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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丹经残文     民国宗师txt下载     民国宗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四六章.暗开门、短八极

    女人的力量有多大。

    作为军人,蒋翊武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当他再次遇见宫二小姐的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原来一个修行了国术的女子,无论其力量还是速度,都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男子能够比拟的。

    即便是他这种军伍出身的硬汉,也不行。

    接近三米高的围墙,让人望而生畏,虽然蒋翊武在军训中接触过跑动翻墙的科目训练,可在经过助跑之后,不过只能勉强跳至一半,便再没有了继续上升的动力。

    至于另一半,则是在宫二小姐的帮助下才得以勉强翻过。

    这个看似纤弱的女子,身体中隐藏着让人战栗的力量,虽然与蒋翊武同时起跑,可当蒋翊武后继乏力,身体在半空中即将落下的瞬间,她却已经又向上跨出至关重要的一步……

    砰砰……

    青砖造就的高墙,在那双纤细的大腿发劲之下,竟然生生地被蹬得崩裂出两处凹陷,使得砖土飞尘好似两股青烟一般散开,最为难得的是,宫若梅借着蹬踏时的爆发力,使得身体如柳枝般倒挂上墙头的瞬间,竟然还来得及一把抓住蒋翊武的手臂……

    那是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臂,可当它搭在蒋翊武的手腕上时,却在摆动中爆发出让人难以理解的巨力……

    嚓!

    宫若梅双臂一托一荡,将八卦掌贼劲滑柔的动势完美地再现,并将体重足有一百五十斤的蒋翊武一举甩上了墙头。

    所以。当身后那群清兵及巡捕狂吹着哨子,向墙壁这边追过来的时候,蒋翊武已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转身向下翻墙而走,并快速的跳出了略显单薄的包围圈……

    暗淡的夜色,成了两个人最好的掩护,尽管远处仍然不时传来追兵的喊声,可在宫二小姐的带领下,两人在多次穿街过巷之后,总算彻底地甩开了清兵。

    轰!

    一团巨大的火光。从工程营的方向传来。随后便听到稀疏的枪声响起……

    “是杨宏胜!”

    蒋翊武双目中泛起阵阵泪光,一拳狠狠地打在了巷子里的砖墙上,任由鲜血顺着手腕滴滴落下,“他负责送炸弹和起义通知去工程营。为何也会被清兵发现?”

    “应该是内奸传出去了消息!”

    宫若梅看着蒋翊武的拳头被擦破。眉头不觉微微皱起。只是想到心中的怀疑,不觉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不对!”蒋翊武摇了摇头,随后有些肯定地说道:“即便内奸在接到起义通知后立即告密。也无法得知那些分散出去的同志身处何地,即便清兵按照我们的名册索捕,可这么精准而又有针对性的抓捕行动,未免来得过于蹊跷!”

    看着蒋翊武喃喃自语般的反思,宫若梅心里不觉愈发有些动摇,等到远处的枪声渐渐平息之后,这才终于忍不住对他说道:“若果真是这样,恐怕我们中情局里也出了内鬼!”

    “什么?”

    “除了指挥部这里的同志被捕,还有几个营代表也没逃出清兵的追缉,我在离开南湖炮队的时候,曾听到局里的情报说,今晚各革命机关直接被捕的人数,多达三十余人,如果没有准备的情报,肯定无法做到这个地步……”

    看着蒋翊武有些吃惊也有些心痛的表情,宫若梅一向冰冷的表情终于有些软化下来,“你也不用过于焦虑,只要过了今晚,我们的人一定能打探到他们被关在何处,到时候……”

    “那些人都被关在总督署内,你若是觉得不忍,不如随某家去看看便是……”

    “什么人?”

    宫若梅正与蒋翊武耐心解释,不想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有些狂傲的声音,在惊讶与警醒之余,心里不觉也被勾起了一丝怒火,只是就在她本能地询问同时,忽然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气机将自己牢牢地锁定!

    “高手!”

    宫若梅浑身的寒毛一炸,尾椎瞬间在抱丹坐胯的动势下本能地颤动了一下,使得那双如风摆柳的双臂在弹抖之间,积蓄起如强弓般的化劲,使得身形向后转动的同时,顺手将蒋翊武拦在了身后……

    “哪条道上的朋友,八卦门宫二在此,如有叨扰之处,还望海涵……”

    宫若梅嘴上说得漂亮,可手上却已作出了牛舌卷草的动势,对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心戒备起来,一旦发觉不对,恐怕便会发出雷霆一击。

    “八卦门宫二?宫宝田的二女?”

    ‘啪啪啪’的几声巴掌拍响,一个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头上戴着一顶藏青色瓜皮小帽的胖子,从对面巷口的黑暗中一步一步地缓缓走了出来……

    “听说你跟那些革命党搅合在了一处,现在看来,总算还没忘了咱武林中的规矩……”

    胖子的脸上带着有些憨厚的笑容,可说起话来却是盛气凌人,虽然他的身形看起来,给人一种笨拙的感觉,可当宫若梅看到他脚下如同尺量一般的步子,和一步步横摆斜跨出的动势时,不觉本能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暗开门,短八极!”

    八极拳刚劲朴实、动作迅猛,据传由癞道士传艺吴钟之后,又分为两大流派分支传习。

    第一支是吴氏本家及其门生,以吴楠、吴世科及马凤图影响较大,其拳术传承经过多代人的发展,也被称为开门八极或八技拳……

    至于另外一支,则先是由王四传给罗噇、张克明,又从张克明传其子张景星、黄四海等……

    张景星传人较多,其中影响最大的,便是与师兄黄世海共同传授的嫡传弟子。也就是此时的八极泰斗李书文,至于马英图、韩化臣及张玉衡等,虽然没有达到李书文开宗立派的高度,却也都称得上是一代八极名家。

    这一支从李书文开始,名气愈发大了起来,其经过李书文改良和总结后的拳法,也被称为“大开门”或“八大开”,象征着其拳术刚猛无匹霸道绝伦……

    当然,八极拳的传承远远不止这么些人,其中名声不显者。更是不计其数。上面两支传人的八极拳,虽因地域或拳架的不同,出现了各自的变种,可仍是以长、远、刚、烈著称。至于八极拳中还有一支隐派的传承。在拳路乃至理念上都与上面两支截然相反。

    这一支八极拳。虽然也讲究外家拳术的刚劲,可却更擅长膝、肘、肩、跨这种贴身发劲的打法,所以在与人过手时的凶险程度。还要超出八大开这等正道堂皇的拳术,几乎是招招致命,毒辣阴狠,只要与人动手,往往就是生死之争。

    所以,这支八极拳的传承,在江湖上那些老辈人的眼中,并不逊色于李书文这一脉的八大开,甚至为其冠名为更为神秘的暗开门、短八极甚或是八极秘宗。

    不幸的是,这种更为神秘的叫法,并不是所有大开门八极拳人都能接受得了的。

    第一个出头的,自然就是性情蛮横的李书文。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更何况是这种听起来便技压一筹的叫法。

    前文便曾说过,李书文在出道时便闯下了‘钢拳不二打,神枪李书文’的名号,只是因为好武成痴,拳法虽然大开大合,可一旦动起手来,眼中再无旁骛,经常在比武中打得对手伤残不起,。

    尤其是在李书文整合了北派八极之后,因为其拳术过于刚猛,几乎陷入了无人可战的地步,那么作为武痴也好,一代八极宗师也罢,他对这个所谓的八极秘宗,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呢……

    所以,在一次‘机缘巧合’的挑战过后,原本便极为隐秘的八极秘宗,几乎便彻底的消失在了江湖之中……

    这也是为何宫若梅看到这胖子之后,会变得如此小心谨慎的缘故,因为尽管李书文后来也在八大开中融入了暗开门和短八极的打法,可在真正生死搏击的时候,两脉传承的风格乃至打法上,都仍然有着极大的不同……

    “呵呵,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宫二小姐,竟然还知道我们暗开门的这点把式……”

    胖子看似随意的活动了下脖颈与脚踝,身上却已经暗暗绷足了劲力,“如此,你两便跟老夫走一趟吧,免得我动起手来一时收不住拳脚……”

    “这武林规矩再大,也大不天,想不到当年威震江湖的暗开门、短八极,竟然成了两湖总督的走狗,宫二虽然身为女子,可却也懂得何为廉耻,八卦门只有打死的人,没有被吓死的鬼!”

    看着宫若梅将脚尖轻轻顺着地面向前直直地探出,两掌左右微微摆动,胖子丝毫没有动作,只是冷笑地说了一句,“你爹名气这么大,不也是给光绪当了半辈子的狗么……”

    说话之间,胖子不动声色地向前横向晃出了一步,将跨下微蹲做出一个浑圆无极的架子,“学会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大家今天路不同,你跟我这装什么清高……”

    话音没落,胖子双腿一蹬,随着‘踏踏’的两声轻响,整个人便好似奔驰的火车一样猛然呼啸而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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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真是多事之秋,女儿今天满月酒,刚刚安排好亲朋好友,晚上辽宁打电话说外公刚刚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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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七章.天下皆是我同志

    一个人移动的速度有多快,主要取决于他发出的动能。

    在相同速度的前提之下,质量越大所需要的动能则越大。

    在熊翊武的心中,这是他在接触西方科学的时候,对能量守恒定律的片面观点,然而当他看到胖子的动作及速度时,这才觉得原来自己的观点仍然有些片面。

    胖子此时的速度,已经快到熊翊武无法用肉眼来捕捉,那短短的两条胖腿,在地上接连两次飞踏蹬动之后,他那肥硕身体顿时在两个起落之间猛然加速,因为这速度太快,其拳脚中蕴含的动能,已超出了熊翊武的想象。

    呜呜……

    随着强烈的劲风呼啸,胖子的身体便如泰山压顶一般冲到了宫若梅的身前,最为棘手的是,随着这股剧烈的动势发劲,他的左腿也在半空中上抬膝撞如锤,左拳则竖立护在耳后,独独以左边肘化做突刺的肘枪,整个左边身子的形状,看起来便好似角门一样……

    宫若梅面沉如水,急将伸出的前脚脚尖踮起,顺着地皮儿向一旁‘嗖’地滑动而走,后脚则轻轻抬起在离地不足一尺的地方,蹬踏在胖子轰出的膝锤侧面,而卷动的双掌则如莲花一样在空中绽放开来,将那一记暗开门的肘枪防得严严实实……

    然而这些动作虽然极为老道,但却本就在胖子的预料之中,眼见自己身体就要与宫若梅擦肩而过,他刚刚离开地面的右脚猛然横向发劲。空中做出了踢腿撞膝的动势,使得火车虎啸一般的身体忽然在空中变向,而他之前好似托塔一般高高向上举起的右臂,则将整个身形中蕴含得动能化作肘锤,猛然向下发劲击出……

    这一手,有个名目叫膝拐连环肘,在大开门八极拳中也算得上是顶尖的杀手技,然而在擅长短八极的胖子手上打出后,又多出了腿踢跨别一弹一靠的关节,而那右臂蓄势待发的崩锤。实则还有一招更为狠辣的后手。只要宫若梅敢硬接那崩锤,那么原本弯曲的右臂便会立即绷直弹打开来,以看似松空的拳头甚或是腕臂将蓄势待发的寸劲瞬间打出!

    宫若梅虽然不识得这招杀手中的关窍,但却从肩头与耳朵附近炸立的毛孔暗暗发觉胖子手上蕴藏得杀机。只是她的年纪虽然不大。可却已是自幼便见宫宝田击败无数挑战的拳法大家。面对着这几乎可以被称为绝杀的暗开门八极短打,不单没有丝毫的胆怯与退让,反而双掌在半空中一撞一换。迎着那扑面的劲风悍然裹挟而上……

    之所以用‘裹挟’二字来形容,是因为宫若梅这白皙柔腻的双掌上面,满是卷动翻裹的劲道,虽然在转腕卷指间的时候,看起来好似天山雪莲般无暇白净,可在与胖子那重如千钧的肘锤悍然相击在一处的时候,竟然完全没有被击溃迹象,生生地接了下来……

    “咦?借力打力!”

    胖子双瞳微微一缩,心里不觉对宫若梅手上的劲道有些意外,只是短八极最讲究的便是生死之间只争朝夕,所以尽管心中有些感慨,可手上的力道反而再次加强,随着那肘锤下压的同时,右臂也忽然甚至向宫若梅白皙的脸上嗖地弹了过去……

    这一弹,看起来便好似常人吵架般的厮打,可其中蕴含的化劲,却足以隔着头骨将其中的脑浆震碎,所以不等那拳指间的劲风碰触到脖颈,宫若梅那白玉般的柔腻十指已经一抖,本能地分别向上下两个方向同时弹了出去……

    两人手上的动作都极为精巧,可偏偏其中蕴含的劲道,却足以开碑裂石,等到两手相击发出了‘啪’的一声震响之后,两人连忙在身形齐齐颤动的同时狂吸了一口气息压下腹中,最后拳脚一动再次变换了打法……

    胖子双目如电,身形不退反进,双腿在弯曲坐跨的同时,以四平马的架子向前一分一跨,等到右腿别在宫若梅的身后时,那胖硕的身体随着右臂的再次高举突然向前一挺一冲,直至与宫若梅的身形平齐的瞬间,这才将重心放至右脚上面,使得整个身体好似巨石一般猛地贴靠向了宫若梅,最让人觉得棘手的是,他刚刚空出来的右臂则做出了横摆的动作,极为阴狠地打向宫若梅的太阳穴……

    “给我开!”

    宫若梅脚下一拧,随后整个身体呈现出向前滑动的动势,就在胖子的肩背即将贴靠在身上的同时,她却在电光火石之间侧身擦肩而过,等到胖子右肘劲风扑面的时候,她已经沿着弧线的轨迹向前走出了两步,扭身摆掌向后接连打出……

    啪啪……

    这两掌中的劲力,仍是以卷动弹抖为主,正是八卦掌中的杀手技法-八卦回身掌,讲究得是一个脆、弹、切、卷,尽管无法完全卸掉胖子肘尖爆发出来的巨力,可随着双掌翻飞好似蛛丝一般顺肘纠缠而上的同时,宫若梅一直躲闪游走的双脚下面,也终于第一次向胖子的胯下递出了淡淡的杀气……

    胖子右肘左右摆动两下,左臂则高举过头以肘锤下击,尽管宫若梅的海底脚来得无声无息,可对于他这种几近抱丹坐胯的拳术大师来说,基本等同于明晃晃地打法一样,只需以膝腿向下压打一下,便完全化解了这一阴招的后手……

    又是‘啪啪’的两声轻响,两人的身形在摇晃中再次贴身擦过,虽仍然没能突破对手如封似闭的挡拆与杀招,可无疑却又都在生死之间往返了一次……

    胖子身形向前猛然横跨出两步,随后一手提肘护脸一手伸拳指向了宫若梅,看着这个年纪不过二十左右的女子,早已同样平复了胸中杂乱的气息,并摆出了一副单换掌刀的架势,这个以杀性著称的短八极大师,终于由衷地赞叹了一声,“小小年纪,这双换掌与回身掌却已练得通神入化,这八卦六十四手在你的手上必然大放光彩!”

    “前辈的意思是?”

    “拳怕少壮,不打了……”

    两人的打法,都是最为凶险的贴身缠打,打到现在虽然只全力过了几手,可却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并深深地了解到对手身上的功夫,绝非是自己能够毫无代价便简单拿下的,眼见四下无人,胖子也难得的起了一丝爱才之心,只是因为性子所然,嘴上却仍自强撑着做出一副冷面的表情……

    “那瑞徵给的银子可不够老子如此拼命的,就算冒着重伤的危险将你拿下,回头在那帮外行眼中怕也是要折了面子,你们走吧!”

    宫若梅点了点头,对着胖子双拳合抱,“前辈一片爱才之心,宫二今日领了这份情谊,只是前辈这八极功夫,已然是一代宗师之资,为何还甘心流落江湖,助这暗无天日的朝廷!”

    “嘿嘿,有句话叫穷文富武,你出身名门大家,自然不懂得生活的艰难,老子的功夫算是自成一派,可宗师也是需要吃喝拉撒的,何况,如果老子傻乎乎地开宗立派,恐怕李书文那杀星就敢不远千里的打来,这江湖,你以为真是过家家一样黑白分明么?”

    胖子将卷起的衣袖缓缓放下,随后转身走向黑暗的巷口,只是在隐入黑暗之前又有些不太情愿地说了一句,“年轻人有理想,自然是好事,可若是搭上了性命,这代价未免就太大,我老了,不愿再搅合在江湖中打生打死,你们若是想救那些人,等天亮前再去总督署衙门看看吧!”

    蒋翊武听着胖子如此一说,心里不觉有些焦急起来,只是不等他张口询问,却见宫若梅已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转身向另外一个巷子里面走去,“别说话,快走!”

    蒋翊武脸色一僵,却终究没能反驳这个救了自己两次的女子,然而就在他有些不太情愿的迈步走动了不足十步时,便忽然感觉脖颈上猛然一热……

    “噗!”

    宫若梅一口鲜血喷出,这才觉得双腿一软,幸亏早将手臂搭在了蒋翊武的肩头,这才算是没有跌倒在地,“那胖子手上的暗劲太过于霸道,我勉强撑到现在,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你赶紧送我去西门路46号……”

    与此同时,湖广总督署内是一片风声鹤唳,尽管今晚接连押解来了许多乱党,可在没有完全撬开他们的嘴巴之前,这些平日里醉生梦死的官员们,如今脸色也变得一片铁青。

    “怎么办?”

    坐在正堂上的主审,是参议官铁忠,而两旁的官员则是汉阳知府双寿和武昌知府陈树屏,眼看着刘复基浑身血迹斑斑却仍强颈坐立,不觉有些心惊胆寒,只是就在他们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坐在签押房幕后指挥的瑞徵终于也沉不住气,咬着牙低声向前面吐了一句,“继续用刑,用大刑!”

