一声。对于魏红旗的谬论,有不少人抱认同的态度:流氓咋的啦,只要老子威风,流氓就流氓。
郭拙诚又问道:“熊癞子和李麻鬼谁厉害?”
魏红旗一下没有声音,人从桌面上溜下来,脸上一层讪讪的笑容。
旁边一个高个子男生说道:“那还用说,当然是熊癞子厉害。人家是县城里的大王,李麻鬼只是一个小混混,只能在笔架山那里称王称霸。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呗,呵呵。对了,去年李麻鬼就专门到县城摆酒给熊癞子道歉,就是……就是……就是为了抢一个女人!”
说起女人,他们这个年龄的学生还是有点害羞,十七八岁了脸皮还不如前世的小学生,前世的小学生就敢公开谈恋爱。
本来郭拙诚已经打定主意不管这桩事,可是听了魏红旗的话,心里觉得自己有一个祸水东移的机会在等待他。如果成功了,完全可以将洪杰、张怀威等人打压得死死的,即使失败,父亲也没有任何损失。
“干了!”郭拙诚心里大吼一声,噌地站起来,立即朝外走去。
迅速的动作让他身边的舒巧吃了一惊:“真是的,上厕所都不知道安静一点。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等他的背影一消失,她立即将他的课堂笔记本拖到自己的面前,快速地看了起来,不是抄下几句。
郭拙诚冲进班主任的办公室:“王老师,我要请一会儿假。”
王老师是一个很负责任的老师,他取下眼镜打量着郭拙诚,问道:“怎么又要请假?”
郭拙诚装着很恭谨的样子说道:“对不起,家里有点急事。最多两个小时,第四节课之前的一定赶回来。”
王老师哦了一声,说道:“去吧。也不用太着急。落下的课找老师问问。”
郭拙诚忍住笑,连连说道:“好的,谢谢。”
王老师看着郭拙诚离开,感叹道:“这么有礼貌的学生真是凤毛麟角啊。”
他一口气跑到县人民医院,正要去住院部打听熊癞子住院的地方,就看见一个自己认识的jǐng察,他连忙走过去:“胡jǐng官,你好。”
“jǐng官”这个称呼是郭拙诚从前世带来的,一时习惯了。那个jǐng察也立即认出郭拙诚,连忙微笑着问道:“小郭,你好。找我有事吗?”
郭拙诚将他拖到人少的地方,问道:“你知道熊癞子住那个病房吗?”
((保住老二,加油))
第五十一章 废物利用
姓胡的jǐng察大吃一惊,连忙说道:“你还要打他?不行,绝对不行。他现在在我们公安人员的监视之下,怎么能让你……”他以为郭拙诚还要打熊癞子以出气。
郭拙诚笑着说道:“别急啊。你说我一个孩子哪里有胆量打他?我是找他帮忙。”
胡jǐng察心道:“得了吧,你还没胆子?如果不是有目击证人,打死我也不相信你这个孩子这么狠。”
他嘴里却说道:“是,是,你没胆量,不,你不会乱打人。你真的只是找他帮忙……”突然他惊呼起来,“什么?你找他……找他帮忙?”
声音之大,让周围的人都吃惊地转过头来。
“嘘——,小声点!”郭拙诚说道,“快带我去,我真的是找他帮忙。”
胡jǐng察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周围,说道:“好吧。我带你去。我们俞队长在那里,你可以直接跟她说。”
爬到四楼第五间病房前,俞冰和另一个jǐng察果然在哪里,里面除了熊癞子这个病人,还有一个混混。
熊癞子因为躺在床上,他脸上的表情郭拙诚看不到。而那个混混的表情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面对俞冰他们,那样子就是乖孙子。
但是,当郭拙诚走过去的时候,那个混混残存的一点点元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满脸恐惧、全身颤抖地看着郭拙诚。嘴里结结巴巴地问道:“您……您……要干什么?您……您可不要……不要乱来,这里……这里有jǐng察……”
敢情与普通人一样,混混害怕也一样需要jǐng察来保护。
俞冰眉头皱成一堆,看着郭拙诚问道:“你来干什么?不是说好了我们盯着他吗?难道你还要公报私仇?你可不能瞎闹,否则我告诉你爸爸。”
熊癞子全身包的如木乃伊一般,听到动静后稍微抬起头,看见郭拙诚后,两只肿得如桃子大的眼睛一下更是散乱无光,他哆哆嗦嗦想说什么,但是却一个词都吐不出来。
郭拙诚对俞冰道:“你放心,我男子汉大丈夫,恩怨分明。我与他熊癞子的仇已经报了,今天是来跟他谈一笔生意的。”
“谈生意?”这个词在这个时候很陌生,也很“资本主义”,就如“小妞”这个词一样,不是从一个“革命青年”的嘴里应该吐出来的。
俞冰和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他。
郭拙诚笑道:“别这么看着我好不好,我开玩笑的。我有一点小事和熊癞子谈谈,谈完了,如果他答应,我们之间就两清了,今后谁也不算计谁,各走各的阳关道。……”
郭拙诚还没有说完,熊癞子马上说道:“不行!我不跟你谈,我只跟jǐng察谈。我宁愿坐牢……”声音嘶哑,说出来很吃力。
天怜可见,以欺负别人为职业的熊癞子这次被吓得如何地惨,竟然怕到这个程度。
俞冰眼神怪怪地看着他,讥讽地说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这么厉害,真是佩服啊。”
郭拙诚笑了笑,说道:“俞队长,请移玉步,让我和他谈谈。我保证不使用武力,我保证让熊癞子心甘情愿,高兴不已。”
他的话自然只有鬼信。他越这么保证,熊癞子越吓得慌,就差喊俞冰为老祖宗了,眼神里的乞求连隔壁病房的人都能感受到。
郭拙诚真是无语,只好说道:“好吧。其他人离开,这里只留俞队长、我、熊癞子。”
俞冰见郭拙诚认真的样子,心里一动,脑海里立即回忆起在审讯室审讯李建勇的一幕。她主动说道:“那我们都离开。……,你需要多久?”
郭拙诚想了一下,说道:“快则十分钟,慢则半个小时。”
在熊癞子如丧考妣,在那个照顾混混对熊癞子“您自求多福”的眼神中,俞冰他们都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了郭拙诚和躺在床上的熊癞子。
熊癞子很光棍地说道:“我的老祖宗,我现在就这个样子了,你要打就打。如果你要我死,请你干脆点,让我自己撞死算了。求求你别再让我在兄弟们面前丢脸。”
郭拙诚说道:“我说你怎么就不信我的话呢。我今天来真的是跟你做一笔交易,如果你帮我完成了,我不但不再记恨你,还主动让jǐng察撤销对你的监视,也不会有jǐng察来sāo扰你。如果愿意,今后你就跟着我混。怎么样?”
郭拙诚说话的架势比熊癞子全盛时期的气势还强大得多。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只是一个读书的孩子,熊癞子真怀疑是不是碰到了同行。
熊癞子开始不信,但见郭拙诚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心里又想开了,以为他提出的这笔交易很麻烦,连忙说道:“我们不能杀人,也不能……”
郭拙诚连忙说道:“我不是混混,也不是流氓。你以为我是熊孟元,让你们干这些违法乱纪的事?呵呵,想不到你们做混混的还有原则,不能杀人不能放火?这次你们收了熊孟元转交过来的钱打我,如果我找人帮忙让法院判你们的话,你熊癞子怎么得也要判十年五年的吧?你仅仅帮我做一件小事,你就推三推四?”
熊癞子马上听出了郭拙诚的话外之音,立即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把我们送进监狱?”
