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一章.潘克拉辛
“大帅，驻汉口各外国领事馆已经发来密电，会按照与您的约定，在六日后正式宣告“严守中立”，任由那些乱党在武汉折腾……”
“恩，那他们答应的武器弹药和支援呢？”
袁世凯酌了一小口酸梅汤，又将筷子伸到青花瓷碗中，将已经拔好的鸭皮卷成一卷，一口塞进了嘴里，“告诉冯国璋，按捺住他的性子，洋人的支援和朝廷的粮饷一天不到，就必须停留在刘家庙之前的战线按兵不动……不让这帮乱党打疼了打怕了，载沣那个草包绝不会真正安生下来！让他们先使劲折腾折腾！”
“是！”
段祺瑞心里一动，连忙从饭桌旁站立起来敬了个礼，随后又将机要室发来的下一张密电取了出来，“根据青木公馆从总理衙门那边得到的线报，朝廷此次走漕运出去的是双倍的粮饷，估计会在22号，与英、德、美等几**舰同时驶达武汉江面！”
“坐坐坐，你坐你的……”
袁世凯头上吃得大汗淋漓，可手上的筷子却丝毫不慢，就在段祺瑞坐着桌旁陪着的这一会儿功夫，便足足有两只鸭子的鸭皮，被他吃得干干净净。
“听说，昨晚上那个杨猛一个人就摸进了彰德？”
段祺瑞：“是，此人神出鬼没，据说前天还在汉口现身，昨天竟然就摸进了彰德，两米高的城墙，对他来说如履平地。就连暗卫那些高手……”
“狗屁高手，一群tm废物，若不是李大鼻子警醒，恐怕老子都让人家摸掉了脑袋你们都不知道！”
“呵呵，这个李师傅亲自出马，最后也是铩羽而回……”
段祺瑞看着袁世凯脸上阴晴不定，心里不觉一阵激灵，连忙又小心翼翼地从桌旁站了起来，“您看，是不是再好好加强一下府里的戒备。这个杨猛的功夫据说已经快成了佛。如今，恐怕没人能制得了他……”
“佛个屁，那李瑞东，也是在京城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名声。若说真制不了他那个师侄。恐怕也不会一丝伤痕都没有就回来了。既然杨猛没摸进府里，估摸是李瑞东输了拳，不得不向杨猛透了风。知道府里还有英国总领事送来的那两名什么希腊来的什么什么潘克拉稀……”
说到这里，袁世凯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为这个名字很是高兴了一会，随后这才乐着摆了摆手，示意段祺瑞不用拘束，将端起来的酸梅汤递给他喝了两口……
“派人去京城，告诉那个李存义，大厦将倾，正是我辈豪杰志士效忠朝廷之时，准他多多联络北方的武林高手，正式成立那个什么中华武士会，另外，着李瑞东升近卫武官统领，掌管暗卫，记得再送几个美婢给那两个拳斗士，着他们升为贴身近卫……”
“大帅这是一拉一打，明升暗降，让那杨猛投鼠忌器……”
“呵呵，这些官术都是tm小道，你去准备准备接下来的行程，想来再过几天，再有三五个省份闹将起来，那载沣也就该老老实实回家去了……”
“那个木头疙瘩舍得放权？”
段祺瑞吃了一惊，随后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武汉那边战局虽然看似糜烂，但有国璋带兵，明眼人都能看出大帅的想法，那载沣军政大事不行，可与大帅却……”
“奕劻那老家伙已经私下写信于我，将在几日后的朝堂上，正式引病辞退……”
袁世凯看着手下这名爱将，有些故作神秘地笑了起来，“徐世昌自然是一心向着老夫的，那桐则是明哲保身，没有了这三架马车给小宣统护航，光凭载沣他们几个不懂军务世故的八旗勋贵，你以为能看破这大势？”
说到这里，袁世凯不觉微微顿了一下，看着段祺瑞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这才继续说道：“眼前这场风浪可大可小，若是我们动得早了，就会与那些乱党在其他地方曾经发起的暴动一样，终究还能再镇压几年的，可既然载沣一直视老夫如肉中刺眼中钉，老夫为何还要继续保他这蠢货，索性把这场雨露变成一场席卷全国的风暴……”
段祺瑞眼前一亮：“驱狼吞虎，反客为主！”
袁世凯点了点头：“奕劻看懂了，所以他提前向老夫示好，只求后半生富贵荣华，可那些地方督抚们还看不懂，所以，就要借着这帮乱党，把他们门口的湖水挨个搅浑，然后我们再由我们北洋军来定风波！”
“大帅前期全力支持杨猛闹腾，就是想让他将这水搅得再浑一点……”
段祺瑞听了这番话，先是有些恍然，随后心中微微一紧，“只是那个孙大炮的声望很高，若是真借着这次风暴，将整个乱党的大势养成，恐怕到时候，各地都会出现星火燎原之势，大帅就不怕到时候难以收场么？”
“哈哈哈！”
袁世凯耸了耸肩，笑着指了指段祺瑞，又指了指自己，说：“你小看了你自己，也小看了老夫……乱党的势头再大，也不过是群上不得台面的匹夫，所谓星火燎原，对付那些烂到腔子里的地方督抚和乡绅们还凑合，真若是与咱们北洋军硬碰硬地在正面战场上打几仗，他们才会知道这个大清国，到底是谁的拳头嘴硬，到底应该听谁的话！”
“只要把他们打疼了，打怕了，那激荡起来的湖水，自然就要海纳百川，统统归到大帅的麾下！”
段祺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兴奋地向袁世凯道别，只是临走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对袁世凯说道：“这么看来，那两个潘克拉稀还是有些本事的，属下准备再多送他们些银元，那个杨猛现在的名声太大，大帅您还是要多加小心！”
袁世凯点了点头，想想便没有继续逗留在院子里面，回到厅内半晌后，又嘱咐管家送了不少新奇的玩意，一遭都送到了那两名潘克拉稀的房中。
那两个希腊人平时便住在袁府的外厢房，因为平日里很少出门，所以脸色看起来都显得有些苍白，在接到段祺瑞及袁世凯一连串的赏赐后，脸上非但没有一丝开心的表情，反而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昨晚进府的那人，看来今晚还会再来！”
说话的这个人年不大，两腿分前后分别盘结在脖颈的两边，而双手则向下伸直撑在了地上，使得身上的肌肉，好似刚筋一样勾结扭曲，又如同紫色的铜锭被打磨得泛起一丝丝的金属光泽……
“那个人身上的气势太强，你不是他的对手，今晚若是真来了，便让我与他打一场！”
第二个人看起来年纪要大一些，大概四十多岁，只是或许是因为经历的沧桑太多，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半，若不是身上肌肉看起来比那年轻人还要夸张，说他五十岁恐怕也有人相信。
年轻人身上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服气的倔强，“您是最伟大的潘克拉辛，那人就算再厉害，也用不着您出手！”
“那人身上杀气极重，手上不知带走了多少人命，恐怕是刚刚从死人场中爬出来的绝顶高手，你若与他对上，绝对会死！”
“潘克拉辛的传承者，从来都不畏惧死亡！”
“笨蛋！”潘克拉辛看了看年轻人倔强的表情，眼中不觉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采，“潘克拉辛这个名字，是无上的荣誉，但也是一种最大的束缚，我之所以不愿让你早早就继承这个名字，是因为，这几个字里面需要承载的东西太多太多，在你没有成为真正的潘克拉辛之前，我是不会允许你因为狂妄而丢掉性命的……”
说到这里，潘克拉辛的眼中不觉绽放出了一丝莫名的仇恨，随后将自己保持了大半天的苦行姿态，慢慢地放松下来，并将捆着两块水桶般的臼形石块的双手，按照一些格斗技巧的动势，缓缓地在头顶和身前来回移动，将身上每一丝的肌肉，都在这一个个怪异的姿势中充分膨胀起来……
“潘克拉辛代表着全极限格斗，本来就没有任何的规则和束缚，可你却因为潘克拉辛这个称号，忘记了你与我及你与那个对手之间的实力差距，这本身就是错误的理念……”
年轻人手臂撑在地上，听着潘克拉辛的教训，脸上仍是不以为然，只是不等他张口反驳，便听到潘克拉辛已经在一声低呼中，轻松地把拇指粗的绳索崩断，并将那两块臼形的石块向上托起，一一地放在了自己的肩头……
“潘克……拉辛本来就象征着挑战一切是不可战胜……的全极……限格斗，只有在最残酷最危险甚至随时失去性命的极限挑战中，才能领悟真正的格斗精髓与英雄……忒休斯的精神……”
身上忽然多出了两块大石，本来便已经接近极限的年轻人顿时变得有些摇摇欲坠，只是任由他的身体如何颤动，他的双臂都会在不断的调整中，保持好身体的重心，尽管说起话来有些气喘吁吁，可他那双棕色的眼瞳中，却依然保持着倔强的斗志……
“所以，不是我忘记了衡量自己的实力，是你惧怕我陷入这种生死之间的危险，你才是忘记了潘克拉辛荣誉的人，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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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二章.三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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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色之中，一个轻盈的身影在月光下快速穿梭，转眼便接连穿过了几个狭窄的暗巷，来到一处粮油铺子的后门。
粮油铺子看起来不大，上下两层都是看起来陈旧的老木修成，下面的门窗如今已经上了栅板，只有缝隙中隐约露出一丝昏暗的灯光。
人影看起来对这里极为熟悉，转眼便从后门旁边的青石牙子下面掏出一根竹筒，看看四周无人，这才将怀里的纸条塞了进去，并随手送进后门中央的锁板口中，便若无其事地转身向外走去。
后门上虽然也虚掩栅板，可里面却是一直有人在那看着，听得外面隐约的声响同时，已经将手上的步枪对准了门口，直到看见竹筒被人从外面送了进来，这才一手举枪，一手将竹筒丢向身后的炉坑……
炉坑下面是一道斜斜地通往地下的小型通道，口径刚刚超过竹筒不多，只需要三五秒钟，便可以从巷子另外一边的地下中接到。
接到竹筒的地下室看起来不大，只有十多个平方，可里面却一直有人守着，就在刚刚接到竹筒的三分钟内，便被他译成了情报，随手丢进了一个红色的铁筒，并从头顶悬着几个带着绳索的钩子中，挑出了一个挂了上去……
叮……
一声清脆的铃声过后，铁筒便被拉进了右边的洞口里面。经过了又一个环节的处理与消除痕迹等程序后，这才终于由两条街道外的情报员，直接送到了杨猛的手上。
“效率不错！”
踏踏实实地睡了一天，杨猛如今感觉精力充沛，看着手上两份情报和一张简易地图，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古希腊全极限格斗流派的拳斗士，擅长外家横练功夫和摔拿踢打的空手极限拳术，在一年之内便横扫了欧美黑市拳坛，拥有古希腊格斗流派中最高荣誉称号-‘潘克拉辛’的杀人机器！”
“据内线曾经给出的情报。叫潘克拉辛的那个拳师。与李瑞东大师的实战功夫几乎不相上下，而他在体力和速度方面，甚至还要略胜一筹……”
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恭敬地站在杨猛的身侧，斟酌着脑海中的词汇。企图用最为精准的描述。来介绍袁世凯府中的那位希腊高手。“还有一个年轻人，据说其实战能力已经到了拳斗士的程度，尤其擅长拳上缠绕铁链的古怪技击手法。曾在极为劣势的情况下，生生打死了袁世凯麾下一名日本剑道七段的高手……”
“看来，袁世凯早就对我有所防备！”
“据京城那边的消息，袁世凯着存义师爷网络北五省高手，正式组建中华武士会，并升瑞东师叔祖做了他的近卫武官统领！”
“他这是为自己日后当皇帝铺路，也是在用师傅等人的安危威胁我……”
杨猛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习惯性地抖了抖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向旁横跨出了一大步，转眼便跳跨过七八米的距离，跳到了地下室的出口处阶梯那里，只是在他离去之前，忽然又说了一句，“我离开后，彰德的暗桩马上撤离，无论此去结果如何，这里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您的意思是……这里已经……”女人浑身微微一震，随后又有些担心地低下了头，“院长一切小心，我会带着人在城外等到天亮！”
“不必了，成与不成，我都会自己引开追兵……”
杨猛摇了摇头，推开暗门走了上去，等到打开头顶的暗格时，这才发觉此处竟然是在城隍庙的桌案下面，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大殿里面，使得点燃的香火在青烟的笼罩下显得格外飘渺……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袁世凯看了看见见昏暗下来的月色，举杯将日本人送来的酸梅清酒一饮而尽，然后这才有些自嘲般地笑了起来，“袁某一生戎马，取人首级无数，想不到，这临老竟然还有如王五一般的竖子与我反目为敌……”
“大厦将倾，大帅是天定力挽狂澜之人，一两宵小之辈，且让他折腾一番又能如何……”
说话之人，是北洋三杰中才智最高，以训练军士而闻名的北洋之龙王士珍，为人处事一向滴水不漏，看着袁世凯脸上神色有些难看，连忙在一旁宽慰起来，只是不等他的话说完，便见大帅苦笑着摇了摇头。
“聘卿啊，那杨猛虽然只是一武人出身，可麾下能人众多，据说还搞了一个中情局，接连让青木公馆吃了几次亏，此人若是执意为敌，恐怕老夫将寝食难安啊！”
“大帅的意思是？”
“既然他喜欢搞情报，就让他搞，喜欢跟日本人作对，就由得他去，此人能将功夫练到欲仙近佛的地步，也算是几百年不出的人杰，若是能为老夫所用……”
“欲让杨某不与大帅为敌，大帅只需应承杨某三件事即可！”
袁王两人正说话间，忽从房脊上传来一阵声音，等到下面亲卫如临大敌地涌出院中的时候，又听得房顶一阵轰响，随后在落下的尘土瓦砾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大帅……”
袁世凯双瞳微微一缩，看着王士珍被杨猛一拳击出院外，偏偏在落地之后竟然毫发无伤，心里这才觉得略微一定，随即面不改色地拍起了手掌，“早听说杨师傅一身功夫鬼神难测，今日亲眼一见，才知道果然名不虚传，不知杨师傅要袁某应承何事，只要袁某能够做到。一切自然好说！”
杨猛点了点头，就这么毫不顾忌地坐在了满是砂砾的桌子上面，伸出了三根手指，“一，无论这南北大势如何，大帅不得逆**和，妄自称帝！”
“呵呵袁某世代效忠朝廷，如称帝这般大逆不道之事，不知先生从何说起，此事不用先生说。袁某也是应得的！”
“二。你想利用革命党推翻清廷，甚至日后抢下革命的果实做你的大总统，我都不拦你，但你却不得为了独裁。暗中派人刺杀或迫害革命党的领袖。否则。我日后必用同样的手法来刺杀你！”
“嗯？”袁世凯胖胖的面皮微微抽搐了一下，看向杨猛的目光中，忽然多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意味。“先生此话却是有些将袁某看扁了，当今天下，以袁某北洋之实力，即便是由得你们革命党再闹腾一番，也难挡我北洋之兵锋……”
“你摆明车马兵锋相对，我也绝不行暗事，你若是应下，我再说第三件事！”
“哈哈，好，袁某应下了，先生请继续说！”
杨猛看着袁世凯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心里不觉一阵冷笑，但为了师傅等北方武林好手不被袁世凯胁迫，为了让革命党被残酷的现实从幻想中打醒，又不得不说出第三个条件，“凭大帅的实力，日后想做大总统，想来也不难，但希望大帅在与洋人打交道的时候，多想一想日本人一直亡我中国之心，莫要做下千夫所指之事！”
“我与洋人本就是互相利用之事，袁某执政以来，还未曾在国土上丢过脸面，此事我可以应得，不过你也要应袁某三件事！”
“哦？”杨猛双眼微微一眯，看着这个时代最为强势的一代枭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敬佩的神情，“大帅与我不足五步，竟然还要杨某应下大帅三件事！”
“哈哈！”
袁世凯抬头哈哈一笑，随后指着堂外密密麻麻的步兵，又极为霸气地指了指自己，“任由你功夫通天，杀了我之后也难逃这几百支步枪，何况，天下大乱在即，杨先生之所以要袁某答应这三件事，恐怕也是想着用袁某手上的枪，做一做大浪淘沙之事，所以，袁某又有何理由不提出自己的条件！”
“大帅豪气干云，难怪李师伯会一心追随……”杨猛看着袁世凯针锋相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有什么条件，大帅说来就是！”
“第一，你等武人可以从军，但日后不得参政，更不得为了与敌对实力的国家要员争夺地方权力，暗中再行荆轲刺秦之事！！”
“属于我杨猛的人，自然能守得这一条，区区利用军锋和手段夺取国家权力的政客，还真没放在杨某眼中！”
“好！”袁世凯兴奋地一拍桌案，顾不得尘土飞扬，反而是目露精光地对杨猛继续说道：“对内，你的中情局和革命党目前与我算是敌对，但对洋人的动向，但凡是你有的情报，需得与我共享，日后如果袁某执政，你的部下需得效忠并服从国家之权力！”
“所谓国家之权力，即是产生于民众，杨猛效忠的是民族与国家，而非少数人以军力或强权夺取的政权……”
