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一章.前田光世
假定一只鳄鱼咬住你的脚,如果你用手去试图挣脱,鳄鱼很可能会同时咬住你的脚和手。
你愈挣扎,就可能会被咬住得越多。
所以,万一鳄鱼咬住你的脚,你唯一的机会就是牺牲一只脚。
这就是所谓的鳄鱼法则,虽然看起来很残忍,但却是后世股市中流传的止损、了结的最佳方式,或许很多人并知道这个法则,但对于常年在天桥与人摸爬滚打的李云聪来说,却深知这其中所蕴含的道理。
于是,他干净利落的认输了,跤术上技差一筹,即便用拳术争得生死之机,也不过是让这种败落在场面上变得略微好看一点,可当他想到中日双方之前曾定下的规矩,想到自己许下不动拳脚的承诺,最后还是及时终止了这种因为求生本能而发动的攻击。
这种选择落在后世人的眼中,或许有些不够理智,可在清末这个时期却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当然,这种看似简单的选择,同时也需要极大的勇气与魄力。
所以,当他脸色苍白地走下拳台时,无论是中方还是日方,都对他报以了热烈的掌声,即便是原本对他的性格有些不喜的甄三,也一脸关切的迎了上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将养气血,三哥给你出气!”
甄三的话不多,一说话便会让人记忆深刻,尤其他那一对小眼睛微微眯起来的时候,骨子里沉淀着的那股子气势。便会显得愈发沉重起来……
李云聪的性子跳脱,对甄三这种所谓的大家气度其实很是不以为然,可当他在经历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后,这才豁然感受到甄三看似沉闷的骨子里,蕴含得除了一股深沉的气质与动势外,还有一种如火山沉睡般的炽热与翻腾。
短短的两句话语,却能感受到其中的心疼与怒气,等到甄三踏足拳台的时候,这股气息终于由内敛至极转为冲天而起……
甄三,又名甄友三。原名甄玉升。因排行老三故有此绰号,性好行侠仗义、广交江湖朋友,故在排行前加以“友”字,也被人称为甄友三。
甄三少年时。曾拜满族头等扑户德二爷门下。潜心学习京派及满蒙掼跤。后又于回民处兼学了查拳及教门弹腿,后又习练北派最能壮骨强身的长拳及炮拳,使得身量愈发变得高大威猛。远远看去便知道何谓虎背熊腰,虽然年纪不足四十,但因为是第一个在天桥撂地开设跤场之人,所以,如今已经算得上是北京跤坛的魁首级大师,曾经击败过俄国大力士麦加洛夫而为京城老少广为称颂。
他的父亲叫甄方,身高力大、跤术精湛,是善扑营有名的二等扑户,与翼长小辫王宛八爷关系极佳,所以甄三虽然年纪只比李云聪大了几岁,可却已是深得三大跤王掼跤技法精髓的衣钵传人,在拳脚功夫上或许比李云聪这等武氏太极的嫡传门人要差了一点,可若说是纯粹的跤术技法,比起正统出身的佟忠义也是不遑多让。
李云聪断手败落,甄三心里自然是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只是嘉纳治五郎眼见甄三身上杀气惊人,生怕受了内伤的门藏良井不敌,连忙派出了自己的得意门生前田光世亲自上场迎战。
若说植芝盛平被誉为日本柔术的未来之星,那么前田光世便可以说是日本柔术界的传奇之歌,其人其术其名在日本和中国或许鲜为人知,可在如今的欧洲及南北美洲的格斗拳坛中,他却已经闯下了“打斗伯爵”的无敌绰号。
前田光世长得其貌不扬,身高也只有165公分,放在欧美人身高马大的身材面前,简直就是蚂蚁憾树最好的例子,然而就是这个体重不过70公斤的前田光世,在征战欧洲及南北美体育强国的时候,竟然只在无限制格斗比赛中败过一次,而在柔术规例之下实行的比试或摔角类赛事,这个小土豆一样的前田即便对上了100公斤级以上的职业摔跤手,竟然也是未尝一败。
这种巨大的反差,自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同时也迅速让日本柔道在国外打开了一定的局面。
最为难得的是,此人的柔术技法不单提倡实战,且在欧美游历挑战的日子中不断吸收新式格斗技法及科学训练的理念,已经渐渐糅合了欧美职业摔角技击术的理念,在实战性更胜出新式柔道一筹,当整个亚洲武坛仍忙于内战的时候,他却已经最先接到了美国西点军校的邀请,并在那里开始大量的示范和推广柔道技法。
当然,因为日本军国主义的日渐盛行,使得民族色彩极为浓郁的日本柔道,也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北美民众甚至军校学生的敌视及排斥,前田光世最后在美国终究没能推广开新式柔道,眼见在美国彻底地没有了普及柔术的希望,他这才应他的老师嘉纳治五郎的邀请,漂洋过海地来到了中国……
经过了几年的独自游历,前田光世对自己的实力愈发信心满满,尤其当他看过了李云聪的中国跤术,心里更是觉得这种以力降巧的跤术不堪一击!
然而让他吃惊的是,这个叫做甄三的对手虽然长得膀大腰圆,可在步履及目光中,却显露出了典型的技术型风格,尽管两人还没交手,可从他身上的动势,却已经看出了许多。
当然,他的眼光虽然不凡,却也无法看出甄三是力技兼备的高手。
甄三起初学得是京派跤术一力降十会的功力型“粗胳膊跤”,可当他在天桥撂地中一次次的踢场和官方的比斗中,又学习到了保定跤派及蒙古跤派以巧破千斤的“细胳膊跤”,再结合自身修习国术炮拳弹腿等内家养气功夫。如今已经闯下了独具一格的“武术加跤,神鬼难逃”的名头。
如此一来,两人在比斗刚刚开始的时候,便采取了与李云聪及门藏良井那般激烈的厮打相反的路子,即通过不断横挪走圈乃至伸手牵拉的动作,不断地彼此观察并试探着对方的力量及速度,虽然你来我往的不住翻腾了十多次,可其中却罕少使出一击致命的杀手。
功夫练得越高,出手便越为慎重,到了内外兼修的境地之后。即便是跤术也很容易在瞬间决出生死。所以,两人为了保持自身不率先被对手抓住破绽,看起来反而比李云聪两人更加束手束脚……
所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形容的就是这种谨慎到了极点的比斗。两人接连绕着拳台游走了二十多圈。这才由甄三率先抢身欺进。就在前田光世踱着尺八寸步前跨提膝的瞬间,甄三已经与他贴身撞在一处,伸手抓住其衣领及腰带。脚下一冲一反一别,便使出了蒙古跤术的二十八路大别子……
前田光世双目圆睁,身形不退反进,腰股间借着向前冲步踏落的动势,令身体左右一晃一荡,而右臂着与甄三的左臂绞在一处,右腿跨过甄三的身体后,反向折回向后反别他的腿骨,却是以天神真阳流的柔术绞杀技,来硬憾甄三的蒙古大别子。
砰!