    “嘿嘿,刘爷如今手不能提,清狗何必慌张!”

    “混账!”铁忠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些不死心地又问了刘复基一句,“您的党羽到底有几多?快快讲来我知!”

    “除了你们这帮清奴汉奸,天下皆是我同志,你问一千遍也是如此,刘爷脑袋在此,有胆便将我快快杀了!”

    “来人……”

    听得刘复基在前堂慷慨激昂,瑞徵心中不觉一阵大怒,眼见牢中还有几十名乱党没来得及替身,顿时有些不耐烦地吼了一声:“杀!杀!杀!杀完这个再提审后面的,我倒要看看,这些乱党一个个的是不是都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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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八章.疯子

    “复基兄,是我,楚藩!”

    “还有我,杨宏胜!”

    带着颤抖的声音,从旁边牢房的木栅中传来,到了刘复基的耳边之后,又变得有一些小心,生怕因此挣裂他身上一道道的血痂……

    “彭楚藩,杨宏胜?”

    刘复基勉强睁开了被血渍模糊在一起的双眼,声音同样充满了颤抖和艰难,那声音穿过空气,染上血痕,可却没有半点妥协和沮丧。

    “起义消息已经送达,辎重队与工程营等各营代表安然无恙,复基兄你也要坚持住啊!!”

    彭楚藩与趴在地上的杨宏胜双目含泪,看着被打得有些不成人形的刘复基,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在哽咽了半天之后,这才忽然想起将其他营队无碍的好消息告诉刘复基。

    “那就好……我中华……革命大……业……定…成……可惜……我恐怕……是不成了……以后,便劳烦……诸位同志……”

    木栅那端静了一刻,随后断断续续地传来了刘复基一向熟悉的语气与坚毅,让彭楚藩和杨宏胜的泪如泉涌,同时也让这两个铁铮铮的汉子,陷入了莫名的惊慌之中“大家说好的,要一起冲锋,一起战斗,一起推翻清狗,你说过不会丢下我们……”

    刘复基抬了抬手,勉强地笑了笑,“我没有逃……我会在天上……看着你们胜利的那……一刻……”

    彭楚藩与杨宏胜两人像筛子一样颤抖,双手则死死地扣进了粗如儿腿的原木上。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一样冲开了脸上的血迹,“革命一定成功!”

    “可你们却都看不到了,这样真的值得么?”

    “你是谁!”彭楚藩猛地抬起了头,看着牢门外忽然出现的身影,双目不觉变得赤红一片,仿佛要将说话的那人生吃活剥一样,“狗,清廷的狗!”

    那人看起来比较清瘦,身上穿着一套湖北新军的军服,脸上则蒙着一块黑布。让人无法看破他的面容。

    “可笑!”那人一对弯弯的大眼睛微微眯起。却是毫不畏惧地走到了牢门前面,“你们所谓的朝廷,在我眼中不过是堆朽木,我只是替你们有些惋惜。大好年华便要因为这镜花水月之事逝去……”

    “你是日本人!”泪眼模糊的杨宏胜。在微微一愣之后。便好似被闪电击中一般浑身颤抖起来,等到那人有些奇怪地蹲了下来时,他却已经拼命地朝着牢门的方向爬去。“你就是那个泄露消息的内奸!”

    杨宏胜浑身伤痛,已到了无法站立的地步,可在心情激愤之下,竟然不顾身上的疼痛在满血水与泥土的地上动了起来,可偏偏蹲在牢门前的那人身体虽然看似瘦小,可随意的一次出拳,便将杨宏胜从地上打翻了一个个……

    “混蛋,我要杀了你!”杨宏胜的动作越来越吃力,可却丝毫没有一丝畏惧,只是等到他看到伤势较轻的彭楚藩也被那人一拳打得吐了血,眼泪顿时不受控制地落在面前的泥土上,“狗日本,早晚有一天我们的子孙会把你们打回老家去……”

    “就凭你们这些东亚病夫么?”那人嘴中嗤笑,可眼中却流露出了一丝忌惮的光芒,看着两人再没有冲上来的念头,他这才转身走到了刘复基的牢门前面,“您是真正的勇士,值得我们尊重,只要您点一点头,我便可以将您送到日本租界里,并且为您提供全方位的保护……”

    “呵呵……”刘复基动了一下指甲都被拔光了的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随后极度蔑视地笑了起来,“在我们中国……的地界,还轮不到……你们……日本人说话……”

    看着那人目露凶光,刘复基撑着墙壁缓缓地站了起来,在那人有些吃惊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牢门前面,用那沙哑得几近于嘶吼的声音唱了起来……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起来!

    看着刘复基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奏起了嘶哑的歌声,彭楚藩和杨宏胜两人顿时双目放光,强撑着站了起来,与一点点的应合着那歌声,等到三人的声音越来越大,整个总督署大牢中被囚禁乃至正被折磨的革命党们,不觉在忘我的情绪中高声合唱了起来……

    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

    让思想冲破牢笼……

    快把那炉火烧的通红……

    “你们这是找死!”

    蒙面人双瞳微微一缩,心中不觉一阵怒气上涌,只是就在他伸出双拳,准备狠狠地教训一下刘复基的时候,这才发觉这个丝毫不懂功夫的年轻人,身上竟然散发出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场……

    “你……”

    蒙面人双手微微颤抖,眼中流露出一丝的敬畏与茫然,然而双手在迟疑了一会儿之后,终究没能向刘复基打出……

    他看得出来,刘复基此时已经几近昏迷,只是因为这大牢中此起彼伏的歌声,这才坚持着没有昏厥,然而就是这种极其低迷的状态之下,他的脸上竟然充满了一种难以理解的神圣光泽,在歌声中一点点将身上的伤痛乃至所有思绪都慢慢放飞……

    “同志速起,还我河山”

    刘复基摇晃着身体,在喃喃自语中说出了最后的四个字,随后便一头栽倒在一片杂乱的稻草里面,在梦中的世界,他忘记了这个世界的伤痛与浮躁,好似亲身来到了战火纷飞的战壕里面,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及呐喊声中,向着武昌城头一次次的冲锋……

    “复基兄……”

    彭楚藩与杨宏胜此刻脸上也满是笑容,尽管身体已经有些不听使唤,可他们仍本能的爬向了刘复基倒下的地方,将手臂努力地从木栅中的空隙伸了出去……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蒙面人双手颤抖着捧着藏在黑布下面的脸庞,忽然从骨子发出一股寒气,而他原本坚定的信念,在这弥漫着血腥与罪恶的大牢中忽然变得动摇起来……

    “师傅!妈妈!”

    蒙面人泪眼模糊,好似折翼的小鸟一样蹲在了墙角,尽管知道眼前熟悉而又模糊的身影只是自己的幻觉,可他却怎么都不愿就这么快的从幻境中醒来,“这些疯子,难道真得是帝国的敌人么?”

    我该怎么办?

    蒋翊武背着萎靡不堪的宫二小姐,气喘吁吁地沿着黑暗的巷子向前一步步走去,在他的双眼中,如今也已微微泛起了泪光……

    宫若梅身上的伤势本来便极为难缠,偏偏这一路上竟然又遇见了两次搜捕,虽然她撑着伤体带着蒋翊武杀出了一条薛璐,可在接连超负荷的爆发之后,她的身体终于到了极限……

    蒋翊武领导着湖北新军中几千名革命党人,但却从没有经历过如此险恶的江湖厮杀与亡命天涯,虽然他的心智一向最为坚定不过,可在接连经历了这种让人无力翻盘的关口之后,他的心中忽然对背上的女子,生起了一丝的涟漪,“我一定要救回你!”

    蒋翊武心里清楚,今晚等他救命的还有那几十名被抓捕的同志,可他更加清楚,如果不先救回身上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无论与公与私,恐怕他这一生都会陷入不安与自责之中,幸运的是,在又死命地跑过了两条街后,西门路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寂静的街道空无一人,江上的月光却将两人的影子不住拉长,看起来便好似蒋翊武拼命的向前爬动,然而就在他又坚持着走出几十步,准备伸手去拍门时,忽然听见耳后传来一个声音,“别动,把手举起来!”

    蒋翊武浑身一震,以为终于没能逃过清兵的追捕,眼眶微微泛红的同时,脑海中却已开始飞速地运转起来,“就算是死,也不能让宫二小姐受到一点伤害……”

    按照两人现在的模样,想要同上次那般蒙混过去恐怕很难,但作为一名军人,蒋翊武却早被培训过如何应对这种场面,或许比起那出手如惊雷的宫二小姐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可若是真的就想让他束手待毙,显然也是痴心妄想……

    “你们是哪个衙门的,不知道我与你们瑞徵大人的关系么?”

    熊翊武先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的宫若梅放在了地上,随后一脸怒气地转身质问起来,等他看清身后那人一身新军军服的样子后,心里这才忽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只是不等他转换语气,将“我是文学社社长蒋翊武……”这句话说完,便突然觉得脖颈后面挨了一掌,随后便好似一截木头一样猛地栽倒在了地上……

    “这真是弄巧成拙了……”

    蒋翊武极力在脑海中那股眩晕的状态下挣扎,却终究没能逃过昏厥的命运,只是因为这一挣扎,总算在彻底昏迷过去之前,依稀地听到了一声笑骂……

    “这疯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若不是怕伤到宫二小姐,早就给他放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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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九章.我在下面等你

    “你醒了!”

    蒋翊武头疼欲裂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周围有些陌生的环境,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你们是谁?”

    西门路46号里面,如今坐着一群身穿军服的新军士兵,可是从他们脸上蒙着的黑巾及坐姿,蒋翊武便敏锐的发觉到,他们绝然不是新军中的同志……

    众人围坐在蒋翊武的身边,每个人的眼中都没有意外,只是看他们的表情显然也不准备回答蒋翊武这个问题……

    “刚刚接到的消息,刘复基、彭楚藩和杨宏胜等人已于凌晨英勇就义,大量革命党人被瑞徵连夜突审,所幸因为全城宵禁及新军子弹上缴一事,使得整个新军军营中变得群情激奋,这才没敢直接抓捕那些藏在军营中的新军骨干……”

    “宫二小姐!?”

    蒋翊武心里微微一沉,随后扭头努力地从面前人群中寻找宫若梅的影子,只是看了半天,却怎么都无法看破黑巾的阻碍,“形势愈发危急,起义迫在眉睫,我要回指挥部!”

    “指挥部已经灰飞烟灭,有什么计划和指令,你就直接说吧,眼前这些人,除了是中情局的特工以外,也都是我宫家的子弟,不会再走漏出任何的风声!”

    蒋翊武犹豫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看着周围这群人波澜不惊的眼神,忽然在心里起了一丝不服气的念头,“清狗反扑在即,起义就在今晚。具体细节依照昨日原令执行,以争死生于须臾,按照之前预计的情况,蒋某再特加“攻击之合同命令”、“给水攻队之命令”、“给火攻队之命令”这五道手令,还请宫二小姐安排可靠的人选,速速送达各营代表处……”

    看着之前还狼狈不堪的蒋翊武,一安排起起义行动的时候,便好似变了一个人般从容不迫,众人的眼中不觉渐渐流露出一丝丝的敬佩,这人昏迷至今。楼外之事。几乎没有半分是亲眼所见,可便就这么极为信任二小姐的话,可见确实是信得过眼前这帮兄弟……

    “好,为了保密。这事儿。便全由我们宫家的子弟来办……”

    随着宫若梅这句话说出。刚刚围起的人群终于缓缓向两旁让开,由两个弟子将坐在轮椅上的宫若梅缓缓推到了前面,“特别行动队伍里出了内奸。所以这次才特事特办,但按照中情局的紧急应对程序,此事我仍得上报内务处,由他们直接转告院长,希望内务部可以迅速查明内奸……”

    “中情局也出了内奸?”

    蒋翊武双目圆睁,忽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如果整个行动完全在清兵掌握之中,那我们这三四千人绝对没有成功的希望。”

    蒋翊武在反复思量之后,语气终于变得渐渐冷静下来,“所以,当下最为保险的办法,莫过于将所有送达情报的计划全部取消,借助你们命令新军军营外的同志向郊外集结,吸引清兵的注意力……想来凭那瑞徵的手段,新军中的代表们为了自保,也会尽快串联起来并重新确定起义时间,只要不被内奸事先获悉起义的攻击计划,整个汉口,便没有人可以阻挡住我们的脚步……”

    一番看似自暴自弃,实则大胆至极的想法说出之后,整个房间内的气氛不觉瞬间就变得凝重如山,就在众人有些不敢置信的低声议论时,忽然又听到一声淡淡的声音,“静一静!”

    宫若梅扬起了手,示意众人不要慌乱……

    “那你怎么保证所有军营会同时暴动?”

    宫若梅心里其实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面对着内忧外患,她作为这特三处的指挥官又不得不小心行事,“如果只有少数人暴动,那么就会让瑞徵抓住机会和借口对整个新军各个击破,到时候,武昌这里的大好革命基础,恐怕就会被清兵一扫而光……”

    “有了昨天的起义通知,大家心中自然明白该如何行事,只要晚上有一处枪炮声先响起,整个汉口的义军都一定会遥相呼应,届时,还望宫二小姐能与这些兄弟配合他们一下,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攻陷楚望台军械库,只要有了足够的弹药和枪械,那么起义大事便算是彻底定矣,即便清兵到时候再怎么挣扎,也难以抵挡弹药充足的炮兵营!”

    “好!”

    听到这里,宫若梅不觉也被蒋翊武大胆的想法说动,随后神情肃然地对其他人说道:“行动既然就在今晚,那么从现在起,所有人都不得出入此地,至于特一处和特二处那边,等枪炮声响之后,再另行通知……”

    蒋翊武的观点,可谓石破天惊,否则也不会让这些受过中情局特训的宫家子弟们目瞪口呆,但是如果仔细的想一想,偏偏又觉得在眼下这种形势,蒋翊武的思路才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为了保证计划得以顺利执行,我建议对楚望台军械库的守卫提前下手,可以考虑暗中布置迷药和泻药等手法……”

    宫若梅捏了捏毯子下面有些酸麻的双腿,面色严肃地说出了让蒋翊武都瞠目结舌的手段,等到周围这群特工轰然应是之后,这才最后说了一句,“至于院长那边,就有劳‘布谷鸟’先生了……”

    一个看起来个子不高的人这时候点了点头,从人群中悄然退去,随后便听到楼上出现了唧唧喳喳的鸟叫声,那声音听起来极为欢快轻松,不到二十分钟便引起远处的鸟儿应和起来,甚至在不知不觉之间越传越远……

    “特三处传来消息,局里出了内奸,要求停止通知各处新的起义时间及攻击计划,将该情报直接传达给院长……”

    汉口公共租界的闹市区中。有个冷冷清清的算命摊子,上面坐着一个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盲道人,正伸出两根手指并立如剑,在一张由黄表纸画出的符箓上面虚画着什么……

    盲道人的对面,坐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看起来有些像在江湖上走镖的镖头,只是脸上的神情却有些愁苦,然而就在盲道人的指尖由虚画转为实点的时候,汉子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的精芒……

    汉子的身子看起来宽厚得很,坐在那里几乎便将盲道人遮得严严实实。而就是在这种掩护之下。盲道人才能大胆地在这闹市之中做起手脚。

    他的双指看似捏着剑诀,实则却在指间夹着一枚细若牛毛的小针,虽然嘴上神神叨叨地嘟囔着什么梅花易数,可手上却不动声色地用小针在画满了朱砂符箓的黄表纸的边缘。快速而又具有韵味地刺满了一排排的分段式针孔……

    “出乱子了?”

    看着盲道人将刺好针孔的黄表纸快速折叠成一只纸鹤。那汉子不觉有些兴奋地笑了起来。虽然两人都坐在这闹市之中,可看他的神情,眼中竟然除了盲道人便再无一物……

    “有事要直报院长。你速去速回……”

    盲道人努力控制着情绪,可声音仍然因为过于激动而出现颤音,“如果这份情报上的消息可靠的话,这次恐怕不单能找出上次陷害我和师母的内奸,甚至还会影响武昌这边的大局……”

    “沉住气,一切有我!”

    汉子默默地点了点头,将纸鹤塞进了腰间,这才伸手掏出两枚龙洋丢在桌上,盲道人那悲愤莫名的表情,让他的心情不觉也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尽管还不知道内奸是谁,可他仿佛看到一个全新的战场,在内务处的面前缓缓地拉开了序幕。

    汉子转身走出了不远,便又折向另外的巷子里,等到从巷子的另外一头出来的时候,已经又换了一副陌生的面孔,只是他的动作虽然极为隐蔽,可仍然在去电报局的途中,被两名新军士兵截了下来……

    两人身上虽然穿着湖北新军的军服,可脸上却蒙着黑巾,看见已经变了一副面孔的年轻人竟然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掏出了腰间的手枪,“站住,将黄鸟的情报交出来!”

    “呵呵,竟然连我们内务处都被你们钉死了,这内奸还真是神通广大,情报就在我身上,不过你们确定由我自己来拿?”

    两人对视了一眼,神情忽然变得有些犹豫,看着那年轻人一脸诡异的笑容,不觉立即改变了主意,“把双手放在脑后,不要乱打主意!”

    年轻人耸了耸肩膀,极为顺从地将双手放在了脑后,只是等到其中一人走到身前,将手放在他的怀中摸索的时候,他却忽然身形一动,直接以胸口生生撞在那人的胸前,随后一手伸指扣进那人手枪的扳机后面,一手向其身后狠狠地一扬……

    噗!

    远处的那人双目圆睁,却终究没能扣动手上的扳机,因为一枚巴掌大的匕首闪电般地穿透了他的喉咙,使得身上的力气瞬间都被抽走……

    “你!”