杨猛看了看这个进入了状态的胖子，因为自己这番话变得脸色愈发深沉，心里终于明白了后世那么多革命精英，为何会在武昌首义乃至各地纷纷独立之后，一边倒地倾向于这个枭雄，原来其目光乃至权术竟然高明若斯，几句话间，便想利用所谓国家之大势强迫自己效忠……
“在你没有掌权之前，共享应是双方的，你对外的情报，我也要一份，若是你日后掌握国政，我自然会为国为民而效忠，但绝然不会是愚忠！”
“如此也罢，这第三件事，便是你今日所为，已犯了袁某生平之大忌，让袁某麾下将士无颜，若要我守得你那三个条件，需得与我的近卫认真打上一场，你赢了，一切照旧，若是输了……”
“大帅性命如今皆在我手，我又凭什么冒着风险应下这场比武？”
“呵呵，就凭你是形意神猴！”
“大帅虽是激将，但杨猛也不怕大帅反悔，若是输了，以后便唯大帅马首是瞻！”
袁世凯点了点头，心里不觉也感觉有些佩服，随着一个穿着怪异的希腊人出现在杨猛面前之后，他这才向后堂一点点退了出去，直至被一干亲兵围在中间，这才算是真正地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将额头的冷汗擦了个干净，“所谓拳脚无眼，杨先生若是觉得不敌，还望早早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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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三章.怒放的生命
功夫练到道家所谓炼神还虚甚至天人合一之后的境界，其精神乃至意志都会变得极为庞大且坚定不移，一旦认准了一个目标，便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也是为何武道高手身上的气势，会被人们用‘血气狼烟’、‘龙精虎猛’甚至‘气吞山河’这种词汇来形容。
因为没有这种超越常态的恐怖意志，是不会修炼到炼虚合道这种等佛脱尘的大成就。
到了这种境地，其身体之强大还在其次，关键是在于精神层面上的强大与超脱。
传说中那些佛祖神仙，实际上只是超越了常人之极限的大能，若说他们举手之间便可以排山倒海、拿月摘星，那自然是被信徒们无限夸大，活跃在神仙志怪小说乃至宗教典籍中的传道说法，但若说这些神仙佛头们在修行中感悟到了天人合一的神髓，在一举一动间展示出超凡脱俗的‘神迹’，那便是完全值得人去信赖甚至去追寻的事情……
所谓大道虚无缥缈，那么练至合道的武学功夫，自然也会因此而变得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好比李瑞东昨晚评价杨猛现在的功夫，几乎已经要到了传说中立地飞升的境界，就是武林中最为隐晦也最为难得的行话，不是赞扬其功夫的破坏力乃至杀伤力，而是对他这种超脱的精神，进而踏入修长生养性命的神仙之道感觉到心悦诚服……
让杨猛想不到的是，这个叫潘克拉辛的拳斗士。虽然看起来精力消耗过度，明显是以一种压榨式的极限修行方法，以不断消耗自己的生命力为代价，一次次地强化着自身的力量，等到这种极限达到了一定的临界点后，或者直接猝死，或者便借着这种生死之间的压力，来突破外家拳术修行上的桎梏，使得身体如绽放的昙花一样，可以在战斗中一次次跨越至这种神乎其神的地步。
这就是国术中爆发力最强的明劲。也是武术千年传承的基础。能将这种基础的功夫都练至这种程度，自然可以打破人们对于国术四劲乃至几大境界的理解与桎梏。
“技击之术已近乎于道艺，虽然不懂长生久望的丹劲，但却也打破了天人凡俗之间的界限。你的拳很强。但不懂得收敛和藏拙。自然便无法修得长生养护性命的道理，所以，想来你也不会明白刚不可久这句话！”
潘克拉辛眼睛看到杨猛傲然的神情。耳朵却仔细听着袁世凯刻意找来的翻译所说，等到明白了国术所谓的境界和发劲方式之分后，这才有些不以为然地冷笑了起来！
“你们中国人所谓的明、暗、化、丹四劲，虽然算是搏击中的上乘理论，但却忘记了实战专精这四个字，我虽然一生只练你们所说的明劲功夫，可在接连打破人体的极限之后，同样能够触碰到你们口中的大道，什么丹劲化劲，没有了力量与速度的功夫，本身就是纸上谈兵！”
两人还没有动手，但却不约而同地打起了嘴炮，虽说都有要保持宗师风范的因素在内，但又何尝不是以自己的武道来驳斥对手，企图打压对手的精神意志，进而在对战中寻找到一丝破绽。
尤其当这嘴炮中间还夹着一个所谓的翻译，这种舍我其谁你生我死的态度不觉变得愈发明确起来。
两人的脸上神情各自变化起来，随后将身体内的气血一点点地调动起来，向着最为强大的巅峰状态调整起来。
他们从对手身体和神情中，感觉到了彼此体内蕴含着多么可怕的爆发力、强大的气场乃至意志，自然也都明白对手也属于超越了人类体能巅峰极限的高手，就差那凌空的一步，便可踏上所谓成神升仙的道路。
“形意拳，杨猛，兼修太极拳、八卦掌，擅长借力打力！”
杨猛如今只有二十多岁，正是气血澎湃体力生生不息的状态，看到面前终于出现了同等境地的对手，心中不单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渐渐有些兴奋起来……
随着说话的同时，杨猛的身形也一反常态地内敛收缩起来。
他的表情中充满了大自在的喜悦，身体则处于完全的舒展姿态，随着所有的骨骼筋肉都放松了下来之后，他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呈现太极拳混元无极的内家动势，进入了一种所谓大松大软大真大空的虚灵顶劲状态之中……
“吾之名潘克拉辛，浑身上下都是响当当的拳头，最喜欢一力降十会！”
而与杨猛截然相反的是，潘克拉辛在说完了自己的名字之后，身体便好似一堆燃烧的钢铁般，在‘咯咯’的错动声中猛然膨胀了起来。
他的手臂与脚步只是摆出了最简单的攻击架势，可浑身的肌肉却好似火山爆发似的高速颤动起来，看起来就如同飞行中的蜂鸟，若隐若现地发出了嗡嗡的声音……
最让人觉得可怕的是，从他的肩胛骨到脊椎骨，从指骨、脚骨到关节上的韧带，竟然也都纷纷地向外微微隆起突出，看起来便好似长满了骨刺的人形荒兽，在充满着血腥气息的肃杀中又带着一丝不可一世的狂暴，让人一眼看去便觉得不寒而栗。
两个人身上动势一刚一柔，体形一大一小，气质则瞬间呈现出一硬一软的特质，其精神状态可谓针锋相对，可偏偏又都将各自擅长的动势甚至武道精神，都在瞬间内便发挥得淋漓尽致，看得堂外几百名军士目瞪口呆，也看得已经退出老远的袁世凯，在堂外忍不住地感慨唏嘘起来。
“骨骼坚如磐石刀剑，运劲韧似长枪棍棒，潘克拉辛不愧被称为古希腊最接近神明的技击术，只是我的拳术便是以柔克刚的技法。加上寸劲发力，希望你能在对战中多多小心！”
全身骨骼随意错位甚至可以凸起攻击，这已经到了炼虚合道的大宗师境地，杨猛心中虽然充满了棋逢对手的喜悦感，可在战术上，却丝毫不敢大意，双手在空中虚划了两下之后，便摆出了揽雀尾这招内家太极的母拳，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而潘克拉辛虽然不懂得内家太极的真正奥妙，但却是李瑞东亲自下场交过手的武学大师。一看杨猛摆出的这副拳架。自然也是如临大敌，眼见杨猛的气势随着身形的柔动愈发飘渺起来，他也终于忍不住将凝练至极点的精神融入拳中，悍然抢先出手。随着‘啪’的一声霹雳响声。便闪电般地击到杨猛的鼻子前端……
这一拳没有任何花哨。只是讲究最为极致的速度与爆发力，**裸的追求一击毙命这种纯粹的杀伤力，正是古希腊人在蛮荒时期捕猎时所遵循的定律。充斥着拼搏、愤怒甚至暴戾的情绪，符合着所谓的丛林法则，将人类文明抛开，只留下动物食物链中最为简单的弱肉强食之理。
所以，当这一拳发出之后，杨猛的脸色不觉也变得极为复杂，所幸功夫到了他这个境地，举手投足已经成为本能，即便心中知道这种充斥着杀意的技击手段绝不能示之以弱，怎奈身体中已经练入了骨髓的太极动势，却已经本能地发动起来……
啪！
巨大的气爆声，震得整个院子都仿佛为之一颤，即便杨猛已经将太极缠丝劲发挥到了极致，本能地闪身推掌将拳锋牵引至一旁，却终究无法完全卸掉潘克拉辛拳指骨骼上忽然爆发出来的崩劲，虽然不至于受伤，但也轰得半边手臂隐隐出现了酥麻的迹象……
啪！啪！
让人觉得恐怖的是，这一拳还没过去，潘克拉辛另一拳也接踵而来，等到杨猛急忙左手向前轻抖而上，以太极抽丝劲的技法卸力技法，勉强撑开那蛮横至极的拳头，只是不等他手上后劲发动，却发现对手被牵引至一旁的第一拳又像压缩成一团的弹簧，以闪电般的速度猛地反弹回到了眼前……
杨猛双目圆睁，丝毫不为那扑面的劲风所动，右手在空中一转，又在拳头就要碰触到脸前的刹那，以乱环劲向外缠绕牵引，尽管手上的动作看起来仍是一副慢慢悠悠柔弱不堪的样子，偏偏就在半空中一圈圈的划动同时，以鞭手中的抖劲，将潘克拉辛指骨上的劲力变化，抖落得一干二净……
呼……
两人齐齐出了一口粗气，随后面色凝重地同时向后迈出一步，一个是因为试出了对手在骨骼及筋肉上的爆发力，准备拉开距离放长击远，一个则是因为杨猛这融合了缠、抽、拉、弹、抖几种发劲技法，显得格外难缠的太极拳术，而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两人的拳头及小臂都在不自觉的微微抖动，因为上面接连的硬憾与碰撞，出现了十分明显的血红色淤痕，为了在这一呼一吸的时间里，恢复最强的战力，就须得借用体内强大的气血冲刷之力，使得红肿的淤痕转瞬恢复正……
“这还能算是拳术么？”观战众人还没有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却见到两人又好似被激怒的狮虎一般，猛地扑向了对手的中路，并毫无畏惧地全力出拳突进……
狭路相逢勇者胜！
无论是古希腊潘克拉辛搏击术，还是中国的国术，都是讲究实战杀伤力的最强技击手段，面对着如此凌厉的攻防转换，两位武学大师自然也都懂得只有迎刃而上，才能在生死之间占据优势。
所以，当两人决定自中路出拳的瞬间，基本便是抛开了所有的顾忌，只求怒放出自己生命中最为灿烂的一面，用自己最强的攻击手段，以最快的速度最直接的线路来夺走对手的性命……
哪怕因此很可能先丢掉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
不同的是，潘克拉辛仍然舍弃了所有的技巧，只凭一个‘快’字服人，而杨猛则在感悟了众生民意之后，在拿看似简单的拳术中，又本能地融入了万众一心的神意……
所以，当这看似最野蛮的冲撞真正发生的时候，一丝极其微妙的气息变化，忽地在两人碰撞在一起的拳头中绽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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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四章.功夫再大，大不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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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章写的有点长，反复修改了两次，这才算删减到合适的长度，累晕了呵呵，睡觉去，各位兄弟安安！
轰隆隆的雷声穿透两人的拳头，在厅堂中好似霹雳般震荡起来。
两人脚下发劲，屋顶落下的砂砾顿时好似冰雹一般纷纷向外面激射，尽管没有像传说中那般力透坚木，却也让院子中的士兵和袁世凯，感受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飞沙走石’……
“一拳之力，竟然可至于斯……”
袁世凯原本也是武将出身，但都练得是马上杀伐的刀术，此刻见到两人身上筋骨齐鸣的恐怖声势，心中不觉惊叹两人的功夫火候，果然都已到了无法揣摩的境界，同时也愈发对杨猛有些忌惮。
这种超越了人类想象力的武学大师，哪怕是莫名其妙的敲打或怒吼，都可能瞬间取人性命，若是真心想要刺杀自己，即便找到更多的高手恐怕也难以确保自身绝对的安全。
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依照袁世凯的目光，自然看不破两人交手时蕴含的上乘拳理，但他却从潘克拉辛脸上的神情，看出了一丝的不妥……
两人仍是毫无花哨地出拳对轰，但在经过了之前几次的硬憾之后，潘克拉辛的体力终于出现了一丝涩滞的迹象，尽管拳中爆发的劲力依然足以开碑裂石。可在遇上了杨猛融入了民意天心，隐隐变得更强的太极锤劲与打神鞭中的抖劲，终于不得不向后退了一步！
“刚中带柔，弹抖发劲!”
潘克拉辛一步退过，身形不觉隐隐呈现出弯曲的状态，前足如弓似动非动，脊椎则如弓弦，以极为隐蔽的节奏扭曲绷劲，并带动着整个身体的筋骨暗暗高速振动起来……
杨猛的脸色一变，连忙将身形再次游走起来。“好一个潘克拉辛。拳虽未出，却已暗中贴合了八极拳中的崩弓射箭急的神意！”
刚刚那精心准备的一拳，虽然在发劲上微微占了上风，但在看到潘克拉辛身上这种充满了韵味的筋骨抖动后。杨猛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避开其锋芒。利用自身心脏精窍可快速激发气血恢复能力的优势。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开。
所谓一理明则百理通，潘克拉辛虽然不懂得国术在发劲的理论上的分化，但在摆出了近似于弓步崩拳的拳架后。其多年的实战经验，却自然使得身体本能发动了崩、弹、抖劲的动势，一旦这一拳打出，往往便如黑夜中的雷霆一般，即便看到雷电的轨迹，往往也因为其中的煌煌神威而不可当……
这就是超越了暗劲的明劲。
能将明劲练至这个地步，不单在力量上及杀伤力上超越了人体的极限，同时也超越了所谓技巧和境界的局限，达到了一力破万法的程度……
让杨猛觉得惊异的是，看其动势与抖动的幅度，这一拳中所蕴含的爆发力，不单自己抵挡得极为吃力，实则就算是潘克拉辛，恐怕也负荷极大，往往一拳既出，便如金老所说的七伤拳一样，先伤己，再伤人……
所以，即便杨猛在精神境界乃至身体的恢复能力上都占据了一线优势，可面对这种毫无顾忌的绝对爆发力，却依然显得脸色凝重。
所谓拳术再强，遇上不可抵挡的力量，往往也很容易在一个照面之内，就被这种犹如雷法一般的拳术瞬间击倒……
通通通通……
杨猛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体内的气血也如巨浪般在经络中滚滚而走，尽管身上手上仍保持着太极大松大空的动势，可他的肌肉骨骼却在铅汞般的气血冲刷下，呈现出极限的亢奋状态，好似飘飘欲飞一样，不住地向上蠕动甚至膨胀起来……
“功夫再大，大不过天，你的拳术和力量，确实都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可你的骨肉筋络还有气血，却远远没有到达生生不息、天人合一的境界，这种力量的拳术，一旦驾驭不成，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杨猛浑身筋肉盘踞，脊椎则好似龙蛇轻轻摇晃扭动起来，仿佛就要越过龙门的鲤鱼，又似水中的蟒蛇，随着口中语气越来越冷，他的身上再次凝聚起民意天意……
“所谓的天人合一，不过是对内心虚空的概括，你以为自己掌控了民心大势，便可自比为天？”
潘克拉辛的身体颤动得越来越快，偏偏说话仍是平淡如水，随着他的气息渐渐变得急促，那一双野兽般的碧眼也忽然变得有些恍惚而又飘散：“所谓潘克拉辛，就是要在这种生死极限的压力下不断突破，就算你真的以民心模拟出了你们中国人所说的天道，可我仍相信我的拳，能将你这天轰落尘埃！”
“民心即国运，人道即天理，看不破这一点，你的拳术便是天理难容，恐怕，这可能就是你这一生的最后一拳了！”
杨猛松弛飘逸的眼神一闪，随后爆发出阵阵精芒，就在话音还未落地的同时，他的身体也忽然动了起来。
这一动，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已丝毫不逊色于潘克拉辛，同时又将太极、形意乃至八卦的拳意融合为一，在潘克拉辛的眼中便好似跃过了龙门的鱼蛇，在身形腾挪辗转的瞬间化身为大威天龙！
昂！
杨猛的鼻腔一震，口鼻中不觉发出了阵阵若隐若现的龙吟，等到潘克拉辛浑身积蓄到了极致的气机因此为之一滞的时候，他这才在地面上再次猛然加速……
潘克拉辛双瞳微微一缩，身体再次从短暂的失神中恢复了过来。只是不单他将浑身绷紧的劲力打出，却见到对手已经好似踩着冰刀一样飞速滑至面前……
缩地成寸！
接近十米的距离，几乎是转瞬即至，而在气机彼此锁定之下，刚刚潘克拉辛的失神，却显然打破了这个平衡，即便他的身体本能地及时反应过来，但却仍然免不了被杨猛抓住了战机。
砰！
潘克拉辛脚下发力，双拳则如弹簧般猛然打出，只是就在双拳突刺的同时。却又忽然发觉对手的拳势忽然转为阴柔。使得原本计算好的发力距离乃至时间，再次出现了微微的错乱！
嗷！
一声龙吟忽然转为虎啸，顿时使得潘克拉辛的一落再落的气势一窒，偏偏杨猛的啸声虽然爆裂激荡。可拳头上却将气息内敛到了极致。等到潘克拉辛发觉自己的拳头几近击空。身形动势难以立即改变的瞬间，杨猛另外一拳却随着他陀螺般摇摆不定的身形，在空中悄无声息地划了一道弧线。直贯他的耳轮后方……
那看似柔弱松空的虚拳颤动，可却丝毫声响皆无，哪怕潘克拉辛已经从耳后毛孔的急速收缩中，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意，可他仍然无法完全捕捉到杨猛的拳路。
这神乎其神的拳，似乎散发着莫名的幻想，迷惑着潘克拉辛的五感，只在冥冥中为他带来了久违死亡气息……
“哈！”