两人双腿缠别在一处,另一只支撑着重心的脚掌,却不约而同地在台上猛然一跺一震,只是尽管都已同时发劲出力,却因为彼此的战力接近,无法令对手彻底失去重心,而甄三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个局面,不等身体彻底稳定,便双腿一弯一蹲,背部接连颤动颠簸起来,虽然仍旧无法摆脱前田光世的抓手,但却让其手上的发劲变得极为别扭……
“攥拳怒目增气力,背后七颠发劲急!”杨猛双目微微一缩,忽地有些惊讶地看向了霍元甲,而这位刚刚一刀毙敌的国术大师在看到杨猛的惊讶后,这才有些动容确定了心中的猜测,继而点头赞叹了一声,“好一个托天壮骨八段锦,想来这甄三还兼修着太祖长拳及炮拳,这才能练至内外浑圆的地步!”
“是北派站式武八段,最擅强骨锻筋……”杨猛点了点头,随后又接着说道:“有了这手內练打熬的武八段,甄三此局定矣!”
两人说话的功夫,台上却已又多了一番变化,尽管甄三使出了北派八段锦的内家功夫,可却仍然无法摆脱前田光世的抓取动作,尤其让人觉得惊讶的是,随着甄三吞吐发音的声响越来越大,这前田光世的动作却愈发阴柔内敛,配合着他稳如泰山的下盘功夫,整个人竟然就像年糕一样,牢牢地粘黏甄三的身上,任由甄三如何颠动腰背,也无法甩脱他的纠缠。
“不愧是开创了巴西柔术的鼻祖,这前田光世显然也懂得内练吞气的功夫,从他的动势与呼吸上看,竟然有些八卦掌的吞气痕迹……”杨猛惊讶的摇了摇头,对这位年轻的柔术大师渐渐觉得佩服起来。
甄三浑身弹抖发劲,看似简单实则消耗极大,即便是他已经练至出神入化的境地,也无法将这种暗合自然天道的技法持久下去,眼见着额头的毛孔渐渐有些拿捏不住,这位经历过无数挑战的跤王忽地浑身一抖,随后便好似泥鳅一样一缩一闪……
撕拉……
“不好!”
前田光世手上微微一轻,发现甄三已经在这一闪的动作中,将帆布制成的跤服完全甩脱,就好像是蛇蜕皮,蝉脱壳般,让人无从防备,心中暗吼一声的同时,也急忙将手上的跤服向着甄三退去的方向甩了出去,而他自己的身体则借着那一甩的动作,好似长虫一样贴着地面向后翻滚滑走,“起倒流走!”
前田光世的动作犹如闪电,可终究没有快过甄三的有心计算,何况从他使出金蝉解衣的脱身技法,便已经开始了下一手的攻势,虽然对手向后起倒流走的动作十分快速,可毕竟不如自己脚踏实地这般稳定,所以,就在前田光世向后翻腾的同时,甄三也动似脱兔地追击而上……
咔咔咔咔……
接连四手锁拿扭缠技法,融合在甄三‘左右开弓射雕疾’的武八段中,招招都抖动扣抓在前田光世的腿、肘关节和脊椎骨上,虽然没有拳术那种碎骨断筋的直接破坏性,却也让前田光世的筋骨乃至韧带里卖弄,瞬间出现了剧烈的拉伤乃至错位的状况……
最让人觉得可怕的是,这几手看似玩闹的动作中,蕴含的劲力虽然十分惊人,但却一直凝而不发,直至前田光世翻滚的动作到了尾声之际,这才在他体内如火山般一起爆发出来,使得原本劲力恰到好处的翻腾动作,瞬间变得失控起来,到了最后甚至突然高高向上弹起,而等到前田光世努力调整重心的时候,这才发现腰椎一下的部位,都因为剧烈的麻木,变得无法控制起来……
啪!
一声清脆得令人胆寒的拍击声,从前田光世好似皮囊般的身体与拳台上猛然发出,而这位曾经征战欧美多年的柔术大师,在狂喷出一口鲜血之后,便好似一堆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虽然还没有断气,可从他身上骨骼扭曲的程度来看,即便日后能够康复,恐怕也再没了与人动手争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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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二章.袁树珊
“前田君!”
嘉纳治五郎看着前田光世血肉模糊地在拳台上扭曲成一团,心中不觉猛然一痛,这痛苦除了是对弟子的担忧之外,也有对柔道日后的推广有所担心,看起来整个人都好似秋叶一般在外下瑟瑟发抖……
“老师……对不起……我败了……”
前田光世压下心口的逆血汹涌,努力地对着台下喃喃自语起来,虽然下半身已经彻底麻木不堪,可他却凭着多年的养气功夫,强行压下了身体上的痛苦,一边艰难地睁开那只完好的眼睛,一边挣扎着努力抬起了头颈,勉强地对着台下微微地笑了一笑……
嘉纳治五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泪眼模糊地忍住了心中的怒火,没有就这般直接冲到拳台上面,而是对着中方的公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我方的医师外出未归,还请贵方派出的医师施以援手!”