    被撞得那人手腕一同,连忙低头撞向年轻人的鼻子,然而就在他这一动的同时,那年轻人扬起的手臂却已狠狠地落下,不等那蓄满了劲力的头槌砸在自己脸上,他已经一记崩肘生生磕在其囟门上面……

    ‘砰’的一声闷响,终止了那人底下递出的膝撞,同时也将他的脑袋打得七窍流血,然而就在年轻人心里一松,准备推开这人的尸体时,却忽然听得脑后传来一阵‘丝丝’的声响……

    咔……

    那是十只白玉般无暇的手指,可偏偏当这看似娇嫩的手指并拢如刀,生生突破了年轻人防护的双拳,戳在了他的喉咙上,并发出了让人有些心寒的声响……

    “嗬…嗬……是…你……”

    年轻人捂着被瞬间击碎的喉骨,脸上露出了不甘、不信甚至不服的表情一点点瘫软倒地,微微抽搐起来,只是眼前这人显然极为了解中情局的手段,一招得手之后非但没有上前查看,反而直接向后翻腾了两次,远远的跳出了年轻人暴起攻击的范围,这才独自站在巷口戒备,静静地看着年轻人的面庞,因为窒息而渐渐变得涨红甚至发紫……

    “你逃不出……院长…的……手心……”年轻人松开了捂在喉咙上的双手,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我在……下面等……你……”

    …………………………………………………………………………………………………………………………(未完待续。。)

第三五十章.武昌

    通通通……

    巨大的爆炸声轰鸣,响彻了整个汉口,一团团冲天的火光,将九省通衢彻底带入了一片慌乱与颠覆之中。

    噼里啪啦的枪声,在汉口多地不住奏鸣,一声声的呐喊与惨叫,让这座沉睡了百年的城市,从孤独的醉梦中豁然惊醒。

    二十多个身穿湖北新军军服脸上蒙着黑巾的士兵,无声地混杂在一股股慌乱的人流之中,尽管他们的身上也背着步枪,可他们却鲜少使用这种战场上最为有效的杀器,只在极为隐蔽的动作之下偶尔出手……

    他们步履犹如狸猫一般,让人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迅疾与灵动;而他们的配合则好似蜂群,在无声的动作中实现完美的零过度衔接,每每发觉身上戴有特殊标志的新军混在人群中,他们便会悄无声息地将其一刀刺毙或是一拳击倒在地……

    没有人能够想到,这种快被热武器淘汰的冷兵器技击手段,竟然会在混乱中产生这么大的效果,一行人且战且走,在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裹挟的同时,竟然不动声色地混入了正向蛇山与中和门急速挺进的炮兵营,并在众人不备的情况下突然发难,一举制服了几个身裤脚上别着一角黄布的炮兵……

    “你们是什么人?”

    众人的动作虽然十分隐蔽,可毕竟这一次遇见的是全营的官兵,即便那些被他们击倒的士兵无法呼救,可仍然有相熟相知的战友发觉了不妙。眼见这些人的行迹极为可疑,顿时在一声怒吼中对峙了起来……

    众人并没有慌张,因为他们知道,在起义之前,新军军士身上的子弹,大多数已经被上风收走,所以尽管这些不知情的炮兵们表现得群情激愤,可在没有荷枪实弹的威胁之下,这二十多名看似新军实则却是中情局特一处的国术好手,不单没有慌张。反而一上来便又击倒了几个举起刺刀的炮兵……

    “都住手!”

    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女性军官。排开了身边隐隐相护的特工,面不改色的站在了那些炮兵的面前,逃出了一本黑色牛皮制成的军官证,在那个小小的证件封面上。清晰地用钢印烙印出金烫烫的十枚小字。‘中华革命军中央情报局’……

    “我是中国同盟会中情局特一处少校处长轻舟。这些被击倒的人身上都有标记,他们是清军派来的卧底,准备在炮兵营攻上中和门后。暗中炮轰新军营,挑起那些没有反正的新军兄弟们与咱们革命党自相残杀,前面的楚望台军械库已经拿下,还请炮兵营的兄弟们赶紧上去列队换装!”

    “中央情报局?”

    一个看起来冷静得多的年轻尉官,从人群后面缓缓走了出来,丝毫没有畏惧眼前这些身手不凡的特工,反而不卑不亢地先接过了轻舟手上闻所未闻的军官证,并十分仔细地里外都打量了一番,然后才忽然抬头笑了起来,“约定起义前的通知和计划,就是你们传进新军各营代表手里的吧?”

    “是的!”

    轻舟看着眼前这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尉官,有些赞赏地点了点头,随后面容肃然地将右拳放在了左胸上面,“黄兴将军现在无法及时赶到汉口指挥,按照中情局战时管理条例,现临时任命你为炮兵营代理营长,命令你立即指挥所部奔赴楚望台军械库,在获得炮弹等补给后,优先打击湖北总督署……”

    “太好了,楚望台拿下,起义大事定矣,如此我们就现行一步,请长官小心……”

    那名尉官心中兴奋,也顾不上与轻舟回礼,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便呼喝着麾下一干新军加快了速度,向着厮杀声最为激烈的楚望台方向冲了上去……

    10月9日当夜,湖广总督瑞徵提前下令关闭四城,收回新军军士手上的子弹,并在城中大肆搜捕革命党人,不单使得当晚起义的计划再次落空,就连整个新军也陷入了无指挥的状态之下。

    在这种情况之下,潜伏在汉口的中情局各处,则在一道神秘指令下悄然运作起来,他们一边利用清廷中的卧底,先将被搜走的起义名册半途劫走,随后又接连遣出各处精锐特工,使得潜伏在新军各标营内的革命党人,及时地得到消息并全身而退。

    更为重要的是,在众多革命党人无法与上级取得联络的情况下,又是中情局的出现,才使得新军军营外的力量得以及时转移到郊外,使得隐藏在新军中的代表得到自行串联并约定起义时间的机会,将10月10日晚以枪声为号发动起义的作战指令,在新军营中私下传播开来。

    所以,当新军工程第八营的熊秉坤、金兆龙与程定国等革命党人率先打响了武昌起义的第一枪后,整个湖北新军顿时遍地开花,并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开始汇集起来,攻向位于中和门附近的楚望台军械所……

    让他们惊喜地的是,沿途遇见的清兵虽然不少,可等他们真正攻到了楚望台后,这才发现此地原来的守军,竟然早被一群自称为中情局特三处的特工,利用在水中下毒的手段纷纷迷昏,并一个连一个地全部捆在了一处……

    这么一来,刚刚爆发的起义随即便进入了倒数阶段,而从楚望台缴获的几万只步枪和几十万发子弹,也都被工程营率先发往了前来会合的辎重队及28标和29标新军们的手上,为武昌起义的胜利彻底奠定了基础,并借着越来越多的兵力及优势的火力,一举击溃了沿途拦截的清兵,将原本仍在观望的新军各标营士兵们,纷纷地团结了在一起……

    何况,还有像轻舟一般的中情局特工们,不断在战场上见缝插针,偷袭清军中的低级军官并挖断沿途电线,使得清军的指挥系统,渐渐地陷入了瘫痪状态……

    等到接到指令的炮兵营第八标成功冲上楚望台后,整个起义军几乎完全会师,并在几位首领的建议下,将军械库中的大炮纷纷调动至蛇山与中和门的发射基地,调转所有的炮口,对准了退守在武昌城内的总督署及湖北新军第八镇司令部的方位……

    开炮!

    轰轰轰轰……

    这一次,整个武昌都被夜空中忽然闪现的炮火所震撼,而原本还想着凭借地理负隅顽抗的清兵,则在炮火的轰击下溃不成军,等到起义军分三路杀入城中的时候,几乎已经陷入了闻风而逃的地步……

    “走吧,去总督署,希望还来得及救下那些没有遇害的同志……”

    散布在武昌城中的中情局几大分处,如今终于在远处的炮火中喘了一口粗气,等到这座美丽的江水古城中,处处都开始闪动着震撼人心的火光与呐喊声时,这些战斗嗅觉最为灵敏的特工们,顿时又开始了另外一个层面的征途,尽管这个层面并不为大众所知,可其掌控得资源乃至力量,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这场起义引导向另外一个结局……

    所以,当五六千名换过新装备的起义军出现在武昌城内时,因为没有了曾在局部战争中发挥过巨大作用,并暗中不断引导起义军攻击的中情局帮助,原本打得一帆风顺的战斗,不知不觉就在巷斗中变得缓慢了许多,等到好不容易三路军阵缓缓推进到第八镇司令部时,又遭到了第八镇统制张彪率其所部及溃败的清军顽强阻击……

    “前军就地寻找掩体射击,后军分段式补位战术!”

    作为湖北新军第八镇的统制,张彪在湖北新军中的威望仍然极高,而他的战术素养,自然也要比那些低级军官出身的起义军要高出了不少。

    所以,虽然整个第八镇司令部都在炮火的连续轰击下变成了一片废墟,可他却生生凭着多年的沙场经验及高效快速的指挥,硬是与起义军在这里反复对攻了良久,并将起义军群龙无首、指挥不灵的弊病,彻底地看在了眼中。

    然而,所谓世事无常,就在清军的士气在张彪的重赏之下渐渐有了一些起色,甚至开始叫嚣着要与起义军寸土必争的时候,一个身穿新军军服的刺客忽然悍不畏死地从人群中冲了出去……

    砰砰砰……

    接连几声枪响,张彪的身上顿时溅出几朵鲜艳的血花,而围在张彪身边叫嚣的清兵们,在惊怒中击毙了那刺客之后,不觉有些惊慌失措地围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张彪集体收了声……

    “大帅!”

    过了不知多久,张彪这才悠悠醒来,看着一向最得自己信任的幕僚,也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起来自己,张彪如何不知道这军心恐怕已经彻底散了,再也没有了翻盘的机会……

    张彪吃力的喘息了几次,随后苦笑着对幕僚低声说道:“武昌大势……已去,……叫兄弟……们撤了吧,走水路……去湖南……”

    “司令,标下……”

    “走吧,都走……这天下……恐怕真的要变……天了,兄弟们跟了张某多年……趁着……手上都还有枪……不如……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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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一章.漕帮

    轻舟小心翼翼地在战火纷飞的武昌城中穿行,尽管仍有十多名队员在身旁护卫及辅助战斗,可在这种到处都是热武器的战场中,即便是专心赶路往往也都会充满致命的危险,更何况是在漫天的炮火中急速追踪目标……

    他们的目标,自然是已经潜逃的湖北总督瑞徵。

    这个残害了许多革命党的侩子手极为狡猾,在炮兵第八标刚刚开始炮击总督署附近的防御工事时,他便命令手下打破了督署后墙,携带着早在半个月前便折兑成大量银票的三省税银,急匆匆地沿着长江的方向而逃……

    “对方的人数不多,速度很快,按照推算,大概已经逃到了城外,如果不及时赶到沿江区那几处码头,恐怕他们便会在第一时间内沿着长江坐船顺流而下……”

    说话的,是特一处追踪的第二把好手韩六儿,至于第一把好手吴大头,在追出武昌城的时候,运气不佳地被一颗流弹掀了脑壳……

    这支绝对精英级的特工小队,在追踪瑞徵的途中,接连遭遇了两拨总督署的亲兵,虽然算不上是故意埋伏打击,可面对着同样算得上是精锐的亡命徒,轻舟等人虽然成功地将其一一剿杀,可自己的队伍到底还是遭到了三死七伤的惨重损失……

    这可是中情局中最为精锐的特工,每一个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好手,在这种战斗中牺牲,就意味着耗费了中情局大量的财力和物力……

    所以。当轻舟不得不留下更多的人手,护送那些重伤员返回武昌的时候,原本有些急切的心情终于冷静了下来,只是看着眼前这边乱糟糟的码头区,心里不觉又蒙上了一层说不出的阴影。

    沿江码头区,历来都是龙蛇混杂之地,虽说一直都有十几个所谓的江湖帮派共同暗中维持着沿江二百多个水码头的地下秩序,可当武昌城中的战火燃烧起来的时候,这人口众多的沿江码头区,顿时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甚至仇杀之中……

    所谓拉帮结派。必然就伴随着争权夺利。而在地方衙门都彻底沦陷的时候,原本因为官方暗中扶植而得势的帮派或势力,理所当然地就成了众矢之的。

    既然有争斗,自然就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及财力。而在这个时候。拥有着大量银票来交纳买路钱的瑞徵。显然就能在码头区的大洗牌中,暗中占据几分的先手。

    轻舟非常清楚,在瑞徵的身边。很是有几个原本出身于草莽的江湖高手,面对着这种乱局,他们非但不会觉得棘手,反而很可能如鱼得水。

    如果说武装暴动掀翻得是清廷在明面上的统治,那么轻舟等人如今的追杀行动,便是对整个武昌城地下秩序的最大的挑战。

    这种层面的争斗,虽然从来没有资格被载入历史,可不经历过这种颠覆的破灭,即便起义军最终占领了汉口和武昌,也终将在常人见不到的阴影之中,留下满地的创孔及后患……

    所幸的是,特一处的这些王牌特工们,本就来自于武林甚至江湖,虽然如今都算是成了革命党人,可骨子里的江湖气却是怎么都洗刷不净的……

    所以,在韩六儿等人的运作之下,众人很快便与帮派底层的人搭上了线,并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一点点消息,“按照那几个‘走马’和‘扁担’的说法,之前是有一波人进了码头区,不过至于到底去了哪个山头拜山,到现在还没有人能说清楚……”。

    “二十里长街八码头,不如就先去大码头漕帮那里拜山!”

    按照轻舟的记忆,沿江码头区虽然帮派林立,可若是说势力最大的帮派,还要属百年漕帮,尽管这个帮派与清廷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可植根于整个长江带十万苦哈哈中的古老帮派,即便到了现在,依然有着他顽强的生命力。

    想要在沿江区里以最快的速度找出一行人,那么借用漕帮的力量无疑是最为简单直接的办法。

    难就难在,那瑞徵想要顺江而下,恐怕也会先主动找上漕帮,一旦他们的金弹攻势起了作用,恐怕这其中的阻力便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幸运的是,即便是漕帮,也绝非是铁板一块,即便是武昌和汉口沿江一带,恐怕也会分出许多不同的山头,那么能否在这一局中胜出,就要看各自的眼光甚至运气了。

    漕帮是中国民间的统称,也叫青帮,而青帮(正式称清帮)虽然规模不如子孙满海外的洪门,但也算得上是中国历史最为悠久的帮会之一,乃是雍正四年间由翁岩、钱坚及潘清这漕帮三祖所创。

    漕帮的徒众昔皆以官粮漕运、拉纤、装卸为业,故又称为粮船帮,大江南北之内,分会便有几十处,其帮众不单数量极多且成分也十分复杂,是清初以来流行最广、影响最深远的民间秘密结社之一。

    而轻舟之所以会先选择漕帮,也因为杨猛在洪门中的大佬级辈分。

    所谓青帮洪门是一家,这句话在绝然不是空话。

    虽然凭着她杨猛师侄的身份,还算不上是真正的青帮众人,可若说她是进过小香的青帮子弟,想来这里也不会有人过于深究。

    所谓仅进过小香,是指师傅过舫(去世),没有由师傅为其上大香开法的门徒,又被清帮众人称之为一脚门内一脚门外,虽然也算是青帮的子弟,可却不算正式列入门墙的谱书兄弟,那么办起事来,自然便少了几分的帮派规矩,全依仗金银财物来维系这种功利性的人情……

    实际上,自从太平天国之乱。漕运的经济命脉几近断绝之后,这个古老的帮派便将目光放在了江湖,并开始注重利用帮派在各地的关系网对来往的江湖客大开方便之门。

    等到光绪二十七年,漕运彻底改为官运之后,昔日千船万旗大江飘的景象,也正式地退出了历史,漕帮的弟子们在陆地上行走四方之余,也开始由带着一点工会性质的帮派,转为了纯粹的江湖帮派……

    所谓粮船不开,雀杆不点头。但凡有弟子在旱码头入会或拜山。大多都是要收取一定的财物来维系帮派的运转,而当轻舟等人递上了拜帖和身上所有的银元后,自然便很快得到了所选山头的大佬接见。

    “洪门杭州山双花红棍神猴杨猛弟子轻舟,特备薄礼见过爷叔!”

    轻舟选择的这位青帮大佬。叫任胜。绰号叫外塘胜。从一个汉口乡码头的扁担,一拳一脚地打上了汉码头头马的标志,后来武昌洋行赵二爷看中。借着汉码头及洋码头之间的利益纷争之际,捧他坐上了武昌外塘角码头的大佬位置,到了现在,很多人竟然忘记了他的真名,只记得他的绰号。

    这绰号,也是汉口武昌一带码头的规矩,一来表明任胜管辖的地盘,二来则象征着他在外塘角码头上说一不二。

    “早听说神猴杨猛为檀香山主孙大炮鞍前马后,今日见这武昌城中风云,才知道果不其然,只是你们革命党不专心革你们的命,跑到我这外塘角又有何指教?”

    任胜的个子不高,大概只有一米七,身材极为粗壮,放在这武汉十万‘扁担’和‘走马’中,基本便很难挑得出来,但其一身的西式装扮和梳理得油光水滑的发式,却是极为考究,如果不说认识他的人,第一眼看去恐怕还以为是哪个租界洋行里的买办。

    当然,虽然这任胜说话有些粗糙,可轻舟却不敢对其有任何的小觑,能够在风起云涌的“东方芝加哥”里占有一席之地,其人其能自然不能从表相上来估算,“胜爷多虑了,轻舟此次来外塘角拜山,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说到这里,轻舟不觉微微地顿了一顿,看任胜并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这才笑着继续说道:“想必胜爷也知道湖北总督署瑞徵,平日还兼管着两湖和广东的税银转运,这武昌城一破,便率着手下的武官及江湖高手逃到了江沿,准备顺江而下……”

    任胜用手指抹了抹唇边的胡须,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凭他们那么几个人,就算是肩挑背扛就能拿走多少撒,那瑞徵胆子再大,也不敢将三省税银变成银票儿吧,退一万步说,即便他有那个胆子,难道武昌城中的钱庄还敢在这个关口,将国库中的税银都给他兑换了不成……”

    “据我们的情报,瑞徵早在起义前,就与五大租界里的洋行来往甚密,这汉商的钱庄不敢给瑞徵兑换,可胜爷您也与洋行有所联系,相必是清楚他们有没有这个胆子的!”