生死间巨大的恐惧，让潘克拉辛好似野兽般疯狂的吼了出来，同时也让他绷紧到极致的精神，幕然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之中……
潘克拉辛双目圆睁，忽然发觉身外的万物一震，随之进入了一种极为缓慢的状态里面，而他在这种巨大的恐怖压迫之下，竟然忽地感受到了体内激荡的气血，甚至是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极为怪异的心跳！
“神与形合，鬼神法则！”
潘克拉辛的身体在急速颤动，同时他的身体也忽然好似刺猬一样梦让向内收缩起来，只是就在他自觉已经掌控住了这种极限中的突破，并将刀锋般的肘骨狠狠地劈打在杨猛阴柔无极的虚拳上时，却忽然发现这次曾经引以为傲的爆发力和速度，再次打在了软不着力的地方上……
“不好！”
潘克拉辛浑身毛孔一颤，这才发觉得那股若隐若现的杀意竟然已经变得铺天盖地……
打打打打打……
潘克拉辛双目赤红，本能地将双拳随着身体的旋转化作飓风，疯狂地向着四面八方打出，可就在他劲力鼓荡至巅峰的同时，忽然又从腋下感受到彷佛一阵清风吹拂的拍击！
啪！
这声音轻得几乎难以听闻，可给潘克拉辛带来的震撼，却不亚于暴风雨中的雷击！
潘克拉辛身形一震，随后在腋下一拍透劲，迅速击破了他的骨骼肌肉的手掌变化下接连向后退去……
那手掌看起来弱不禁风，偏偏在接来下的一点、一磕转而再次化作虚拳的寸劲捶打之下，却让潘克拉辛浑身的骨骼都如遭雷噬……
砰！
潘克拉辛的双目眼白如血，身躯则像被内部引爆的皮囊，被那看似轻松的寸劲远远地击飞出去……
“发劲断筋截骨，意志灭魂杀神？你的拳术，在贴身之下仍可发劲爆发，其掌控之力确实到了鬼神难测的境界，我输了！”
潘克拉辛紫铜般的身躯在砂砾中远远滑开，与保持着侧身发劲的杨猛呈现出了一个轨迹的弧线，而当那被惊破了魂的翻译走进来时，他的气息已经变得愈发微弱起来……
这本是拳路攻击难以企及之处，但却偏偏在杨猛的手上却变不可能为可能。
如果说潘克拉辛的拳势如火山爆发狂野无匹，那么杨猛这一连串的动作就宛如计算好了的电脑动画，每一拳每一步，几乎都沿着一种弧形的轨迹打出，而他口鼻中发出的龙吟虎啸，则是这一拳拳一步步中最为关键的节点……
所谓知行合一，指得便是这种对身体乃至力量都收发自如的精准控制，比人类最直接最快疾的本能还要强大……
所以那听起来毫无干系的龙吟虎啸，才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打破潘克拉辛的战斗节奏，并在几乎一个刹那的时间内，将心脏精窍的影响，渗透入潘克拉辛的灵魂之中……
“从你身体第一次出现停滞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杨猛脚下一动，整个人便好似灵猿上树一般，几步便隐入了破开的房脊上面，随后这才用他一向平淡的口吻居高临下地继续说道，“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匹夫不可夺志，你的骨骼筋肉虽然已经练到几近神明的地步，可你在意志上的修行偏偏已经走了邪路……”
“所以，当我觉得万物皆为我所控的时候，实则已经是我被你那一掌击溃了防御，神智陷入空灵的状态了！”
“是的，你的神智与身体出现了停滞的瞬间，我便已经弹破了你的耳轮，接下来即便你感觉自己再快再强，却都与真实的目标出现了距离乃至方位上的错觉……”
“好高明的形神音打，好厉害的太极拳术，我输得心服口服，只希望你能放过我的儿子，让他能够活着回到希腊……”
杨猛站在房顶，静静地感受着上面传来的风声，随后自顾自地对着夜空点了点头，“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也是将明劲练至前所未有境地的武学大师，你的拳术自然应该由你的儿子传承下去，你儿子的命，我保了！”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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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五章.炮击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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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乱党于十日前进攻汉口刘家庙，另有湖南、陕西及江西于22、23两日先后独立，叛军匪势日益壮大，幸得大帅坐镇彰德，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
冯国璋为北洋第二军军统增援南下后，一路上唯袁世凯的密令是听，根本不理会荫昌的指挥，清廷迫于无奈，不得不在10月27日正式任命袁世凯为钦差，统率北洋军团向武汉进攻。
而袁世凯督师到鄂之后，自然在驻节孝感萧家港的同时，一边奏请由冯国璋接替陆军大臣荫昌第一军军统职务，一边列阵江上，与英美法德等列强的军舰遥相呼应，所以才有刚才那君臣相得，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有洋人的军舰列阵江上，乱党兵力完全无法展开，推平乱党指日可待，这些日子，华甫辛苦了，今晚不如便再休整一番，待明日与英军约定好炮击的时间在调兵遣将，分两路攻打汉口和汉阳两地……”
“啧！”
看着袁世凯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冯国璋自然懂得如何做人，当面便部署下李纯、王占元和陈光远三协都统，定于明日凌晨分兵，轮番猛攻汉口与汉阳，随后这才毕恭毕敬地举起了酒杯，“大帅于危乱之际出山，北洋将士必将军心大振，只待明日一役，想来便可力挽狂澜，继而横扫域内……”
“哈哈哈。不急不急，且让这群跳梁小丑先挣扎几日，总要等奕劻称病上奏辞掉内阁总理大臣的职务，咱们爷们才好后顾无忧地打上一场……”
袁世凯看着冯国璋一脸得意，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若有所指地与冯国璋对视了一眼，随后又好好地犒赏了一番北洋军的骄兵悍将们，虽说没有大肆许诺封官，却也在话里话外点出自己即将出任内阁总理大臣的信息，等到麾下一干将领兴奋地接连推杯换盏。他也毫不推辞的一一应下……
这场酒宴直吃得众人酒酣耳热。这才算是在袁世凯的提议下草草散去，而在江对岸的军营中，却是在紧锣密鼓地安排着军阵……
巧合的是，黄兴、宋教仁两人也是在今天才从上海乘轮船抵达武昌的。作为起义军的元帅。黄兴自然义不容辞地亲赴汉口前线督战。而作为黄兴最为看重和信任的人，杨猛却依然没有出现的意思……
“如此看来，清军此次恐怕要一改前观。准备动真格的了？”
“是的，师傅于武昌首义追缉到湖广总督瑞徵后，便连夜千里奔袭彰德，虽因众多因由没能摘下袁世凯的项上人头，却也与其约法三章，并从其口中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得知北洋军已在段祺瑞的率领下，后路兵力尽出，一旦两军在武汉会师，此次汉口、汉阳之役恐怕便难以保全，唯武昌一线，或可利用敌势踞江而守……”
看着黄兴与武昌义军的几位指挥脸色有些凝重，早早从成都率领一干特工奔赴武汉的王亚樵，连忙上前详细地解释了一番，只是看着众人脸上一副众志成城的大义模样，显然根本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谏言，这才不得不话锋一转，按照杨猛的意思，以另外一套说辞讲了出来……
“袁世凯此人一向精于军伍，咱们起义军无论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恐怕都难与北洋军正面一较长短，师傅在临行之前曾对我说过，如若各位不愿失去两地退江而守，那么便要早早做好分兵巷战的准备，如此一来，即便我军实在不敌，也可给北洋军造成一定的伤亡……”
“好！”
黄兴听得王亚樵的这番话后，眼前不觉猛地一亮，伸手拍了怕眼花缭乱的军事地图，有些兴奋地一把抓住了王亚樵哈哈笑了起来，“你师傅这个人，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夜奔千里独自行刺袁世凯一事，实在是做得有些过于冒险，只是这眼光上的独到，却还在我黄某之上，不知他还有什么话让你转达？”
王亚樵笑了一笑，心中暗赞师傅果然厉害，竟然提前便将眼前众人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同样的一件事情，按照他嘱咐的这种说法，立刻便赢得众人的首肯，看来这起义军虽然都有着大无畏的献身精神，可若不利用北洋军好好地磨砺敲打一番，日后恐怕还真就要因为这种耿直，最后被人盗取了革命的胜利果实……
或许，这便是政客与革命党的区别。
“师傅还说，此次革命之最终成败，不在于武汉三镇此役能否守住，而在于其他省份地区革命之燎原大势，能否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在全国范围内传播开来……”
“哦？他的意思是利用外围独立，获取援军来坚守武汉三镇？”
王亚樵看着众人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此时已有五省接连宣布独立，只要我军在武汉多坚持一日，海内外的革命义士便可能多几人乃至几省共举义旗，形成以点带面的合纵连横之独立大势，继而震慑清廷乃至北洋军心，并在无形中影响英法俄德等列强，企图妄自干预我国民主革命的祸心及其他举措……”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这才感受到杨猛放眼全局之战略目光，至于元帅黄兴，更是不由自主地感慨了起来，“我等在此纸上谈兵，不想你师傅却已早已算到，且不顾个人之安危，孤身北上京城……如此金玉良言，恨不能亲听兄弟在耳畔……”
说到这里，黄兴又与众人接连讨论了一番此举的可行性，并在完全弄明白了杨猛独自北上的战略意图后，这才从王亚樵意犹未尽的目光中，读出了杨猛恐怕还有其他安排和后手，“他还有什么嘱咐，赶紧一并说出来！”
王亚樵看着其他几位稚气未脱的义军指挥，终于被杨猛这连番布置下的战略彻底震慑，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肃然的神色，对黄兴点了点头，“师傅最后对我说，我武昌孤军奋进，虽也可凭众省独立之势，影响北洋军的士气，形成隔江僵持的局面，但其无法改变军力不足的事实，一旦汉口及汉阳失守，我军士气便会大挫，甚至影响整个革命起义之大势……”
说到这里，王亚樵的信心不觉愈发旺盛，举手在地图上接连画出了几个标示，这才继续说道：“所以，上策是将部分义军化整为零，借汉口及汉阳地利，以游击巷战的策略拖延整个战役的时间，同时，将我军主力退回武昌暂避其峰，待到袁世凯按兵不动时，自然便可主动与之联络，借其不臣之心，先合力其他省份独立之军政府，逼迫清廷皇室就此退位，创立中华共和民主之先河，后再唤醒国人自救自主之心，组建军事政治大联盟的国会……”
“如此一来，我们便可让袁世凯也陷入举国皆敌的窘境，从其他独立的省份中获得源源不断的援军！”
黄兴拍了拍手掌，不觉有些兴奋地在地上反复走动，等到走到第十个来回的时候，这才毅然地对着众人部署起了任务，“我命令，第一营军士退下第一道防线，就地潜伏于汉口民居之中，第二营则与第四营一同退回武昌，隔江据守以防止北洋军一鼓作气势如虎，第三营在汉口与汉阳交界处设下散兵线，做好巷战的准备，至于炮兵营……”
“元帅别忘记了我们中情局……”
看着黄兴站在桌前指点江山，早从杨猛口中得知其在军事指挥上的造诣绝然称不上是名将的王亚樵，连忙接着他的话，将汉口巷战中的后半部任务揽了下来，并将中情局如今的装备与战力，大致地与黄兴说了一番。
黄兴看着王亚樵所说几处战术皆是可圈可点，这才不觉有些惊异地点头笑了起来，“很好，想不到中情局的力量也在你的经营下接连壮大，如此一来，汉阳那边的压力我会让三营及四营全力顶住的……”
就在众人不眠不休地讨论着战情，忽然听到窗外传来阵阵喧闹声，其中有争吵，也有哭叫，等到众人在惊讶中连忙走出指挥部的时候，这才发觉江面上隐隐传来了轮机发动的鸣镝声，甚至不等众人将已经商量好的战术传达下去，便又从轰然被炸开的江水中，感受到了列强军舰齐齐发动的决心！
“洋人在测试射击诸元，很可能会撕毁其中立的声明，请元帅先将战令颁布下去，然后再率主力回驰武昌……”
王亚樵举起了望远镜，向远处的江面上望去，只见开阔的江水上面，二十多艘军舰正缓缓向这边掉头，只等列阵完毕之后，便可能随时发动炮击……
“快，赶紧让炮兵营做好还击的准备，同时让第二营和第四营随我撤回武昌，至于汉口前线……”
“元帅先走一步，后面的巷战，就交给我们中情局了！”
王亚樵看到汉口的街道上出现了大批战士，正在那些停留在码头上的漕帮帮众的帮助下，向各处隐蔽的地方分散潜伏，连忙打断了黄兴继续发布命令的势头，让蒋翊武等人强行将黄兴拉走，只是不等所有人潜伏完毕，便听得阵阵炮声轰鸣，随后便之间繁花似锦的汉口，陷入了一连串的爆炸与火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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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六章.鬼迹
通通通通……
激烈的炮声震荡江面，汹涌的战火四处燃烧……
曾经被称为东方芝加哥的繁华汉口，在四国列强的坚船利炮之下，渐渐变得好似千疮百孔的棋盘，等到漫天的硝烟在寂静中再一次缓缓向外弥漫时，已经杀红了眼睛的北洋军，终于在号角声中开始了第十三次的冲锋……
汉口的喧闹与繁华，造成了这里的建筑如水泥丛林般密密地耸立。
它的交通混杂水路旱路乃至铁路，所以显得极为复杂，有的巷子狭小窄仄，但可能通过之后便是水泽，有的马路原本还能容车马并行，可在无尽的炮火接连轰炸之下，早已变成坍塌的废墟，不情愿地堵塞住了这城市的交通血脉，恐怕在北洋军第六次冲锋的时候，不住后退的起义新军便已经放弃了固有的防线……
杨猛安静地走在满目疮痍的巷子里面，丝毫不为空气中擦过的一道道枪火所动，看着义军在中情局的特工带领下，时刻在角落中与北洋军浴血奋战，他刚刚沉静下来的心脏，不觉又疯狂地跳动起来。
这是真正的现代战争，也是枪与火的交融，所谓国术，即便练到了金刚不坏的地步，在这种混杂了几万人的大型战场上，在面临着随时都有被子弹击中的地方，终究还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对于混乱和隐蔽的巷战来说，国术在很多时候。依然是难以防备的杀伤性手段。
特别是像杨猛这种举手投足皆可发劲取人性命的武道大师，一旦专心以杀伤敌人为目的，其效率自然会高的可怕。
硝烟和火光升腾的汉口，已经成了名符其实的绞肉机，而行踪诡异的杨猛，则成了这绞肉机中最难令人察觉的刀锋。
早在袁世凯随大军进驻孝感之前，杨猛便提前赶回了汉口，只是为了暗中防备袁世凯派出高手刺杀黄兴，也为了不被对方的间谍侦探到自己的存在，这才一直隐藏在特工之中一直没有露面。
等到两军经过短暂的正面缴获。随后开始最让人头疼的巷战时。杨猛自然要接连出手，为手下这些精锐的特工们保驾护航。
几个结队而来的士兵，正小心翼翼地走到杨猛隐藏的废墟旁边，从他们默契有序的动作中。就可以看出他们对于这种最为凶险的混战并不陌生。然而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们刚刚走过一处残垣断壁的时候，一个快如劲弩的身影忽地跳到了他们中间……
啪啪砰砰……
几次闪电般的出手，在声音发出的同时便从几人身旁的缝隙中打了出来。那看似平常的拳头打在了他们的身上，便转瞬造成了剧烈的震荡和骨伤，其中最惨的那个甚至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出一声，便被打得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
凌乱的枪响惊动了附近的北洋士兵，然而等到他们成群结队地跑到这边的时候，地上只留下了几具蜷缩成一团的尸体，让人觉得恐怖的是，尸体仍然与前两天盛传的那样没有一丝伤痕，同时都纷纷如小猫小狗一样蜷缩成了一团……
“是那个水鬼，只有那个水鬼才会只吞噬人的灵魂，杀人不见血，一定是他！”
一个双目赤红的士兵惊恐地叫了起来，随后有些歇斯底里地转身向后跑去……
这两天接连不断的冲锋和巷战，死在杨猛拳下的军士乃至尉官，足足有两三百人，若说这么多人如果都是死在枪弹之下，在这尸殍遍野之地，恐怕根本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可怪就怪在这些人的尸体不单软成一团，且身上皆是毫发外伤的样子。
连续三天三夜的厮杀，掩饰不住汉口水鬼杀人不见血的传说，一边大大鼓舞了汉口义军的士气，一边则十分有效地让那些冲锋在第一线的北洋军们，在心里不知不觉地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身处战场，士兵们的精神本就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极为容易某个突发事件出现炸营乃至崩溃的现象，更何况王亚樵等人有目的性的推波助澜。