郭拙诚笑道:“聪明!我把你送进监狱能有什么好处?我没多少时间了,等下还要回去读书呢。我问你,你知道李麻鬼不?”
“知道!”这次熊癞子回答得又快又干脆。
郭拙诚说道:“这个家伙这几天收到了别人的钱,在笔架山水泥厂鼓动水泥厂的工人游行。我要你暗地里找到他,让他……”
熊癞子打断郭拙诚的话道:“就这件事?你放心,我保证让他停下来。那个王八蛋还欠我一份人情。他被我打怕了,我要他向东他绝对不敢向西。”
说这话的时候,熊癞子的气势一下就来了,恢复了他大杀四方的本xìng。
郭拙诚摇头道:“不!不是要你让他们停止,而是要他们鼓动工人去地区,让他们到地区去闹。他们现在正在朝县城走过来,你有把握让他们改变方向没?”
熊癞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应该差不多吧。我记得那个水泥厂本来就是地区管的,工人没吃的了当然得找地区,找我们县里当然没道理。”说到这里,熊癞子马上说道,“行!你就交给我吧。”
第五十二章 祸水成功引走
郭拙诚很横蛮地说道:“就这样说定了!不过,你得记住三点:第一,这是你自己决定的,不是我逼你做的,将来谁问你你也只能说。第二,我身上有五十元钱,算你们的报酬,不管成功不成功,你们都可以拿出花掉。第三,如果完成得好。我不但不追究你们追打我的责任,我今后还帮你们一个忙。”
熊癞子心道:有你这么无耻的吗?这五十元是你从我们身上抢过去的好不好?拿我们的钱来奖励我们,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这世界上也只有你的脸皮有这么厚了。
但他不但不敢说出来,脸上连鄙视的表情都不敢显露哪怕一点点。当然,就算他脸上真的有不满,郭拙诚也看不到,他脸上的纱布包了好几层呢。
熊癞子可不敢奢望郭拙诚今后还能帮自己什么忙。
郭拙诚又加了一句:“你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李麻鬼的吗?你可以转告他李麻鬼,只要他把背后指使之人指认出来,只要指使他的那个背后之人官位不超过地委书记,我就能保他没事。……,熊癞子,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吧?”
熊癞子看着郭拙诚,说道:“以前我不知道。住进医院后我知道。你放心,我不管他受什么人指使,我都能逼他按你的做。”他喘了一口气,说道,“请你帮我把柳刀把喊过来。”
郭拙诚站起来,走到走廊喊道:“柳刀把,你老大叫你过来。”
等刚才出去的那个混混满脸的狐疑进来后,郭拙诚走到同样惊疑不定的俞冰面前。
未等郭拙诚说话,她问道:“你跟他谈什么?”
“谈利国利民的大事。”郭拙诚反问道,“你信不?”
“我说你一个小屁孩,不要用这种口气跟大人说话好不好?老实说,你们到底谈什么?”俞冰不满地说道。
郭拙诚笑着回答道:“这事暂时保密。但我可以告诉你,真的是一件好事。……,我请你帮一个忙,你们jǐng察都撤回去,熊癞子的事就不用再管了。其实事情已经明白,他是被熊孟元和熊孟元身后的人指使的。如果你们要动手,就抓熊孟元和那个幕后人就行。”
俞冰不相信地问道:“你就这么放过他?”接着气呼呼地说道,“你以为公安局是你们郭家办的,想销案就销案,想立案就立案?我告诉你,不行!”
郭拙诚说道:“这种案子我这个被害人不告的话,销案应该没多大问题吧?再说,我现在不是请你帮忙吗?”
俞冰反问道:“你刚才从他身上榨了多少钱财?我可告诉你,你以此来敲诈钱财的话,会从原告变成被告。”
这个时代和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被告”可不像前世那样是一个中xìng词。电影里、文学作品里说什么把某人送上“被告席”、或者说某人成为了“被告”,那无异于在说这个人犯了滔天大罪,是人民的公敌。
郭拙诚笑道:“我说俞队长,你还真是什么什么眼看人低啊。难道你就不能把我往好的方面想?你就不能认为我看他可怜而放过他?你就不能认为我和他脾气相投而和他成了朋友?”
俞冰听他把自己骂成狗,俏脸变得煞白,怒气冲冲地说道:“对!你与流氓就是臭味相投!你的事,我不管了!今后要是被流氓打了,你可不要哭,不要再找我们公安人员。……,胡宝塔,我们走!”
最后这句话话说得斩钉截铁,伴随着还有一个挥手的动作。陪郭拙诚上来的那个jǐng察朝郭拙诚笑了一下,然后急急忙忙地跟俞冰走了。
郭拙诚走进熊癞子的病房,说道:“熊癞子,我可是把jǐng察赶走了,今后你好自为之。”
熊癞子脱口问道:“他们真走了?”
郭拙诚懒得回答他,他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元交给柳刀把,说道:“好好照顾你老大。”
柳刀把接过这叠钱时惊呆了,心里那个感动啊,真是没法说,就差嚎啕大哭表示感激:不但不把他们交到公安局治罪,还给钱给他们用,真是活菩萨啊。
只有躺在床上的熊癞子心里在大骂:草,还有更无耻的吗?这个五十元刚被你说成了报酬,现在又被你用来送了人情。这钱本来就是我们的啊,被你用了好几次!
郭拙诚轻轻地拍了拍激动的柳刀把肩膀,然后对熊癞子说道:“我等你好消息。我走了!”
回到学校的时候,第二堂课还没有下课。这堂课刚好是班主任王老师的课,看见郭拙诚回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关心地问道:“事情办好了?”
郭拙诚恭谨地回答道:“谢谢老师关心,我的事都办好了。”
王老师又是一阵感慨:多懂礼貌的孩子啊,怎么就没几个这么好的学生呢?
郭拙诚不知道王老师心里又在发好人卡。只是不知道这个发好人卡的王老师知道他心目中的好学生刚才跑到医院、逼迫一个病人签下了城下之盟后,他心里会有何感想。
熊癞子之所以能有这么大的名气,能够被张怀威看中行使他的计划,他确实是有一些本事的。笔架山水泥厂的工人刚走到县城边就被熊癞子派出的人堵住。这些人虽然没有路边如临大敌的jǐng察威风,人数也少得多,但他们融入游(行)队伍后,没有多久队伍就停止了前进,经过一阵激励的争吵,游(行)的工人立即调转方向朝地区走去。
他们这一走,让县城里很多人目瞪口呆,也让很多人大失所望。
只有那些水泥厂的工人最兴奋、显得更加理直气壮:地区的水泥厂出了问题,找县里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就像两个大人吵架,吵不过去欺负人家的儿子一样。再说,找地区的领导比找县里的领导威风得多了不是吗?
教室里不知情的魏红旗等人等第二节课的下课铃一响,他们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消失在教室中。那激动的样子让很多女生都砰砰心动:我们也去看看热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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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狗咬狗的打架
舒巧见郭拙诚一动不动,如往常一样休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这么老神在在的?他们都去看热闹了,你怎么不去?”
郭拙诚反问道:“你怎么不去?”
舒巧白了他一眼,说道:“我是女的。”
郭拙诚倒是“老实”地回答了她:“我虽然是男的,但我是好学生。老师不组织去,我就不去,我要认真学习呢。”
舒巧一阵抓狂,说道:“老师没有叫你请假,你怎么请假?”