    轻舟说着话,已经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看着任胜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淡然地将茶杯倒着扣在了桌面上,“要不,您先打个电话问问,这可是上百万两银子,无论真假,总不能都便宜给了那帮龟儿子!”

    “电话!”

    任胜对着手下伸出了右手,而脸上的表情虽然变幻了几次,但当他看到轻舟桌面上倒扣的茶杯,不觉还是露出了一副笑脸,“贤侄女既然上来就对任某交了海底,这其中的规矩我自然懂得,只是瑞徵几人虽然狼狈,但刚刚有人送来消息说,如今已被我们武昌山主奉为了上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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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二章.金口玉齿

    “我二十一岁为官,四十岁前从未见过险滩,不想第一次遇见,便整条船都搁浅,原来人生最难越过的,不是激流,是人心……”

    “大人半生戎马,今日只是龙游浅滩,趟过去这道湾,定然有龙门再跃的机会,何况……”

    “何况还有三省税银傍身,日后总归能买个更好的前程是么?!”

    从接风宴上找借口出来透透气的瑞徵,看着贴身跟着自己多年的亲卫武官崔锦鹏直来直去的说话,不觉摇头笑了一笑,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九你跟了我快二十年了吧,可这性子还是有什么说什么,这次突围,也幸亏有你不离不弃,只是可惜了老五和老七他们兄弟几个……”

    “奴才等都是六岁开始学拳,十七岁便得了老大人及大人的赏识,从家生子儿奴才越格提拔为了大人的贴身亲卫,如今已经二十年六个月零九天,当初师傅给我系腰带时,就曾告诫我们说,奴才们这一辈子,都是大人的家生子儿奴才,就算丢了性命,也是要护得大人周全的……”

    看着崔锦鹏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本来还有些莫名烦躁的瑞徵,心里不觉松快了很多,可脸上,却是做出了有些不悦的表情,一把搂住了崔锦鹏的肩膀,“老九你这是做什么?你们兄弟十个,自幼便是我的武伴当,说是情同手足也不为过,此次若是没有你,恐怕便难以逃出武汉……”

    说到这里。瑞徵不觉微微地停顿了一下,看着崔锦鹏感激地点头不语,这才在他耳边低声地问道:“你看万刚薪和那几个江湖人,是否还能值得信任,自打进了这漕帮以后,我便不知怎么,总觉着有些心神不宁!”

    “大人!”

    崔锦鹏环顾四周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此次携三省税银出行,在此情景之下,恐怕已经露了白。我观那万刚薪。平日里为人虽然有些狂傲,但终究放不下国术宗师的架子,应该不会起什么贼心,倒是冷君伟和王雷两人。本就出身于漕帮的旱码头。刚刚在酒宴上。与那武昌山主很有些情投意合的模样,万一他们起了二心,对那老家伙交了底。恐怕大人的财物甚至安危都有些堪虞……”

    “是了,那万刚薪虽说性子孤僻、桀骜不驯,但却是拿钱办事儿的妙人,之前在酒宴上,也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你抽个功夫,便把这三万两银票塞给他,务必要用重酬引得他做下承诺,护得你我兄弟几人的周全……”

    “嗻!”

    崔锦鹏不动声色地接过了银票卷入袖筒,随后低声地说:“大人,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该回去了……”

    两人有些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到山堂大厅,继续与酒兴正酣的漕帮众人小心斡旋,只是就在他们刚刚又喝了几杯之后,便听得坐在上首的武昌山主若有所指地点了一句,“刚刚大人出去更衣,却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啊……”

    “哦?不知有何好戏,竟然就此错过,瑞徵可真是眼福太薄……”

    “不妨事,眼福浅,耳福总是有的……”

    那武昌山主看起来大眼方脸,仪表堂堂,只是一说起话来,不单有些嚣张,甚至还有些主大欺客的感觉,不等瑞徵虚套寒暄完毕,便挥手将其打断,随后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刚刚帮里的弟兄传来消息,说那外塘角的掌舵任胜,与几个剃了发的军人勾搭在了一起,如今正与其他几位掌舵私下里串联,虽说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可明眼人都知道,他们,这是冲着大人来的啊……”

    瑞徵心里微微一沉,连忙做出仰头举杯畅饮的动作,等到眼角的余光一扫,看见坐在万刚薪身旁的崔锦鹏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这才算是略微地松了一口气,将酒杯放在了黑檀木制成的酒几上面,“瑞徵来时,便曾与山主说过,那城内的乱党,一向都是穷凶极恶,如今既然穷追不舍,为了不连累山主,不如便趁早安排好船只送我等南下,也免得山主与贵属之间伤了江湖义气……”

    武昌山主姓魏名奇,本是汉口小吏出身,后因受了上官的排挤,这才不得已在码头上厮混,谁知凭着他在官场中打磨出来的油滑手段,在正式加入了漕帮之后,竟然在短短的几年之后便混得风生水起,从一个码头的师爷,一步一步地做到了武昌山主这种高位。

    所以,当他一听到瑞徵的话后,便知道这家伙是想来个金蝉脱壳,将麻烦都留给自己……

    “按理说,大人说的办法,也不失为一条釜底抽薪的妙计,怎奈魏某虽然做了几年的武昌山主,可对于这长江上的江匪湖盗,却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大人一行的人手不足,一旦遇见成帮结派的江匪路霸,恐怕性命堪虞啊……”

    “是啊大人,我等虽然有功夫在身,可一旦到了江上面,恐怕便要大打折扣,如被江匪堵截在半路,损失恐怕难以估量,不如再听听魏山主还有何妙计如何……”

    “哦?”

    瑞徵双眼眯了一眯,看着一脸热忱的冷君伟和王雷,心里不觉微微一沉,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那按照魏山主的意思,该如何是好呢?”

    “如今之计,一动不如一静!”

    魏奇扫了一眼急于表现的冷君伟和王雷,心里不觉一阵窃笑,只是脸上却仍做出一副为君分忧的样子,以免日后让江湖上的人说自己的吃相过于难看……

    “那任胜,虽说早就对魏某这山主之位有觊觎之意,可毕竟仍是槽帮的谱书兄弟。就算有什么想法,也要按照规矩办事,何况,这如今已经快四更时分了,即便真的让他说动了下面的掌舵,只要咱们这边同时也去安抚一番,想来他便是孤掌难鸣了!”

    “山主以为,如何安抚为好!”

    瑞徵瞅了瞅不动声色的万刚薪,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也要破些钱财才能免去这飞来横祸,所以心中沉定之后。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反而比之前要平静了许多。“若是山主不弃,瑞徵这里倒还有些保命的浮财,只是,这钱若是使了出去。贵属却仍然不依不饶呢?”

    “他们敢!”

    魏奇双目一瞪。好似牛眼又如铜铃。看着下首众人纷纷低头不敢对视,这才有些志满意得地对瑞徵笑了起来,“江湖事。江湖了,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只要他们收了大人的银子,那便得好好地守着漕帮的规矩,否则,就算魏某不与他们一般见识,这漕帮的家法也不会轻饶!”

    慷慨激昂地表演了一番,魏奇却没有得到瑞徵的丝毫表态,心里顿时知道,此人怕是也看穿了自己的意图,如今却是到了要必须摊牌的时候了,这才装模作样地招呼了两个嫡系的掌舵,假惺惺地问道:“按照漕帮的规矩,收人钱财,不尽心为金主消灾免难者,该处以何刑罚?”

    “山主,该受独蹈火海之刑!”

    瑞徵淡然一笑,仍是没有表态,等到魏奇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之后,这才双手抱拳地拱手问道:“山主此法,想来必然有奇效,只是若贵属不肯接受山主的‘安抚’,仍要一意孤行呢?”

    “嗯?”

    魏奇脸上微微地抽动了一下,旁边那绍兴师爷连忙在一旁笑着接下了话头,先是对着瑞徵和魏奇拱了拱手,然后才侃侃而谈地疏导:“山主,如果下面的掌舵一意孤行,那便是不顾山堂的整体利益,按照规矩,即便有其正当的理由,也须得先走一趟‘刀山’,才有资格来山堂上面与山主正面对话!”

    “哈哈哈,那便架上刀山,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肯跟钱过不去!”

    魏奇看了看瑞徵,挥手对堂下漕帮一干弟子吼了一声,然后才笑呵呵地走下太师椅,十分亲热地拉起了瑞徵的手臂,“大人放心,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大人分润出些许浮财,想来定可退敌于千里之外!”

    “那,按照山主的意思,这个重赏要多少才算是重,分润又该分润出几许才算是浮财呢?”

    “魏某一向不问世故,还是由掌管山门财物的掌舵人来说吧!”

    瑞徵看着魏奇装模作样地又推出一位掌舵人,心里不觉阵阵冷笑,只是等到那人说出来要他身上财物的七成才能保证无虞之后,这才终于对这位山主死了心,将目光投向了独斟小酌的万刚薪,露出了一脸的苦笑和满眼的哀求……

    “万爷,您看这……”

    到了这个时候,瑞徵也知道自己算是上了贼船,很难保住身上揣着的这笔巨额钱财,只是自己日后能否东山再起,希望也都寄托于这笔税银上面,如果不搏一下,自己又怎么可能甘心呢。

    万刚薪看着一脸死灰般的瑞徵,先是有些鄙视的摇了摇头,随后这才将手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魏山主的吃相,未免有些过于难看,万某虽然不是什么侠义人士,可却也容不得金主如此受欺,今天,就把这条命豁了出去,看看这漕帮到底还有没有一丝道艺……”

    “放肆……”

    底下的掌舵人一拍桌子,就准备翻脸动手,却见到山主魏奇忽然面色凝重地伸手制止了自己的动作,等到再看向万刚薪的时候,这才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讪讪地坐了下去……

    众人目光为魏奇所引,不觉纷纷望向了气定神闲的万刚薪,却见这位从崔锦鹏的手上接过了一颗黄橙橙的子弹后,随手放在嘴边一口咬断,好似吃骨头一样嘎嘣嘎嘣地将黄铜制的弹头嚼得细碎……

    “金口玉齿,五金直断,魏某眼拙,竟然不知万师已是抱丹坐跨的丹道宗师,大师心中有何章程,不如说出来,大伙一起斟酌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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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三章.闯三关

    两百多平米的漕帮山堂,因为万刚薪露出的一口金口玉齿的功夫,变得鸦雀无声……

    让人更为胆寒得是,那一枚黄铜铸就的弹头,在万刚薪的嘴巴中接连被嚼动了十几次后,居然便好似被真火炼过一般,任由其如何咀嚼,都好似煮的烂熟的软肉般不住变形……

    之前为魏奇算计瑞徵的掌舵,心里虽然有些忐忑,可脸上怎么都觉得挂不住脸,等到听见魏奇任由万刚薪拿出章程这话后,心里贪念顿时大盛,有些急躁地抢先说道:“就算你是抱了劲丹的武学大师又能如何,现在这个时代,大师已经不值钱了,你速度再快,还能有子弹快?你功夫再强,能强过大炮洋枪?!”

    万刚薪冷眼一转,先是狠狠地向内吸了一口气,随后好似蛤蟆一样猛然鼓腮向说话的那掌舵喷去,等到他的嘴巴中发出‘噗’地一声时,众人忽觉眼前金光一闪,随后便听到刚刚说话的那掌舵在惊叫声中瘫软在地……

    一枚金灿灿的‘铜钱’,就这般生生钉进了红木制的堂柱足有三分,而刚刚大放厥词的那名掌舵,不单吓得裤裆湿成一片,就连头顶的头发竟然都贴着头皮被削出一道沟……

    魏奇面沉如水,走过去将那丢人的掌舵一脚踢开,然后才伸出五指将那变了形的‘铜钱’从堂柱上拔了出来,只是等到他用力一捏的时候,那刚刚看似任由拿捏的‘铜钱’却只是崩碎成了几块……

    “练剑成丸。口喷飞剑,万师的功夫,已经到了道家所说的剑仙之流,此手类似于江湖中的口喷飞针,但其中难度及奥妙却比其高出不知多少……”

    魏奇看着那掌舵掩面疾走下堂,脸上这才露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对着堂下的漕帮子弟吼道:“你们虽然也练了几年的拳,但连暗劲化劲都不懂得,又怎么会明白真正的武道,是以神合武。神形合一。打破人体仙凡大限,钱财虽好,又怎比长生久望,大师指点我等一番。便胜过自己闭门苦修一年……”

    说到这里。魏奇已经将那几块碎铜恭恭敬敬放在了万刚薪的桌面上。“不过,大师也是要吃饭的,想来大师也不会让魏某过于难做……”

    “你这人。心术不正,即便明白了上乘武学的道理,你也练不出真正的功夫来……”

    万刚薪随手将散碎的铜块蘸在掌上,以拇指和食指一点点又捏成铜钱一般,最后在双掌中揉撮了几下赶成了滴溜溜的铜丸,看似随意地拈在了指头之间,“按照你们漕帮的规矩,十万两汇丰洋行的本票足矣,等我们到了广东,便交给你手下的人……”

    魏奇感受到眉心的寒毛嗖地根根竖立起来,心里先是微微一沉,等到看见之前跑下去那掌舵从外面带着十几个端着步枪的‘走马’冲了进来之后,这才强撑着笑着说道:“我若是说不呢?”

    “这里的人便是都死干净了,你们也伤不了我,信么?”万刚薪嗤地笑了一声,随后将夹着铜丸的中指与拇指微微调整了一下,这才又若有所指地说道:“何况,你就这么肯定那些钱都在瑞徵的身上?”

    “二十万两,少一个子,大家就同归于尽!”

    “十五万两,革命党以后找上你,你尽可将事情都推到我的身上!”

    “成交!”魏奇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随后又添了一句,“但你得将这手搓铜成丸的功夫留下来,对了先付款!”

    “这是道门真正的金丹大道,留下来,你也学不会,不过看在你这么识趣的份上,我就传你一手!”

    看着狼顾虎盼的魏奇,总算被自己的手段折服,万刚薪的心里不觉也是微微松了口气,他虽然不怕步枪,但也要分时间和地点,像如今这么狭隘的山堂之中,十几把火枪如果同时开火,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即便魏奇后来又加了一句,他也装作大方给彼此一个台阶,否则今晚,恐怕真就要像魏奇所说的那般同归于尽了。

    “好了,既然已经定下了酬金,魏山主便好好的安抚下贵属吧,万某虽然行走江湖多年,却还没见过这上刀山到底是什么样子,不如便借此机会见识见识?”

    万刚薪走到瑞徵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示意他将银票取出,然后看也不看地递给了魏奇……

    杀人先破胆,出拳专打脸,像万刚薪这种国术大师,虽然没有文人那么多心机,可却也懂得先声夺人的道理,这一手搓铜成丸的功夫一露,在场的漕帮众人顿时明白他的功夫,已经到了超出人类极限的境界,即便算不得道门剑侠,却也是取人性命于无形之中的绝顶高手!

    “下面的掌舵要出头,我魏某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告诉下面的掌舵们,若是信得过我这山主,便接下这五千两银票安心休息,若是信不过我,那便只有先过了刀山,再来见我!”

    接过了万刚薪递给自己的银票,魏奇的脸上不觉变得红光满面,虽然在座的众人心里明白,瑞徵怀里揣着的远不止这个数儿,可既然能分润到十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也足够漕帮一年的花销了……

    自然也就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了,然而就在魏奇将银票送至各个掌舵的码头,还不足半个时辰的时间,两个‘马头’神色复杂地跑了回来……

    “山主,外塘角胜哥儿和中街码头的鼎爷将银票退了回来,说山主贪欲熏心不顾漕帮道义,要上刀山、下火海,挑动其他五大掌舵一同罢免山主……”

    “我艹,这帮逼.养的真是给脸不要脸,当了几天的掌舵,如今就想翻天么?”

    魏奇当着万刚薪刚刚吹出了牛皮,不想便被属下联手打脸,脸上自然有些挂不住,激愤之下也顾不得堂下还有三个掌舵,伸手一拍桌子然后便吼了起来,“来来来,给我架刀山,布火海、上油锅!”

    这个时候,任胜与中街码头的鼎爷已经带着手下最精锐的门徒,驾着走舸驶向武昌山山堂所在的小九龙码头……

    另外三名实力相仿的大掌舵,虽然主动接了山主送去的银票,可自打听任胜说那肥羊身上,恐怕带有上百万两的银票这件事,顿时纷纷对山主拿出的这么一点钱感觉极为不满。

    当然,按照江湖规矩,他们收了钱便不得再扎刺,可面对着任胜和鼎爷企图重新洗牌的举措,他们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来做个见证,一旦任胜及鼎爷占了上风,也可以见机行事。

    “胜爷既然已经说动了其他几位掌舵一同弹劾山主,为何还非要冒险闯三关,这三关里面,难道还有什么玄机么?”

    任胜看着手下架着几条走舸,好似鱼儿一样快速穿过灯火如潮的江面,而另几条船上的汉子则卖着力地划着船桨,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苦笑,转身对有些疑惑的轻舟解释了起来……

    “我们漕帮的规矩,如果帮里弟子发现上面犯了帮规,或是自身有重大的冤情,是可以用闯三关来弹劾上面并自证清白的,但因为这种事本就是以下犯上,未免底下人胡乱起事,所以闯三关时所遭的罪,却是不能幸免……”

    “如果那位山主借着这三关的机会暗下毒手,我们岂不是只能明着吃亏……”

    “为保证漕帮的规矩不受任何外来因素的干扰,一旦有人发起闯三关的举动,刑堂便须得按照帮里的规矩两不偏向,摆出上刀山、下火海及抓油锅这三关,只要三关闯过,被弹劾者便自动暂时失去其职权,由山头中最大的几位掌舵和山主共同主持公道!”