关于杨猛的各种‘鬼迹’，在两军阵中的以讹传讹之下愈演愈烈，等到王亚樵带着中情局中的暗劲高手，每每借着黯淡下来的天色，有意地使用拳头等无限制国术实战技法杀人之后，这股恐慌向外蔓延的速度，最后甚至超出了王亚樵这个始作俑者。
所谓杀生者为下，杀心者方为上！
砰！
又是一个落单的北洋兵倒下了……
经历了这场战争血与火的洗礼之后，杨猛如今对于如何有效利用身体各个部位，以最小的力量或消耗造成最为隐蔽的致命伤愈发纯熟起来，像刚刚这个本打死的北洋兵，只是一记崩拳轻轻敲打在脊椎中间，便会让人迅速因为脊椎错位瘫痪乃至……
当然，如果遇见了那些棘手的精英小队，杨猛也不介意用他的鱼肠剑，来加速对手死亡的进程与恐惧感，继而才能有效地保持自己的体力。
在踏入了还丹境地之后，杨猛还从来没有如此长时间地使用心脏精窍的造血与输氧能力，来对常人进行这种无穷无尽的杀戮……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种渐渐麻木的杀戮，使得杨猛对自身及国术的杀伐技巧，真正达到了细致入微的掌控阶段……
再加上他一直刻意节省着体力，所以，即便杨猛在这三天中接连击杀了两百多人，可凭借着对武道日趋精神的感悟，他如今无论是力量上还是精神上，都依然保持着最巅峰的状态……
“这才是生生不息，绵绵若存的真正含义……”
拳术武学起源于动物捕猎的动作之中。兴盛沉浮于人类几千年彼此征伐的历史长河里，当杨猛以一种超然的心态游走于这疯狂的杀戮场中时，竟然从不住杀生的动作中，将身体内隐藏得最原始的野性与兽欲一点点地剥离，将精神从所谓自然而然的野性之道中，渐渐地升华为愈发飘渺的超脱之道……
嚓嚓……
他的脚下犹如踏云，身形宛似清风，即便是再敏锐的军士，也难以凭借肉眼在淡淡的天色中捕捉到他的身影……
砰砰……
他的动作愈发简练轻松，好似山泉激荡在玉石之间。虽然轻音难觅却又潜流奔腾。一旦与人的身体有一点接触，便可瞬间震荡至全身的骨骼……
这便是当年杨露禅以之镇压京城的太极锤劲，到了杨猛这里，又与后世所谓的人体力学及解刨学结合在一起。使得同等消耗的状态下具有了更为震撼的破坏力及杀伤性……
王亚樵远远地看着杨猛。看着这个将拳术升华至真正的丹道。一举一动皆让人无从捉摸的武道大师，好像喝了最醇厚的美酒一样，静静地醉立当场。“这恐怕才是师母曾对我说的持国天王，师傅的功夫，距离天人之境不过一线之隔……”
“杀生是道，护国是道，所谓众生寻道，道藏于众生，等你明白了自己的道在何处，你将来也有机会踏上这个大自在大超脱的境地……”
不知何时，杨猛已经提着鱼肠剑，一尘不染地回到了王亚樵的身边，每当他在地上或墙上迈出一步，他的身形都好似湖光闪现一般的出现让人眼花的残影，几十米的距离，竟然只留下了几处常人根本无从揣摩的奇异落脚点，便转眼被他完全跨越……
杨猛身形轻盈地活跃在街口巷尾，在短短的一个小时之内，便将暗杀的数量又提高了接近两成，等到他看见王亚樵一脸憧憬的表情时，这才算是略微平缓了一下战鼓般的心跳，面色淡然地来到这个得意门生的身前……
“天色渐渐晚了，北洋军已经开始小范围地撤退，嘱咐兄弟们，都赶紧都撤离出汉口，今天是十月的最后一天，我估摸着，恐怕袁世凯也要因为这个战绩而感到恼羞成怒了……”
“是！”
王亚樵听得杨猛这么一说，心里不觉微微一凛，所幸此行他也带了十二鸟人组中的鹞子与夜莺，所以当他的命令下达之后，天空中转眼便传出阵阵清脆而又尖锐的鸟鸣……
在中情局的多番布置之下，起义新军在巷战中丝毫不占下风，即便是面对着北洋军的猛烈炮火攻势，也因为这鸟声的通知及时化整为零，及时退出战线或干脆就躲在坑坑洼洼的弹坑中，顽强地狙击着北洋军一**的进攻，如今听得异常尖锐的鸟鸣，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向汉阳的方向撤退……
“山西、云南纷纷独立，南昌及湖南的援兵接连投入汉口战场，虽说大帅本意也是让我们慢慢来打，但从昨日宣统帝下诏“罪己”，并开放党禁，赦免党人后，大帅的脸色便愈发低落起来，若是今晚我等再攻不下汉口，别说我们的脸面，恐怕大帅的脸面都要被我们在洋人的面前丢尽了！”
又一次冲锋被武汉义军打退，冯国璋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怒意，眼见起义新军寸土不让，个个在巷战中拼死抵抗，北洋军根本无法长驱直入，更不要说什么迅速展开优势兵力，这个号称北洋之狗的一代名将，终于决定要放火彻底烧毁汉口街道两旁的商店和民房，使起隐蔽起来的义军再也无法存身……
“着炮兵营全体更换燃烧弹，凡是有声响或人影的地方，都给我往死里烧，管你是水鬼还是活人，我就不信你的功夫再高，还能不怕大炮的轰炸？”
看着麾下众多将官个个噤若寒蝉，自觉已经完全震慑住这群骄兵悍将的冯国璋这才满意地摸了摸唇边的胡子，将凌厉的话风再次一转，“明日大帅就要就职咱们大清朝的内阁总理大臣，我要让这三江口化作节日的焰火，为大帅好好庆祝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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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七章.少林禅宗
ps： 感谢‘一念老虎’兄弟的月票，感谢‘天人五衰001’本月第二张月票，感谢‘飘逸英雄’本月第四张月票，谢谢你们！
这一张修改了两遍，所以拖到现在才更新，下一章争取晚上12点之前写出来！
“法堂草长、宗徒雨散……”
这句话，说得是在信奉藏密佛教的清廷暗中压制下，代表着汉传佛教禅宗祖庭的少林寺，在两百多年中渐渐混乱败落的景象。
尽管后来的雍正和乾隆都曾表面略施恩惠，可实际上他们对少林寺的猜忌却一直没有停止过，更不要说比起唐宋明代时亭台楼阁便足有5000间的鼎盛时期，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最让少林人心焦的是，禅宗佛理的传播和传承，也因为清廷在度牒的限制下变得举步维艰。
于是，后来才有了反清复明的洪门少林五祖，乃至北拳南下及福建少林的出现。
到了清末，少林拳系的武学随着洪门一脉远赴南洋，那些真正心系禅宗佛理的高僧们这才发现，所谓佛渡众生，莫不如说众生渡佛。
少林人从来都忘却不了曾经‘十方禅林十二院，五千殿阁万佛塔’的辉煌。
这不单是涉及少林千年武学的传承，也是汉传佛教禅宗祖庭的道统传承。
在这个时代人的眼中，为了道统传承这等大事，所谓的私人恩怨乃至什么大师声誉。都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
所以，那些没有沉浸于皇恩浩荡大师做派的禅宗大德们，纷纷穿上了真正用破布麻片拼成的百纳袈裟，独自行走于红尘人世间……
有的为了宣扬禅宗佛理，甚至不惜漂洋过海，将足迹遍布于东洋、南洋甚至更为遥远的西洋……
有的为了维护少林道统香火，也曾暗中为地方督抚行事……
所以，即便是冯国璋借风势放火焚烧汉口，使得这座世界闻名的东方商港化为地狱般的火海，苦海妙可大和尚也没有借着袁世凯对他的礼遇而妄加阻拦。
三天三夜。
方圆30里的繁华商埠。倾时成为佛经中所说的焦土地狱。
而苦海妙可却没有时间为这些冤魂们超度诵经。因为他要在冯国璋进攻或者说是毁灭汉阳之前，亲自入城去刺杀那个叫黄兴的革命党首……
只为了袁世凯对少林许下的一个承诺。
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谁能明白少林十三棍僧救唐王的美谈背后，又涉及到了多少天家的政争和生杀间的血火……
即便很多少林弟子。都借着洪门的关系投身于轰轰烈烈的革命。可苦海妙可仍然坚定不移地带着他的武僧团。远远地跟着攻陷汉口的北洋军，并随着大军的开拔而继续行脚天下。
既然已经有了为民主为苍生而前仆后继的少林弟子，那么自然也需要有站在代表着旧势力军阀这一方的少林高僧。
这才是能维系少林禅宗道统千年不坏的不二法门。
至于是否会留下千古骂名。那已经不再苦海妙可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们小心些进城去，如无机会，便不要强行出手，是径直返回寺中还是继续行脚苦修于人间红尘，便随你们自己的禅心而定……”
“阿弥陀佛……”几个披着麻衣袈裟，头戴斗笠的少林武僧齐齐地宣了一声佛号，却不知苦海妙可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希望城里再没有另一位武道大师……”
苦海妙可手扶着九环锡杖，看着眼前这些与他一路行乞而来的六名武僧弟子默默转身离去，心里不觉微微泛起了一丝的波澜……
谁能想到名誉海外的少林，到了如今这个时候，竟然只剩下二百多名能保持禅心苦修的和尚留在寺中，更多的宗门弟子都以各种形式流落于民间……
雪庭恒沙，少林寺第三十六代弟子，武僧院僧正，看着师傅欲言又止，他的双唇本能地蠕动了几次，但终究还是没能将心里的话说出口，等到五位师弟的身影渐行渐远，他这才转身沿着奔腾的江水缓缓而行……
他的耳朵好似钟摆一样无风自动，不单能清楚地听到师傅苦海妙可的叹气声，更能听到空气中另一个若隐若现的心跳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他的道便是将武僧的传承留在民间……
夜色渐渐地又深了几分，留在岸边的那个心跳则渐渐变得如同晨钟，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那彷佛来自洪荒的钟声终于笼罩在了苦海妙可身上……
“你来了！”
苦海妙可静静地坐在仍属于汉口地界的焦土上，脸上挂满了自责的神情，有些艰难地苦笑了起来……
“大师见过我？”
“我与施主从未谋面……”
“那大师……”
看着脸上悲苦、心中暗生死志的苦海妙可，杨猛忽然不想再说下去，默默地抱拳合礼之后，便转身准备离去，然而不等他走出两步，便忽然听到苦海妙可在身后张口又颂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我虽不曾见过施主，但那两百多具尸体却告诉了老衲施主的样子……”
“哦？你听懂了我留在他们身上的话？”
苦海妙可苦笑着点了点头，“听得清清楚楚！”
杨猛双目微微一缩，好不容易沉静下来的心跳顿时再次加速起来，脸上也露出了意味深远的笑容，“听懂了，你却仍然要来！”
“为了少林，不得不来！”
“很好！”杨猛理解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这般站在苦海妙可的面前不动。“我与少林一向没有恩仇，但大师远来是客，我可送大师一程……”
“苦海难渡，老衲谢过施主，只是临行之前，还想再见一眼那些弟子！”
看着苦海妙可神情庄重地从地上站起，将那柄油光发亮的九环锡杖拿在了手上，杨猛的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我既然能在此安心陪大师讨论佛法，汉阳城中又怎么可能没人招待几位少林大和尚。大师觉得他们此行能回来几个？”
苦海妙可脸上的皱纹一挤再挤。声音不觉也露出了一丝的疲倦和难过，“倒是老衲小看了神猴，如此老衲却是要暂且留得这副臭皮囊，去汉阳中看一看方才安心！”
“我说过。大师远来是客。无论大师怎么打算。杨某自然都要主随客便！”
杨猛的双臂一起一落，双膝本能地随着手臂下落的姿态弯曲起来，尽管他还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可那微微弓起的脊椎大龙，却表明了他正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下，只等苦海妙可一动，便会随时发动雷霆一击……
“神猴一身功夫已近如来，虽不得道门阳神之精髓，但却已顿悟了密宗不动而动的手印心法，老衲这里有一禅宗大智慧手印，且请神猴指点一二……”
因为心系几名武僧弟子，苦海妙可也终于不再继续拖延时间，手腕一扭十指飞动，便在手上做出了一个古怪的印诀，虽然看起来与密宗手印极为相似，但身上原本几近圆寂的气息却瞬间一扫而空，转而化作一片虚空……
这一手虽然看似简单，但却已经脱离了国术以杀止杀的理念，从单纯的武学技击手段升华到禅宗武道这种心灵上的修行……
所以，虽然老和尚没有真正发动攻势，可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力场，对杨猛的挑战与带来的压力，甚至还要超过将身体练得超脱人身的潘克拉辛……
杨猛的脸色庄重肃穆，手上则是极为凝重的在空中缓缓变化了起来……
从老和尚的手上、脸上乃至身上，没有任何一处光鲜或超脱人身的表现，相反看起来倒是十分的脏乱破败，可就是这犹如乞丐衣服的百纳袈裟上，却不知不觉地散发出让人为之震撼的精神共鸣……
在那袈裟上的尘土中，杨猛隐约可以看到他们一路行脚乞食途中，从未借宿任何百姓家中，只在树下、桥洞甚至露天过夜的痕迹。
从老和尚清瘦的身形乃至手上的钵盂中，杨猛清楚地看到里面甚至还有着十几颗没有吃完的糙米，讲述着他们遵循日中一食、过午不食的禅宗戒律……
这是一个真正修行着心灵的禅宗大和尚，如果面对着的是普通的武林高手甚至常人，他们都只会以为老和尚只是泯然俗尘中人，甚至会因为个人性情好恶，毫无顾忌的冷眼相对甚至恶言相向……
可是杨猛却是修行至几近如来的武学大师，他从老和尚那苦行千里的身体上，看到了禅宗在心灵修行上的真正可怕之处，从老和尚手上飘飘欲飞的动势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拳术境界乃至心灵上的挑战……
所谓夏虫不可以语冰，只有到了这种境界的人，才能真正从这简单的一手中，看懂老和尚身上隐藏的功夫……
就如同苦海妙可从北洋军的尸体上，听懂了杨猛所留下的话语一样！
按照道门内家拳的说法，这位看起来身形瘦削的大和尚，显然也已经练至还丹之上的境地……
用少林禅宗的理论，这种境地便是舍利子。
所谓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说得便是还丹境地之后，气血生生不息的上乘内家修道的功夫……
杨猛的功夫，已经过了得道及悟道的地步，一举一动皆有大道天心的痕迹，尤其在他将精神融入了万民之心后，更是在时时刻刻感悟着所谓天道变化的奥妙，不断升华着自己在功夫上的修行方式……
可老和尚的这一记手印，却已经超出了民意天心的地步，到了近乎白日虹化却偏偏投身于这滚滚红尘中的层次……
这一手，没有显示出丝毫在发劲或技法上的可怕，可当杨猛面对这个收银的时候，偏偏却有一种老和尚已经不在人间之感……
人在你的面前，可你却无法以气机锁定，甚至连眼中所看到的人，都觉得极为不真实。
这种较量已经超出了国术实战或是拳术杀生的境地，而是在精神层面的一种直接拷问……
所以，杨猛的手上虽然变化起来，可他的精神却不觉陷入了一种隐隐的迷茫，“好一个少林禅宗，好一个不生不灭的大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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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八章.七十二变
ps： 这两天写得比较慢，因为要查阅的相关资料是在太多太复杂，为了吃透，只要静下心来好好思考，希望兄弟们能够谅解！
道家炼气化神，佛门定心问禅。
一句话，便道出了两大宗教系统内关于武道修行的根本。
像杨猛这般经过常年练气打熬，可在四肢百骸的经络中搬运气血刺激骨髓的还丹境地，其修行自然而然地便向精神层面不断靠拢。
自宋代以后，除了内丹一脉大行其道外，全真教重阳真人提出的阴神和阳神之说，也是得到了众多道门高人及修行界的认可。
反之，佛门在定心修禅的同时，也渐渐兼修武道拳术，一来壮大自身气血反哺心神意志，二来则可为佛门传道之人护法。
两者虽然看似截然相反，可到了道门劲丹也就是佛门所说的舍利子后，却又极为巧妙的呈现出殊途同归的迹象。
所以，杨猛与苦海妙可这种隔空的精神较量，绝非只是做做样子的花活，而是利用自己在精神上的修行，来进行最为直接的彼此拷问和精神碰撞，虽然看似毫无伤害，可其中凶险却还在单纯的比武之上。
精神上的较量，胜者自然意志愈发坚定，败者则在心灵修行上留下重大的破绽，继而可能在之后真正的肉搏中，临时出现各种各样的心里压力，甚至产生一种精神上的障碍……
这也就是古人所谓的走火入魔。
在武林中，对所谓走火如魔的重视。甚至还要在境界修行乃至胜负生死之上。
如果说拳拳到肉的搏击，可能会导致骨断身亡，那么这种看似神神叨叨的比较，则可能会产生心灵修行上的障碍，进而导致突如其来的疯癫甚或是死亡。
有的人可能觉得有些夸张，可实际上这种现象绝非罕见。
就好像在日常练武的过程中，很多初学者会因为不懂得如何吐气发声，在练拳的时候一味的憋气蛮练，进而练坏肺脏甚至心脏经络，哪怕是霍元甲这种拳术大师。也因为年轻时修行不得其法。落入走火入魔的状态进而留下多年宿疾，更何况是杨猛和苦海妙可这种还丹境地的心灵碰撞。
这种碰撞，在古人写的那些神仙志怪小说里面，也称之为阴神出窍。
听起来可能有些玄幻了些。可杨猛却深知这种力量切切实实地存在。否则。他也不会凭着这种敢与天地先的武道精神，在生死游离间完胜了肉身几近超脱的潘克拉辛。
所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修行到了这个层次。才会明白如何用这个层次的手段，来进行最为直接和凶险的比拼。