高台上几位公证人对视了一眼,连忙叫出了中方的医师,尽管那医师看着年纪不过三十,却穿着一袭老派人才喜欢穿的灰色长衫,腰间束一盘蛇腰带,左侧吊着罗盘玉佩,右侧插着翡翠烟管,步履间看着便有一种儒雅潇洒、落落大方的气度。
“这人是谁?”杨猛眉头一动,看着那个医师不慌不忙地几针下去,便快速压下了前田光世的伤势,心里不免有些微微动容,“此人之医术高明至极,难得的是还懂得针灸截血推拿正骨。如果请到学院去传业授课,未来必然能让更多国人受益……”
“难得的是,此人手上显然知道深浅……”
霍元甲看着一旁的医护人员急匆匆地将前田光世抬了下去,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笑容,等到看见杨猛脸上露出了‘护食’的表情,这才哈哈一笑地说道:“此人名为袁树珊,虽以医卜名世,但也是熟读经史,精通国学的世家奇才,其父袁开昌。深谙经术。旁通诸子百家,寓镇江城西,以医为业,著有《医门集要》、《养生三要》等医书……”
“这可是我先看上的人。你们精武会可别想抢去!”不等霍元甲说完。杨猛已经心动起来。看着仍在台下施救的袁树珊,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丝不太确切的记忆残片,“好像后世评价清末民初的算命大师。便属他与韦千里最为博学,被人称为‘南袁北韦’的国学大家!”
“嘉纳治五郎谢过先生妙手,只是不知我这徒弟日后还能否再做柔术一道……”
“我只所以救他,一来是尽我医者的本分,二来则是看他并非短命之相,若想完全康复的话,其中所废的精力和时间恐怕……”
看着嘉纳治五郎一脸诚恳,袁树珊先是点了点头,随后面有难色地犹豫了起来,又有些顾虑起来,只是嘉纳治五郎此刻爱徒心切,听到前田光世有康复的可能后,顿时一把拉住了袁树珊的手,有些喜出望外地说道:“先生有何要求,尽管对我提出,只要能够恢复前田的身体……”
“若是让他完全康复,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我夜观星相,中日之间未来恐有一战,为了不为我华夏添灾,不为我袁家积孽,你与他都须得发下毒誓,过了今日,此生再不得踏入我中华一步,才不枉袁某救他之义……”
“中日……”看着袁树珊一脸没得商量的表情,嘉纳治五郎脸上只犹豫了不过几秒,便毅然地躬身说道:“嘉纳治五郎今日与前田光世于袁先生前立誓,只要能先生能救得前田性命,我师徒定然终生不再踏入中土半步,如有违此誓,日后万箭穿心而死!”
这时候,台上台下中日双方的观众,也都纷纷对袁树珊此举有些动容起来,只是在嘉纳治五郎发过誓后,袁树珊便再不愿于众人之前动手施救,在吩咐了几人将前田抬下去后,便匆匆离开了会场,只留下一副傲骨凛然的文弱身影,让众人若有所思地议论起来……
“中国泱泱大国,不愧是人杰地灵的神州之称……”经过袁树珊的插曲之后,嘉纳治五郎不觉一向平和的心湖,如今也难免凭空起了波澜,然而等到他再看向甄三的时候,双目中却渐渐露出了一丝肃杀的寒意,“只是,你却不该下手如此之重!”
甄三站在台上,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当他的余光看着脚边好似一堆烂泥般的前田光世之后,目光不觉也隐隐有些闪动起来,“对于无法交好的民族和不请自来的恶客,还想着留有余地不过是笑话而已,既然上得台来,便早该有死的觉悟!”
这位年轻的跤王身上看起来毫发无伤,比起上一场轻伤胜出的门藏良井,功夫自然要强出了不止一筹,可等到嘉纳治五郎气若飞虹地一步步走向拳台的时候,他却突然笑着主动地退了下去……
嘉纳治五郎双眼微微一缩,显然对甄三的举动觉得有些惊讶,同时也明白了对方的算计!
因为他看到了佟忠义也走了出来。
甄三脸上笑得十分开心,因为这一场过后,胜负基本就成了定局,尽管日方的柔术高手还有几人,可因为嘉纳治五郎没有忍住心里的怒火提前出场,无形中却让这场中日挑战赛也迎来了尾声。
事实上,他并不惧怕这位日本柔道宗师,可无论他对战胜嘉纳治五郎有多少的把握,当佟忠义站起身来准备上台的时候,他都必须从拳台上下来。一来是对己方三人之战力有着清醒的认识,知道佟忠义的跤术已经超过了师傅,绝对在自己之上;二来则是对方虽然携哀兵之勇,但自己就这么抽身而退,无疑会让其积蓄的气势失去了真正的目标进而难以顺畅。
简单的一个退却,竟然能蕴含这么多的道理,或许听起来让人觉得有些复杂,但对于这些常年厮混在天桥上面,终日都要与人争斗的跤王们来说,这却已经是融入了本能的基本战术而已。
不要对他们说什么宗师气度,对于这些整天盘踞在皇城根下面,听着朝廷如何被洋人欺负的京城百姓们来说,只要能让这些小鬼子心里不舒坦,他们有时候宁愿委屈下自己,也必须想办法恶心恶心这些混蛋……
这无关于什么国术跤术之争,而是民族间不可调和的仇恨与矛盾。
对于短短的几十年中,便接连经历了两次战乱的京城老少爷们,在心里早就达成了这种奇怪的共识,也是那些不曾被人看重的市井小民们,心中对这些外敌真正持有的态度。
你可以说这些市井小民们斤斤计较、睚眦必报,但你却无法批判他们这种心态是错的,因为在八国联军进京的时候,跑的都是有钱有势官居极品的上流人物,真正把脑袋别在腰带上跟洋人拼了个你死我活的,永远都是这些升斗小民……
漂洋过海十几万军队来到中国耀武扬威,没事就琢磨着在别人家的地盘上开个租界,或者打着所谓共同建立‘东亚共荣圈’这种傻..逼口号的日本人,只要是心中有点血性的中国人,都不会从心里真正与他们和气一团。
更何况,眼前这场比斗,显然已经到了无处可退、生死必争的地步。
除了所谓国耻私怨这等对立的立场,双方此刻代表的,都是自身一脉武道的最高水准,输者除了会失去奋斗了半生的宗师名声,还有可能因为对手在自己的地盘开设道场,而成为民族武道被侵入的罪人……
所以,于情于理两人都不可能有丝毫的退让!
两人都不是常人,心中自然都懂得这个道理,所以这一搭手,便几乎不约而同地全力爆发,随着两人手上与脚步间的气流波动,竟然好似猛虎一般狠狠地朝着对手扑击而来……
砰砰!