    轻舟有些理解的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只要这三关闯了过去,这位山主便要暂时下台,而瑞徵他们几个,自然就任凭我等处置了?”

    任胜看了看在另一条船上的鼎爷,淡淡地摇了摇头,“这事儿没有这么简单,就算这三关我们闯了过去,山主暂时不能主持帮务,主事的几位大掌舵也不能违反漕帮的规矩,那瑞徵既然摆明车马进了漕帮又肯掏大钱出来,想来身边一定有懂得漕帮规矩的明白人……”

    看着轻舟脸上写满了不解,任胜低声地对她说道:“我们上了山堂后,要是只想求财,也不能超出人家身上财物的一半,且拿了钱后,还须得要护送人家一行人安全到达目的地;若是只求义气,须得说出够分量的理由,才能解除漕帮对他的庇护,关键难就难在,如果动了他的人,那他身上的财物便分文不能拿走,全额送还其家中妻儿手上,以示漕帮是按江湖规矩办事,不是见财起意,以免坏了名声!”

    “如果不让动钱,那几位掌舵自然倾向山主那边,如果动了他的钱,就要漕帮一路护送瑞徵的安全,里外里我们跟着你,不单没能解决瑞徵,反而陷入了两难的局面……”

    轻舟脸色一冷,看着任胜摇头苦笑的面容忽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厌烦,“别忘了,我可也是按照漕帮的规矩来拜得山,胜爷如此做法,岂不是将我们革命党耍了个底朝天,就算轻舟今天忍了,恐怕神猴他老人家日后也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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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四章.刀山

    “暗事好做,明事难成,漕帮的规矩,我不得不遵守,可带你们来,本就是为了破这个规矩!”

    就在轻舟脸色不悦地质问起任胜时,这个漕帮大掌舵却忽然话锋一转,说出了让她都觉得有些吃惊的话来,等到轻舟将信将疑,想问明白到底该如何破坏漕帮的规矩时,任胜却又好似自言自语地转头看向了长江上的万家渔火……

    “新人想出头,老人却一直死守着规矩,这长江千船万帆的景象没了,漕帮纵横大江大海的底蕴和气度也没了,所以,漕帮的规矩,也是时候变一变了!”

    “你这么做,就不怕犯了众怒?”

    任胜回头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轻舟,忽然淡淡地笑了起来,“破坏漕帮规矩的是你们革命党,以势压人的,也是你们革命党,为何我会犯了众怒?你们革命党既然有打破武昌重塑宇内的勇气和实力,想来也不怕再得罪一次我们漕帮!”

    “是不怕!”轻舟此刻也有些恍然地笑了起来,随后又对任胜的手段觉得有些佩服,“当然,这规矩,是要等胜爷先罢黜了山主之后再去破,恶人自然是我们革命党来做,而胜爷却可以借此大势,将那些掌舵们整合一番甚至就此抓在手心里面,届时,即便那山主再不甘心退位,恐怕也没有了翻盘的机会……”

    “这话说得有些武断,不过我却觉得不错,前面就要上刀山了。无论如何,还是等先闯过了三关再说!”

    所谓的上刀山,又叫爬刀梯或走天梯,本是一些民风彪悍的少数民族在节日中祭祀所用,后来被漕帮引入了帮规之中,作为闯三关之首。

    因为地处江河湖海,所以漕帮的“上刀山”自然与水脱不开干系。

    三十六吧锋利无比的长刀,牢牢地绑在大船的桅杆上面,其刀口朝上,因为大船漂在水面上。所以会整体出现微微摇晃的现象。以至于这漕帮的上刀山,其难度还要远远高出那些将长刀绑在固定的梯子或原木上的祭祀仪式……

    既然源起于仪式,自然就有相应的礼仪甚至吞气的法门,可是说到底。仍不过是利用经过特殊手段磨砺过的手脚。及一些利用物理规律的经验来闯关。然而,当任胜派出了一名专门练过铁砂掌的汉子,胸怀成竹地上了刀山之后。这才知道,那位山主果然在暗中使了阴招……

    既然是阴招,自然便不会在明面被看出做过任何手脚,可山主作为主事人,只需将那三十六柄长刀仔细打磨一番,便足以改变整个故事的结局。

    普通的上刀山仪式,虽说每把长刀都要经过检验,须得达到可斩木方的程度才算合格,但那却是凭借着长刀的硬度及半开的刀锋就可以做到,一般来说,这三十六柄长刀里面,绝对没有一把会像平日家用的菜刀那般,可轻松划破肉皮切割肉丝的程度,因为一旦这么做,一来刃口便过于锋利容易卷刃,二来是这种程度的刃口,即便上刀山之人再怎么经过锻炼,也很难不留下伤痕。

    这就是祭祀仪式和江湖刑典之间的区别,尤其是当对立的一方是怒气冲天的山主时,其中原本可轻可重的‘惯例’,自然便要倾向最有利于自己这一方的程度……

    所以,当那汉子一上脚,顿时就发觉到其中的关窍。

    三十六柄经过反复打磨的长刀,如今不说吹毛立断,却也是锋锐无双、毫无借力之处,那汉子只走了短短的几步,便被刀梯上锋锐的刃口破了脚底板厚厚的老茧,在几把长刀上面留下了斑斑的血迹,等到他仗着手上的功夫暗暗发劲,咬牙走到了一半的时候,终于因为一阵江风吹来使得船头一阵摇晃,将足底切得血肉模糊,等到脚下因为疼痛接连颤抖无处使力之际,竟然在众人的惊讶中就这么从十几米的桅杆上摔落下来……

    啪!

    一滩鲜血就这么从那汉子的身下缓缓渗出,将甲板染成一片血红,而山主那边自然就有人开始在底下叫嚣,企图吓走其他曾经专门练过走刀山的漕帮弟子……

    “老弟,你看这!”

    按照漕帮的规矩,这闯三关若是连输三场,那便也就不用再闯,所以,即便鼎爷之前对自己的手下很有信心,这个时候不免也要慎重起来,只是不等他继续说话,便见到任胜忽然扬起手来,竟然亲自走下场去……

    “胜爷……”

    “任某九岁练拳,十六岁便在乡码头上做了扁担,凭得便是一个‘勇’字,就算今天坐了掌舵,也不敢忘记今天的地位,是手下这帮兄弟们给的……”

    说到这里,任胜双脚在甲板上重重地一顿,不觉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将那双黑光铮亮的牛皮鞋一脚蹬得粉碎,露出了有些粗糙的脚板,一步一步地向前缓缓走去……

    “六哥江上生、江上死,却是为了我任胜,咱们漕帮的弟兄,轻生死重义气,这刀山,自然要由我亲自来走一趟,成了,是江神看在六哥的面儿上护佑我,不成,我便去江底下陪六哥儿继续耍子,兄弟们便散了去,总归还能在其他几个掌舵手下讨口饭吃……”

    “胜爷……”

    “大哥!”

    此刻围观在江面上的众人,都算是见过世面,参透了生活的人物,可偏偏就是这群人精中的人精,从任胜那看似平常的说话中,感受到了一股让人振奋的气势。

    任胜的每一步都不大,没有丝毫大场面或是大英雄的味道,可他的气场,却在这种精准得近乎严苛的十几步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高高在上的漕帮掌舵忽然落下凡埃,摇身变为手下那些苦哈哈们敬重的大哥!

    尤其让人佩服的是,通过这短短的几句话,他便将那些原本因为汉子惨死而士气低落的兄弟们,激得热血沸腾起来,从这逼仄的甲板与一线通天的天梯,把他与手下浓郁的情感,也瞬间挤压得凝聚到了一起形成了大势,甚至就连山主原本中立的局面,也被众人的喜怒变化一举打破,其中对人心火候掌握之精准,真是一分一毫都不含糊。

    中国人的审美,从来都着眼于小处和细节,可在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中,往往却又别具天地……

    自古能够驾驭这些隐藏在细节中一天一地的人物,不是见过众生的真豪杰,就是大奸大恶的枭雄之辈……

    所以,当任胜慢慢地爬上了天梯时,不单山主魏奇的脸色接连变化起来,就连一直跟随任胜来到漕帮山堂的轻舟,也不得不在心里暗暗佩服起这个浑身上下都打理得极为精致的汉子。

    这是一种让人感慨的细节之美,也是一种让人觉得惊讶的反差。

    细节在于任胜的每一丝头发都刻意梳理得一丝不苟,反差在于他挣脱了精致得皮鞋之后,露出的那双与最粗犷最苦楚的纤夫一般无二的粗糙双脚……

    这是一双粗糙到了极致的双脚,也是隐藏在最精致最文明中的简单粗暴,偏偏在每一寸肌肤和老茧中,同时还蕴藏着令人赞叹的力量和坚忍。

    这种坚忍和力量,轻舟只在她师傅的身上见过,就连一向被武林所敬畏的师叔杨猛身上,她都不曾见过。

    轻舟的师傅是形意大师尚云祥,而他的绰号则是半步崩拳铁脚佛!

    “想不到,这外塘胜隐藏得如此之深,其脚上的功夫,恐怕最少也下了十年的功夫!”

    那一双纤夫般的双脚,在锋锐的长刀上铮铮踏过,每一次动腿,都会带出一丝嗡嗡的颤音和崩卷的刃口,最让轻舟觉得敬服的是,因为这一系列气势的凝聚与人心变化,使得任胜在天梯上的动作,已经渐渐脱离了武艺的范畴,达到了师傅曾跟自己所说的道艺层次……

    这就是所谓神行合一,每一个动作都不再是简单的条件反射和吞气打熬,而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和武道意志的凝聚,等到任胜走到叫六哥那汉子摔下的地方时,其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简直可以让每个人仰望他的人,都能感觉到心中情感瞬间向外流淌……

    所以,不等任胜走到天梯顶端,魏奇便知道这一场自己输了。

    输了天梯是小,输了人心输了声望是大,可在任胜如此蓄势而发的造势之下,偏偏他这第一场,就是如此简单的输得一塌糊涂……

    “上……上火海!”

    魏奇双目赤红,心中对任胜忽然恨到了极点,虽然他本就是自己在武昌山中最大的对手,可魏奇怎么都想不到,这任胜一身的功夫到了这种地步,竟然仍然一直隐忍不发,非得等到外患一来,这才发动其他掌舵一同发难!

    “山主,铺火海的两个兄弟,说什么都不愿在那木炭中夹杂烧红的铁锄,您看这……”

    “哦?”

    魏奇听得手下心腹惶恐的带来了新的消息,心里不觉再也忍不住那积郁的怒火,转身便一个巴掌抽了过去,“他们不干,你就不会换人?再不行,你和手下那帮家伙是吃干饭的么?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我留你还能管什么用?”

    ………………………………………………………………………………………………………………………………………………(未完待续。。)

    ps:  感谢‘六个八’兄弟的月票,谢谢。

    昨天脖子落枕了,原本脊椎和腰间盘就是半残,这下更是彻底坐不住了,感觉浑身都抽着疼,好不容易今天坚持着写完一章,要命了!

第三五五章.下火海架油锅

    任胜一直走到刀山的顶端,然后在只有拳头粗细的桅杆顶端站定,做出了几个高难度的凌空翻滚动作,显示他的手足完好无损,随后,按照漕帮的规矩,从刀山的另一面顺着刀刃往下走来……

    他的动作依然有条不紊,可身上的气势却已经凝聚到了顶点,当下到最后一把刀刃的时候,在刀山两旁的刑堂弟子肃然向前走出一步,将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口铡刀举过头顶,让他踩在刀刃上,架起后绕着甲板走了起来……

    “下火海!”

    山主魏奇面沉如水,而刑堂掌舵则有些不太自然地喊了一声,等到任胜从那长刀上跳下来的时候,刚好便落在一堆长长的篝火前面……

    任胜伸了伸腿,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吞入腹中,随后这才小心翼翼地一脚踏在了摆成了地毯状的火炭上面……

    “兄弟三生,火海无情,走!”

    相比于上刀山的凶险,下火海看起来便相对简单了许多,但其中的说法却更多。

    一片通红的火海上面,满是烧好的木炭或硬木,这种叫火海;而木炭中夹杂着烧红的铁锄,上面以灰烬遮盖的,则叫苦海;至于还有更甚者,全是由烧红的铁锄布下的,则被称为死海。

    三种做法,过程和规矩不同,结果自然也就不同,而当任胜看到火海两旁有漕帮刑堂的兄弟在边敲芒锣边围着火堆跳动,心里便知道这一次。山主魏奇对自己显然动了杀意,竟然不惜用苦海来拦他。

    佛门说苦海难度,这三海之内虽说死海听起来比较吓人,可因为都是烧红的铁锄反而对渡海者要求极少,只要能过去便算合格,而苦海看起来虽然比火海厉害不了多少,但胜在其隐蔽性比较强,一旦有所大意,恐怕受到的伤害还要超出其他两种选择。

    当然,既然任胜敢于亲自下场。对这种情况自然也就有所预料。尽管此刻篝火上面满是白色的炭灰,可他却依旧十分坦然地弯腰卷起裤脚,赤着脚板一脚踩在耀眼的火炭上……

    让人惊异的是,与刚刚上刀山那寂静无声不同。任胜此刻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声势浩大的响声。每每一脚落下,便见得漫天的火星四溅,不单篝火上的炭灰被穿梭于火炭堆中。就连一旁掩饰着铁锄所在的刑堂弟子,也被漫天的火光燎得向后急撤几步!

    “聪明!”

    万刚薪看着脸上露出赞叹的崔锦鹏,笑着摇了摇头,“这跟聪明无关,是他身上的功夫大了,自然可以欺过在场这些人,如果说此人刚刚在刀山上的功夫,是将拳脚中的火气与劲力都收敛至无声的地步,那么此刻,便是从无声再次突破到有声有色的境地!”

    “哦?”崔锦鹏双眼微微一动,不觉变得愈发恭敬起来,一边将杯子举到嘴边一边自语般地请教道:“我也算是到了无声的地步,却还真不知这其中又有何奥妙在里面!”

    “拳脚发声清脆,是功夫练到了明劲的地步,无论练拳者的资质如何,只要有些毅力恒心,十人中倒有九人可以做到;到了无声时,则是由拳脚上的明劲内敛在筋骨皮内,升至暗劲,其拳术有了一丝神意,可称得上是国术,十人里面,只有三两人有这个悟性;若是要再向上一步,非得形神合一放能将拳意练至有声有色的地步,也就是距离抱丹只有一步之遥的化劲……”

    “那又如何抱丹呢!”

    “古代道门有掌心雷一说,指的是以身体的内景沟通外部天地,以劲丹证悟炼神还虚的奥秘,从有声有色再练至声若虚无,而周身骨骼血脉浑圆内敛时,随心神意念的驱使时刻都有雷音随体,这才算是踏上了抱丹的上乘境地……”

    说到这里,万刚薪又指了指火海上的任胜,“所谓大音若希,指的是看似无痕却又绕梁而走的雷声,像他这般功夫,虽然看似强横威猛,但却不能持久,此生恐怕都无法感悟到上乘丹道雷法的奥妙!”

    “也就是说,他绝非你的对手!”

    “呵呵……”

    万刚薪笑了一笑,随后傲然地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这才又接着对崔锦鹏说道:“这满漕帮内,还没有我的对手,只是那些革命党,可并不都只以武技致胜,一旦他们都动起枪来,我恐怕没有办法保证能安然脱身,你看那场外的女子虽然看似单薄,但其功夫与任胜也不过一线之差,所以,你之前与我说的事情,还是抓紧办了为好!”

    “放心!瑞徵现在对我信任有加,我这就趁热打铁引他入瓮!”

    崔锦鹏看看周围无人注意自己,这才不动声色地转身向瑞徵那桌悄然走去,等到任胜在场中成功走过苦海,并在另一端示威一样地用火炭洗脸时,他已经拉着满脸焦虑的瑞徵,悄然地与万刚薪会合在了一处!

    “苦海已过,一舟难求,架……油锅!”

    到了这个时候,刑堂的掌舵也看出了任胜身上的功夫,恐怕远远超出了山主魏奇的预计,眼见就要成功闯过三关,索性暗中吩咐了自己的心腹,将山主备好的上好桐油和小号油锅暗中换成了大锅,以此挽回之前与任胜暗中结下的龌蹉。

    所谓架油锅,最狠者便是山主魏奇准备的桐油锅,毫无猫腻可言,油锅内油温达到四百多度,即便是什么气功大师上手,不死也要蜕层皮。

    然而既然是江湖人,自然便有江湖的伎俩,尤其在这刑堂掌舵刻意暗中示好的关节上,自然就将其换做了祝由科中大过门的秘法。

    说是秘法,说破了其实却也没有什么。盖因那油锅中的油,搀了老醋,所以又被懂行的人称为醋油。

    熊熊的篝火上面,一口大锅置于火上,先以老醋十几斤倾入锅内,然后再用油十五斤倾于醋上,因油轻则浮于醋面而不和,等到锅底老醋滚沸,则上层油亦沸腾,此刻探手入油。温而不烫。且老醋性酸而敛,故热气不易入油,直须沸久,然后油渐热矣……

    一般说来。铁锅越大。油醋越多。这其中效果越好,尽管看上去油面滚滚而动,实际上油醋的温度只有摄氐60度左右。和洗脸水的温度差不多……

    所以,当任胜硬着头皮将手臂沾过清水再插入油锅,并以最快的速度去抓取沉在锅底的银元时,顿时觉得原本紧张到几近崩裂的心脏,忽然随着好似鞭炮般的炸锅声,一点点地松弛了下来,而刚刚还一头冷汗的表情,不知不觉竟然变得极为复杂甚至有些精彩起来……

    “胜爷铁汉子!”