杨猛脑海中思绪放空，手上本能地捏出了源自于密宗大手印的诀法，虽然看起来还参杂着太极乃至形意的拳术，可在气血高度集中丹劲鼓荡不息的状态下，身体上的筋肉皮膜不觉在骨骼震荡的声响中纷纷变化起来……
那筋肉看似雕龙游虫，一动起来又宛如长蛇出洞，只是双掌张开遥相呼应这一个手印掌诀，便在空气中隐隐发出轰隆隆的闷响，散发着辟邪驱鬼群魔辟易的惶惶气势……
“道门内景黄庭观照，天心五雷正法！”
苦海妙可双瞳微微一缩，清瘦的肉身不觉在噼啪的声响中再次干瘪下去，看着便好似紫金铸就的肉身佛，整体枯瘦干瘪，几遍原本藏在斗笠下的头颅，如今也因为皱纹愈发密集独独耳朵血肉丰满，愈发地像山上的猕猴一样。
让人奇怪的是，尽管苦海妙可的身体一瘦再瘦，可他的骨骼却变得极为粗壮，透过干瘪坚韧的皮膜筋肉，甚至连骨骼之间夹杂着粗如拇指的筋络都清晰可见，再配合上一身褴褛落魄至极的百纳袈裟，原本一派仁慈祥和的大和尚，竟然摇身一变散发出阵阵妖异的气场……
“神猴再看老衲这一手强筋壮骨的功夫又如何？”
杨猛手上丹劲雷法疯狂蓄势，眼中的景物变化，不觉隐隐在气血的推动下有些放慢的迹象，等他听到苦海妙可的声音时，其身上及手上的变化其实已被他反复看过了几遍……
“壮骨强体，洗髓易筋，早听说这两部武典乃少林七十二绝技之首，今日亲眼所见，才知道其神妙玄奥之处简直难以用一语来形容，难怪这两部绝学又被古人称之为佛门七十二变的总纲！”
相传上古佛门为了大兴，传道授徒本着有教无类兼容并济的理念，就连一些大凶大恶之人，一旦放下屠刀，也可遁入佛门修行。
所以佛门传承下来的禅武之道，虽然在实战上乃至练体上的功效丝毫不弱于道门内家拳术，可因为许多拳术过于凶戾，所以要以达摩传下的易筋经和洗髓经为练体总纲，先磨砺心志感悟佛法妙谛禅机，然后才能练拳练体，而不被古时传下绝技中的戾气所浸染……
苦海妙可点了点头，双臂微微抖动了几次，便让身形变得愈发飘渺灵动起来，像两人这种高度的大师级人物，无论面对什么，都会保持着内心强大的自信，所以苦海妙可一边催发自己无畏无惧的精神，一边将杨猛那如山崩地陷般的雷法直印入心中，以磨砺自身的意志……
这才是实打实的上乘精神修行，利用对手的武道意志来磨砺自身的关窍。
所以，杨猛这一手天心五雷正法亮出后，苦海妙可脸上的悲苦之色变得愈发清晰，而苦海妙可的七十二变一动，杨猛脑海中何尝不是震撼不已。
两人手上身上雷声不断，可内含的丹劲却仍不足以打到对方，只是在这种以意志比拼的状态之下。两人的身体自然而然会加速激发气血搬运，力争让对手在心志上受到不可磨灭的打击……
“所谓五脏成神化佛，其中又以心神为王，能率先打破心神枷锁，神猴体内的气血可谓已经生生不息，距离如来不过一步之遥，老衲虽以肾神为基，贯通耳轮三脉十二变化，但与神猴不动如山的境地相比，先就落了下乘……”
苦海妙可嘴上虽然谦逊不已。可他手上的印诀却变化得却愈发复杂艰涩起来。等到身体内部气血全力催动，双拳顿时好似心脏一般，在极其微弱的律动震荡中，缓缓向杨猛的方向递了出来！
与杨猛不同的是。苦海妙可率先打开了肾脏的心神枷锁。并以之为玄关精窍。其对气血搬运乃至整体的恢复能力自然没有心窍强大，可是却对耳轮乃至脑部气血的激发，有着其独树一帜的特质与功夫。
这种功夫或者说是巨大的变化。比之前壮骨强筋都更让杨猛震撼。
苦海妙可嘴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肾脏则在体内急速蠕动，等到体内的气血澎湃至极后，不单长长的耳垂在脸侧加速煽动，就连位于眼球中央的瞳孔，也因为肾上腺激素的疯狂分泌，猛地凭空变大了两圈，看起来便好似两颗无暇的黑宝石，凭空镶嵌在眼眶之中……
更为让杨猛觉得头疼的是，当苦海妙可张口低诵佛号的时候，一股若隐若无的震荡不觉好似魔音穿耳。
啪！
杨猛脚下一跺，浑身顿时在剧烈而又短促的抖动中微微发热，同时也通过腹腔钓蟾劲的往复震荡，将脚下接来的地气涌上鼻腔，等到苦海妙可第二声佛号诵出的时候，他也张开嘴巴舌绽惊雷地发出了‘哼哈’二音……
两人身体微微一晃，手上的动作则越来越快，短短的一两秒钟内，不觉就已经接连变化了十几次，等到空气中的风声或骨震声越来越响时，两人终于抛开了所有的顾忌与杂念，双腿猛然发力在地上一蹬！
嚓！
地上的焦土飞溅，两人的身形而如闪电一般，瞬间同时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在噼里啪啦的骨节声响中，极为平静的一拳打出，并在提腿前冲步的带动下，瞬间切进了对手的中路，贴身肉搏……
砰！
一记简单而又直接的冲步直拳，却被这两人打出了惊雷一般地炸响声，随着那声响隆隆向外扩散，空气中甚至被隐隐激荡起层层叠叠的透明气浪。
“好强！”
两人身躯齐齐一震，脸上不觉同时色变。
两人身上此刻颤动不已，都好似被天雷生生劈中，可随着不约而同地纷纷吐气发声，以音打的共鸣鼓荡体内的气血，来快速冲刷掉那酥麻痛痒的雷击感觉。
两人气血之强大，都已练至如铅汞雷浆的境地，体内气血每每游走到哪个部位，哪里便会微微地膨胀或收缩，等到游走一周再归入心窍或肾窍之后，整个内脏筋络基本便已调理冲刷了一遍，继而再震荡浑身骨髓，不断激**内的生机与潜能，作为肉搏时最大的本钱……
所以，这两人的意志乃至身体，都已经无法用常理来估量，虽然身形在震荡中微微翻身错步而走，可在一个念头动时，便可以生生地改变身体急速退后的状态，以违反了物理原则的奇异姿态，猛然在半空折射而回！
两人都可谓是踩着无数人的肩膀站起来的实战大家，很多时候对于细节乃至战术上的选择，都干脆由最敏锐的身体本能来驱使，然而他们虽然都是本能出手，可手上打出的拳术乃至所用的身法，显然是截然相反的两种风格。
一个是内家拳劲无声无息，趟泥游鱼太极锤。
一个是少林硬功一串炮仗，筋斗云上疯魔腿。
太极锤劲如风收雨歇，独独露出了道门內练的哼哈二音。
疯魔腿法好似流星飞坠击天，夹杂着佛门狮吼功夫，势如破竹。
两人双瞳急速变动，手上脚下的动作也愈发快疾刚猛，眼见着满地焦土如水花般四处飞溅，两人却已经在眨眼的功夫里攻防转换了几十次，眼见身上脸上都已露出一丝疲惫和血色，两人手上的动作忽然变得一快一慢……
轰隆隆……
杨猛手上松空虚握，身上好似忽然压上了千钧大山，动作乃至呼吸都慢到了极点，只是那蕴含了高速震荡的直拳崩打虽然极慢，可其中却隐含着沉闷如鼓的滚滚雷声，眼见苦海妙可的双腿如鬼魅般接连变化踢至面门，他仍是不管不顾地将这雷霆一拳缓缓击出……
“什么七十二变，统统给我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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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九章.真空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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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仍在感冒中，写一会睡一会，模模糊糊的过了一天，总算没让兄弟们失望，我先睡觉去了，明天起来再研究下一章呵呵，眼睛睁不开了！！
求佛问禅灵山，入山只在动念之间。
按照佛门的说法，灵山虽然都藏在人们的心灵深处，但因为每个人选择上山的路有所不同，所以在第一次入得灵山时，都会遇见不同高度的山峰或者说是起点。
这个上山的路，自然就是所寻大道的途径。
路不同，沿途的风景也难相同。
好比同样出拳，杨猛便能以最慢的速度，打出最贴近雷声生机内敛的发劲，而苦海妙可因为追求闪电的速度，所以在爆发力与明劲的集中上更有优势……
这算得上是力量与速度异位相较，外家发力与内家发劲的正面比拼。
两者平时自然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可在这个时候，却因为杨猛与苦海妙可的选择，而站在了对立面上。
虽然是对立，但却没有绝对的高下之分，能真正令两人最后分出高下的，是人心、天心。
苦海妙可本是少林禅宗高僧。只因为了少林道统，不得不奉袁世凯的枭雄之道行刺杀暗算之能事，在本心上无形中便落了下乘，是故才一直脸色悲苦，虽然以肾窍刺激气血提升眼耳感应变化，但总归在玄妙中多了一丝不和谐的心思融在其中。
与之相反的是，杨猛心窍勃发，虽然看似咄咄逼人，但因为心中奉行的是亿万民意所代表的天心，所以在出拳的同时。便本能地将心中正义精神、将惶惶雷霆天威发挥得淋漓尽致。辅以摧枯拉朽之太极锤劲，虽然看起来拳速快慢难测，可却让人感觉无从抵挡……
何况，这一拳相比苦海妙可的腿法确实慢了许多。实则却是杨猛本着内省其身的信念打出的心拳。即在发拳的同时。不单拳术动势与气血发劲会随着周围事物的变化而自发调整，同时还会根据自己心灵深处也就是灵山的变化而变化……
这便是道家所谓先天婴儿的内视状态，也就是所谓的赤子之心。
这种状态的奇妙之处在于。即便是在最为凶险的实战之中，仍可保持清晰的精神意志，并察知感应己身乃至周围一切变化于电光火石之间，哪怕对手的速度再快，却都难以逃过内心对应变化的感应锁定……
所以，这一拳虽然后发，但却在发出的同时，便完全看破了苦海妙可接下来的后招乃至目标，所以，当那闪电般的腿脚攻击而至时，杨猛的拳头也同时到了……
砰……
两人拳脚相交，身上不觉好似被雷电劈中般齐齐一震，随后在难以自制的骨肉颤动中脸色一变，在轰然的雷音绽放下脚下发力，顺着满地的焦土与砂砾一前一后、一退一进地追击而走……
退者，是苦海妙可，因为他从杨猛这一拳中，看到了内景锁定外物快慢自如的神意，更看到了落拳起脚处处惊雷的境地。
所以，他不得不退。
追击者，是杨猛，对于苦海妙可这种绝顶高手，一招得势本就极难，如今这一手锤劲雷法建功，自然要乘胜追击……
杨猛追击的双拳之上，丹劲仍然内敛到了极致，声势上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却将太极内家拳中最上乘的松空动势发挥到了极致，杀伤性最为阴毒凶狠不过，可谓是‘触类旁通’催骨断筋的内家顶尖拳术……
当年杨露禅在京城，便是以这一手太极锤劲打遍了北方武林，其最为难防之处，便在于发劲可能只是一点一拳或一脚，但若与你的身体有了接触之后，便可以通过接触点，将丹劲作用在身体其他部位的骨骼上……
这也是内家拳所谓隔山打牛技法的最高境界。
发劲起于一点，落劲则如闪电满盘皆是，端的是让人防不胜防，一有不慎，便可能因为某处骨骼受力突然断裂甚至身死当场……
苦海妙可的腿法，速度如电击长空，力道则重若千钧，乃是深得少林禅宗武道精髓的七十二绝技之一——疯魔腿，相传本是魔道宗师留下的传承，最擅长实战中以快打快。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门腿法，在两人拳脚相击的瞬间，不单没有体现出腿法与拳法上的先天优势，反而在雷法震荡的发劲关窍上，生生居于了下风。
所以，苦海妙可必须退。
当然，像苦海妙可这种武学大师，即便是在狼狈而退的过程中，也不会忘记以攻代守，哪怕他身上受到的雷劲始终无法完全消弭，可他的腿却依然保持着极为恐怖的速度和动势……
唰唰唰……
一道道残影，在苦海妙可辗转腾挪之间如狂风席卷，又好似离弦的劲弩在雪地中崩弹而来，每每当杨猛冲步进拳的瞬间，那闪电般的勾腿或崩脚总会及时地出现，并在勾、踢、踏、铲中全力接下杨猛快慢相间的拳头。
两人境界相同，几乎就差一步便可打破虚空，所以拳脚中的破坏力自然也是超出了想象的强悍，哪怕是两人这种大师级人物，除了以拳脚相接外，根本无法凭借身体硬挨对手的攻势。
所以，即便杨猛携着天心民意气势如虹，就算他的拳术中充满了无可匹敌的雷霆天威。但在苦海妙可密不透风的防守反击之下，仍然要小心翼翼地处理好战局。
拳是两扇门，全凭脚打人。
这句话，即便是到了还丹境地之后，也仍然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苦海妙可身躯斜踩颠簸，脚下则如风雪凌乱不堪，虽然看似狼狈，可实则却是章法森严，不留一丝疏漏，眼见杨猛双拳如锤轮打穷追不休。他便好似面对着黄雀的螳螂。劈腿如刀挥掌如斧，一个恍惚之间，便已经如蛤蟆一般跳出十几米开外……
“少林蛤蟆功！”
杨猛见到苦海妙可身上功夫终于变化，双目本能地微微一缩。随后只觉心窍一动。便在腹部气血激荡的力量下。脚下皆连抢出三步追了上去，口中一声低吼的同时，舒展得好似长刀大枪的手臂也忽地向上高高抡起。随着脚下一冲的动势，向前向下狠狠地劈落打下……
太极鞭锤劲！
这门功夫是由陈式太极打神鞭及杨氏太极五行锤结合了密宗手印而来。
曾经王伟在拳术出神入化时，便强行使出过这门丹道之后的功夫，虽然对身体负荷极大，可在同级之内对战几乎是无坚不摧，在经历了杨猛与杨露禅的太极锤劲结合改良后，如今愈发显得气势磅礴。
尤其是在这种乘胜追击的状态下……
啪！
苦海妙可手上微微一震，下半身双脚再次如飞般闪动，在上身丝毫不动的状态下，忽然极为突兀地向后飞起右腿，极为利索的蹬在了杨猛第二次追打出的太极鞭锤上，并借着这一拳之力，再次将身形向前拔高冲刺出去……
杨猛手上有些麻木，但却一点都不犹豫地继续跟进，苦海妙可向前逃出多远，他就追击多远，从一步到两步三步，几乎是如影随形，又好似跗骨之蛆根本无从甩掉……
苦海妙可双瞳一闪再闪，脚下不觉险象环生，但也正是因为这种令人窒息的死亡威压，使得他终于使出了最擅长的拳法——四方揭谛拳，好像佛门护法金刚一般，双臂弯曲，肘手一线地接连向外击出……
啪啪……
两掌好似蝴蝶翻飞，又如一线佛光乍现，在全身后退之际，忽地以一招拳肘合击封堵，一缓杨猛势如破竹的追击势头，等到脚下将翻腾术与游龙功结合之后，这才总算是借着这一口气的功夫，真正稳住了脚跟……
啪啪啪……
又接连挡下了杨猛火山般的鞭锤发劲，苦海妙可也成功地将思绪调整至心如止水的状态，不住感应着杨猛手上脚下的变化，并渐渐向攻守平衡的状态发展……
两人都是将功夫练至骨髓的武道大师，在这种生死游离之间，早已把一切杂念抛之脑后，眼中除了对手再无他物。
这才是真正的大师。
他们的功夫只有在这种真正称得上是对手的刺激下进步。
他们的心神只有在这种随时可能脱尘而去的状态下才能完全宁静……
所有的招式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意义，所有的算计和心机在这里都只是笑话，因为这里只有心灵修行乃至生机气血的直接比拼……
一拳、两拳、三拳……
直至第十二拳……
苦海妙可手臂枯干如柴，而面庞上却宛如紫铜铸造般气血大盛，在肾窍的强行激发之下，他的身体已经进入了超频率般的极限状态，只是当这种状态接连维持了十一次后，他的身体终于到了难以超越的极限……
呼呼……
苦海妙可眼前金星四射，口中则如老牛一般气喘吁吁，尽管双拳如莲花般在风中金枝乱颤，可他却仍然坚持着将拳头向杨猛缓缓击出……
同样陷入这种极限窘境的，自然还有杨猛。
虽然他的心窍最擅长气血恢复生生不息，可在这种超出常人想象的极限对焊之下，这种消耗速度远远超出恢复的水准……
所以，两人此刻都已到了穷途末路，哪怕心灵世界中将对手所有的变化都已算尽，可在身体愈发难以操控的状态下，显然只能勉强施以最习惯的杀手！
两人的拳头毫无保留的对击在一起，甚至因为无力消弭拳头上的作用力，反弹打在了自己的身上和面门上，可是两人眼中的执着却丝毫不曾减弱，哪怕身体摇摇欲坠，他们乌青的脸上却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令人震撼的神采……
真空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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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十章.朝闻道夕死可矣
ps： 感谢‘玉衡星现’和‘飘逸英雄’两位兄弟的九月月票，谢谢！
感谢‘诡宻’兄弟的打赏！
今天总算没那么昏昏沉沉了，把昨天写了一般的稿子修改了半天发出来，下午看看状态，如果好的话争取晚上再发一章，如果打了针还没好，就再偷懒一下下！
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句话出自《论语.里仁》。
其真正的含义大概是：现在懂得或明白了道理，那么就让过去做错的事情全部过去，从现在开始按照“道”之轨迹来重新做过吧。
这句话在后世，被人们将其中的意义曲解了很久，然而当杨猛气血几近枯竭，身体脏器都渐渐濒临绝境的瞬间，这才终于发现这句话中隐藏的真正道理。
太极拳重意不重形，十家里面，倒有九家拳路全然不同，但无论这十家的拳术如何变化，其中都必然要以大松、大软、大虚、大空这八字真意，为太极上乘拳术动势的妙谛。
自从杨猛抱丹之后，便对这八字真谛苦苦地研究了许久，可直至真正踏上了还丹之境，这才算是将杨氏太极及陈氏太极的鞭锤发劲彻底融为一体，并在结合了形意发劲的关窍上，又创出了独树一帜的双流合一甚至三流合一技法。
然而，当他心若虚谷，再难将体内气血掌控自如，与苦海妙可几近油尽灯枯的地步时，他却忽然又从这种无法言语的状态中。感悟到了太极拳大松大空动势的真髓，与‘空’对他所演示之破碎虚空间的那一线若隐若无的关联。
说是一线，是因为这其中隐含之变化精妙，简直就让人根本难以察觉，若非是体力气血完全耗尽，就连精神意志也濒临绝境的地步，即便是杨猛，也断然无法从这种细微之处得见内家真功。