郭拙诚没有再理她,站起来笔直上厕所去了。
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柳刀把恭谨地站在校门口外面,看见郭拙诚从学校里出来,就不急不慢地跟着,等离开校门很远了才走过来,说道:“郭哥,事情办好了。”
郭拙诚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是谁指使的李麻鬼?”眼睛却看着远处的天空。
柳刀把对于郭拙诚的装逼已经有了适应力,而且他觉得只有这样才显得出郭拙诚的身份。他越发恭谨地说道:“是钟达言。笔架山派出所的副所长。他是张怀威的亲戚。”
郭拙诚又问道:“确切吗?”
柳刀把连忙说道:“绝对是真的。姓钟的本来也是混混,后来找上了张怀威就招工当了jǐng察,后来还升了副所长。他和熊哥的关系也不错。”
郭拙诚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你告诉熊哥,这次我感谢他。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柳刀把连忙说道:“那是,那是,我走了。郭哥,还有事要吩咐的吗?”
……
闹事工人队伍方向的突然改变让洪杰心头怒火一冒万丈,也彻底激化了他对张怀威的不满,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心思去分析为什么以前办事能干很少出错的张怀威现在却频频失误,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等不及喊张怀威到自己办公室,等他低声哈腰地挂了从地区打来的电话后,就铁青着脸冲到了张怀威的办公室。
猛地一脚踢开办公室的门,不顾张怀威的惊讶,上去抓住张怀威的衣领,狠狠地扫了一巴掌——
巴掌扎扎实实扇在张怀威汗津津的瘦脸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张怀威羞怒地问道:“你?”眼睛里怒火直冒!
洪杰愤怒地咆哮道:“张怀威,我草你妈!你他玛就不能干一件人事吗?”说着,他揪着张怀威的衣领用力推搡了几下,另一只手又举了起来,巴掌即将落下。
张怀威吓得连忙低头,同时大骂道:“洪杰,你乌龟王八蛋!”随着他的骂声,右脚狠狠地踢出,一下踢在洪杰左腿膝盖上。洪杰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张怀威,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你……你……你竟敢……”
张怀威怒道:“就许你打老子,老子就不能打你?你他玛的算什么东西,不要以为老子对你说了几句好话,对你客气一点,就以为老子是你下属,就以为老子怕了你。哼!”
是人都有几分火气,更何况自认忠心耿耿替洪杰办事的张怀威?在行政级别上两人可是平起平坐的,并没有上下级关系。
他之所以甘居人后,仅仅是因为考虑到洪杰背后的靠山是地区行署专员汤和chūn,他们有了十多年的交情。而自己的靠山只是一个排名靠后的副专员,还是去年才巴结上的。他之所以坐上县委组织部长,洪杰是出了力的。
但是,被他如此暴打,将自己的付出完全不看在眼里,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两人的动静很大,惊动了这一层的所有人。办公室外、走廊里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现在这个时代官员的等级观念远没有后来的森严。试想一下,一年前随便几个群众就可以批斗他们的领导,给领导带高帽子,逼领导做深刻的反省,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等级观念怎么可能森严起来?
洪杰这么一摔倒,倒是给了两人缓冲和冷静的时间。两人都知道如果继续吵下去,自己的形象会破坏殆尽,不说组织上会处分他们,就是他们自己也很难有脸皮呆下去:威信尽失后谁会尊重他们、谁会听出他们的指挥?到时候就是孤家寡人,就会成为被同僚排挤、作践的对象。
洪杰爬起来,狠狠地瞪了张怀威一眼,然后一瘸一拐地朝外走去,对那些看热闹的人吼道:“滚!没事做吗?”
等众人做鸟兽散,洪杰狼狈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端着一杯水一边喝着一边思考对策。
刚才他之所以发这么大的火,这么不计后果地冲过去,实在是被上级骂昏了头。上面的领导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水泥厂的事情远不是表面所看到的简单,并不仅仅是因为水泥厂的效益不好才引起工人不满的:
笔架山地区有很优质的石灰石、硅石、铝矾土,附近不远处还有一个大型煤矿,是生产水泥的最佳场所。地方zhèng fǔ在那里筹建了一所大型水泥厂,行政级别副县级,后面干脆高配到正县级。归地区行署直接管辖,大家都期望这里出现一家效益好、税收高的工厂。
但是,事与愿违,因为体制问题,工厂管理吃的是大锅饭,加上交通不便,以及周边地区对水泥的需求量不大,这个工厂远远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开工严重不足。根据设计规模招收来的工人很多都闲着无事,工人的工资更是从来没有按足按时发放过。
水泥厂不但没有成为地区的香饽饽反而成了地方zhèng fǔ的一个沉重负担。
以前厂里的领导对周围区、公社、大队干部视若无物,到现在区、公社、大队干部视他们为无物。以前在村民面前趾高气扬的工人,现在被村民视为流氓混混。
但是,就这么一个破工厂在某些官员的眼里却是一块风水宝地:如果想快速提拔某人,可以先将这个人调进水泥厂当领导。在这个经营困难但行政级别高的工厂里面可以噌噌噌地往上升官,而不用担心别人眼红,担心别人注意。
除了组织部门的几个人,哪个领导会关心这么一个破工厂的人事变动?等到他的级别混够了,再将他调出来,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地区、县里不少干部就是这么暗渡陈仓得来的。
(感谢大家的厚爱)
第五十四章 期待牛人的成果
可是,最近两年这个办法不灵了。因为现任的厂党委书记上台后坚决反对让外面的人调进来,进来了也必须严格按照严苛的晋升程序来升迁。这样一来,就断了不少干部的升官捷径,也断了某些高官的揽钱之路。
无疑,这个厂党委书记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可惜这个厂长后台很强硬,那些人只能无可奈何。但这些人也不是没有办法,他们就从工厂经营方面卡脖子,如在水泥销售和原料采购上给水泥厂设置重重阻碍。
这个时代执行的完全是计划经济,水泥厂的生产任务、销售任务、原料采购都是上级安排的,企业没有自主权。
要销售水泥?可以,请你把水泥送到边远地区去吧,那里正需要水泥呢,运费划不来?这个我们不管。
想要原料?可以,先等一等,先满足生产经营好的企业再说,总不能让你这个年年亏损的企业先拿走原料,没有这个道理。
因为这些,厂党委书记、厂长一班人到地区相关部门吵过、闹过,也打过无数次报告,但那些人要么站在理上,要么就是研究研究再说,要么就是阳奉yīn违。他们闹得凶一点,那些家伙就给水泥厂一点甜头,不闹了甜头马上就收回去。
工人也不是没闹过事,但在厂里领导苦心调解下,都没闹出什么大的动静,基本上就是在旁边的区zhèng fǔ、公社所在地喊喊口号,坐上一二天,最多就是到水甸县县城里排着队逛一逛。地区那些对水泥厂不满的领导也就是紧张一会儿,拿出点甜头就打发了。
无可奈何的厂领导甚至有点喜欢这种方式,只要不出大乱子,他们乐见其成。
今天这次闹事因为有人暗地里打了招呼,厂领导也觉得让工人到县城里排队逛一逛有好处,好久没闹了,好久没得过上面下来的甜头了,怪想的。
所以领导们请假的请假、泡病号的泡病号、出差的出差。工人任其zì yóu活动。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有碰到鬼的一天。终于,他们碰到了!碰到郭拙诚出手了!
郭拙诚竟然利用熊癞子将那些工人引导到地区去!他们再也不局限于在下面闹。
这样一来,等于直接将水泥厂和地区某些领导的矛盾暴露在光天化rì之下。暴露在本来还不熟悉情况的地委书记卢南陵面前,很可能还会捅到省委书记面前。
卢南陵才调到宜贡地委没多久,对这些小事还不知道。
心里有鬼的地区领导们急了,有的严厉命令工厂的领导立即赶赴现场阻止,有的人调查闹事的起源,有的则研究应付办法。
闹事的起因很快清楚:此次闹事事先有县里的领导打了招呼,是县里有人安排李麻鬼他们鼓动起来的!没有分析多久,幕后人就被这些领导锁定。
于是,一个电话从地区打到了洪杰办公室里:“如果不马上把工人喊回去,你等着瞧!”