两声沉闷的响声轰鸣过后,两人便好似滚地葫芦一样,按照心中计算好的方位,快速地反向翻滚了出去……
按理说两人都是一代宗师,即便是争斗也该顾忌些形象,但在心中仇恨的激化之下,竟然都已顾不上什么脸面,只是尽全力去卸落刚刚冲撞反座回来的巨力,但因为彼此爆发的劲力过于强劲,即便身形接连变换,却也都无法稳定住身体的重心。
轰轰轰……
所以,在一连串翻滚震荡的声响过后,两人这才终于勉强稳住了重心,随后又不约而同地如野兽一般,蹲立在原地静静不动,只是彼此目光交错的刹那,才会发现对手同样也在冷冷地观察着自己……
众人心中绷紧,连大气都不敢喘出一声,只是不等台上声响的余音消散,台上两人又在‘通通通通’地跑动声中,宛如狮虎一样再次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砰!
两道人影一合即分,随后再次如龙蛇一般盘踞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经过接连两次惊天动地的碰撞与踩踏之后,那厚重的原木拳台转眼却已变得面目全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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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三章.沾衣跌法,柔术寝技
“这还是人么?”
众人看不出两人身上冲撞得力量到底有多大,可却能看到坚实的原木拳台,在两个武道大师全力出手之后,便好似被两头巨象碾压过了一样,出现了许多坑坑洼洼的地方,看在众人的眼中,自然明白两人眼前这种力量与速度的抗争,绝非人力能够抗拒的……
嚓!
两人定静良久,终究在心血略微平复之后再次动了起来,只是这一次虽然气势十足,但造成的声响效果却与刚刚那番轰轰烈烈截然相反,尽管身体以肉眼难件的速度快速缠绊在一起,可就连身体翻腾落地也变得鸦雀无声……
嚓嚓嚓嚓……
短短的几秒钟内,两人你来我往地交手了十余次,尽管每次都是毫无遮拦地硬碰,可偏偏落在身上手上脚下的劲力却愈发内敛自如,若非拳台仍在颤动不已,恐怕别人还以为两人只是同门搭手式的演练而已。
声息皆无,却并非劲力不足,事实上,两人虽然招式愈发轻柔婉转,可浑身的骨骼乃至气血都在这种阴柔之力的作用下,变得剧烈沸腾起来,只是在经过了全力出手的试探之后,两人毫不意外地感受到了对手真正的难缠之处……
“你身上练气发劲的功夫,虽然也到了刚柔自如的境地,可毕竟已经年老气衰、难以持久,即便心中有些巧妙的打法,也终究难敌我这当打之年的对手,我若是你。便趁早认输,或许还能在日后留下有用之身!”
佟忠义的难缠在于他的沾衣跌法,但有撕扯与纠缠的动作贴在他的身上时,总会有种滑不留手的感觉,让人无从发劲,而当他感受到了嘉纳治五郎身上刚柔并济的练气功夫后,心中顿时微微一动,在双方不约而同地抓住了彼此的衣领及腰带同时,忽地开始了他的攻心战术……
嘉纳治五郎脚下贴着地皮唰地滑动了一周,完美地卸去了佟忠义肩肘发出的劲力。尤其精妙的是。在双腿在半空中如风车一样摆动的同时,他又将这股剧烈转动的动势与自身腰马的劲力结合,在落地的瞬间将重心向后并向下快速挪动,使得身体在蹲落的同时。发出了一股巨大的拉扯之力……
“柔道的火种我已经留在了日本。反倒是中国跤术的表现。让嘉纳觉得实在有些失望,你们中国的儒家一向提倡仁者无敌,可我却感受不到你们心中的‘仁义’所在。而柔道虽然也是武技,但却一直坚守着禅宗之仁、慧,如此一来,谁将胜谁会负自然一目了然……”
佟忠义手上与嘉纳治五郎不住挤压掰扯,争夺着重心控制的主动权,可身体同时也保持着不动而动的动势,任由嘉纳治五郎如何拉扯贴靠,他都如好似金钟一样,“仁者无敌这话,或许可以代表上乘的武道境界,但在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日本人口中说出来,就难免会变了味道,就像你现在的招法,虽然看起来诡变凌厉,可一旦对上我这不动而动的沾衣跌法,便自然而然地落入了下乘……”
话还没说完,佟忠义的脚下也突然发劲前冲,借着嘉纳治五郎矮身下拉的动势,悍然地将整个身体向其肩头压了下去,看上去就好似一座小山轰然崩塌,让人难以防范!
嘉纳治五郎拉扯的动势激烈,可身上却仍留有余力,其重心转换的同时,整个身体都处于一种牵扯蓄力的状态,等到佟忠义浑身发劲下压的同时,他也迅速地反应过来,将看似瘦弱的身体一闪一晃,便已经避开了佟忠义的锋芒,而当他的身体侧过而立的同时,又双肩一耸一提,牵扯着背部的肌肉好似弹簧一样抖动卷弹起来,使得身体则好似狸猫一般,贴着佟忠义的背部抓紧其衣领,猛地发出了汹涌的侧拉背别之力……
这一招,看起来简单,但其中身形转换乃至借势发劲之精妙,简直可比美佟忠义沾衣跌法中的‘插裆套靠’一式,尤其难得的是,他借着身体飞动的动势与双臂及背肌舒展的力量结合之后,竟然能拉动体重远超自己的佟忠义,好似布袋一般地飞上了半空……
佟忠义双眼一动,雄壮的身躯竟然在半空中蜷缩成一团,背对着嘉纳治五郎突然发动的背别摔击,他竟然丝毫没有慌乱,看似笨拙的身体在半空一卷一翻,随后便如巨蟒出水一般,翻身勾缠在嘉纳治五郎矮小的身上,同时一臂舒展下抓起颈部,一臂穿过其腋窝紧紧地抱在其胸口上面……
‘砰’的一声过后,两人如影随形的齐齐摔落在拳台上面,随后又极为默契的任由身体纠缠盘卧在地上,悄然地发动了跤术中的擒拿技法与柔术中的寝技……
咔咔……
两人身体如章鱼般纠缠在一处,四手却丝毫没有放松,即便趴伏在地上发劲不便,可也都在身体翻纵挤挪之间不住地锁拿着对手的肘、膝或肩关节,接管声息愈发小了下来,可其中的凶险程度却在直线上升……
佟忠义身上劲力澎湃,手上却是极为小心,尽管嘉纳治五郎看起来比自己瘦弱了许多,可其腕力乃至腰力显然也十分惊人,眼见着其双膝就要锁定自己的小腿,佟忠义连忙双手击地,以身体使出‘地蟒翻身’这一招,再次压在了嘉纳治五郎的身上,同时将双臂顺势在其身上一震一推,牢牢地抓住了其坚韧得领口……
刺啦!