所以，尽管杨猛手上这一拳看似乌龟爬动，甚至其中比常人所击出的拳力也高出不了多少。可因为他的顿悟。使得这一拳在无意中跨越了真正的天人界限，令其中蕴含的变化和拳劲神意，都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种变化之大，甚至还要超出了杨猛的想象。达到一种前人无法用语言概括的超凡境地。
这一拳的神意好似风云飘动。让人难以仔细琢磨。可其中的变化，却让人如获至宝。
这变化之强，不在于其力道的多寡。
而在于难以想象的控制。
这种控制。可以将常人发出的拳力在体内随意变化，在虚无真空中自如转换，哪怕其中的力道再小上一半，也可以凭此变化抓住一逝即纵的时机，将所有阻拦在面前的事物一拳击碎。
这才是所谓破碎虚空的真谛，也是武学之道最难达到的上乘境地。
原来所谓的破虚碎空，根本不需多么恐怖的力道或速度。
甚至只需要常人手上发出的力量，便足以踏上这件千百年来无人能及的大自在境地。
只需要在正确的时间和心境之下，以正确的方法。
之所以如‘空’与‘戒’这等老辈的绝顶宗师都无法破虚碎空，并非是他们的力量不够，而是在起始的时候，便走错了路。
所以，哪怕强如李英琼这等传说中的剑仙，在凭着一股勇往直前的锐气破碎虚空之后，仍然难免有些担心地留下一丝遗憾与遗蜕，来警戒后人其中的关窍。
可惜，正是这一次次的警醒，反而让后人陷入了更加可怕的歧途之中。
这其中隐含的奥妙之复杂，即便是杨猛如今感悟到的一丝关窍，也无法用言语来完全表达，其奥妙之深邃，足以颠覆所谓前人大家留下的武学理论乃至实战经验。
所以，当这颤颤巍巍的一拳打出之后，杨猛的身心也终于完完全全地放了下来，陷入了太极所谓大松大空的自在境地里面。
“逃或死！”
杨猛的眼神内陷，宛如星空当照，似乎在警告苦海妙可做出正确的选择，因为当两人拳头或身体再次交击的那个瞬间，可能就是苦海妙可饮恨当场的时刻。
因为两人都已气血两亏精疲力尽，所以这一拳，几乎是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
高手过招，一个疏忽便可能命丧当场，何况这种避无可避的时候。
苦海妙可看懂了。
所以他的双瞳本能一缩，忽地从满眼皆黑的状态下恢复了正常。
他的拳头也早已递出，可在他和杨猛的心中，却已经等同于他败了。
这一败，不单是他一脚踩进了鬼门关，更代表着少林寺在未来失去了一个强大的后盾……
所以，苦海妙可并没有因为死亡即将到来而变得失魂落魄，因为他早已看破了生死荣辱。
在这身死道消甚至连道统也可能难以承继下去的时刻，苦海妙可的脸色愈发宁静起来，就连一直都刻画在脸上的悲苦之色，似乎也随着即将在杨猛拳下入灭的事实，而变得一下虚无飘渺起来。
让人觉得奇妙甚至可以说是讽刺的是，在这生死不由自主的大恐怖大危机之间，作为杨猛唯一的对手，苦海妙可竟然也在压力下灵机一动，明白了佛门所谓的大自在、大解脱的境地不过如是。
于是，无数前人都不曾闻之的大道，竟然在这个不知名的瞬间，被这两个生死相斗的对手同时看破。
所以，当苦海妙可的拳头递出到一半的时候，其中蕴含得神意与劲力控制，竟然也在瞬间发生了难以形容的变化……
同样是毫无保留无可退避的一拳，在苦海妙可抛却了生死荣辱的杂念之后。这更倾向于禅宗的闻道之拳，甚至比杨猛那一拳来得还要更为虚幻。
如果说杨猛那一拳，是超脱了天地的千古金仙，那么苦海妙可这一拳，便是域外星空中的自在天魔摇身闪现在灵山之上，化作了三世未来星宿佛陀。
从未来至现在，从域外到灵山，唤醒的是苦海妙可自我救赎与无尽涅槃之间的往生。
苦海妙可的双瞳再次一缩，因为他感觉到肾窍也如这一拳般，灵机动了起来。
他的双瞳好似天魔独有的蛇瞳一样。化作了两道黑色的竖线。而他的心灵却在精神恍惚的瞬间，看到了即将发生在自身上的未来……
所以，苦海妙可根本不管杨猛的拳风已经碰在了鼻尖上面，只是不管不顾地将他的涅槃之心化作白莲。毫无保留地在生命最为灿烂的时刻绽放……
昙花一现。
如是妙法。诸佛如来。如优昙钵花，时一现耳。
这个词语形容得是昙花从盛开到败落的那一瞬间的华美，也比喻世间最稀有或极难得出现的美好事物……
此刻用这个词来形容杨猛与苦海妙可发出的虚空之拳。自然最是恰当不过。
然而，即便再美好的事物，始终都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枯萎，更何况绚烂到了极致的人心甚至人命……
因为没有丝毫的保留，所以杨猛的拳头正正地打在了苦海妙可的脸上，而苦海妙可的拳头也毫无偏差地击在杨猛的心口。
于是，两人这以抛弃生死为代价临阵感悟到的闻道之拳，便也只能因为身体受到的外力干扰绽放出来一半，便草草地收了场……
不是他们不想继续，而是彼此看似轻巧的真空一拳，在碰触到对方身体的那一个瞬间，便一举打破了他们体内气血与骨骼经络构成的生机平衡，使得沸腾到了极点的气血，猛然如冷却的水银般沉淀了下来……
所以，杨猛的拳头虽然蕴含了虚空的神意，却仍然来不及打碎苦海妙可的头骨，至于苦海妙可，即便他的手掌中包含了三世星宿未来真意，也压根没有时间甚至没有办法一举击穿杨猛宽厚的胸膛。
两人神意飘渺手上拳拳到肉，偏偏在彼此身上落点发劲的刹那，却因为自身突然的变化，完全失去了气血后劲的支持乃至对手上力道的掌控。
通通……
两人双眼齐齐一动，随后便浑身颤抖起来，好似失去了缰绳的野马，无法控制地向身后的焦土上倒了下去。
因为，他们的气血已经陷入了莫名的停滞状态，甚至就连他们强劲的心跳与脏器运动，也随着体内那股横生的拳劲骤然落空……
两人的身体毫发无伤，可是脸色却突然变得极为苍白。
即便两人的内脏、骨骼淬炼得再为强大，气血再为雄厚不息，一旦失去了所有的动力源头之后，依然会与常人一样，陷入濒临死亡时那种无法自制的僵化状态之中……
所以，两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彼此的口中、鼻中及耳中鲜血滴落并毫无反抗之力的倒下……
他们懂了，但他们却又都只是浅尝则止……
两人的身体难动分毫，唯有眼神仍保持着闻道时的莫名神采，虽然彼此的身体都陷入了假死龟息这种绝境之中，可他们的心灵修行，却在濒死前的那一瞬间，刚刚踏上前所未有的巅峰之境……
呼……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冰凉的身体忽然微微一震，随后不约而同地恢复了久违的呼吸。
呼呼……
当第一口气息吞入腹中并转而吐出的时候，两人茫然失神的眼睛终于又齐齐恢复了光彩，就在这遍地焦土的荒野之中，两股原本消弭殆尽的武道气势，好似虚无的飓风一般在空气中盘旋归来……
“真空之拳，破虚碎空，其中关窍原来却是如此……”
杨猛静静地听着再次律动起来的心跳，忽然对苦海妙可笑了起来，尽管两人的武道理念完全不同，但在同时踏上了半步虚空的境地之后，自然也成为了人生武道追求上的最大知己。
“拳法入微而内视，心灵修行却无限无垠，你我的境界相同，你将心灵寄托在天心，而我却心忧红尘道统，一丝杂念之下，便可见高下，所以这一场，是我输了！”
“一念之差，生死易主。”
杨猛摇了摇头，对着苦海妙可伸出了仍自颤颤巍巍的手掌，“可今日你我没有生死，自然也就没有谁胜谁负之说，少林寺有了你今日留下的传承，日后恐怕会比千年之前还要繁华……”
苦海妙可气息渐渐平稳，可脸上的凄苦之色却变得愈发浓郁起来，“心在红尘外域，繁华如锦终究不过幻境，真想修行，百衲钵盂足矣……”
看着杨猛脸上有些不解，苦海妙可难以自制地叹息起来，“我的拳已经抛却过去之真实，由域外天魔神机转入灵山佛光，我留下的道统，日后即便能摆脱如今少林宗门散落的窘境，也难免会让后辈过于醉心武道虚名甚至红尘俗物，虽是披着袈裟念着佛经，但恐怕会抛却禅宗道统，以佛衣掩饰内心的六道魔欲……”
“既然今日有你顿悟在前，焉知日后不会再有后辈大德！”
杨猛脸色平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所以，子孙的事便交给子孙，你我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施主果然慧根深种，老衲这一阵败得丝毫不冤，今日不如就此别过，日后如能相见……”
“你我的道不同，相见不如不见，我先走一步，想来你那沿江而走的徒弟，很快便会回来这里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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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一章.雪庭恒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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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猛的速度不快。
他独自行走在长江沿岸。
之所以没有径直回汉阳，因为他知道，身后有人在跟踪。
如果自己选择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汉阳，那么他相信，无论自己的速度有多快，都一定会有人及时地出现在途中拦截。
因为他现在的状态，正处於前所未有的低迷，即便是最快的速度，比现在恐怕也快上不了多少。
所以，杨猛干脆选择了最让人琢磨不透的漫步。
一步一个脚印的走。
哪怕是在体力完全耗尽，新力未生的关口，他的脸上仍然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以常人都不到的速度，缓缓地、悠然地漫步在江水沿岸的沙地上，好似在一边练拳一边揣摩着什么一样，一脚一脚地划沙趟泥而走。
他的步履时而轻盈飘忽，时而重如山岳，然而每当脚尖落在沙地上的瞬间，却又偏偏都如玄鹤划沙一般，在沙地上留下一串串奇异的轨迹。
那轨迹看起来似圆非圆，内中隐隐透露出最上乘的太极拳理和八卦游龙般的神意，看起来真是苦心钻研拳经的大师，在进行物我两忘的拳术升华……
实际上杨猛此刻心中所思所想，也确实让他自己都有些茫然，反映到外相之后。自然是心无旁骛的状态。
而这种外相，恰恰让他身后的对手，愈发无从捉摸他如今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状态。
更让他的对手琢磨不到是，杨猛便是凭着这一次次趟泥而走的动功桩法，暗中快速恢复着衰败的气血。
这是他倾心钻研了多年的内家动功，与大刀王五传授给他的活马桩加以结合之后，不单是快速激活四肢百骸中骨骼筋络活力的不二法门，更可以快速激发心窍的活动，使得体力气血源源不断地在各处滋生……
所谓一朝得道，受益终生。何况是心中有了明确方向与信念的武道大师。
种种的算计与谋划。让这种难以言喻的形势，时刻都在发生着极其微妙的变化。
偏偏跟在杨猛身后的那个人，在全程目睹了他与苦海妙可惊天的一战之后，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如何‘起死回生’。心中此刻显然敬畏多于杀气。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身上发出的杀气虽少，却也足以令杨猛闷头直行不辍，并根据脖颈上的寒毛炸立变化。一点点地估算到了他与自己真正的距离。
雪庭恒沙。
苦海妙可的衣钵传人，少林恒字辈第一拳术大家，罗汉堂首座苦行罗汉，自幼便修行禅宗秘典易筋经，精通少林三十六般绝技，三十九岁便抱丹坐跨的天才拳术宗师。
就是这样的一个高手，生生在杨猛身后缀了半天，不得其门而入。
这才是抱丹与还丹境地间的真正差距。
心灵修行上的差距。
雪庭恒沙皱了皱眉头，手上却在颤动了两次之后，又有些颓然地放下。
他看不见杨猛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可在其身后随行了良久之后，这才发觉只有自己的体力在渐渐的流逝，原本他预计该脱力倒地的杨猛，非但依然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看起来甚至还有余力。
“这是什么样的功夫？难道师傅与他竟然差距如此之大？”
杨猛直视前方的双眼微微一动，从中隐隐露出了一丝的笑意，因为在颈后寒毛接连炸立两次之后，他明白，这场无声的决斗，显然又让他赢得了一线的先机。
他能做的，便是将对手的疑心不断扩大，保持着这一线的先机，为自己赢得喘息的时间。
他能听到自己跳得越来越快的心窍，自然便能感受到他被苦海妙可一拳击溃的气血，在经历了大幅度的动功刺激之后，终于渐渐在四肢百骸中再次滋生出勃勃的生机，甚至在不住壮大的心血带动之下，自发地在体内梳理着淤积的血脉和经络……
一股令人如沐春风的暖流，如山间的清泉，缓缓从杨猛的心窍中向外流淌。
苦海妙可那微妙至极的一拳，虽然瞬间打破了杨猛体内多年苦修才形成的内壮平衡，可同时却也为他打开了一重崭新的大门。
这重大门，不知荒废了无数人多少个年头，都不曾为人寻摸找到，如今，总算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接连迎来了新的探索者。
尽管这道大门，只对杨猛露出了一丝影子，但杨猛相信，只要按照自己内心的本能驱使，一定能在这条大道上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哪怕他现在筋肉骨骼仍处于过度疲累的状态，但他还是相信，自己绝对可以渡过这一次的难关。
因为跟踪自己的那个人，一定是苦海妙可的徒弟。
这就决定了他身上的功夫，只能属于少林拳系。
少林禅宗与其闻名天下的少林拳系之间的关系极为微妙，虽然他们拥有着七十二项绝技，且在实战中气势刚猛无匹，可他们在恢复气血时所用得，一定是佛门禅定一脉的静功。
这代表着杨猛走得越远，对手在这种紧张的跟踪行动中消耗的气血和精神便会越多，且因为没有禅定静修的机会，所以很难像他这样一边保持着稳定的消耗，一边反而不断恢复甚至壮大着气血与体力。
这也是静功和动功之间最大的区别。
何况，在一朝闻道窥得一丝虚空真意之后，杨猛对于原本极为重视的巅峰之力已然看淡，即便是现在动手。自己也绝非没有一战之力……
更何况，在这种最适合自己的战场上，即便是两人正面交手，也只能对他这种善于借力发力的内家拳有利。
是的，杨猛之所以选择沿江而走，就是要利用潮水吞吐不息的特性，来最大程度的消耗对手的体力，并限制他在这种环境下的战力。
不是每一个习武之人，都会明白上善若水的道理。
他更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对手。能比他这太极宗师更明白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的真正含义。
天时地利人和。达者只需一条，便可能借之反败为胜，而杨猛已经拥有了两条。
这对于他这种还丹境地的武道大师来说，足矣！
杨猛的身形愈发挺拔。雪庭恒沙的脸色便愈发严峻。
在这种淤泥河沙遍布。回首江水茫茫无顾的环境之下。他已经发现自己身上的功夫，竟然被限制了许多，就连原本精心控制的行进速度。也不知不觉地降低一成。
“不愧是大宗师级的天才！”
雪庭恒沙终于明白了，为何刚刚师傅见到他的第一眼，便不顾气血紊乱的风险，一定要张口破掉禅心，让他放弃追杀杨猛的想法。
在这种难以发力的江水沙地之中，无论自己师兄弟跟上来多少，恐怕都会在行动上本能地受到影响，除非师傅苦海妙可这等大宗师出手，否则，任凭他们如何努力，恐怕也无法凭借数量，缩短彼此之间在眼光和境界上的差距。
你见过病怏怏的大人，害怕与手舞大锤的幼儿决斗么？
更何况，只要有水的地方，像杨猛这种练就了还丹，体内一气贯通的大师，自然又占据了先天上的优势。
进可攻，退可守。
或许，这才是杨猛沿江而走，为自己留下的最后一条后路。
雪庭恒沙咬了咬嘴唇，还是决定继续跟踪下去，因为此事事关少林道统的传承，所以必须尽一切的可能，将杨猛留下，哪怕自己因此丢了性命，起码也要给杨猛留下难以抚平的伤痕。
这也意味着，如果他的猜测成立，日后师傅与他再有决斗的时候，恐怕便会因为这一次的行动，彼此拉开一点细微的距离。
至于名声，他与杨猛都很清楚，对于企图阻碍自己求道上进的敌人，所用的策略和手段又何须什么道义的名目。
当人们能清晰感知自身身心，才能对未来的路有更清晰的感受。
修行中更是如此，一旦想要更进一步，除了洗炼与完善自身以外，还要不断冲击精神上的瓶颈，达到一种无畏无我的完美状态，行使神阻灭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这种气势无关善恶，只关乎心中坚守的武道信念。
所以，当雪庭恒沙发觉体力下降到了警戒点的时候，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眼见杨猛仍是不慌不忙地在水中趟泥而走，他却已经双足接连发力，好似猛虎跳涧一般，在飘忽的水面与沙地上猛然一蹬，贴着水面划出了一道浓浓的白线……
这种身法，自然不是少林秘传的一苇渡江，而是所谓的萍踪踏水，其关窍便在于动作的轻灵和迅疾。
同时发力的，还有他的腰股双臂。
所谓气贯四肢，神力自生，何况他使得还是少林武典易筋经……
身法，心法，拳法。
三者一体三面，自然缺一不可，让人觉得诧异的是，这个修行了多年禅宗佛理的罗汉僧一动手，完全没有了佛门所谓的祥和气质，其身形臂膀摆动之下，一股杀气简直犹如狼烟一般冲天而起！
一拳如钟，断颈破颅，一拳似爪，挖心裂腹！
少林七十二门绝技之黑虎拳。
嗷呜！