    一声有些歇斯底里的吼声,从漕帮的人群中传了出来,随后便听得江风中忽然响起阵阵跺脚的声响及一声声低沉的汉江号子,“脚蹬石头手扒沙,风吹雨打走天涯,漕帮汉子莫怕难,远方浅滩踩脚下……”

    任胜脸上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也有些情绪激动张开嘴巴,与下面那些群情涌动的漕帮子弟高声应和起来,等到场外的众人被油锅中滚滚而起的油花惊得目瞪口呆时,任胜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下,奇迹般地捞出了那枚银元,高高的举过了头顶在篝火满天的夜空中闪闪发光!

    “好!”

    一阵阵潮水般的掌声,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在甲板上响起,而一直在一旁‘监督’的刑堂掌舵,则赶紧取出獾油制成的药膏,迅速涂抹在任胜满是油光的手臂上,不等山主等几人走近,便极为坚定的将麻布制成的绷带也涂上药膏,十分麻利地一层层缠在了任胜的手臂上……

    “大恩不言谢,以后有我外塘胜一口吃,就绝少不了兄弟你!”

    任胜脸色涨红,额头上的毛孔满是被他逼出来的汗水,看起来自然像极了重伤疼痛的表情,可看向刑堂掌舵的目光里,却充满了满满的善意和笑意……

    “魏山主此次做事,确实有些太贪心了,将咱漕帮的兄弟置于不顾……”

    刑堂掌舵心里高兴,可脸上却仍是做出为了漕帮着想的模样,在双方角逐最为凶险的时刻,他的这招暗手,不单让任胜借着伤重之名,将他从夺权争利的恶名中摘了出来,名正言顺地避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生死武斗,暗中保住了任胜这最强的战力同时,又使得他能随时给山主魏奇以致命一击的机会,简直就是一石三鸟的神来之笔……

    所谓投桃报李,这种事情两人自然默契十足,就在为任胜涂药包扎的过程中,便不动声色地结下了最为稳固的联盟,至于之后其他掌舵如何趁势发难,暂时就不在任胜的考虑范畴内了,尤其是当他亲自闯过了三关之后,那么这个弹劾的权利,自然也就值得那些掌舵们付出不小的代价……

    当然,这种忽然抽身事外的地位,都是建立在任胜因下油锅而重伤的基础上,即便他之前表现得惊才艳艳,可在众人的眼中,此刻显然已经成了没牙的老虎,对争夺山主一位再无威胁……

    尤其在刑堂掌舵忽然枪口一转,代替任胜宣布弹劾山主魏奇,而任胜自己则默然退居其身后时,就连原本属于山主魏奇嫡系的另一位财物掌舵,此刻不觉也因为山主之位,变得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胜哥儿为了漕帮义气重伤,我愿尊他为第一掌舵,与我等胜出之人最后争夺山主之位!”

    看着平日里偷奸耍滑的掌舵忽然变得群情踊跃、义气干云,刚刚从山主之位退下的魏奇,也明白自己如今算是众叛亲离,可若是能请到那位能搓铜成丸口喷剑胆的国术大师助拳,想来还有不小翻盘的机会……

    “大师此次可是坑苦了魏某,如今漕帮山主之位不知花落谁家,之前定下的章程恐怕也要泡汤,几位不如早做打算!”

    万刚薪看着垂头丧气的魏奇,双眼不觉微微地眯了起来,虽然知道此人恐怕没安什么好心,可若是想要在这山主之战中悍然插上一脚,如果不借着他的名头,恐怕还真就不能名正言顺,“魏山主多虑了,眼前漕帮好汉虽说,可还真就没有万某能放在心上之人,若是山主雄心仍在,万某便帮山主上去再争他一争又如何?”

    “若万师能助我夺回山主之位,我武昌山堂愿尊大师为第一护法,届时大师一行人的去留,自然就是漕帮自己的事情,再无革命党有任何插手的借口!”

    ………………………………………………………………………………………………………………………………………………(未完待续。。)

第三五六章.一起上吧

    漕帮夺山主仪式,本是五年一次,然而因为任胜闯过三关的弹劾,武昌山的几大舵主在这几近黎明之时,忽然迎来了意外的惊喜,虽然有些准备不足喜忧参半,但更多的,却是立刻拿出了所有的本钱。

    江湖里的汉子,争夺权位最为简单粗暴,一来看谁的拳头更硬,谁的人最能打,二来就是看谁的财力最为雄厚,能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懂得合纵连横的道理,等到其他人的支持。

    漕帮虽然是江湖帮派,可也并非所有的掌舵都能打,像那些善于经营的掌舵,更喜欢用财物招揽一些国术高手,将其引入漕帮的山门作为护法,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代替自己去争夺山主之位。

    让众人安心的是,携大势而胜的外塘胜,虽然闯过了三关,在漕帮弟子中搏下了前所未有的人望,可在下了油锅伤了手臂之后,竟然成了第一个没有表露出威胁的对手,尤其当其他几位掌舵,小心翼翼地将他捧上了第一掌舵的时候,也算是合力将他从争夺山主的竞争对手中,无形中地排斥了出去……

    所谓狼多肉少,想吃饱,只能让竞争对手越来越少。

    这个想法本没有错,只是等到几个掌舵摆明车马,就让手下或自己亲自在甲板上痛快开打,眼见着接连淘汰出局了三人,即将在鼎爷与丧彪两人之间决出胜负的节骨眼,这才忽然听得一声冷笑,空出的甲板上不觉在瞬间又多出了一人……

    这人自然是万刚薪。让人惊异的是,他不单跳入了场中,甚至还同时向鼎爷和丧彪出了手。

    “两位身上的功夫,虽然脱胎于南拳和禅宗拳术,可因为这些年在船上水里来风里去的争斗,已经渐渐有些进了魔道,在这甲板狭小之处,一旦彼此失手,恐怕就要生死难料,不如我们来换个和气一点的打法!”

    万刚薪嘴上说得好听。可动作却是极快。就在两人还有些摸不清头脑之际,他却长臂舒展如白鹤震羽,提步发劲似野马分鬃,一个恍惚之间。便已经一手抓住了鼎爷的手肘麻筋处轻轻一按。一手则闪电一般地一肘磕在了丧彪的肩胛骨上……

    “滚……”

    鼎爷和丧彪遭遇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虽然心中有些惊怒不定,可却又同时选择了合力出手,只是不等两人提劲发力。便忽然感觉从万刚薪手上传来一股暗流,随后半边骨头都有些酥麻难忍,使得之前悍然打出的拳脚,转眼变得无力无气……

    “我等漕帮兄弟争夺山主之位,你一个外人上场算怎么回事,莫非你仗着自己功夫了得,就想挑战我们漕帮的规矩,瞧不起我漕帮十万子弟不成!?”

    鼎爷眉毛一挑,冷冷地质问起万刚薪来,尽管他的手臂仍感觉有些麻木,但直至挣脱其拿捏之后,他的脸上也却没有显现出来半点惊恐,而到了那句问话的最后,不单声音变得愈发冷酷凌厉,就连身上也充满了一股血淋淋的杀气,“还是说,你练拳tm练傻了,真把自己当做陆地神仙,想一个打我们几百个!?”。

    丧彪站在万刚薪的身后,心里虽有怒气,可终究知道眼前这位的功夫到了什么地步,可看鼎爷的语气,显然根本不打算给他有理由参战,短短的两句话,便将大帽子扣了下来,顿时明白鼎爷到底在忌惮什么,眼见万刚薪有些无言以对,索性暗中拧腰发劲,一个冲步飞出的同时便呼地打出两记炮拳……

    万刚薪眼中精光一闪,侧身展臂上下接连抖动出拳,在砰砰两声震退了丧彪之后,又同时收回另外一条手臂,以一记封肘轻磕,闪电般地挡住了鼎爷由下而上的撩阴腿,随后变肘为抓一把刁住了鼎爷的脚踝,猛然向一旁抖落出去……

    鼎爷浑身一麻,随后‘砰’的一声摔在了甲板上面,转头再看丧彪时,却也是双臂直颤,脸色涨红如血……

    “神仙也好,妖魔也罢,不过也是古人参悟了上乘道艺,将丹劲雷法的真传混入神仙志怪之说中,当做念想留给后人的法门,真要是想杀你两个,不过是刹那间的光景,但若说打几百个,那未免有些过于张狂……”

    说到这里,万刚薪也在人群有些混乱的时候对着场外的魏奇抱了抱拳,“当然,今日我上来是替魏先生夺回山主之位,帮里如有不服气的兄弟,仍然可以再上来切磋,无论如何,我都自然会与对鼎爷两位一般,点到为止……”

    鼎爷双腿上抬,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随后便冷笑着吼了一声:“放屁!魏奇被胜哥儿从山主之位弹劾下来,哪里还能再次争夺山主之位,你一个走老了江湖的散人,竟敢插手我漕帮传承大事,哪怕真修成了仙,今日我漕帮的弟兄也要与你不死不休!”

    “老子就算不是山主,也是漕帮武昌山上两大码头的掌舵,手下兄弟足足有六七百号,怎么到了阿鼎你的嘴里,就没有了争夺山主的资格……莫非,你如今就已坐上了山主之位,想将魏某逐出漕帮不成?”

    看着鼎爷厉声挑唆着船上的漕帮子弟,魏奇自然不会任由他扩张声势,张口显露着实力的同时,也将目光接连投向了已经被淘汰的三位舵主……

    “外塘胜弹劾我之事,虽然还没有最后定论,但我想大家心里都清楚,无非是觉得金主身上钱财惹眼,自己分得少了,可若是因为这个,便将我在山主位上承诺了人家的事情全部推翻,你们未免也太过于贪得无厌,这种江湖大忌,就算我魏奇能忍,可漕帮的刑律能不能忍?诸位最好还是想清楚,日后让总舵刑堂那帮家伙找上你们。可不是今天大家关起门争一争山主就能搞得定的事情!”

    三位舵主因为争夺山主失败,心里早已没了之前的那股冲劲,等到魏奇再携着这几年做山主的积威,连番地咋呼和恫吓之后,心里不觉愈发动摇起来,“山主……奇爷说得有理,这事儿没有最后定论,若是连奇爷夺山主的资格也剥了去,日后总舵那边必然麻烦重重……不如,就让这位一试……”

    话说起来简单。可实际上这么一来。就等于三人临阵倒戈,选择让魏奇做山主来自保,即便是财堂掌舵和任胜支持鼎爷与丧狗,也不过就是四比四打和的结局。一旦众人无法达成一致。恐怕就要面临着漕帮这武昌山四分五裂。甚至很可能血流成河的局面……

    “让这位万师傅上也不是不行,但大家都看到了,他这等大家打到了尾声这才出场。未免有些投机取巧,为以示公平,我建议每个分舵都重新选出最强的人手再争一次,否则不如大家就用手上的刀枪说话!”

    就在鼎爷和丧彪也觉得进退两难之际,一直躲在幕后的任胜又站了出来,而他这一开口,便让魏奇的脸上面沉如水,让其他刚刚准倒向魏奇的掌舵,忽然又变得兴高采烈起来……

    “如此也好,大家全部重新选人,也免得为外人占了便宜,输赢都再没有话说!”

    鼎爷与丧彪对视了一眼,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总归比就这么直接输给了万刚薪好了许多,先用话提示众人先用车轮战术打倒外人,回头又将目光投向了任胜,看看他还有什么后手继续拿出来……

    “鼎爷之前求胜心切,都忘记了贤侄女的身手不凡,不如便让这丫头替鼎爷上去试试如果?”

    众人正在自己分舵中反复打量,忽然发现怎么选,都根本没办法打赢万刚薪时,忽然见任胜又领着一群陌生的面孔,神色轻松地走到鼎爷身边,将一个看似柔弱单薄的年轻女子推了过去……

    “哈哈,你不说我还真就忘记了,有了轻舟侄女,一切自然好说!”

    丧彪脸上微微一愣,随后这才发现任胜已经转投面向自己,明目张胆地拉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一把推到自己身旁,“这个是彪哥前些天托我招得红棍,到我分舵也没两天,本来还想着多考验一番再送过去,今天不如就将他交还给彪哥?”

    “胜哥儿如此高义,做兄弟还能说什么,往后若是胜哥儿有话,我丧彪水里火里都是去得的!”

    “外塘胜,你这勾结革命党的账我还没跟你算,你竟然又把他们掺进其他分舵,你这是欺师灭祖!”

    任胜和丧彪正在虚套,忽然听得魏奇恼羞成怒地吼了起来,不觉在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魏掌舵这话就不对了,你既然可以临阵收了国术宗师为护法,那兄弟这几个人还算得了什么,你看其他几位掌舵都没有异议,为何你却这么大的火气,莫非是怕山主之位落入自己兄弟手上?”

    “你放屁!”

    “魏掌舵还是不要急躁,我看胜哥儿此举倒并无不妥,即便我等与他借人争夺山主之位,最后这山主的位置,总归跟上场比武之人无法,还是要落在自家兄弟的手上,胜哥儿这么做,也是为了让比武更加公平一些,否则,你身边这位大师一出手,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

    “就是,这规矩都是死的,人是活的,怎么你做得了初一,我们便做不了十五么?”

    看着众人因为万刚薪的压力,纷纷打起了任胜身边那些好手的主意,魏奇不觉再次体会到了无力的感觉,只是不等他妥协,就又听得任胜又笑眯眯地提出了新的建议……

    “这些人身手虽然不错,但都是同出于神猴杨猛的无限制国术一脉,对彼此拳路极为熟悉,若是让他们先打,恐怕打个一天一夜也分不出胜负,不如便轮流与这位万师傅较量较量,如此即便最后我等都输了,想来也再没了怨言……”

    说到这里,任胜的脸色忽然也变得肃然起来,在魏奇准备反驳之前对着万刚薪冷冷地说了一声:“万师傅,您看这样行么?”

    “呵呵,这车轮战若是真有用,那我这丹岂不是白抱了,为了不让那位神猴日后说我欺负小辈……来来来……你们几个一起上吧!”

    ………………………………………………………………………………………………………………………………………………(未完待续。。)

第三五七章.力挫群雄

    人力时有穷尽,然精神却是无界无穷。

    甲板上两边人数相差悬殊,然而在气势上居于下方的,却是人多的一方。

    轻舟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摆出了蛇形的拳架,“小心点,此人已经抱丹坐胯,力量和速度都已超出了人体的极限!”

    众人默契地目测了下双方的距离,在轻舟的示意下,缓缓向周围散开,看他们的拳架,却是看似最简单实则最粗暴蛮横的无限制格斗风格……

    同样是从汉口一路追击到武昌,可这些年轻人的脸上显然要比万刚薪紧张得多,然而就在众人刚刚站定,还没有来得及设定配合的套路,万刚薪却已突然率先打破了僵持,以远超众人想象的速度扑向了人群的另一边。

    首当其冲的特工‘九纹龙’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对万刚薪如此恐怖的速度仍然大吃一惊,他的双拳堪堪递出一半,身上的暗劲仍凝聚在皮下未动,就感觉一阵彷佛触电般的酥麻感觉,从他纹满了青龙的双臂豁然传入了整个上身……

    “不好!”

    九纹龙浑身如遭雷噬,随后才发现自己双臂中的暗劲已经一触即溃,在被对手向下向旁接连拨打击落的同时,甚至还挡住了其他队友前来救应的动作,等到自己刚刚从这股雷击般的麻木中反应过来,将腰股间劲力向双臂上传送的时候,却又忽然被对手山崩一样的贴山靠撞在了肩头……

    九纹龙双眼一黑,隐约只听着一记虎啸般的吼声。猛然从怀中转至右边响起……

    吼!

    一股汹涌的劲风如虎啸激荡全场,瞬间击晕对手的万刚薪也趁着众人动作微微一滞的机会,脚下接连左右横跨晃动着身体,躲过了身后两人纠缠的同时,又如猛虎一般双臂绷肘前搭,重重地撞在了右边代号‘插翅虎’的特工身上,并在两人在半空飞出同时,双脚接连踩踏踢打,使得含劲出手的轻舟再次扑了个空!

    “猛虎硬爬山,八极拳!”

    相比宫二小姐的家学渊源。轻舟到底还是见识不足。虽然看出万刚薪使得是硬打硬进的八极拳,可却并不知道所谓暗门八极,与李书文这一脉的八大开在实战中有着极大的差别……

    武者过招,一个小小的疏忽。往往就可能导致极为惨烈的后果。何况是万刚薪这种入了丹道。一拳一脚都通了丹劲甚至所谓雷法的武学大师……

    所以,就在轻舟身形微微前倾,双腿如蛇行拔草而起的同时。刚刚扑到甲板上的万刚薪已在电光火石间翻身向后跨步别臂,再次贴身粘黏到强行突破至面前的对手近身位,向下挥臂沉肘崩开了其护在头脸上的双臂,随即一记双撑锤从中路直接打在他的胸腹上面……

    砰!

    那人浑身轻颤向外飞去,虽然有队友在他身后轻托卸力,却在以搭手的瞬间也被那股汹涌的劲力震麻上身,与其一同远远地摔下船头掉进了黑漆漆的江面中……

    “小心他的近身崩肘晃跨打!”

    短短的十几秒钟,便被万刚薪击倒四人,即便轻舟反应再迟钝,此刻也发觉了暗门八极的凶残之处,眼见着万刚薪一个跨步再次闪出身位,轻舟连忙扭身向前窜行发劲,半路截住了万刚薪游鱼般的身法,只是不等她将拳劲放出,便觉得一股难以抵挡的力量瞬间从臂骨上传入身体……

    轻舟身形迅速颤动摇抖,同时双臂如龙蛇盘结扭动,好不容易将身上那股震骨的劲力卸落一旁,却又被万刚薪一记贴身提肘撑掌,直接放出去老远,虽然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伤势,可却因为身上的力道用尽,而好似风筝一样咕噜噜地滚了出去……

    “打!”