一声布帛破裂的声响在两人之间发出,随后两位大师身上的劲装都纷纷碎成一片一片,显露出身上好似铜丝捆扎出来的筋肉,再次如野兽般凭着**的力量乃至强度碰撞起来,往往四手角力的过程中。便会对彼此的身体造成极大的负荷,像手指及腕关节这种相对脆弱的地方,更是成了反复角力争斗的地方……
两人身上渐渐泛起一道道血红或青紫,开始考验起彼此关节的承受能力,往往一方刚刚锁拿住对方的肘部,便可能受到对方更为疯狂地反身擒拿,在台下众人心中的寒意不住提升之际,两人身上的气血却好似火山,在愈发狂暴地运动下炽热地反复爆发……
呼呼……
佟忠义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使得澎湃的气血不至于过度激昂。他的身形虽然雄壮。但动作却丝毫不见笨拙,两人此刻衣服尽碎,只能凭借对对手皮肉的抓力发动攻击,可对于擅长沾衣跌法的他来说。这种形式无疑更加有利。
他的双手好似钢钳。紧紧地扣住了嘉纳治五郎的肘部关节。向着地面不住卷落、弹抖、挤压,尽管对手不住在翻身的动作中接触这种压制,但因为他还要兼顾着锁定在他胸口的双腿向颈部移动。所以,两边都没能完全拧成一股绳来共同发劲,等到两人习惯性地微微一滞,嘉纳治五郎双腿嗖地上移同时,佟忠义也在对手压制他的呼吸之前,悍然地发动了酝酿已久的‘扣腕粘肘剪刀手’!
这一招听起来便有些复杂,运用起来也绝不简单,本是沾衣十八跌中的站式打法,却被佟忠义与跤术结合,在这种情况下使出……
佟忠义右脚向后一撇,身体则呈现出右转的动势,出左手顺着嘉纳治五郎向下折扣住敌手背及腕部,然后再出右手从后向上托架住他的手肘关节,并迅速向前下方转臂翻掌,左手抓敌腕向内或向地面猛压,右手粘而压切敌手肘麻筋之处,双手同时发劲,看似剪刀一样,一旦对手破解得不够迅速,便会因为关节处吃痛,受到巨大的伤害!
“不好!”
嘉纳治五郎一手被佟忠义扭制,腰间力量顿时大打折扣,尽管双腿也已经顺势紧锁住其胸颈,但却因为这一处反制的劣势,使得双腿间的力量无法完全发挥出来,只是此刻一旦放弃双腿锁拿,即便能够解除右手被制的情况,恐怕也会因为陷入完全的劣势之中……
想到这里,嘉纳治五郎不禁没有去解除佟忠义的杀手,反而顺势将左手拿捏在其腋下,同时双腿猛然发劲较力起来……
“想破釜沉舟!”
佟忠义胸颈处一紧,一口气息顿时有些缓滞下来,不过眼前这种情形也由不得他去选择,只能顺着嘉纳治五郎的想法,各使各的技法,最终结果如何,就要看到底谁的承受能力更强。
佟忠义右脚脚尖反向上翘,向前、向上勾绊嘉纳治五郎的双腿,使其重心难以控制并不时向一旁跌出,而双手中则将扣腕、拿肘、转臂切压肘关节的力度再次加强加速,使其难以完全发挥出双腿的力量……
两人这种另类的硬拼,即便是杨猛也不免有些头皮发炸,眼见两人身上体表的筋膜被彼此的巨力旋转拧动在一起,好像紫红色的螺旋钢一样,任由是谁也不敢强行过去拆解,生怕一个不慎,就变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呃!”
嘉纳治五郎头上青筋暴起,手臂乃至肩头都传来钻心的疼痛,可即便是如此,他双腿间的力道也丝毫不曾减弱,反而顺着佟忠义发劲的频率,也不断地限制着其呼吸的畅通。
两人你加一点力道,我便再发一次劲力,在互相牵扯压制的僵持之下,又渐渐都有些投鼠忌器起来,只是到了眼前这个局面,谁又不敢先行放手,只能就这么死死地僵持下去,时间一长,任是两人的功夫都已练至出神入化的境地,也无法继续承受这种内外交困的局面……
时间飞速流逝,短短的三十几秒钟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可台上这两位跤术大师,却渐渐都呈现出脸色紫青浑身颤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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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四章.还有谁
因为腕、肘、肩三处关节传来的刺骨疼痛,让嘉纳治五郎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而几乎与他面面相对的佟忠义则恰恰相反,面色涨红中带有一丝青紫。
两人身上汗水淋漓,却又死死地僵持了一分多钟,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是体力还是意志,显然都有了极大的消耗。
嘉纳治五郎的双眼中,闪动着有些迷茫的神采,略显苍老的面孔上,则布满着誓不妥协的精神,尽管佟忠义的身体仍在偶尔发力,可他那好似牛筋的双腿仍缠扣在他的颈部不断收缩……
佟忠义的右腿不住上翘,终于从嘉纳治五郎的双腿上面移动到下方,尽管胸中气息吞吐几乎凝滞,可无论他怎么气闷,就是不曾减弱双臂间的力量,每每在嘉纳治五郎发劲回落之际,便抓住那一丝缝隙大口吞气入腹,并将临时恢复的体力完全送至被他压在身下的手臂……
杨猛的面色凝重,感觉佟忠义此刻就像沙漠中隐忍的眼镜蛇,当你觉得它已经再无反抗的力量时,他却会在临死之前突然发动最后的攻击,如有稍有大意,恐怕就会与他同归于尽……
“这又是何苦,不如算打平如何?”霍元甲揉了揉自己有些发凉的脸庞,很不想继续看到这个场景,尽管他一刀劈断敌手的时候让人觉得冷酷无情,但实际上这个脚力出身的国术大师,最看不得这种同归于尽的悲凉……
实际上,台上的两人心中都很清楚。此次比武必然是两败俱伤,关键在于,谁会先忍受不住这种死亡的压力,提出放弃。
让人觉得可怕的是,因为这场比武还涉及到彼此民族的荣誉乃至国体,即便两人都已有些无法控制这个场面,但却仍然硬扛着对手的攻击誓不放弃,而当这种精神与气场影响到台下上千名观众时,众人心中除了敬佩之外,剩下得便是不由自主地心中生寒。“难道。就这样看着两人同归于尽么?”