一声虎啸震天，随后只见剧烈的劲风拂动水面，不等那啸声传遍江面，雪庭恒沙的身影已经突破了视觉的极限，转眼在水面上‘砰、砰’地窜行了两次，劈头打向杨猛的上路和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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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二章.上善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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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风声响动，吹皱了一波江水，然而却来不及吹走杨猛飘忽的身形。
雪庭恒沙脊椎如龙蛇摇摆，催动浑身气血出拳如电，怎奈杨猛虽然仍在江边慢走，可其身上显露出的奇怪动势，却让雪庭恒沙忽然有种无从下手的错觉……
所以，非但他那声壮怀激烈的虎啸没有产生应有的效果，就连他雷击般的破空双拳连击，也在堪堪碰触到杨猛的衣服后襟，尚未触及毛发的刹那……啪啪的接连击在空处……
嚓！
杨猛慢腾腾举起上臂，可身影却好似鲤鱼龙跃般迅疾，刚刚还见他在漫过脚背的水面上一拧一动，接下来他便犹如他自己倒映在江面上的影子一样，瞬间扭曲抽动身形，在雪庭恒沙的视线中彻底消失……
“不好！”
雪庭恒沙心中一惊，本能地双拳护面抬脚便踢，可当他在错愕中回过神来之后，这才发现原本应该体力无多的杨猛，竟然就这般借着自己双臂间激荡不休的拳风和漫天的水花，如同柳树折腰一样，生生地一步闪现在五米开外……
“好恐怖的速度！”
雪庭恒沙的双眼微微一缩，回护击空的双拳本能向下一震。随后又如虎爪一样，在空气中一错一抓的地吼了起来，“嗷呜！”
黑虎拳，动势如虎心如黑冰，每一招都是掏心挖肝的杀手，每一步，都是暗藏杀机的绝步。
雪庭恒沙脚下一点一进，宛如踩着冰面滑动了一下，轻轻地在水面上接连点动穿行，等到他翻身踢腿腾空。向前接连出拳递爪劈抓的时候。一道道激荡的水花这才好似银色的瀑布，从他的身下瞬间扬起，转眼撒满了小半个江面……
然而，让他觉得有些别扭的是。这看着只漫过了脚面的江水。一旦在脚下全力发劲的时候。竟然还会隐隐产生一种说不出的张力和滑动感，使得本该四平八稳的弓步蹬踏冲身进击，在其发动之初。便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失衡感……
唰……
可惜的是，因为发劲之后的速度过快，即便是雪庭恒沙自己也已经来不及想那么太多，眼见他的双拳在肘崩臂扎之下，强行突破了杨猛的中线，他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咦？”
可惜的是，不等他这一丝笑容彻底绽放，那势如破竹的迎面双拳，便在即将一拳建功的刹那，忽然被两只蛇虫般的双臂盘踞纠缠了起来，就在他拳头上的劲力爆发的同时，偏偏被杨猛巧到极致的太极抽丝劲之绕转云手之下，再次‘啪啪’地斜斜击在了空处……
在清脆的响鞭声里，细碎的水花洋洋洒洒，可杨猛水蛇般的身形在一扭两扭之下，又以违反了物理常识的动势，飘然在江面上踩出两朵水莲花，一手拉着雪庭恒沙击空的手臂，一手舒展在水面上空，使得整个人好似巨大的蝙蝠一样，在激荡不休的水面上，极为轻盈地划出了一个大大的弧线……
沙沙沙沙……
漫天的水花落在四周的水面上，听起来仿佛古色古香的琴声，可雪庭恒沙此刻的心情，却随着哗哗落下的水滴，一点点地沉落到了谷底。
他的感应不可谓不敏锐，他的速度不可谓不快。
然而无论他的身体如何发力，竟然都跟不上在水中脱胎换骨的杨猛。
实际上，这般将太极大松大软大虚大空的上乘拳意融入在身法及步法上，与周围的江水彷佛融为一体的做法，即便是苦海妙可亲临，也难以完全捕捉到杨猛的动作。
更何况，在杨猛借着那一丝虚空之门的感悟，一举超脱了意识极限的反应速度后，恐怕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时刻再现他如今这幅‘我欲乘空归去’的曼妙身姿。
“难道这便是师傅说的虚空真意，一旦发动起来，哪怕其人就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只要不得其门而入，起手落脚处便仍是无尽虚空……”
雪庭恒沙的心里隐隐有些明悟，甚至对杨猛飘忽不定的轨迹，也渐渐有着越来越肯定的判断，可是即便他的意识再清晰，每当身体本能地发动起来之后，他便会极为郁闷的发现，他的速度总是距离杨猛这种鬼魅般的身法差了一线。
所谓一线之隔，便是天人两界。
高手过招，往往争得便是这一线之机。
不一定是两人的力量和速度的差距过大，而是杨猛对力量的把握和控制之精妙，就连雪庭恒沙这种抱丹级的拳术宗师，都无法真正理解和预判清楚。
这也是佛门所说真正的大自在和大超脱。
所谓抱丹坐跨之后，身体的绝对力量和速度上的变化，并不会比通神入化时产生质的飞越，其最为明显的变化，几乎都在于精神和心灵层面的感悟与修行。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抱丹宗师的精神状态，相对于出神入化的高手反而更为容易出问题，这也是前文曾经说过的红楼龙爷那等大师，为何会在抱丹之后，出现了一定时间的空窗期。
杨猛的运气和天赋极佳，所以才轻松地过了这第一道难关，但却不代表他不懂得这个时期最为艰难的层面。
所以，他从开始设局到如今的战术应对，几乎每一个动作或是表情的变化，都在针对着雪庭恒沙的精神层面修为，哪怕凭他此刻的体力。无法将其直接毙于拳下，可他却也会力争给这个少林罗汉，在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这便是武林中真正的道统之战，也是心灵层面的杀伐技巧，只要是阻碍了自己向道之路的对手，无论是非善恶，唯有以杀止杀、以杀证道……
当然，杨猛现在心中虽有杀意，可毕竟体力难支，虽然在窥得一丝虚空真意之后。他取人性命已不必再如以往那帮刻意强调拳力的轻重。但这却并不代表他可以无视自身气血的疲弱，硬接雪庭恒沙处于巅峰状态的丹道之拳。
所以，当雪庭恒沙又使出第二拳、第三拳的时候，这才发现对手完全没有一丝跟他较劲的迹象。只是凭着他对环境适应的绝对优势。以超出常人想象的反应速度和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好似游龙一样在水面上下不断改变着动势。
这动势之怪异，就像一团不着痕迹的水汽，借着阳光的力量不住蒸腾变化。使得自己实打实的拳势，竟然在水花乱溅之下一一落空……
“哈！”
雪庭恒沙一声怒喝，身躯高涨，筋骨齐鸣，但在又接连被杨猛借着江水沉浮之力的干扰或牵引不住击空后，渐渐地感觉到无比的头疼。
在他的眼中看来，杨猛如今就像一团无形的清泉，任凭自己发劲如何强横，却始终都无法找到真正的着力点发劲处。
这便是‘上善若水’中隐藏的真正道理。
水虽利于万物，可偏偏与万物无争，那么又怎么会让人轻易在水中借力呢？
两人的脚下是越来越慢，因为江水越来越高，沙地则是越来越松软。
两人手上的攻势也变得愈发奇怪，等到两人的下半身几乎都被江水环绕之后，所有的攻势与动作都因为暗流潜动的江水，彻底地变得走了形。
“你师傅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少林弟子逢水莫入这个道理么？”
杨猛脚下轻轻踩着涌动的波流，手上的动作愈发舒展自然，接连借力纠缠了半晌，他终于等到心窍中滋生的新鲜气血完全贯通了体内的经络，产生了一丝自己都有些无法完全理解的虚空丹劲。
这才是所谓丹道二境，也就是还丹精窍时期最为强大之处。
不单要注重心灵上的修行，还要通过对身体脏器有选择的激发和强化，保持身体内部与外景之间微妙的平衡，时刻利用外部环境的变化，来突破自身瓶颈，并给对手施加精神上的压力甚至产生错觉。
这也是为何雪庭恒沙气血鼎沸，可却几乎拳拳击空，就连行动也渐渐举步维艰的缘故。
因为杨猛在这江水之中，将茫茫长江化作外景，以心灵触动并摄入拳意心神之中，使得他的拳脚中夹杂着飘渺的水气，不住地消磨和借用着雪庭恒沙的拳劲，如此一来，虽然身心疲惫，但却给雪庭恒沙一种体力气血无穷无尽的威慑感。
也就是说，每一朵水花，都可能成为杨猛掩饰自身行藏的助力，更不用说他渐渐恢复的气血骨骼，开始带着滚滚落雷的声音摄人心魂。
所以，尽管雪庭恒沙拳脚中劲力十足，可却每每在得手的刹那之间，不知怎么变因为四周水花的变幻，无意中发生一点极为细小的误差，这种误差如果在对上其他人，或许不至于如此被动，可对上了杨猛，显然使得形势在难以察觉的情况下向着不妙的方向倾斜。
如果有日本的忍术高手在此，自然会感慨杨猛此刻的举动，已经无形中符合了忍术所谓‘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
日炼炼心，月练练气，杨猛如今虽然气血仍然不足，但却是有史以来最符合日炼月练的真空状态，将心中窥得的那一丝虚空真意，悄然地融入了自己的武道之中。
所以，自两人动手至今，杨猛终于第一次主动出手。
这一出手，自然便是绝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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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三章.虚空真意
杨猛没有出手之前，他的动作还有呼吸都处于悠长舒展的状态，就像融入了水中的游鱼，声息若有若无让人无从捉摸。
所以，即便是雪庭恒沙这等抱丹坐跨的少林拳术宗师，也无法在满目江水举步涉渊的陌生环境之下，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
除了两人在境界上的差距外，还因为杨猛对这片天地近乎自然的完美融合，让雪庭恒沙很难把握住拳劲发力的时机。
所谓天人合一，绝非只是简单的噱头，而是令人有一种无力感的真实存在。
可是，当杨猛决定出手的刹那，他原本若隐若现的气息，顿时又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刚刚杨猛像一条毫无威胁的游鱼，在水中灵机百变地切换着动势与拳架，给人一种滑不留手的感觉，那么此刻，他便是翘首以待，随时准备吐出舌信噬人以死的剧毒水蟒。
在华夏，蛇一向又被人们称之为小龙，而像那些头露峥嵘的巨蟒或异蛇，更是先民传说中神龙的主要雏形。
所以，从游鱼到水蟒的气机转变，其实便隐藏着古人所谓的鱼龙变化。
鱼龙本是两种生物，但在传说中又有着一丝联系，尤其鱼跃龙门的传说，更是象征着水族与神龙之间真正的血脉传承。
所以，从鱼化龙这种变化，不单单是指两者间的生物本性乃至灵机气场，还有在二者在身体上甚至在精神上的本质飞跃与巨大变化。
这种变化。足以让人目不暇接！
而做出这种变化的杨猛，身体的消耗自然也呈现出几何性的增长，甚至是可以说是天地之差转变。
这种转变，不单单体现在他疯狂跳动的心脏，更体现在他体内刚刚滋生的那一缕映照了虚空真意的丹劲之上。
尽管他手上的劲力，没有任何惊人之处，按照雪庭恒沙的估算，甚至还不如常人出拳时的力道。
成年男子一拳击出的拳力，大概在100斤左右，如果在愤怒时全力爆发击出的拳力。最大力量可以达到200斤以上。至于经过训练的国术高手或天赋异禀的壮汉，一拳之力可达五百斤甚至千斤以上。
也就是说，作为换丹境地的武学大师，杨猛这一拳发出如此薄弱的力道。在雪庭恒沙的眼中。正与自己的推测不谋而合。象征着眼前这位宗师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一百斤的拳力，对于雪庭恒沙这种外家功夫宗师来说，打在身上恐怕只比挠痒强不了多少。
然而让他觉得无法置信的是。这看似滑稽的一百斤拳力，在杨猛突然出手的瞬间，便一举超出了他的想象，好似闪电般地击中在他的心口上面……
他在杨猛出拳的瞬间便算出了这一拳中蕴含的力道，可他却没有算出这一拳的速度。
令人根本无从躲避甚至反应的速度。
在感悟到一丝虚空真意之后，杨猛便极为干脆地放弃了时刻保持最强大的拳力与气血发劲的技法，换来得，是绝对超出音速之上的极速。
用‘极’字来形容，是因为这一拳的速度之快，已经快到了雪庭恒沙只来得及根据心口肌肉的变化，本能地在脑海中估量着这一拳对自己的伤害……
然而，功夫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数学题。
所以，即便是实战经验丰富的雪庭恒沙，也完全无法估算出当一百斤的拳力配合上超越音速的拳速后，到底能否击破自己练了二十多年的少林金钟罩。
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上三门练体绝技，但凡是习武之人，几乎便没有不知道金钟罩铁布衫的。
这门外家横练功夫相传是达摩亲传禅宗绝技，也是少林七十二门绝技之中与禅宗佛理最为契合的顶尖功夫，以不争、不斗、不胜、不败、不伤为意，以佛门普渡众生的宗旨为骨，据说练到最高境界，除了唯一一处罩门之外，全身上下都是刀枪不入。
雪庭恒沙没有练至最高境界，但距离最高境地也不过一步之遥。
所以，当他一估算出杨猛的拳力时，他便决定，对这一拳视而不见，抓住这一次的机会，将自己最强的拳劲轰至杨猛的身体上。
或许在他的心里，这么做连以伤换伤都算不上。
然而，就在他的拳锋将将碰触到杨猛的颈部，还没来得及发劲的瞬间。
杨猛那看似软绵无力的拳指，竟然无视了他身上一鼓作气的硬功，将几缕缠丝一般的拳劲，瞬间渗透过雪庭恒沙的筋骨皮膜，直接击中了他的心脏……
砰！
一声轻到了极点的拳击声，便好似冬日晴雪中突兀而来的旱地天雷，如洪钟大吕一般地响彻雪庭恒沙的脑海之中……
这一声雷响，几乎瞬间便将雪庭恒沙的念头全部停滞了下来，同时，也将他那可开碑裂石的崩拳生生打了回去……
事实上，就连他的内脏和血脉经络，也在这云淡风轻的一拳震荡之下，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单是从激烈的蠕动瞬间变得奇慢无比，就连其中蕴含的生机仿佛都被瞬间抽离至无尽虚空之外……
嗡！
雪庭恒沙的眼前剧烈一颤，随后陷入层层黑暗之中，仿佛他的整个灵魂都被这一拳击出了体外，等到这种奇异的颤动渐渐平静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正以一种奇异的视角，在半脱离身体的状态下，凝视着自己乃至身外一切事物的变化。
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奇特视角，也是一种朦朦胧胧的潜意识活动。
在这种状态之下，不单所有外物都陷入了一种慢到了极点的状态，即便是身边一片片扬起的水花，如今都仿佛变得几近静止的水晶，毫无遗漏地一颗颗闪现在他的视角当中……
这种感觉，相当于他的思维从整个世界中剥离而出，又有些近似于佛经中所描述的佛祖在涅槃之际，将整个精神融入舍利子脱神转世的神奇景象，彷佛外界的一切都已和自己无关，但偏偏却又将这一切的一切都映入了眼帘……
杨猛此刻的动作也被拉慢了无数倍，然而正是这种慢镜头般的视角，才让雪庭恒沙看出杨猛这一拳真正的可怕之处，“这一拳之力，只有常人之姿，可为何对我的身体乃至精神会有如此大的影响？”
这一个念头快如白驹过隙，但却深深地印入了雪庭恒沙的脑海，至于后面的感触与变化，则来自于杨猛神鬼般的心跳，“我明白了，这种奇特的力量来自于他身体与江水间的微妙共振，来自于水面上那层层叠叠的波纹，原来这便是师傅对我的虚空真意……”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原本不应该有任何接触可能的视角，忽然发生了奇异的重合，尽管杨猛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可雪庭恒沙偏偏看懂了他眼中的话，“你本不该来！”
杨猛眼中含光，却又如气血丹劲般极度内敛，等到手上微微一震的时候，终于在雪庭恒沙放慢的视角中，忽地发生了飞速的变化。
或许应该说雪庭恒沙的视角飞速的切换回了身体……
那一拳仍然极为柔和，先是在雪庭恒沙的心口微微一颤一震，随后化拳为掌，以手背和腕部向上轻提敲打在他的喉骨上面，接着又借力顺势向下，以掌缘再次击打在雪庭恒沙**之间的檀中穴上……
“噗嗤！”
雪庭恒沙喉中一甜，随后一口鲜血喷出，只是随着这一口血气喷薄而出的同时，他那放慢到了极致的视角也终于在瞬间彻底恢复至正常，眼见杨猛脚下水波动荡转瞬滑行至他的身后，他也顾不上身体传来的阵阵麻木脱力的感觉，身躯猛然高涨震动，随后闪身展臂使得全身旋转如电，双拳犹如告诉旋转的风轮电机，疯狂地向四周扫荡！
心窍与檀中两处大穴，乃是一身气血中枢天盘所在，一旦被人击破，轻则浑身瘫痪，重则立毙当场，而杨猛的拳力如今虽然看似轻巧无比，实则打击在雪庭恒沙的身上却如同雷轰电击，使得他在瞬间陷入阵阵胸闷气短的状态，并让他原本澎湃鼎沸的气血，幕然出现了停滞和断线的感觉……
所以，雪庭恒沙才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借着金钟罩的硬功仍在，悍不畏死地攻向四面八方。
“凭他现在的体力和气血，只要让我击中一拳，恐怕便会比我伤得还重……”
就在雪庭恒沙奋起反击的同时，杨猛的拳头也已经再次击到了他的脑后玉枕穴，眼见融合了虚空真意的一丝拳劲就要渗透至他的脑海，他的身体忽然好似受惊的猴子，在炸毛的瞬间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危机……