贫困、恼火的工人鼓动起来很容易,但拿不出实实在在的东西要压服下去却很难。
正因为洪杰深知这一点,所以异常气愤。加上这几天针对郭知言的事没有一件顺利的,气急败坏的他做出了刚才的主动:
扇张怀威几个耳光,揍张怀威一顿!
工人们最后冲破阻拦,很顺利地冲进了地区行署大院,一时间宜贡市鸡飞狗跳。
事情的始作俑者郭拙诚在家里自得其乐地看书。偶尔也想起下午魏红旗等人在课堂上的表现,笑一笑:第二节课下课后,魏红旗他们冲出去迎接闹事的工人,却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人,就在几个同学指责魏红旗骗人的时候,有人告诉他们,那些工人到地区去了。
没有热闹可看的他们只好怏怏而归,收拢心情开始上第四节课。
郭拙诚现在看的不是教科书,他看的是刚从新华书店买来的多种书籍。有《资本论》、有《马克思主义哲学》、有《机械原理》、有《半导体导论》、也有《晶体管收音机维修》等等。这些书都很便宜,最贵的也不到一元。
他买这些书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学习,不是为了从里面学到知识,而且用来做道具,用来向其他人证明他从小就开始学习科学技术,为他以后说出超出时代的新技术、新知识时做借口。
要知道他前世在一家大型机床厂工作过,脑海里很多知识都是这个时代所没有的,很多技术先进了几十年。还有很多理论也是超前的。如果没有这些道具,别人就不会将他看成一个聪明人,而是将他视为一个怪物、一个妖孽。
郭拙诚一边看一边在书上写上几个字,表示自己曾经“到处一游”。
因为大家都知道郭知言今天去宜贡市处理工人闹事的事情,所以田小燕、郭拙诚母子俩今夜都没有再出去躲,而是安安稳稳地坐在家里。
期间只有一对夫妇进来说了一会儿话,见郭知言真的没回来就告辞走了。
显然工人的事情很棘手,郭知言整夜都没有回来。
没有了张怀威、洪杰闹幺蛾子,rì子终于恢复了平静。第二天傍晚才回家的郭知言也开始有时间写他的工作计划了。
在父亲动笔前,郭拙诚提出了不少建议,但他没有大包大揽地写,还是由父亲自己动笔。毕竟他对现在的官样文章不是很熟悉,什么“在某主席的领导下,在某某jīng神鼓舞下”等等套话还不到父亲的水平,同时他还希望文章里多少有一些纰漏才好,文章太严密了、太完美了未必就是好事。
时间一下到了星期rì,这是一个郭拙诚盼望的rì子,因为他要见到牟小牛了!
他心里不时在想:“这个前世的火锅大王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六十元,他能做出多大的事来?”
因为想见牟小牛,早上锻炼回家时看见梁凉在路边卖蔬菜也没有太在意。见她打招呼,他匆匆笑了一下就应付了事,连脚步都没有缓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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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成果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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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漫不经心的动作让梁凉心慌了好久。她总在想着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做的让他不如意。
吃完早饭,郭拙诚就急不可耐地去了农贸市场。在第一次见牟小牛的地方,牟小牛已经站在了那里。两人见到对方的身影后都笑了起来。
谁也说不清是自嘲而笑还是嘲笑对方:既然大家都这么急着见面,为什么不找到对方住的地方去?
郭拙诚首先问道:“怎么样,收到了铜钱吗?”
牟小牛爽朗地说道:“收到了!四百多个呢。”
郭拙诚吃惊地问道:“这么多?你加了多少钱进去了?”
牟小牛笑道:“加了一点,不多。里面还有一部分是光洋。铜钱只有两百多。”
郭拙诚一想也对,如果一个县城就能收到四百多铜钱,那就烂大街了。虽然这个县城因为地方偏僻,受战火摧毁少,很多铜钱在解放后还在民间使用,但他要牟小牛收购的是发行量不大的铜钱,肯定不会很多。
牟小牛说着,从腰间拿出一个说不清颜sè的布袋子,再从里面翻出一本学生用的作业薄来,递给郭拙诚道:“你看看,都写在这上面。”
郭拙诚一边翻看一边问道:“现在价格涨了没有?涨多少了?”
牟小牛先看了四周一眼,扯起郭拙诚走到人少的地方,急切第说道:“涨了,真的涨了!小郭,你真的厉害。现在贵的涨到四块钱一个。现在有人收光洋,十八元一块!我是三元收的,一元的订金。”
郭拙诚惊讶地问道:“光洋怎么这么贵?”
在他的记忆里,印有袁世凯头像的光洋好像并不是很贵,怎么现在就涨到十八元一枚了呢?现在一元钱的购买力可不是前世一元所能比的。
牟小牛心道:“一个破铜钱都要四块钱,一块光洋当然要十八元。过去一块光洋可是值一千个铜板呢。”
当然,牟小牛不是呆子,很快就反应过来。心道:“他这么问,难道将来铜钱的价格要大大超过光洋的价格?”
他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这光洋的价格以前就高,听人说外面的人须花七八块钱才能从小贩手里购买到。现在有人用光洋到广东那边换录音机、手表呢。我们要不要换点录音机、手表?”
郭拙诚一下明白了,他记起前世这个时候正是时髦青年狂买录音机、自动手表的时候,这些都是舶来品,都是通过地下渠道走私进来的。当年很多到广东参军的年青人转业回来都带着录音机、高级手机招摇过市。
前世历史上,在1979年chūn天的时候,běi jīng北海公园出现了建园以来没有过的奇观——每到傍晚,成千上万的青年男女穿着喇叭裤、提着录音机,在这里大跳迪斯科。人员的密集程度快把公园挤爆。直到běi jīngzhèng fǔ和公园管理人员做了大量的工作,才把年青人的热情压下去,公园才显得没有那么拥挤。
一个北海公园就集中了成千上万的外国产录音机、手表,它们怎么来的?都是小贩们从民间收集解放前的银元到香港兑换后走私进来的!银元在当时它可是硬通货!
当时不但私人手里没有外汇,就是国营企业的外汇也由有关部门卡着,不可能乱用一分。这些宝贵的外汇基本都是用资源(如大庆的石油、江西的锑)、海产品(主要是对虾)和农产品换来的,国家怎么可能用来购买奢侈消耗品录音机、手表?
明白了这些,郭拙诚心里感叹了一下。但他还是对牟小牛摇头道:“录音机、手表就没有必要换了,如果你自己要玩就买一点。……,至于你收购来的东西,光洋全部卖掉吧,铜钱卖掉一半,得来的钱再用来去收购更多的光洋和铜钱,这样可以滚动发展。”
牟小牛惊讶地问道:“你现在不分钱?”如果把手里的货卖出去,可有好几百元的利润。
郭拙诚反问道:“我现在分了钱做什么用?”然后,他又问道,“人手忙得过来不?”
牟小牛本来想说:忙得过来,如果忙不过来就请自己家里的人。但他想到了什么,马上说道:“还真有点紧张。小郭,你能不能介绍一二个人给我?”