唰!
一道身影如闪电奔雷,只是一个晃动的瞬间,便跳上了三米多高的拳台,不等台上两人反应过来。却见那人影已经双手分别敲在了他们的后脑。等到台下众人惊呼的时候。他已经双臂横分,将昏厥过去的两人分别拎在了手上……
“两人都是开宗立派的宗师,不该就这般憋屈的死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一场。算打平吧,如果有不同意的人,尽管上来与我再较量一番!”
上场的,自然是经过乔装打扮的杨猛,虽然他现在一身道袍似的长襟看起来有些拖沓,可当众人看到他好似拎着两袋水果一样,将昏厥过去的两大宗师轻轻地放在台上时,在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息的同时,不免也在心中有了一丝的疑惑,“此人是谁?竟然能够直接击晕两大高手!”
“八嘎,你们中国人作弊,明明就是我们要胜出了,你们却突然出来搅局!”与常人不同的是,那些惊魂落定的柔术大师们,在看到嘉纳治五郎安然无恙之后,心中不免又起了别的心思,其中,又以之前胜过一场的门藏良井最为阴险,一张口,便死死咬定了杨猛中国人的身份做起了文章。
“不服气,就上来,你们还有六人,我一个人就足矣!”杨猛脸上冷笑了一下,随后十分轻蔑地对着门藏良井勾了勾手指,“我输了,算你们日本人赢,你们输了,赶紧给我滚回日本!”
“八嘎雅鹿!”
几名古柔术大师眼中带着喜色地对视了一眼,随后装作一脸怒气的接连冲上拳台,哪里知道杨猛在台下看了半天,对古柔术的活手已经了然于胸,看着六人先后冲上拳台不单没有慌张,反而脚下猛然发力,悍然迎着众人冲了过去……
因为不能出拳脚攻击的约定,杨猛并没有以拳术制敌,右臂诡异地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好似水草一般缠绕在第一个上来的门藏良井的左臂上面,而肩头则直接贴靠在他的胸口猛然发劲……
砰!
门藏良井口中鲜血直喷,并以更快的速度被杨猛这记八极排靠功夫向后撞飞了出去,让人觉得心寒的是,之前曾生生掰断李云聪右腕的手臂,如今好似被甩得浑身脱节的死蛇,奇怪地扭曲起来,而微微塌陷的胸口,却好像被铁锤当胸擂过了一般……
通通……
一记看似简单的太极云手加八极排靠,却已经打出了杨猛浑身的劲力,别说是口喷鲜血的门藏良井,就连被他撞在胸前的柔术大师在远远摔落地面之后,尽管也挣扎着爬了起来,但在检视了自己的胸肋之后,最终竟然直接放弃了再次登台挑战的权利……
台下众人‘轰’的一声乱成一片,却是对杨猛这种凶悍至极的非人打法感觉无比的震撼,只是不等日方观众齐声抗议,却见杨猛已经稳稳地占据在拳台阶梯的入口处,牢牢地抓住一个年纪还要比嘉纳治五郎更大的长者,好似摔小鸡一样狠狠地横砸在他身边的柔术大师的腰间……
啪啪……
又是两名灰头土脸的高手,被杨猛搞得骨断筋折地摔落尘埃,令日方观众口中刚刚准备发出的惊叫顿时戛然而止……
“这家伙……真的是人么?”
一个两个或许是侥幸,可三个四个便绝对是实力上的差距,虽然台下这些观众并不知道杨猛先占据了地利,后又以似是而非的国术动作装作跤术技法取了巧,可这并不影响他们对杨猛的恐惧,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地步!
同样觉得心惊胆寒的,还有另外两名幸运地冲上拳台的柔术大师,只是当他们看到与自己水平相近的同胞。竟然被这个年轻人摧朽拉枯般地摔下拳台,瞳孔不免也在惊恐与震撼之下突然缩成了两个小点……
两人提起了浑身的精气神,十分默契地分别占据了拳台的两端,等到彼此心中略微镇定之后,这才足尖点地,好似双狼一样从两端猛然地扑向了杨猛,尽管两人因为速度过快,使得身体几乎都带起了一连串的残影,可在对彼此的了解之下,两人的动作显然还有着不同的分工!
左边的那人叫做宫井弥琅。除了擅长飞天流古柔术外。还曾在琉球学过几年的唐手,尽管他的动作看起来中规中矩,可实则在那扫腿的攻击中,已经夹杂了唐手中的足刀劈击的力量。一旦杨猛大意。很可能便会造成直接的伤害。
右边的老者是正心流柔术豪门三井家的长老。名叫三井友介,因为年老气衰本没打算上场,但在看到杨猛大发神威接连废掉了四名柔术大师之后。他犹如古井不波的心中顿时起了波澜,等到看到台上只有自己与宫井弥琅之后,心中更是起了以身殉道的心思。
老人的动作看似简单,只有一扑一抓,但实际上却隐藏着膝崩裆下,手插耳眼等阴招,乃至老人毕生的实战经验精华,让人敬佩的是,因为知道杨猛的厉害,老人在发劲的同时,已经将浑身所有的潜力甚至生命力都已经蕴藏在内,一旦让他缠上,便很可能是同归于尽的结局……
杨猛脚下立圆,连连在台上拖泥带水般地趟走起来,先是闪避过宫井弥琅的足刀劈击,随后又在一连窜的圆趟游走之下,伸手搭在了三井友介的腰带上面,不等老人手脚起发,他却已经顺势在原地转了一个小圈,并将手上的劲力全部送在了老人的腰间……
唰!