轰！
一颗不期而至的炮弹轰然在江水中爆炸开来，使得茫茫的长江水，瞬间高高飞上了天空随后又似天女散花一般四处飞溅落下，“汉阳！”
杨猛全身蜷缩成团，快速的融入了惊涛骇浪之中，只是在雪庭恒沙呆立无措的时候，这才隐隐地对他喊了一声，“汉阳失陷在即，你们少林最好离开这大争之地，如若在武昌再见，别说借袁世凯光大少林，恐怕你们手上的道统也会就此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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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四章.中华鲟与蛤蟆
ps： 感谢‘小虎猫’兄弟的评价票，感谢‘飞鸟’兄弟的月票，谢谢，这一章迟到了，我的中秋祝福自然也迟到了，不好意思各位兄弟，希望大家中秋快乐阖家幸福！
中华鲟。
一种大型的溯河洄游性鱼类，是世界上现存鱼类中，最为原始的种类之一。
这种鱼据说出现于距今2亿3千万年前的早三叠世，可谓是真正的“活化石”，只生活于我国长江流域，可杨猛却没有想到，在清末时期的长江中，竟然还可以见到中华鲟鱼群。
之所以要说一说中华鲟，是因为这种活化石般的鱼类属于罕见的硬骨鱼类，不单身体呈现少见的纺锤形，同时在体表还覆盖着五行纵行排列骨板，且每一行都有棘状的软骨突起……
这种罕见的体征，与传说中的鱼龙极为相似，每每在水中嬉戏游动，便好似天龙翱翔在九霄之上。
杨猛如今的状态，便好似中华鲟一样，就连他在水中游动的细节，也开始不住地模仿起中华鲟来。
“机会难得！”
杨猛心中浮起一丝明悟，对自己忽然从中华鲟身上看到得种种闪光点而觉得有些沉醉，但更让沉醉的却是如今这种近乎超凡视觉的眼光。
“是真实视野的抽离，还是感悟了虚空真意之后才独有的能力？”
杨猛没有继续深究下去，而是翻身冲出水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又转身向下潜入，这种与长江融合为一的感觉，让他快速忘记了体内气血枯竭的窘境，进入了一种近乎于内呼吸的莫名状态。
雪庭恒沙走了，带着一身难以理解的奇怪伤势沿江而走，正如杨猛独自的来。
在汉阳与汉**汇的焦土上，他的师傅苦海妙可仍枯坐在原地静休，而刚刚一拳伤了他的气机心志的杨猛，却像神出鬼没的鱼龙一样，在汉阳之战终于打响的同时。转眼消失在茫茫的长江里面。
“这是一个将拳术练至神通一般的陆地真仙。我师傅无法胜他，我也永远都胜不了他！”
所谓匹夫不可夺志，雪庭恒沙却在杨猛那一拳之下，完全失去了武道斗志。
他身上的伤势看起来并不严重。甚至都没有影响他行进的速度。然而每当他想提气全力发劲的时候。便会发觉檀中穴与心脏中，隐隐流露出的一丝酸楚麻木。
“一拳伤心，这一拳已经有了真正的武道神韵！”
回想起之前那一幕的时候。雪庭恒沙脚下本能地再快了两分，再也没有回头面对杨猛的勇气。
他知道，这一次他一败涂地。
所以，他走了，留下那奔腾不息的长江，还有沉浮在江水之中，专心模拟着鱼龙变化的杨猛。
雪庭恒沙的功夫并没有白费，杨猛虽然以虚空真意伤了他，但身上的气血消耗，却也远远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尽管他的心窍仍然在源源不断地滋生着气血，可在冰冷的江水浸透了他的骨髓之后，他的身体终于出现了超限之后的后遗症。
这是一种奇怪的后遗症，或许说是一种奇特的状态更为恰当。
杨猛的身体完全放松，浮浮沉沉地随着波涛顺流而下，尽管身体的状态看起来并不乐观，可他却并没有丝毫的担心。
经历过于苦海妙可的一战，他越来越不排斥这种濒临绝境的状态。
或许只有这种状态，才能让他感悟到更多的虚空真意。
所以，他才能在大战爆发之际，潇洒地抽身而退。
“我已经尽了全力，剩下的，便交给历史的车轮碾压吧……”
杨猛心念先是微微转动，随后便完全放松放空，直至将所有的念头都放飞脑后，使得疲惫至极的身体完全融入滚滚不息的江水，在寂寞的空灵中陷入近乎寂灭的安宁，于心窍中的生生灭灭中寻求内心的那片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杨猛的双瞳于寂灭无声的状态下自发睁开，尽管其中只剩下一片纯白，可其中的生气却变得再次旺盛起来……
“这是……”
在杨猛的眼中，这条孕育了中华几千年的母亲河幕然一变，变得褪去了所有颜色般的纯净，连带着那群仍在游动中嬉戏的中华鲟，构成了一副古色古香的黑白水墨画……
水下的世界便是如此单调，除了界限分明的黑白，唯一能描述出来的，恐怕便只有象征着无尽虚空的灰色……
这并非真正的虚空，然而却让杨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真实，虽然这近似虚空的寂静与黑白几乎将所有色彩都消除殆尽，可偏偏在无穷无尽的寒冷之中，让杨猛冰冷的身体中忽然绽放出一丝难得的暖意。
呼……
杨猛吐出一缕森寒的白气，体内温度也随之再次提升，等到他仰面浮上江面的时候，许久才跳动一次的心窍终于变得再次活跃起来。
“终于……回来了！”
随着杨猛吐出的寒气越来越多，他体内的气血运行也在强劲有力的心跳带动下变得越来越快，等到熟悉的温热终于回到四肢百骸之中，他这才发现手上和身上的皮肤已经被江水泡得有些发白……
杨猛不知道自己在江水中沉浮了多久，可他却从自己体表的变化，大致地估算出了自己陷入龟息状态的时间，“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的时间不长不短，但却足以从汉口顺水漂流到上海。
之所以确定是上海，因为杨猛从远方江面的浑黄中，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臭味儿……
“到了这段水域，便应该叫黄浦江了……”
看着江面上浓浓的水雾和来来往往的轮渡。杨猛觉得一丝莫名的熟悉与抽离感，尽管他在这座东方魔都生活过很久，可当他以这种奇异的方式回来的时候，心里难免会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感慨……
杨猛再次仔细地观察了下江面，终于通过依稀可见的十里洋场确认了心中的猜测，等到他扭身在江水中几经沉浮之后，这才悄然地游到了更为腥臭的岸边……
就是这样的一条黄浦江，却养活了沿岸上百万的人口，也是这样的一条黄浦江，将无数洋油洋火输入至整个神州大地。
杨猛目光转动。看到了不远处几个面露惊愕的艄公。虽然黄浦江上满是邮轮，可这种生存了千百年的小木船，仍然散发着无穷的生命力，在这条宽阔的江面上。养活着那些将房子建在水上的渔民……
当然。尽管说是渔民。可黄浦江中的鱼儿已经少得可怜，这个古老的职业之所以能存活至今，是因为江中还有许多死角。并不适合那些大船行走，至于一些大船也很难做到的事情，自然仍用得着他们这些在水里讨饭吃的汉子。
比如，打捞死尸。
杨猛看得出来，那几个人之所以会面露惧色目光闪躲，完全是因为自己如今惨到没朋友的形象。
而那些渔民也凭借多年的经验看得出来，像杨猛这样被水泡得全身浮肿的人，一般只有那些淹死在黄浦江里超过两天以上的死尸。
所以，这几个汉子能够坚持站在原处，没有惊恐地大声尖叫，已经算是神经极为大条的纯爷们了。
“老乡，有没有吃的给一点？”
杨猛前世对这种‘见鬼了’的表情还是深有体会的，所以，当他看到几个汉子因为自己的走动双腿开始打颤时，终于决定不能再这么‘装神弄鬼’，而能够最快消除恐惧的办法，自然便是人类永远离不开的话题——吃！
事实上，杨猛也确实饿得狠了，尤其是自从他抱丹坐跨，每顿饭的饭量都属于超级饭桶级之后，他好像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连续三天三夜都滴水未进。
“或许水是喝了一点，但吃绝对是没吃的……”
看着江边黄橙橙的江水，杨猛难得有些违心也有些恶心的安慰了下自己，只是当他看到那几个汉子递过来的红薯时，心里顿时本能地遗忘了对牛腿猪心等美味的回忆，以最快的速度‘从善如流’。
于是，在杨猛难得的以武道大师的身手，表演了一番什么叫‘生吞活剥’的节目时，那几个刚刚恢复了勇气的汉子顿时觉得双腿再次突突起来，而原本还没有完全绽放出来的笑容，也随即变得比哭还要难看了几分……
“我是淫，活淫……”
杨猛以龟速艰难地咽下了最后一块红薯，这才有些赧然地对这几个汉子笑了起来，只是不等他被泡得好似面团的脸蛋完全舒展，那几个汉子已经彻底受不了这种难言的煎熬，不等杨猛晓之以理、动之以利，便不约而同地操起了长长的竹篙，彻底地消失在他的眼前……
杨猛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向远处的渐渐热闹起来的码头走去，只是不等他饥饿的眼神寻找到真正的目标，便听得江南制造局和上海道县衙门的方向分别传来阵阵炮击的轰鸣，“不会这么巧吧，刚刚到了上海，这便就开始起义了？”
砰砰砰……
稀稀拉拉的枪声和码头上慌乱的叫喊声，无意中证明了杨猛最无语的猜测，同时也打消了杨猛就这么回上艺学院的念头，“有陈其美、李平书及李燮和这帮商团大佬，想来霍元甲他们应该轻而易举拿下上海，反正来也来了，不如顺路偷摸去看看……”
咕噜……
杨猛刚刚走了两步，脸色便被腹中雷鸣般的响声击垮，“不过，去之前，还是先去弄点吃的为好……”
隐藏在河滩草丛中的一片蛙鸣莫名的一滞，忽然感觉到莫名的危险，只是不等它们从草丛中向远方逃走，便被出现在附近的杨猛所震慑住，仿佛受了惊吓一般地在半空中坠落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从古至今，恐怕我还是第一个用观杀来震慑蛤蟆的武道大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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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五章.脱力的拳术宗师
1911年上海起义的兵源，主要来自于上海工商文艺各界组成的上海商界共和团。
说起来或许让人觉得无法置信，可在这个本就没有平静过的时代，即便是艺伶女子中，也不乏习武善争的英雄人物。
更何况，这个原本掌握在上海道台手上，起初以宁波帮和潮州帮及江浙会党等头面人物组建的武装商团，可是名符其实地囊括了上海各界的精英人物，甚至就连青帮大佬陈其美，也要将精武会挂在这个商团的名下，才能暗中掩护着往来上海的革命党。
整个商团总会之所以会如此强大，是因为在经受了上海几大洋行乃至各国领事的循序善诱，朱葆三及李平书这种上海商界的领袖人物，愈发对清廷所谓“君主立宪”的骗局感觉不满，对上海合法获得自治地位的心情愈发迫切。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等到他们木然发现整个工商界期待的政治变革彻底无望后，自然顺理成章的倒向了同盟会。
而武昌首义的成功及其他地区独立的盛况，自然将这种导向变成了难以遏制的渴望。
所以，当旧的秩序愈发成为人们希望的障碍，当新的秩序即将全面建立之前，这些善于‘察言观色’的商界大佬们也终于痛下决心，使得上海商界共和团摇身一变，成为了革命党人光复上海的起义主力。
在为了尽快达成起义的目标，也为了保持各个地方势力商会及社团间微妙的平衡。在起义之初，便由几位商界大佬做出了详尽的分工，同时也决定将起义的主力兵分两路。
一路，由风头正劲的青帮大佬陈其美，率几千青帮子弟及精武会人组成的敢死队，正面攻打号称亚洲第一的江南制造局，另一路，则由李显谟率领商团主力，抢攻占领上海道及县衙门。
至于暗中响应起义的，自然还有刚刚潜回上海的王亚樵。及他麾下威震上海滩的斧头帮。
所以。当杨猛终于填饱了肚子，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独自行走在上海市区的时候，这座号称寸土寸金的东方魔都。不觉早已陷入了城头火起殃及池鱼的喧闹。与各人自扫门前雪的诡异宁静之中。
喧闹自然来自两处主要的战场和那些苦哈哈们占据的码头地段。而诡异的宁静，则几乎弥漫至上海所有的民居中。
善于在夹缝中求生的上海人，在这个时候固然涌现出大批能人志士。可更多的，还是奉行着‘家门一关，国事莫谈’的处世宗旨。
这是一个时代的崛起，但又何尝不是一个民族的唱响，人性在这里被一点点的放大并完全呈现出来……
杨猛形色淡然，就这么在喧闹与宁静中走了一个小时，前方江南制造局的战火依然烧得如火如荼，只是偶尔才会看到几个行色匆匆的革命党，搀扶着一些浑身浴血的重伤员，撤向这座水泥森林的另外一边。
“形势看来并非一帆风顺！”
按照杨猛脑海中的记忆，上海起义好像应该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然而当他真正以旁观者的角度审视着这场革命，这才发现原来史书上记载的寥寥几句中，隐藏了多少的鲜血。
“硬碰硬的磕上一场也好，免得日后都是遇弱则强，遇强则弱一战击溃的软柿子……”
杨猛的耳朵不住颤动，轻松地捕捉到了周围细微且匆忙的脚步声，然而不管遇见的是革命党还是清军的逃兵，他都显然没有一丝出手的打算。
他的状态并不好，而从一路上的战局上看，革命党显然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如此一来，他自己自然要小心行事，以免日后留下四处抢功的名声。
从原本的历史轨迹上看，这种担心绝非是无稽之谈，起码陈其美对于上海总督的**，便战胜了他与李燮和的多年交情甚至救命之恩。
“嗯，让陈其美在江南制造局吃点苦头也不错，免得日后对这些同志们相煎太急……”
杨猛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一处小巷以躲避大路上的溃兵，尽管在吃过了蛤蟆大餐之后，他的体力已经渐渐恢复了许多，可他的面庞和身体仍处于浮肿的状态……
这种状态看似无碍，可对心窍乃至脏器的负担却一点不小，也让他体内新滋生的气血，如今都在本能地修复着皮下与肌肉中的毒素，使得他的身体状态，勉强刚刚恢复了两成而已。
所谓不破不立，可当这种破坏达到了极限之后，恢复起来自然也是难上加难。
这一次寂灭般的浮沉旅程，虽然让杨猛对虚空真意的感悟愈发深刻，可也让他原本便处于低谷的身体，如今呈现出抱丹时都不曾经历的空窗期，也使得他身上的功夫几乎十不存一。
苦海妙可身上伤势或许比杨猛更为难缠，但经历了就地静修之后，此刻决然不会像杨猛这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脱力窘境。
是的，是脱力。
所以，杨猛如今境界虽然愈发高远，可踏在实地上的脚步，却变得如常人一样沉重。
不敢将心脏精窍满马力的开动，杨猛自然也无法快速消除掉身上的浮肿和脱力状态。
这就意味着，他此刻极为容易被善于听劲的高手发觉，必须要懂得趋吉避害。
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骨骼经络更需要用动功来恢复，他恐怕连如今这种慢悠悠的漫步都懒得去做了。
佛经有云，苦海难度，一舟难求，在没有渡过苦海之前，这身皮囊无疑一直都是渡海的最大依仗。
所以，无论杨猛的心灵修行如今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只要一天没有真正打破虚空，他便无法真正进入生生不息的天人之境，更不能无视身体中的这些暗伤……
所以，依照他目前的状态，即便想出手恐怕也无能为力，别说力克雪庭恒沙那般的抱丹宗师，就算来几个深通暗劲的国术高手，便足以让他手忙脚乱。
幸运的是，上海的环境之复杂，甚至还要在汉口之上，这样也就使得杨猛可以获得喘息的地形极多，并从容不迫地绕过江南制造局，向附近一处地势颇高的楼宇中走去。
临去成都之前，上艺学院几乎是倾巢出动，所以杨猛显然并不担心留守在学员的人，尽管若离可能还在汉阳或武昌并不知道自己的消息，但此刻的上海对于杨猛来说，显然没有了必须一战的理由……
然而让他无语的是，他的运气显然已经在这次漂流中用尽，就在他刚刚走到之前看中的楼宇下面时，心中忽然泛起一阵危险的感觉……
前方不远处的阴影之中，一个黑乎乎的枪口忽然伸了出来，随即在杨猛身形一僵的时候，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不许动！”
空气中的气氛一下变得凝重起来，而面色本就浮肿僵硬的杨猛也不得不有些郁闷的举起了双手，面向着楼宇间的阴影乖乖地站在了原地。
阴影中的枪筒没动，但却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杨猛的双瞳微微一缩，忽然认出那个留着一根大辫子的汉子，依稀是在黄金荣的场子里曾见过的青衣，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其身上的功夫距离通神入化，也不过一步之遥而已。
“这人怎么会躲在这里？是黄金荣授意的阴谋，还是他们见形势不妙准备逃出上海？”
所有的疑问只在杨猛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现在的处境却已容不得他再多想，一旦那人安然走近身边，恐怕他除了束手就擒便再没有了其他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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