虽然投入的资金只有六十元,但郭拙诚还是不想让牟小牛失去必要的监管。他不是不相信这个今后的火锅大王,而是为了未雨绸缪。如果今后生意做的大,面对巨额的资金,他未必就不动心,到时候不但毁了两人之间的友谊,自己更失去了一个商业天才,损失就大了。
自己派一个人在他身边,只对账面什么的进行必要的监督,很多不想发生的事情很可能就会消灭在萌芽状态,两人的关系就能长久地维持。也许开始的时候牟小牛有点不能接受,但习惯了就没事了。
见牟小牛这么jīng明,一下就想到了自己的心思,郭拙诚感到很高兴。他没有矫情,很自然第说道:“过几天我让人来找你。”
牟小牛内心多少有点郁闷,但还是说道:“好。我保证听从他的。”
郭拙诚是县委副书记的儿子,虽然年龄小,但在牟小牛心里,对方比他贵重得多。人家拿出钱来合作就等于砸馅饼给他,自然心甘情愿地听从郭拙诚的安排。
郭拙诚却说道:“不,他只是协助你,一些账目你们共同记一下。他无权安排你的事,相反,在做事的时候,他听你的。”
如果让别人来干涉这个未来商业巨子的行动,那就是天下的笑话了。
牟小牛大喜,连忙说道:“我们一起商量一起做。”
郭拙诚不得不强调道:“不。生意上的事一切以你为主,他只监督一下有关账目。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这样的话我们都放心。你不要有顾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赚与亏我都不怪你。”
牟小牛郑重地点了一下头,说道:“保证不会亏!”
郭拙诚心道:废话!如果你有了我的指点还亏钱,我们两个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第五十六章 收网
两人没有说多久就各自分开。牟小牛继续忙他的收购去了,郭拙诚则在农贸市场里闲逛,随便想买点什么好吃的回去改善改善生活。手头还有十几元的巨款没有动用呢!
走到卖鱼的摊子,郭拙诚看见一个竹篮子里有一只大甲鱼,晶莹的裙边随着甲鱼的爬动而波动着。看到它,郭拙诚心里就冒出了一个念头:这种最环保的甲鱼红烧肯定是美味。
看他走过去,卖鱼的男子只是扫了他一眼,继续与旁边的小贩聊天。在他看来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肯定不是来买菜的,至少不是买肉、买鱼这些贵重东西的。
他说道:“什么听说?本来就是洪杰和张怀威当着大家的面打了好久。办公室都打烂了。呵呵,听说洪杰那家伙的卵蛋都被张怀威踢破了。”
旁边的男子和女子都吃惊地看着他。男子说道:“不会吧,张怀威敢这么打?”
说着,他调笑地看了女子一眼。
女子笑道:“你看我干什么?是不是要我把你的卵蛋捏碎?”
两个男的都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听了女人这话感觉大大过瘾,眼睛肆意地在女子身上打量着。
女人笑道:“邓棒子,看我不告诉你老婆,一双眼睛只往女人的**上看。”说着,她还有意地挺了挺肥硕而下垂的胸脯。
郭拙诚没有兴趣看他们打情骂俏,大声说道:“你们污蔑干部。洪书记和张部长关系很好,怎么可能打架?”
三个人一愣,有点慌乱地看着郭拙诚:能说出书记和部长这两个称呼的孩子肯定不简单。他们可不敢轻视他。
卖甲鱼的男子连忙说道:“小兄弟,他们真的打架了。不是我胡说。我刚才是听袁科长亲自说的。”
听袁科长说的不假,但他经过了简单的艺术加工。人家说的是踢伤了卵子,他说的是踢破了卵蛋。
郭拙诚心里暗喜,也不再问什么,转身就离开了农贸市场。
看着郭拙诚快速地离开,三个小贩都傻眼了,以为郭拙诚是找jǐng察报告呢,相互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地说道:“走!”
真要让jǐng察带到派出所,就算拿袁科长做挡箭牌也没有用。jǐng察会不会找袁科长对质难说,就是将袁科长找来,人家坚决不承认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老百姓。
显然他们误解了郭拙诚。他如此快速地离开,是因为他感觉现在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原来考虑到洪杰、张怀威关系好,自己掌握张怀威做的坏事不多,抓住熊孟元、钟达言,顺藤摸瓜揪出的也只是张怀威,而无法涉及到起最坏作用的洪杰。
郭拙诚当时只好采取放长线钓大鱼的办法,希望张怀威暴露更多与洪杰有关的事情,。
现在洪杰和张怀威公开打架,说明他们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不可调和,抓到张怀威,他很可能就供出洪杰。
一般普通人就算有矛盾也未必会动手,他们可是官员,又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不但矛盾非常尖锐肯定不会到这一步。这就是郭拙诚看到的机会!
“嗨,我还是消息太闭塞了。只埋头看书不行!”郭拙诚心里道,“我爸怎么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
兴奋的郭拙诚小跑着进了公安局。虽然是星期rì,虽然“217灭门案”已经告破,但公安局里还是有不少人在上班。估计这些人这么积极是因为“217灭门案”之后,要论功行赏,要提升一批人,大家都在好好表现。现在可只有罗虎升了代理局长,俞冰代替马兴宇当了小队长,其他人的官位都还没有动。谁不激动?谁不想往上爬?谁没有自己的憧憬?
公安局里的大部分已经认识郭拙诚,大家热情地跟他打招呼,郭拙诚也礼貌地招呼着。
走到治安股,虽然没有看见俞冰,但看见了俞冰的叔叔俞飞。
看见郭拙诚进来,俞飞比见了上级领导来视察还客气,老远就伸出双手,笑容满面地说道:“小郭来了?欢迎,欢迎。”
他之所以在“217灭门案”中立功,完全是郭拙诚送给他的。据小道消息宣称,鉴于他在这个案子中的突出贡献,他将向上迈一步,接罗虎的班成为副局长。
郭拙诚随便握了一下对方的手,对俞飞说道:“俞冰队长呢?我找她有急事。”
俞飞连忙说道:“她等下就来。你等一会,我派人去催一下。”说着,也不等郭拙诚说客气话,就转头对一个jǐng察说道,“快!跑步去俞队长家,通知她立即过来,说有紧急任务!”
郭拙诚一阵汗颜,但他没有说什么,而是大方地坐下来。接过俞飞亲自端上来的开水,慢慢地喝着。
不到五分钟,俞冰跑步过来了,脸上红扑扑的。
她看到郭拙诚在这里大模大样地坐着,脱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郭拙诚说道:“我来请求公安局抓捕罪犯嫌疑人的,不知是不是可以?”
俞冰是一个聪慧的女子,脸上立即露出甜美的笑容,问道:“不长线钓大鱼了?”
郭拙诚反问道:“县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
俞冰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自己住在县委大院,还用得着我告诉?我昨天晚上还在想,你那么jīng明,怎么还不动手?”
郭拙诚惊喜地问道:“你已经动手了?”
俞冰得意地说道:“你还不笨。”她转身对她叔叔问道,“叔叔,钟达言押送过来了吗?”
俞飞恍然大悟道:“你们两个是说这个件事啊?抓回来了。小郭,你怎么知道?”
俞冰很不愿意地说道:“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我只是按照他……”
郭拙诚想不到这个火辣子小妞还有如此谦虚的一面。
如果说之前只是对郭拙诚怀有感激的话,现在的俞飞对他可是又惊讶又佩服了。他不相信地看着俞冰:“冰儿,真的全是他安排的?不会吧?”
问这话可不是怀疑,而是一种隐形的夸奖,拍马屁的手段高明着呢。让重生来的郭拙诚感到很惊奇:这个人肯干,又会拍马屁,将来可是大有前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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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狡猾的地委书记
俞冰不好意思地说道:“叔叔,你别问了好不好?你不知道我在他面前好自卑的吗?一个小屁孩比我还看的准。得到的消息比我们公安干jǐng还多、还快。”
郭拙诚也谦虚地说道:“我不是才得到消息吗?刚才在农贸市场听人家说起县zhèng fǔ里有人打架,我才想到这回事的。俞冰队长,谢谢你!”