杨猛心跳如鼓,脚尖则好似刀锋,在浑身劲力内敛之余,不经意地泄露出一丝,在厚重的原木地面上划出了一个圆圆的太极圈来……
“小心!”
宫井弥琅奋力收脚,就要与失控飞出的三井友介拉开距离,可是就在两人手忙脚乱地错开之际,杨猛却又如同鬼魅一般地出现在两人身后,尽管手上柔如无骨席卷吞缩地做出了抓、扣等柔术动作,实则在他捏拿住两人的足踝及腋窝的同时,便已经全力发动了犹如铅汞的气血,在两人浑身一震的同时,将两股雪崩般的力道完全送至两人的体内……
掌如牛舌脱骨,指有卷抓刀剑之劲,气血如铅汞泄地,力如排山倒海之能,这两掌捏拿抓取的动作之中,分别蕴含着八卦掌最上乘境界的掌功和刀术,别说是两大柔术高手,即便同样是抱丹守缺的国术大师,在生生以**承受了杨猛的攻击之后,也休想能安然无恙……
“啊!”
宫井弥琅先是脚骨吱吱作响,随后便感觉好似被龙卷风卷进了风口一样,只是任由他怎么挣扎怒吼,都无法解除那种力透全身骨骼俱裂的抽搐与无力感,等到他的耳边听见三井友介肩胛碎裂的声响时,却发现两人好似甩动的两只人鞭一样,被杨猛一手抓脚一把扣臂,在半空中生生地接连抖落了两下,这才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地向台下飞了出去……
通通……
台下仍在不住挣扎的四人一声惊呼,随后与凭空落下的两人再次摔成了一团,只是因为杨猛暗中对六人骨骼上下得暗手,如今偏偏都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水准,等到六人在地上狼狈不堪地喘息了良久,这才发现凡是被杨猛卷中或捏拿过的骨骼,如今都已完全失去了知觉,别说再次上台挑战,恐怕以后连正常行走都会有很大的问题……
“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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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五章.内家国术
“我们输了!”
嘉纳治五郎晃了晃脑袋,与佟忠义在拳台的角落中同时缓缓醒了过来,只是刚刚张眼,便只见杨猛独自站在台上,脸上不觉露出了颓然的神情,抓着护绳摇摇晃晃地勉强站了起来。
杨猛点了点头,无视着台下瞠目结舌的日本人,伸手拍了拍嘉纳治五郎的肩头,“回去吧,告诉你们日本的武林高手,不要再来中国搞风搞雨,这一次,我们会去日本开宗立派,人手,我会从中华武士会及精武会中用心的挑选!”
“中华武士会?!”
嘉纳治五郎低着头,用心地感受着杨猛的手指间传来的热量与血脉的气息,心里先是一阵深深地震撼,随后肩头本能地向下一扭一转,不动神色地滑开了杨猛的手指,踉跄地向后跳出了一步,然后才神色肃然地说道:“按照约定,贵国即将开设的国术馆,将由我们来帮您选定馆址,只是,日本向来武风极盛,所以,希望您派去日本开宗立派的高手,能够经得住日本剑道、柔道、唐手乃至其他流派的挑战!”
经历了刚刚暴风骤雨般的攻势,胜负早已明朗,台下上千人头攒动,已经有人准备离去,可看到嘉纳治五郎与杨猛说话时,忽然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态,不觉又有些好奇地站定了移动的脚步,远远地向台上望了过来。
“我明白,未来去日本开宗立派之人。国术上的造诣,必然只能在我之上!”
“如果能达到您这样的境界,那么对汉家文明心生向往的日本人,都会去学习,心有旁骛的人,也会因为敬畏而止步……”嘉纳治五郎神色再次黯然了几分,可语气却不知不觉愈发地恭敬起来,“先生一身功夫深不可测,能够告诉我您的名字?”
杨猛感受到嘉纳治五郎发自内心的敬畏,对日本人这种崇拜强者的心态。不觉极为无奈。但作为胜利者,自然要做出大方的姿态,他淡淡地笑了一笑,“我叫杨猛。是你们日本人的谍报机关正在通缉的第一要犯。但今天。我仍然来了!”
“原来先生就是形意神猴,来之前,就曾听人多次说过您的名字。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今天,是我第一次见识到贵国真正的国术,本应该感到满足,但因为之前并没有真正见到您的出手,所以,希望能再次亲身体验一下,哪怕命丧你手,此生也算无憾……”
杨猛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眼前这位一代柔术宗师,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体仍处于虚弱状态便直接拒绝,而是十分自然地伸出了手掌,做出了鸟儿一样舒展的姿态,“早听说你在日本除了推广柔道,同时也不忘在国内大力倡导和平的理念,那么自然有资格亲身体验一番我的拳术,一来,算是给你此行留下一个念想,二来,也让在场的同胞们,明白我中华国术中蕴含得精神和道理……”
“嗨伊!请多多指教!”
嘉纳治五郎深深地鞠了一躬,脸上的神情变得极为庄重肃穆,可是不等他摆出战斗的架势,却见到杨猛又忽地对自己摆了摆手,“不必这么麻烦,我记得,此次比武要求不得使用拳脚上的功夫,虽然之前我对另外几位有些取巧,但刚刚从佟师兄的沾衣跌法中也有些感悟,如此,便将一点心得使出,供大家一观!”
说话之间,杨猛已经走起了太极云手,尽管没有拳脚发劲的震响,但却将行云流水的意境以无声的动势,极为完美地演绎出来,等到接连使出了推、挤、排、靠、顶、压、搂等隐约有风声在身的技法时,更是让人隐隐感觉到心旷心怡的动态美,整个动作犹如高山流水一般,而杨猛整个人则好似融入了自然天地之间……
唰……
杨猛身形舒展自然,脚下则无意而意地划出了一道道圆圈,等到一套拳、势打完,整个身体竟然也随着云烟般的动势,不知不觉地回到了原点……
“嗯?”