    随着一声低吼,其余的四人终于抓住了一纵即逝的战机,在万刚薪击飞轻舟的同时,分成四个方向全力出拳踢腿攻向了万刚薪,虽然拳脚上此刻一丝风声不露,可心中如火山爆发般的凌厉杀机,却让万刚薪耳廓、后腰、左胯及心口的毛孔瞬间张合不已……

    啪啪啪啪……

    一阵噼啪的拳拳到肉声,震得四人手上微微一麻,可不等他们四人高兴,场外众人的双瞳却不约而同地微微一缩,随即便被万刚薪犹如神龙翻身的动作,惊得是目瞪口呆……

    万刚薪此刻的动作十分古怪,看起来便好似狸猫翻身一般,一脚独立在地,一脚从腿后向左边蹬出,极为精准地挡住一人踢向他胯下的撩阴腿,双拳护耳遮脸的同时,则分别以双肘封堵住打向耳廓及心口的拳头……

    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踢向他后腰的那一脚,在刚刚沾到他的衣襟上时,竟然被他猛然张臂冲步缠腕后挫的劲道,透过最难发力的腰椎生生地弹了回去……

    “此人动作看似蛮横,实则已经到了儒家心学中所说‘知行合一’的境界,拳脚中蕴含得丹劲生机汹涌,透过一点即可震荡对手半身的骨骼,道家所谓的掌心雷法,也不过如此而已!”

    轻舟听得身后任胜轻声的提点,心里不觉震撼莫名,只是此刻己方接连败下五人,显然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为了不错过四位同僚搏命为她争取到的战机,索性放下形意蛇形刁钻阴狠的拳路,改以莱恩最为喜欢的马形蹬踏,在万刚薪的身后猛然发劲出腿……

    “形意马?!”

    万刚薪刚刚一招霸王别缰,看似轻松地挡住了四名拳入暗劲的攻势,实则消耗却也是极大,若非是抱丹之后体内劲力生生不息,恐怕从开拳到现在这十几手,便会用光他的体力。

    当轻舟抛开所有顾虑。全力从他身后偷袭出手的时候,他虽然从臀尖及后脑毛孔上的变化感受到了那道刺骨的杀机,可却也不能再像刚才那般硬打硬进的将这股几近化劲的力道反弹回去。

    所以,他选择了闪避!

    而且是凶险到了极点的借力闪避。

    砰!

    任胜双眉一皱,看着这位武道大师,竟然好似大地不动般生生受了轻舟一脚,借着那股可开碑裂石的劲力使得身体骤然向前飞出,甚至不顾轻舟随后冲步追打的动势,宛如天神般地在半空中以一记掌劈和膝撞,便瞬间击飞了两名两面夹击而来的暗劲高手。心里顿时恍惚又有些敬佩地感慨了起来……

    “也只有这种无我无敌的战意与无畏的拳道精神。才能将所谓五雷正法练入骨髓,使得身体一动一静之间,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与速度,如此高手。即便是我携漕帮子弟的大势在他体力消耗之后上场。恐怕也是难以取胜!”

    话虽然这么说。可任胜却不愿看着几人便这么被万刚薪一一拿下,尤其当场上只剩下两人的时候,也正是最适合他的拳路及谋划的时候……

    所以。当轻舟将追上万刚薪,一记野马跳涧劈拳而出的同时,任胜的身影也忽然从另一边一头栽下了场中,眼见就要以头抢地的瞬间,他缠着一层层绷带的双臂忽地在地上一拍一转,随后便只见漫天腿影好像龙卷风一样疯狂地席卷而走,接连不断地踢向了刚刚以肩背贴靠,瞬间崩飞了最后一名特工的万刚薪……

    啪啪啪……

    众人一阵惊呼,却见到场中满是让人眼花缭乱的腿影……

    万刚薪双拳如电,随着上身的剧烈摆动而疯狂打出,堪堪接下了了任胜这突如其来的无影百莲腿,但却怎么都防不住轻舟先发后至的形意劈拳,尽管他也及时地深吸了一口气息入腹,但仍然无法及时拦下好似毒牙般的直踢……

    所以,当轻舟那一腿忽地点在万刚薪的肚脐时,众人顿时被这种意想不到的结局震撼得齐声惊呼起来,就连刚刚心中有些忐忑的任胜,也不觉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狗剩子,你tm的使诈!”

    场外的魏奇此刻双目圆睁,好似疯虎一般的怒骂起来,然而不等他将肚子里准备的说辞骂完,便又好似噎到了一样倒抽了一扣冷气……

    同样倒吸一口冷气的,还有场外刚刚惊呼过半的漕帮弟子们……

    嘶……

    随着轻舟那如毒龙出海的一脚,万刚薪的小腹猛然向内塌陷,然而就在这塌陷到了极致的同时,众人也难以置信地发现,原来受伤的非但不是万刚薪,反而是占尽了上风的轻舟……

    “咔!”

    那看似简单的小腹塌陷,不单使得轻舟的膝盖因为发力过猛而脱臼,同时也完美地为万刚薪提供了最有利的屏障,等到任胜感觉不妙,急忙停下好似车轮般的旋风腿时,却只见万刚薪已经贴着轻舟的身体一甩一纵,好似狸猫一般窜到了自己的面前……

    “不好!”

    任胜身形向后翻动,同时双臂交叉向外崩打而出,然而就在他以为终于架住了万刚薪好似火车般的踢膝冲撞的时候,万刚薪那高举的双臂却又忽然从头顶落下……

    砰!

    巨大的力量轰击之下,任胜直觉双腿一颤一软,随后便好似桩子一样被生生地‘钉’进了甲板,而他满是绷带的双臂也因为这股雷击般的力道,被打得出现了微微扭曲的样子……

    通通通……

    到了这个时候,轻舟好似车轮般被甩出的身体才轰然撞到了桅杆上面,并因为这毫无花巧的撞击,噗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好一个雷法丹劲,好深沉的算计!”

    任胜双眼金星直冒,身体也变得摇摇晃晃,等到苦笑着感慨过后,这才一头直直地栽倒在地……

    “如果不这么算计一番,你又怎么会放心地撕破伪装,下场与我对战呢!?”

    万刚薪抖落了下也有些微微颤抖的双臂,在漫天节节断裂的绷带之中好似天神一般的扫视群雄,等到深深地呼吸了两次之后,这才感受到体内已经消耗到了极限的气血慢慢恢复了鲜活的动力……

    呼呼……

    一股巨大的愉悦如潮水般漫过了万刚薪的身心,这个抱丹坐胯的丹道大师感觉对丹劲又有了崭新的感悟,等到身体在一阵好似战栗的抖动中恢复了瓶颈之后,这才再次恢复了血如铅汞心似鼓的强大状态,“若是还有想上来争一争山主之位的,不若一并上来,任谁挑战,我万某也接下了!”

    众人有些失望同时又有些震惊,看着魏奇洋洋得意地向舵盘的位置上走去,心里感慨这一场龙争虎斗竟然是一波三折,然而就在魏奇携万刚薪之声势,狐假虎威地又问了一次之后,忽然听得一阵笑声传来,最后只见船头的漕帮汉子纷纷闪开,从后面缓缓走出来一个穿着纤夫的马褂,理着一个光头的年轻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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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八章.人劫

    “阁下是?”

    “形意门杨猛!”

    万刚薪脸色凝重,看着杨猛双脚落地无声,好似踩着云团一般地向前走来,忽然觉得彷佛从他的身后看到了千百万人齐声呐喊的恐怖声势,“杨师傅不愧是将丹道秘法普传天下的武学大师,这一身的功夫,已经突破了形神合一,到了炼虚合道、教化众生的境地!”

    杨猛微微地笑了一笑,伸手搭在任胜微微扭曲的手臂上方,轻轻地一抖一按,便将他轻松地从破碎的甲板中抖了出来,并随手托在了旁边的甲板上面,“湖北总督瑞徵,在武昌城破时仓皇出逃,但却不该在临走时席卷了三省的民脂民膏,所以,他是国贼,也是我中华革命的阻碍,你若现在就走,我不拦你!”

    “拿了人家的报酬,就要尽心办事,这武门千年的规矩,你应该懂!”

    “武门千年,规矩变化的多了,在民族大义面前,所谓江湖的道义和规矩又算得了什么?”

    万刚薪点了点头,随后双臂向两旁一分,肃然地摆出了八极大开门的拳架,“你已经到了灵山,自然明白心魔的恐怖,今日我若不战而败,恐怕日后再难打破虚空障碍,得见内心真如的本来面目,所以,动手吧!”

    “所谓丹成之后,神鬼不容,更不要说成如来,万师傅如此背道而驰,应该没有看懂西游释厄传中的三灾五劫,杨猛不才。今天,便来做一做万师傅的人劫!”

    两位武学大师初一见面,便好像熟识了多年的老友,只是,彼此的语气虽然听起来十分熟稔,可话里话外所指的意思,却让旁人愈发艰涩难懂,然而场外众人虽然听得有些云山雾罩,但却知道像这跨越了丹道的武学大师交手的机会极为难得……

    所以,当两人缓缓地摆出了拳架。并将对方的气机牢牢地锁定后。方才还极为热闹的甲板上虽然瞬间变得空无一人,可旁边的船头上,却仍然挤满了观战的人群。

    一个是暗开门短八极的外家拳术宗师,一个则是将形意、太极、八卦三大内家拳术练入骨髓的内家武学大师。两人的这次碰撞。除了印证彼此心中追求武道的高下之外。同时也具有了别样的意义隐含其中。

    只是任谁也没有料到,两位大师的出手,看起来竟然比常人还要艰难。从摆出拳架到真正行动起来,这其中的僵持和走动,便足足耗费了二十多分钟。

    蓬!

    一记闷响传出,两人已经一拳对轰在一起,虽然看起来好似与常人交手无异,可在那一拳相击的瞬间,彼此的筋肉皮膜甚至骨骼外包裹的筋膜,都不约而同地猛然膨胀了一圈,随后将包裹在肌肉皮膜中的丹劲同时向外爆发出来!

    嘎嘎……

    两人脚下向后猛地一挫,随后由足底至大腿,再由腰肌转肩背都发生了短促而又剧烈的颤动!

    嗡!

    两人的都没有急于转动身形,而是选择了短暂的角力试探对手的深浅……

    两人胸腹间的肌肉也随着接连吞气入腹的动作,出现了高速震荡的频率,随后在近距离中产生了由低至高的怪异共鸣,听在另外两条船上众人的耳中,就好似天边的雷声渐去渐远,却又若隐若现……

    万刚薪双眼紧闭,身躯突然再次膨胀变大了一圈,意念与丹劲所到之处,不单皮膜筋肉震荡,就连骨骼也出现了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八极崩跨劲!”

    杨猛双目微微一动,身上的肌肉筋络顿时齐齐一动,顺着万刚薪火山般的刚劲急速变化起来,一缕缕一条条的肌肉好似蛇虫缠绕盘结,虽然看起来没有万刚薪身体变化的那么夸张,可在无形中却变得愈发鲜活灵动,仿佛他身上的肌肉都自有其本如的灵性。

    “太极缠丝劲!”

    两人的手上角度没便,可身躯乃至精神中发出的动势却好似活了过来,虽然在外人眼中,他们只是同时前后晃动了一下,可两人身上感受到的,却是火山与潮水般的两种发劲乃至气场……

    两人上身开始加速晃动与闪躲,而彼此的脚下,却一直保持着纹丝不动的形态,一个犹如扎在巨树中的大枪浑身骨骼轰鸣,一个则好像风雨中的荷叶,深深地扎根于淤泥之中。

    所谓的巨树和淤泥自然不存在,可两人脚下的甲板却随着彼此的晃动与卸力,出现了轻微的震荡和颤动。

    “好恐怖的刚柔之劲,好精妙好直接的卸力之法,上身微微一动,竟然就将彼此拳头上的劲力导入脚下,使得这大船都隐隐颤动起来!”

    作为南拳一脉的化劲高手,任胜自然能看出两人拳脚中独特的发劲与卸力方式,只是能够看懂却不代表真正明白其中的厉害,等到他再看到两人频繁的晃动着上身,手上却极为慎重地出拳时,不觉也陷入了难以言喻的迷茫之中!

    一拳打生,一拳打死,这比武中的凶险一向为武人所指,更何况是两位明悟了丹劲雷法的绝顶高手。

    所以,尽管众人对两人激战的场面充满了期待,实际上整个场面丝毫没有所谓流畅、精彩的迹象,相反,却让人感觉有些沉闷的味道。

    更让人觉得沉闷的是,两人渐渐抛开了拳术技法上的比拼,转为更加凶险的上乘丹劲乃至骨骼肌肉层面上的碰撞和挤压!

    砰!

    让人眼花缭乱的高频晃动,在配合寸步不移的桩法之后,两人就好像被风吹弯了的青竹,在空气中激荡的劲风里面,反复地对准一个方向疯狂反弹!

    咔咔咔……

    疯狂摆动的上身带动拳头不断碰撞的声响,与两人脚下安忍不动不住将劲力卸入甲板的巨大反差,使得众人犹如陷入了雷云之中,满耳都是咔咔的雷响,只是如果静心细看过去,这才会发现响声来自于两人精钢一般的身躯内外。

    杨猛努力调节着心跳与气血的澎湃,将丹劲与拥有了还丹精窍的强大肉身优势结合了起来,虽然看似粗暴野蛮,实则还有两份余力,将内家拳意犹未尽的神韵发挥得淋漓尽致。

    而万刚薪虽然也吞下了一口内练丹气,将外家拳术的横练功夫与丹劲糅合爆发,但毕竟刚不持久,在接连碰撞了十几次后,终于由外至内地发生了一点点微妙的变化!

    两人全身的骨骼因为这种硬碰硬的激荡,不时都会发出阵阵闷响般的雷鸣,然而内家拳与外家拳在化解对撞的劲力,乃至对筋骨皮膜的挫伤甚至错位上,自然有着不同的效果或者说是差距,而在万刚薪此刻的眼中,面前的对手无疑在恢复能力上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功夫练到两人这个境地,每一拳中蕴含的力道有千斤之重,对气血乃至身体的负荷极为恐怖,虽说两人的筋骨皮膜都超出了凡人的极限,可在这种高频率的反复震荡之下,对体内血脉乃至内脏的伤害自然也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所以,两人打到这个时候,比得便不再是完全的拳术动势及发劲的关窍,而是糅合了**综合素质乃至内脏激发肉身潜力的速度,而其中最为重要的,又要属身体自我恢复及再生能力的比拼……

    也就是说,到了这个关口,一秒钟心跳两次和一秒钟心跳三次的差距,便足以改变整个战局的走向。

    两人短短的交手了十几次,身体都不约而同地变得微微迟钝起来,而卸力的技巧却变得愈发笨拙起来,等到四拳相交,再一次贴身碰撞过后,两人脚下的甲板不觉已经变得满目疮痍……

    经过桐油几浸几分晒的厚重原木板,大块大块的崩碎断裂,阵阵扰人口鼻的尘土与木屑,则在两人脚下劲风激荡的之下,快速被江风卷起并散落在水面……

    “这才是抱丹大师真正的实力?”

    任胜与轻舟对视了一眼,随后由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与敬仰……

    杨猛脚下如弓弩张弛有度,上身则虚握双拳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圆环,在接连卸落万刚薪身上接连爆发的丹劲同时,竟然还有余力张口说话。

    “你的修为已经到了由外及内,接近圆通奥妙的层次,可惜不懂得还丹精窍的修行,便无法拥有生生不息的气血与身体,若是你肯放手离去,我可以指点你到一处世外桃源,将上乘丹派武学的妙谛融入暗门八极拳,追寻打破虚空长生久望之路……”

    “不必,我视我的拳意如火,视吾命则如灯草,命不断则拳意不断,拳意熄灭,命恐也不会久矣,如果就此离去,即便有了打破虚空的真传,恐怕今生也难以再有寸进……”

    万刚薪在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杨猛的建议后,也渐渐正视起两人在体力上越来越大的差距,只是想到这半生颠沛流离,才将拳术突破至这种境地,他的脸上在丝丝的遗憾中,忽地又爆发出莫名的激情,随后在向前冲步的同时,将身上所有的丹劲,都凝聚在右拳之中……

    “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你做了我的人劫,那我便将这一拳当做吾心正雷,当做斩断尘缘打破人劫的寄托,接我这招五岳朝天锥!”

    …………………………………………………………………………………………………………………………………………………………………………(未完待续。。)

第三五九章.民意天意

    暗门八极的技击手法,虽然也讲求硬打硬开,但却更擅长小念头间的寸截寸拿。

    所以,即便是五岳朝天锥这种融合了挨、帮、挤、靠、崩、撼六大开之特点的杀手,一旦在全力发劲的生死关头,往往也都会在动势中,隐隐透露出一股子的寸劲。

    ‘寸劲’这两个字,便已清楚地道出了暗门八极拳真正的精髓,同时也道出了万刚薪这招杀手真正的致命所在。

    万刚薪浑身攒动,丹劲发于足跟,行于腰际,等到力贯指尖的时候,已经产生了极为恐怖的暴发力,等到他再将五岳不动如山,动则地陷天崩的意志融入其中时,那看似朴实的双拳、左肘、左肩和右膝,便真得好似五岳齐发一般,轰然发出阵阵崩裂镇压的神韵!

    “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好一个暗门八极!”

    杨猛心中赞叹,手上忽快忽慢地轻轻搭在万刚薪率先击出的拳头前方,感受到对手身上爆发出的恐怖劲道,非但没有一丝的慌乱,反而变得更加兴奋起来,就在空气中的劲风刺到手背上的毛孔瞬间,他的脚下这才微微一转……

    唰!