俞飞吃惊地看着郭拙诚:天!这还是孩子吗?对消息这么敏感,判断又这么准确!
之前他确实有敷衍、拍马屁的想法,现在可是真正的惊讶。一般老公安也未必能从一道传言中看出时机,看出机会。
俞冰不文雅地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昨晚累了一天。……,事情跟你猜测的差不多。审讯记录就不要看了吧?”
郭拙诚高兴地说道:“那就不必了。麻烦你整理好之后马上打一个报告送到地区公安局,越快越好!”
俞冰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送地区公安局,我们县公安局不是可以处理……”
俞飞马上打断她的话道:“你这孩子。小郭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人家是县委常委,我们县公安局处理的话,一定会夜长梦多!”
到底是老公安,一针见血。
郭拙诚心里暗暗点头,越发觉得这个俞飞是可造就之才。他说道:“拜托了!我去找罗局长。……,这次,这些王八蛋死定了!”
星期三,也就是按照省委书记阳铭同志的要求县委常委交全县工作计划稿的rì子。
这一天,以县长谭静秋为首,洪杰、张怀威、郭知言等县委常委的领导一起乘车到了地委大楼。
张怀威、洪杰都有点坐立不安,心里祈祷着前天发出的那封举报郭知言在当区委书记期间挪用公款的信件已经到了领导手里。只要有领导怀疑,派出调查组进行调查,郭知言这次晋升的机会就失去了。
靠打砸抢和造反上台的他们自己知道如果不采取这些歪门邪道,他们一点成功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在会议室坐下后,地委书记卢南陵和地区行署专员汤和chūn准时出现在大门口。
所有人都发现卢书记、汤专员进来的时候都是一脸的严肃,全不像以前那样谈笑风生。
洪杰心里一喜,以为他们新写的举报信已经被两位大佬收到。两位大佬得知自己的手下做这种违法乱纪的勾当,心里肯定不高兴。
他朝身边的张怀威递了一个“成功了!”的眼神。张怀威乐了,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讥讽的目光不为人知第扫了郭知言一眼。
郭知言、谭静秋等人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高兴:“难道你们看不出两位大佬心情不爽吗?还乐成这样。”
等卢南陵的通信员收完县里各领导书写的全县工作计划稿子后,卢南陵威严第对外面命令道:“进来吧!”
在大家都惊讶的时候,三个年轻力壮的男子迅速走进来,其中两个死死扭住心情还在暗爽的张怀威胳膊,低声喝道:“走!”
另外一个男子则站在洪杰身边,用不容反抗的语气说道:“对不起,请你跟我走。”
洪杰惊恐地看着身边的男子,然后抬起头看着汤专员问道:“汤专员,这……这是怎么回事?”
汤专员威严地说道:“没什么事。组织上只是请你到办公室说明一下有关鼓动右派闹事的事。如果不是你的问题,你很快就可以来参加会议
话里另外一层意思就是如果你参与鼓动了右派闹事,能不能参加会议就难说了。
洪杰如被打断了脊梁骨的狗,一下软瘫在椅子上,当那个男子夹着他胳膊拖着往外走的时候,他大声道:“汤专员,我冤枉啊。我没有……,都是张怀威那个家伙干的,我没有啊,我是冤枉的啊,你要为我做主……”
卢南陵久久地没有说话,直到洪杰呼叫的声音消失后,他严肃地说道:“情况大家都看到了,估计也猜到了基本情况。……,老实说,我很痛心,也很愤怒。人怎么能丧心病狂到这个程度?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也不想说。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吧,各位回去之后好好工作,不要胡思乱想,散会!”
清早就从县里巴巴地赶过来,会议时间还没有五分钟,就得巴巴地赶回去。
但谁也没有说什么,没有一人提出异议,更没有人说出什么怨言,都乖乖地往外走。
他们被刚才这一幕吓怕了。特别是县宣传部朱部长更是惶恐不安,他的心脏一直在砰砰直跳:“我可是和洪杰、张怀威一起写举报信状告郭知言的啊。现在洪杰和张怀威出事了,我能摆脱干系吗?”
……
地委书记卢南陵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出上次地区行署专员汤和chūn签署了意见的举报信,略一沉思后,龙飞凤舞地签下了一行字:“我依然认为干部必须踏踏实实做事。”
签下自己的名字后,在签rì期的时候将时间签为与汤和chūn相同的rì子。
拿起举报信,将它举到嘴前,吹了吹,然后放下。他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老汤,这次又对不起了。呵呵。”
不能不说卢南陵很狡猾、很聪明。如果只看他签署意见的文字表面,他签署的意思完全着重于举报方和被举报方本身。从字面上可以看出他在苦口婆心地告诫双方特别是举报方,应该踏踏实实地工作,不要搞什么表面功夫,同志之间不要搞相互斗争。
结合现在张怀威、洪杰的出事,再结合他签署的rì期,无疑说明他卢南陵是如何地高瞻远瞩,也暗示出他卢南陵早已经看出了举报信的实质。
他的意见完全避开了右派该如何处理,避开了去认定郭知言这样对待右派对不对。真正的抓小放大,将最棘手的问题扔到一边。
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签署的意见又确确实实地解决了问题。相对于卢南陵的意见,汤和chūn签署的意见就差远了:
如果没有洪杰、张怀威出事,汤和chūn签署的意见没有什么问题,最多是在右派认知上态度鲜明了一点,在对待郭知言的处理上过于激进了一些,但与汤和chūn的领导身份是相配的,并不突兀。
第五十八章 升任县委书记
可是,现在洪杰、张怀威出事了,这份举报信明显是诬陷:鼓动右派闹事的是他们,要求严肃处理右派的也是他们。以前汤和chūn在举报信上签署的意见就显得是在为洪杰、张怀威摇旗呐喊,人们很自然地将汤和chūn看成是洪杰、张怀威的总后台。
加上人人都知道洪杰是汤和chūn的铁杆亲信,他签署了这个意见后,再怎么分辩也脱不了他与洪杰之间存在交易的嫌疑。
卢南陵之所以在签署意见的时候写上感xìng化的“依然”二字,当然是与汤和chūn在签署意见时写上“再次”二字想呼应的。从而衬托出他和汤和chūn的意见差异很大,用来暗示两人经过了长时间地辩论,他良好的善意没有被汤和chūn理解,汤和chūn完全是一意孤行。
也许有人担心汤和chūn看见这句签署意见后了会破口大骂卢南陵卑鄙,这大可不必,因为汤和chūn越骂卢南陵就越显得心虚,就越显得愚蠢:你写“再次”在前,完全是一种威逼地委书记的口气,可以称得上是以下犯上。人家写“依然”只是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表现很委婉也很委屈。一把手在你这个二把手面前如此放低身段,你还要咋的?
不过,如果汤和chūn就此沉默,别人也会嘲笑汤和chūn:现在没胆量了,以前你怎么就敢写“再次”二字?当时你是向上级领导、向省委领导告状吗?是为了显示你汤和chūn比卢南陵更聪明吗?
当时汤和chūn签署了“再次”一句而自以为得计,想不到今天却成了作茧自缚,呵呵。
心情极爽的卢南陵自我得意了好久,这才大声对外喊道:“通信员!去省城!”
仅仅五天后,有关水甸县机构调整和主要领导的变动消息就陆续下来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有关郭知言的任命。
任命郭知言同志为**水甸县县委常委、县委书记兼政法委书记。
任命曹伏昌同志为**水甸县县委常委、县委副书记兼zhèng fǔ县长。
免去张怀威县委常委、县组织部长的职务,开除党籍,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免去洪杰同志县委常委、县委副书记职务,由县委组织部重新安排工作。
免去谭静秋同志县委常委、县委副书记、zhèng fǔ县长职务,任命其为副县长。
……
同时文件中还要求县委宣传部朱部长在县常委会议上做出书面检讨。另外有官方传言,地区行署专员汤和chūn在地委常委会上做了公开检讨。
这次任命的县长曹伏昌是从上面空降下来的,上级还调来了二名同志分别担任主管党群的县委副书记和组织部长,他们分别是胡治山、厉行程。
让郭知言高兴的是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他写的那篇全县近期工作计划被省委省zhèng fǔ以红头文件的附件全文刊发到各县处级以上干部手里。
省委书记阳铭同志亲自在他的文章上签署:“此文甚好!该文充分结合了水甸县的实际情况,对水甸县的工作有很好的指导意义。作者眼界宽广、看问题独到、非常注重科学,同时他还从本县的情况进行引申,提出了全局xìng、全国xìng的大问题。此点,很值得肯定,请各单位认真组织学习,结合本级zhèng fǔ、机关、单位的实际,制订一个实实在在的科学计划。”
如此溢美之辞出现在红头文件里,让郭知言激动难眠的同时,也有一份惭愧。惭愧自己完全采用了儿子说出的大纲,惭愧自己采用了右派们的数据和结论。
当然,这是他的自作多情,谁也没有要他惭愧,无论是他的儿子郭拙诚还是那些右派,都很希望他采用。
父亲郭知言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县委书记的宝座,儿子郭拙诚则如释重负地放暑假了,也就是他高中毕业了,终于可以不用老老实实地坐在教授里装圣人。
没有任何意外,郭拙诚的毕业考试成绩为全校第一,几门功课全是满分。实际上语文考试写作文的时候,有一些小问题,但这个评卷的王老师先给他打了满分之后再看卷,后来发现了问题也就懒得改了。
后来他暗自庆幸了一下:“幸亏我没有改,否则的话他的其他功课门门都是一百,到我语文这里才九十几分,不显得我教学无方吗?”
看到儿子连跳几级后拿回来的“三好学生”奖状和全是满分的成绩单,田小燕很怀疑,心里断然不信。
她偷偷地拖他到一边,问道:“儿子,你老师是不是因为看到你爸当了县委书记,就给你这么高的分数?”
当然,她也没有计划去找老师将分数改回来,更没有将“三好学生”奖状退回学校的意思。她没有那么迂腐,只是想证实一下心里的怀疑而已。
郭拙诚苦笑道:“妈,你怎么就这么不相信你儿子?你怎么能怀疑老师的人品呢?如果你实在不信,你可以问我爸。”
听他说起丈夫,田小燕一下相信了:因为她知道丈夫能坐上县委书记的宝座,完全是因为儿子,或者说儿子至少占百分之八十的功劳。
……
郭知言上任的时候,送郭知言到任的领导阵营真是吓人:不但地委书记卢南陵、地区行署专员汤和chūn、地委组织部长、地委政法书记、地区公安局局长等人来了,连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部长也亲自到场。
不是体制内的人也许没有什么惊骇,要知道省委组织部长出动可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情,就是一般的地区行署专员上任、地委副书记上任,他也未必会到场。
当听说省委组织部长过来,不但当事人郭知言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就是地委的领导也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等确认这个消息后,一个个双眼发红、激动异常。
他们不是因高兴而激动,而是因嫉妒而激动:草!没有带这样的吧?一名堂堂的省委常委、一名堂堂的省委组织部长也来给一个县委书记撑腰?你们当省委领导的有没有组织原则,有这样打破常规的吗?
第五十九章 雷霆一击
就是地委书记卢南陵心情也很不平静,当年他上任的时候可只有省委组织部副部长送他上任,当时的组织部部长确实是生病住院了,但人们不会这么想啊,人家只会想:“当年卢南陵上任的时候都只有省委组织部副部长陪同,郭知言当县委书记就有省委组织部部长陪同。谁比谁牛应该一目了然了吧?”
人一旦到了官场,很多时候争的就是一个脸面,要的就是一个虚名。庸人自扰有时候就是说的他们。
但是,卢南陵还是亲自安排接待工作,亲自指示地区公安局局长安排jǐng卫工作。
省委组织部部长倒是没有让地委一班子人太难堪,他并没有真的陪郭知言去上任。只是在地委大楼里,和前来接受地委领导任前谈话的郭知言进行了亲切而友好的谈话,双方愉快了进行了交流。
省委组织部长淳淳教诲郭知言同志要戒骄戒躁,多学习多思考,认真履行党和人民交给的重任,千万不能辜负了组织的信任。
然后两人握手道别,部长大人亲自送郭知言到了楼下。
卢南陵犹豫了一下,在组织部长的劝说下,他还是送郭知言上任了。但宣布完有关郭知言、曹伏昌的任命后,没有任何停留,他就立马坐车回到了地委,陪省委组织部长。
在地委书记的办公室里,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谈着话。
卢南陵忍不住说道:“省委对郭知言同志真的寄予厚望。我代表地委领导班子,代表水甸县人民群众感谢上级领导的支持,我们宜贡市地委绝不辜负省委的殷切期望。”
虽然卢南陵极力掩饰自己,但话里的酸气还是流露出来了。
省委组织部长褚国平笑着道:“我们现在是私下拉家常,没有必要说得这么正规吧?对于郭知言同志,南陵同志是不是感慨良多啊。”
卢南陵老实地点了点头,说道:“褚部长,我真的没想到。一个县委书记上任,怎么也惊动您了?”
褚国平笑道:“看来南陵书记是不欢迎我啊。”
卢南陵微笑着摇了摇头:“领导也不该这么开玩笑吧?您这是批评我们接待工作没做好。我向省委领导检讨,下次一定改正。”
“呵呵。”褚国平先笑了两下,然后问道,“南陵书记,我问你,你为什么亲自送他到县城?有地委组织部长完全足够了吧?把我一个人抛在这里没人理。”
卢南陵说道:“还不是你逼的吗?你堂堂的省委领导都下来送县委书记上任。我要不下去,别人会怎么说我?”
褚国平微笑着摇了摇头,问道:“你怎么就没想到我也是被逼的呢?”
卢南陵吃惊地瞪大眼睛,脱口说道:“难道他也要来?”说着,他的大拇指竖起指了指天花板。
褚国平没有回答,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卢南陵感叹不已:“没想到啊,没想到。”
褚国平将茶杯轻轻放下,问道:“除了没想到,就没有其他话可说?”
卢南陵的心弦被人狠狠地拨动了一下,整个人如遭点击,呆呆地看着褚国平,良久才问道:“你说阳铭同志是在‘放卫星’,还是在投石问路?”
褚国平收住笑容,反问道:“他在郭知言那篇文章上的批示你认真读了?那你说他是在‘放卫星’还是在投石问路?”
卢南陵想不到他把问题又踢给自己,他没有回答,而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风险也太大了吧?难道以前我们做的全错了?”