    杨猛这一动,整个人便好似消失了异样,在空中留下了一道残影,其身法之快、疾宛如鬼魅,其拳路之飘渺好似柳絮,眼见两人就要再次硬碰硬地撞击在一处时,他却偏偏化拳为掌,剑走偏锋地使出了八卦弧形趟泥步法。险而又险地避开了万刚薪的锋芒……

    “形意蛇形还是八卦绵掌?”

    万刚薪的双瞳微微一缩,幕然发现肩肘前方忽然空无一物,极为别扭地感受到轻舟之前对上自己时,因为用力过猛而出现的击空状态。

    在他的眼中,杨猛虽然看似以形意蛇拳奔走,可在身形闪动摇摆的同时,脚下与手上分明使得是八卦掌的技法,尽管他的身体几乎是紧贴着自己的拳、肘、肩、膝擦边而过,可在运用了太极拳的内家动势之后,那看似松空的身体却变得愈发滑不留手……

    啪啪啪……

    一连串的气爆声响。震得众人心惊胆寒。可即便是这么恐怖的力量,一旦击空旁落,仍然会让发劲者陷入被动之中。

    杨猛的身体仍在沿着弧形的轨迹转动走圈,八卦掌趟泥而走的脚步与蕴含了太极内家动势的脊椎大龙。使得他的拳意之中。同时兼备了形意蛇形的贼滑阴狠与龙形的桀骜不驯……

    杨猛在身形飘忽不定的状态下。看似轻柔地将手臂闪电般地搭在了万刚薪的肩头,虽然无法如之前那般快速发出弹抖之劲,可却足以在与万刚薪面对面擦身而过的同时。将其本已击空的身体,在度向侧方猛然牵引过去!

    踏踏……

    万刚薪身形微微有些踉跄,可到底在杨猛没来得及发劲之前抽身而走,虽然他双臂大松大软的缠抽动势,让自己这山崩般的五岳锥法暂时落空,可当万刚薪的脚尖微一点地的同时,也随即使出了八极晃胯发劲的技法……

    啪!

    万刚薪膝跨一扭一顿,随后另一脚急忙在错身而过的瞬间跺脚发劲、转身,并借着腰股扭动的汹涌之力及强横动势,将自己稳定下来的身体再次剧烈地摆动起来……

    哼!

    万刚薪鼻翼扇动,随即借着所谓哼哈二音的力道,又使出了八极拳擤气的技法……

    这个技法听起来有些难登大雅之堂,实则却是八极拳吐气发声,以声助势,以气催力的上乘丹道诀窍,最擅长以气合力改变拳路乃至发劲……

    所以,当万刚薪身形摆动的同时,势如山倾倒的五岳朝天锥,便转眼变作了短促暴烈的立地通天炮,而随着他的身形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这看似毫无难度的短炮拳,却打出了子弹一般的空劲。

    砰砰砰砰……

    这一次,即便是杨猛的动作再快,也不得不硬接下来,因为在这种狂风暴雨般的短炮拳轰击之下,任由他的技法再为精湛,也不敢冒险全力闪避。

    久防之下必有所失!

    何况是这种全攻式的快拳。

    万刚薪的脸上充满了勇往直前的气势,眼中则除了杨猛再无旁骛,那越打越快的拳头,转眼便化作了漫天残影,将杨猛完全笼罩在攻击范围之内。

    成则活,不成则死!!

    这便是万刚薪心中真正的想法,因为他知道,凭借杨猛在武道境界上的优势,若是不能抛开生死恐惧,那么今日恐怕真就要应了自己的人劫,饮恨当场。

    杨猛手上松空,可臀肌却在剧烈的颤动,转眼将龙蛇混杂的柔拳化作了最为刚猛的马形,随着臀肌与腰腹产生了共振之力涌上拳头,他的心跳也开始剧烈加速!

    通通通通……

    这种让人血气上涌的心跳,转眼又激发了肾脏乃至肺脏的力量,使得杨猛本来有些急促的呼吸忽地变得绵长,同时也将铅汞一般的气血全力输入四肢百骸,使得他的拳速再次上了一个台阶……

    啪啪啪啪啪……

    两人四拳变八拳,转眼便打出了几十波,虽然不是次次都要正面相撞,可相击的次数也远远超出了两人之前的想象……

    让人觉得诧异的是,在还丹精窍的全力激发之下,杨猛的体力乃至气血恢复的速度,呈现出后劲愈发强力的状态,即便是拳速已经到了肉眼难辨的地步,他仍然凭着越来越强的状态和直觉以快打快,而万刚薪在那一口气息不断消耗的同时,体力乃至拳速都开始迅速下滑……

    所以,当万刚薪又忘乎所以地连续与杨猛对轰了两拳之后,顿时在气血翻滚中出现了窒息难忍的感觉……

    “不好!”

    万刚薪的脸色变得发胀发紫。而刚刚勇往直前的胆魄气势,也顿时烟消云散。

    呵呵呵呵……

    杨猛的口鼻接连吞气发声,偏偏听起来又若隐若现,当他看到万刚薪在惊惧中连连向后退去的时候,脚下不觉再次一动,使出了冲步急崩拳……

    哒!

    漫天的拳影一闪而逝,杨猛一步便追到了万刚薪的面前,就在万刚薪鼓起余勇勉力以双肘护面,以一记膝锤蹬踏防身的同时,杨猛的身形却好似鬼魅一样再次瞬间提速。以中空如锤的长拳拳尖。似慢实快地轻轻打在了他的胸口上面……

    万刚薪浑身一震一麻,随后在胸口的长劲发力之下,好似风筝一般远远地跌落出去……

    啪嗒!

    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万刚薪在这一击之下虽然凭空飞出老远。并好像年画一样‘啪’地贴在了船尾上。然后又好似丝布一样。缓缓地贴着甲板滑落下来,可他居然没有受一点伤的迹象!

    万刚薪有些不敢置信地站立起来,先是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灰尘与木屑。然后才对着杨猛深深地鞠了一躬:“打人如挂画,震骨如擂钟,杨师的拳法接近真空,到了丹劲雷劲皆可变幻**,生死只在一念之间的大自在大解脱境地,先生谦虚,这才说是我的人劫,以我看来,说是天劫恐怕才更为恰当!”

    身为抱丹坐胯的拳道大师,万刚薪自然明白杨猛这精妙绝伦的拳术与发劲,绝对可以将他浑身的骨骼都震得粉碎,甚至就连身体都可能直接打穿,但是自己虽然被打飞出老远,可就连皮肉伤都一丝伤痕没有留下,这就显现出来杨猛在武道上面,已经到了西游释厄传中的如来佛祖那般,以拳掌化为山崩而下,却又只是全力镇压,却让人不死不伤的精妙控制能力。

    这才是真佛,才是将拳术练到了炼虚合道之后的天神境地。

    “万师傅客气!”

    杨猛看着心悦诚服的万刚薪,脸上不觉也露出了极为真诚的笑意,“拳法上的破绽和技法都可以改进,但体能与气血的激发,却是常人无法突破的极限,练拳练到了你这个地步,已经到了人体的极限,所以,你的拳术,并没有输给我,而是输在了拳道意志与气血体力上……”

    说到这里,杨猛不觉顿了一顿,随后这才在万刚薪希冀的目光下继续说道:“所以,你若是还想更进一步,便要与我一样将武道精神融入这时代大势之中,感悟民意天意,才能突破虚丹境界!”

    “抱丹竟然只是虚幻,不知大师到了何等境地?”

    “我现在只是还丹,之上还有打破虚空,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杨猛笑了一笑,随后转身面向漕帮的众人抱了抱拳,“今天一战,耽误了帮里兄弟的时间,还请多多谅解,但为了我华夏精神之崛起,为了民族革命之大义,却是不得不为之的事情,我希望,日后如若再有阻挠革命的人来投奔漕帮,兄弟们能记得今天的事情,不要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杨师的话,我万某记下了,我愿就此脱离红尘,一心潜修武学!”

    杨猛看着万刚薪有些惭愧的眼神,轻轻地摇了摇头,“你的拳术,如果避世不出,恐怕更难突破,不若与我这般以身入道,所谓红尘大千,处处都是因缘,在这大时代的洪流之中,借人道大势将武道精神与民心相合,才是最为简单直接的办法!”

    万刚薪双眼一亮,随后有些恍然地赞叹起来,“难怪刚刚从杨师身上感受到千万人的气场,原来却是将拳意融入民心,以民意化为武道!”

    “民意就是天意,以拳意融入民心,才是真正的炼化虚丹应合天道……这里的事情已完,我还要继续赶路,至于瑞徵的事情,我相信你们会处理好……”

    说话之间,杨猛的身形再次一闪而动,在江面林林种种的船上接连纵横跳跃了十几次后,这才消失在众人崇拜的目光之中……

    ………………………………………………………………………………………………………………(未完待续。。)

第三六十章.功夫

    呼呼……

    杨猛独自奔跑于荒野之中,在心脏精窍的不住激发之下,他体内的脏器乃至气血都在疯狂运转,将形意马在奔走中的动势乃至神髓,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宛如铅汞的气血激发冲刷之下,杨猛的脊椎骨此刻变得十分柔韧,好像一根巨大的大弹簧一样,在跑动的时候,牵动着每一缕臀肌肉与腿肌在均衡发劲,同时还利用上肢中的太极云手之深意,令身体在奔跑中一起一伏,减少着空气的阻力。

    这是超越了人类想象的奔跑,也是将武道融入自然的上乘修行。

    他的速度,自然无法达到冲刺中的猎豹那般惊人,但却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甚至军马的极限,看起来就好似黑夜中的天龙意马,在不知疲倦的修行中奔跑、奔跑再奔跑。

    扑面而来的夜风,不住拍打在他裸露的肌肤上面,在冰冷中又微微给他带来一丝的快意。

    双腿在体内气血漫无休止的强化与刺激下,好似永动机一样不知疲惫,但却也让他钢铁般的躯体里面,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和热量,燃烧着心脏精窍中源源不断产生的气血,迅速把一成不变的荒原甩在了身后。

    这种不顾消耗的剧烈奔跑,对普通的武者来说,几乎可以说是催命的符箓,可对于踏上了还丹境地的杨猛来说,却是利用外力的压迫,不断技法自身潜能的修行。

    一种前所未有的追寻真如本来面目,誓上灵山的修行。

    人人皆有佛性。如来则无处不在,真想见如来,便须得打破知见障碍,得见灵山,可谁又能想到,灵山本就驻在每个人的心灵深处。

    随着心境的缓缓变化,周边的景物同时也渐渐有了改变,不再是一成不变的黑土山泽和零星灌木,而是一望无垠的黄土平原,衬托着稀疏的低矮植被。再往远方。青翠欲滴的山峦不觉已在眼中若隐若现。

    时间距离武昌起义那晚,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可杨猛在这期间,却没有停下来休息过一次……

    武术又被人称为功夫。而功夫其实就是时间!

    有的人没有天资。但有毅力与恒心。可以从长时间坚持不懈的修行中,做出来水磨一般的外家和内家功夫。

    有的人有毅力与恒心,又有超越常人的悟性。就可以在短时间的极限修行甚至是静坐吐纳中,顿悟到道佛两家所说上乘内家功夫。

    禅宗以参禅打坐为本,从佛经中顿悟功夫,进而直上灵山成就如来。

    杨猛却是在这样的极限负荷的修行中,渐渐明悟了所谓打破虚空可见如来的那种契机和感觉。

    这种感觉,来自于心灵深处,启发于‘空’的亲身演示,碰触于杨猛自己如今的肺部和六腑之中。

    确切地说,应该是来自于这种超极限奔跑,对他的呼吸系统和循环系统的超负荷运转。

    因为灵魂来自于后世,杨猛自然明白,当人和动物机体剧烈运动时,体内会产生大量的热能。

    正常人想把这些热能排出体外,就要大量地出汗,或者喘气,通过吸进氧气增强内脏活力的同时,也通过喘气和毛孔张开,排出一部分热量。

    如果无法把体内囤积的热量排出去,那么人就很容易出现虚脱的症状,严重者甚至会直接死亡。

    而杨猛却利用心脏精窍的生生不息之力,一边解决肌体巨大的消耗,一边将这种巨大的热能不住地向丹田凝聚,就好似抱丹坐胯突破还丹境地时的感觉一样,利用这种超越了常人想象的动能,去打破心内桎梏的无限虚空。

    所以,尽管这种极限奔跑很伤元气,可却被杨猛用作冲刷瓶颈的修行,成就佛门所说的大自在境地,当他踏上了彰德府的土地上时,他的精神、意志甚至踏入了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之中。

    武昌距离彰德(河南安阳)府,即便杨猛抄了近路,也足足有六百多公里……

    “日行千里,你的功夫已经到了如来的地步!”

    一个胖胖的身影,静静地站立在袁府外墙的阴影之中,可是脸上的神情,却因为黯淡的月光显得有些陌生……

    “神仙朝游北海暮苍梧,我这一天一夜不过千里,距离如来还有十万八千里,只是没想到,今日来拦我的,竟然会是李师伯!”

    “你做事一向不拘小节,湖北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约莫着你可能来,但却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快!”

    那人向前迈了一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胖胖的脸上一个长着硕大的鼻子,却是和李存义一同随袁世凯归隐河南,独创李氏太极的武道宗师李瑞东!

    “来得晚了,怕袁世凯便随着大军南下了!”

    “内阁三大臣奕劻、徐世昌、那桐保举袁大帅为湖广总督,大帅为免影响大局,只同意他们派出冯国璋率兵南下,而他自己则托病不就!”

    杨猛点了点头,“师伯认为袁世凯可力挽狂澜?”

    “清廷已经穷途末路,可袁大帅却是我大汉中兴之希望……”李瑞东看着杨猛脸色渐渐凝重,他的表情不觉也有些肃然,“所以,今日你我师侄两人没有恩仇,只是各为其主!”

    “我十五岁才学拳,师伯在我心中,便如高山,可不想今日却要为各自追求大义动手!”

    杨猛平静地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十分淡然地摆出了揽雀尾的架子,“师伯曾传我天盘八极的拳意,今日,便当做帮师侄看看还有和遗漏之处!”

    李瑞东摇了摇头,脸上忽然一动,对着杨猛苦笑了起来。“你师傅因为这事儿,已经气得和你大师兄回京城了,我又怎么可能不顾这张老脸,就这么实打实地跟你在这动手!”

    “师伯的意思是?”

    “你千里奔袭,体力气血消耗极大,但凭你现在身上的功夫,想来一招还是不至于影响大局,今日,我们爷俩就比一手,左右今晚也是李某自愿前来。赢了你便做你想做的事。输了,我也只当做晚上起夜,回头睡觉!”

    杨猛看着李瑞东淡然而然的样子,心里不觉愈发敬佩起这老辈人的气节与豪情。先是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这才笑着问道:“师伯想怎么比?”

    “主随客便。何况你还是小辈,你划下道来,师伯能做到。便算赢了,做不到,你随意!”

    听到这里,杨猛的心思不觉又活泛了起来,眼前这位武学大师可是名誉京城二十多年,真要是想实打实的文比,恐怕自己很难有胜算在手,但如果若是任由自己来选的话,想来凭着自己还丹精窍的优势,倒还真有很大的把握赢了这一场。

    “我曾在神农丹派中,见识过陈长兴与杨露禅两位老神仙的功夫,对抱丹之后的还丹之法,算是略有心得,今日索性便用内家拳的上乘功夫,与师伯隔空搭把手……”

    说话之间,杨猛的双手已在腿边垂了下来,对李瑞东微微地笑了起来,“既然不比拳术,那咱们爷们就来比一比心跳上的功夫!”

    “心跳上的功夫?”

    杨猛点了点头,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使得胸腹上的肌肉猛然一胀,整个身体顿时大了一圈,随后这才轻轻地将手腕搭在了李瑞东的手腕上……

    噗通、噗通……

    功夫练到了两人这个境界,已经到了其随心走,蚊蝇不能加身的地步,一旦静下心来,三十丈内的虫鸣风响都声声在耳,更何况是这种贴身感受。

    所以,当两人的脉门合在一处的时候,顿时变感受到了彼此的心跳,正随着气血的运走,而不住的律动着……

    李瑞东起初并不知道杨猛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但当他感受到杨猛脉门处的律动越来越快,甚至引起体内其他脏器的异常活跃,这才豁然明白了杨猛所要展示的东西,恐怕已经超出了抱丹境地。

    通通通通通通……

    杨猛的双眼微合,脸上变得好似要滴出血来……

    他的心跳此刻已经到了一分钟二百多次的地步,不单刺激着体内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起来,同时也利用这种变化,让体内的气血自奔走得愈发疯狂,虽然身体仍站在原地静立不动,可随着心跳仍在加速,身上的肌肉却忽然像活了过来一样,随着那疯狂的心跳在身上高频颤抖弹动起来,看着便好似平地起风就要飘飘欲飞的感觉!

    “降得心猿神气现,伏得意马举霞升,你的功夫已经接近了道门所说的白日飞升,蜕下凡胎的地步,这一招,不用比了,我输了!”

    作为武学大师,李瑞东注重得已经不是招式,而是神意,所以,当他的心跳随着杨猛不断加速的心跳忽快忽慢,体内气血也猛然自发沸腾难以自制的时候,他顿时明白了像杨猛这般控制心跳,引发身上肌肉骨骼的剧烈变化有多难……

    所以,即便他知道自己的实战功夫不一定输给杨猛,但却仍然极为坦诚地承认了失败,并一身轻松地向后退了一步,再一次隐没在身后的阴影之中……

    “想不到,李某赢了一辈子,没有输在拳头上,却输在了功夫上,这条路,你已比我和你师傅走得更远,你便自己一路走下去,只是袁世凯的身边,还有不少能人,按照你现在的状态,不如回去休息一番,择日再来!

    ………………………………………………………………………………………………………………………………………………………………(未完待续。。)

    ps:  孩子这两天半夜闹得厉害,妈妈也卧病在床,心思凌乱,码字的时间自然少了很多,希望兄弟们多多谅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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