褚国平说道:“你在那封举报信上避重就轻地批示了那么一句话,我们很多老同志很怀疑你的立场问题。”
这句话让卢南陵豁然开朗,终于知道了褚国平的态度,也终于知道了褚国平来这里的原因。见褚国平已经亮明了态度,卢南陵也硬着头皮说道:“我认为我们之前的一些政策是有一些不足,但总体还是好的。我们不能全面地否定过去。这不符合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社会的发展是循序渐进的,全面地否定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这话比褚国平的话更开宗明义。他和褚国平之前并不是一条战线,虽然不是政敌,但双方来往很少。对方已经明确提出建立统一战线,他权衡之后决定参与这个联盟。现在是非常时期,稍微失误就可能招致灭顶之灾,多一方势力就多一分安全。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和他的同伴与省委书记的执政理念完全不合。阳铭同志到宜贡地委来考察的那天,他感到到这个省委书记的强势,很让他不舒服,心里当时有点转不过弯来。
褚国平心里大喜,感叹地说道:“是啊。如此浅显的道理却有很多同志不懂。我认为他们不是不懂,而是不想弄懂,不愿意弄懂。有的干脆是明知道是错还要朝前走。”
卢南陵问道:“对郭知言怎么办?他可是那个人钦定的县委书记。”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请你帮忙。”褚国平断然说道,“先放任自流、后雷霆一击!”
这十个字的含义很浅显,前后的内容几乎相反,但卢南陵很明白褚国平的意思:先冷眼旁观,一旦发现问题或者上面的政策改变,立即给郭知言致命一击。
褚国平似乎看到了卢南陵轻微颤抖了一下,说道:“对于这种路线问题,容不得你左右摇摆,容不得你两边取利。要不是我们这些老同志靠边站让他们上台,要不就是让那些具有狼子野心的人灰飞烟灭。”
卢南陵内心挣扎着,他作为地委书记,党的高级干部,自然知道褚国平嘴里所说的所谓“我们老同志”是一些什么货sè,他们几乎都是靠打砸抢、靠造反上台的人。与被打压下去的右派是天然的敌人。他们在,右派翻身无望。右派上,他们只能栖身十八层地狱。
从良心上来讲,他是同情右派的,也知道那些人有能力有本事。但现在的政治形势还不利于他们,上层虽然不断有人为他们鼓与呼,但基本上都是冒一个泡就消失了。
(祝愿陷害我这本书的那些人永远处男。)
第六十章 新县长政变
特别是现在的舆论宣传还是鼓吹沿着文化大命革的方向继续前进。zhōng yāng最近还下发了召开全国农业学大寨的会议通知。
这叫卢南陵真是难以选择。
褚国平见卢南陵脸sè犹豫,全不像刚才那样态度坚决,知道他嘴里说的与内心想的并不一致,就苦口婆心地说道:“无论是国家的大道理来讲,还是从私人小道理来讲,我们都不能犹豫。以前那么多人被打倒,若将他们全部抬出来,哪里有这么多位置容纳他们?我们不让位行吗?
我听说水甸县的右派有了郭知言安排的一个虚假工作后就折腾起来了,一个个如吃了枪药一样,干得浑身都是劲。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早就等不及了,有了一点机会就要窜出来。不把郭知言这种人搞下去,将来我们有的是苦头吃。我希望你跟和chūn同志好好交流,他的态度很值得我们借鉴。”
典型的王八逻辑:你褚国平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可以上蹿下跳打压拉拢。而右派为了早rì工作、为了早rì得到应该得到的,因而努力工作却不行。
……
自来只听新人笑,何曾听过旧人哭。
当卢南陵和褚国平在秘密商定如何给郭知言设陷阱的时候,水甸县县委招待所正在举行宴会:庆祝张知言等人走上新的工作岗位,欢迎地委领导。
坐在主位上的汤和chūn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细心的人能从他眼光里看到丝丝痛楚。
在这次博弈中,他可以说是大败而归。其实无论谁来当这个县委书记,其实对他在水甸县的势力影响并不大,可是经过这么一折腾,他在这里的势力可以消失殆尽。最让他气愤的是,损失了洪杰这名大将不说,自己还差点下不了台。
如果当时面对省委领导征询自己对水甸县领导班子意见时,不是壮士断腕,主动提出将洪杰拉下马,主动提出将张怀威移送司法机关法办,他的专员位置能不能坐稳都是未知数。
汤和chūn能坐上专员的位置,显然不笨,更没有孩子气。他的愤怒并没有针对官场新贵郭知言,而是针对卢南陵。他气愤这个搭档无时无刻不想架空他,以前这个老狐狸都是无功而返,这次终于得到了不少便宜,特别是让这个老狐狸狠狠地坑了自己一把。郁闷啊!
官场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已经知道卢南陵在举报信上的批示摆了自己一道,可自己只能哑巴吃黄连,忍了,还得在常委会上做公开检讨!
可以说,他心里对卢南陵的恨意比山还高。他一边与周围的人应酬,心里一边想道:“这家伙不会与褚国平那个老王八对上眼吧?以前他们可不是一线的。”
对于坐在身边的郭知言,汤和chūn也不是那么看得顺眼,但他知道这个刚从区委书记上升来的县委书记,没有任何政治根基。近几年只能忙于巩固他的势力,以增加他对全县的掌控力,不会对自己这个地区行署专员产生实质xìng的危险。加上他的县委书记几乎是省委书记钦定的,自己不能轻易动他,只要静观其变就行。
冷静下来一想,汤和chūn明白郭知言之所以当上县委书记,在一定程度上说是被洪杰、张怀威这两个笨蛋推上去的。
郭知言一直都不是主动出击,而是被迫应招。如果没有洪杰等人鼓动右派闹事,郭知言就不会想出让右派参加调研组的办法,他的全县工作计划里就不会有那些具体的数据和对应的办法。没有从右派身上得到知识分子的甜头,郭知言就不会想到提出国家恢复高考的事。
“这两个王八蛋真是可恶!我以前怎么就信任这么蠢的家伙呢?”后悔的汤和chūn压根就没想到郭知言身后还有一个比诸葛亮还牛的幕后参谋。
“洪杰啊洪杰,老子真想活活掐死你才好!”汤和chūn心里恨恨地想,“如果没有这些事,郭知言顶天也就是当上县长而已。一个刚提拔的副书记哪里有资格当一把手?”
宴会在热烈的气氛中举行,在友好的气氛中结束。稍事休息后,汤和chūn等人就离开了。
郭知言领着县委县zhèng fǔ的一班子官员送走了地委领导,然后在会议室里召开内部会议。按郭知言的计划,这个内部会议只是一次交心会,一次相互认识的会议。
上级一共调来了三个人,分别是曹伏昌、胡治山、厉行程。但胡治山、厉行程在前二天就已经来了。他想利用这次机会,让大家多交流,相互多认识,以利于将来更好地配合。
可是,在谈话中曹伏昌却提出了洪杰的人事安排问题,说是给犯错误的同志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一个有能力的同志不应该浪费,长期闲置在外不仅是对他本人的不负责,也是对组织的不负责任。
曹伏昌的话让郭知言如吃了苍蝇般的恶心:“你的吃相也太难看了吧?屁股还没有落座就开始揽权,就开始收买人心。你不会不知道洪杰之所以下台就是因为参与诬陷我?”
心里虽然腹诽不已,但刚当上县委书记的他不能一开始就给众人留下专权的印象,同时自己也可以看看有哪些人站在自己一边。
他笑着说道:“曹县长上任伊始就关心县里的工作,我感到很钦佩。既然曹县长提出这个问题,大家就发表一下意见吧。”
话里明显有一丝讥讽,点醒大家这个曹伏昌有多么的迫不及待。
曹伏昌想不到一个刚从区委书记任上上来的县委书记竟敢当面揭破他的用意,心里又恼又怒。但作为老机关,他还是沉得住气,他人畜无害地笑着说道:“郭书记这段时间做事风风火火,我是很受教育,也很受鼓舞。如果工作不主动一点,不说辜负了组织的信任,辜负了水甸县全体人民的期望,也愧对郭书记,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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