嘉纳治五郎原本正深深地陶醉在杨猛宛如一天一地的拳势之中,却忽然发现他又静静地站在拳台的角落上,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好……”
嘉纳治五郎心中意犹未尽,但却已由衷地被杨猛拳势中的精神所折服,正准备出声赞叹,却看到杨猛刚刚垂下的双臂忽然抬起向内收拢,转身对着面前那半尺粗的原木桩脚,轻轻地搂在怀中抱了一下……
咔嚓!
一声雷霆般的霹雳震响自杨猛的怀中发出,随后只见那一人合抱的原木桩脚,竟然在杨猛看似无力的一抱之下不住炸裂,一声声清脆的崩裂之音,听起来便好似钱塘江的潮水一般翻滚不休,在鸦雀无声的道场中激荡起阵阵回音,一下便震慑住了全场一千多人的心神……
“这……”
嘉纳治五郎双眼微微一缩,随后好似被雷击般的浑身一震,等到从这生霹雳般的声音中回过神来的时候,额头竟然已经冒出了密密的一片汗珠,口中喃喃自语地说道:‘这到底是什么功夫,只凭一记简单环抱的动势,就能在挤压中发出如此恐怖的劲力?”
“这便是国术中最为上乘的秘技抱丹发劲,糅合了形意、八卦及太极三大内家拳的动势之后,以沾衣跌法的技击手段,呈现出的上乘丹道技击术……”
杨猛轻轻地抖落了一下双臂,使得胸前崩裂成千丝万缕的木条与木屑纷纷落下,令人惊异的是,那一层层木屑和细条落在拳台上的时候,竟然因为体外涨缩不定丹劲气场,自然的在地上堆出了一个完美的圆形……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先生不愧是开宗立派的宗师,竟然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便创出一路如此精妙的技击之术,日后如果能传到日本的国术馆,想来定然会发扬光大,只是为了传承起见,不该没有名字!”
“这套内家丹劲技法,只重神意不重拳路,虽然有着**种内家动势,但归根结底。终究是从我身上的太极、八卦、形意三门内家拳理总结而来。练至精深之处,才能体会到其中蕴含的沾衣跌法及禅宗不动而动的神意,若我单一将之命名,未免有些欺世盗名之嫌疑。不如仍叫国术便好。只是为了区别之前的无限流国术。便在前面加上‘内家’二字吧……”
“禅宗,不动而动,莫不是这其中还隐含了佛家的手印咒法之说!”
看着嘉纳治五郎神色好似信徒一般庄重。杨猛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来,“我的拳术,因密宗手印和禅宗神意才突破至上乘境界,所以这套内家国术中自然也隐含着这些道理,只是没有返璞归真的心境,恐怕也体会不出来其中的道理……”
“师弟行拳,可令人神游太虚,初听好似雷霆,实则却是问心,功夫练到这种境界,才是古籍中记载得真正等佛之人,拳术即是印法咒术,一拳既出,已经可以降魔……”
两人低声交流,霍元甲却也有些见猎心喜,眼见台下众人一脸的迷茫,索性将杨猛在内家国术中蕴含得神意点破,其他人或许不置可否,但嘉纳治五郎却闷声地浑身颤动了一下:“杨先生将此拳术传至日本,是将我大和民族当做妖魔了?!”
“妖魔也好,神佛也罢,不过都是从凡人肉胎一点点成就,所谓国术,除了杀人护国之道,自然还应该有洗涤念头的精神,感悟到了这种精神,自然能将国术练至上乘,否则,即便身体再强大,也只能是妖魔!”
看着杨猛毫无遮掩地承认了对日本人的看法,嘉纳治五郎本来已经平静的心头忽然涌现出一丝怒气,只是当他转念再想的时候,额头的汗珠不觉纷纷落下,“先生所言甚是,如不能堪破这个道理,力量越大、危害便越大,我们日本现在都沉浸在大国梦中,却忽略了心灵上的修行,日后恐怕会有更大的劫难……”
说到这里,嘉纳治五郎只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就连以往在柔术上的模糊念头也愈发地清晰起来,不等台上公证人宣布比斗的结果,便十分自然地让一干弟子扶起了倒在拳台下的柔术大师,对着杨猛再次鞠了一躬,“如此,嘉纳这就先回国为先生寻找合适的道场,希望日后能在日本有相见的机会!”
“嘉纳先生不愧是一代宗师!”杨猛看到嘉纳治五郎转眼堪破了内家国术中的精神,压制住了心中的恶念,脸上不觉微微有些动容,随后十分礼貌地行了一礼,“如此,杨猛便祝先生一路顺风,不过,为了不让宵小暗算先生等人,用作嫁祸于我国甚至引发战争,我会请出我的师兄护送各位回国……”
嘉纳治五郎转过的身体微微停滞了一下,随后转头看了看场外神情阴沉的宗方小次郎,心里不觉微微一沉,等到再看杨猛双目中诚挚的身材,不觉立刻分出了高下真伪,“那就要多谢先生的美意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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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大概要明天下午才能出院,心里总算是一块大石落了地儿,先送上一章给兄弟们解解馋,晚上准备开始波澜壮阔的革命之卷,正好这两天在心里反复地考量了许多的不足与缺憾,希望能在新的章节中,为大家呈现出更加成熟的画面,感谢所有兄弟一直以来的支持和不离不弃!
第三三六章.布局
李云聪独自走在黑暗的巷子里,偶尔颤动的耳朵,正仔细地聆听着四周隐隐约约的动静。
身后的跟踪者,已经被他甩出了老远,但因为任务的需要,他并没有全力加速将其甩开,反而利用在上艺学院中学到的谍报心理学,不住地将其反复地引向了北京城的南门……
中日柔术大战,李云聪断手导致伤残,可谓不小的遗憾,但最终因为杨猛摧朽拉枯地内家拳表演,算是给整个拳赛做了一个完美的收官。
霍元甲刀术霸气纵横,精武会大红特红,使得他们渐渐成了南派武林的标杆,也使得上海旅居的日本人,个个都有些灰头土脸。
但最为难得的是,经此一役之后,社会各界对国术界的表现不觉大书特书,使得大江南北的国人们士气大震,就连武风也日渐兴盛起来,就连原本一直不为西方列强承认的国术,也因此渐渐地站上了世界技击搏斗术的舞台。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按照武林中的老派做法,一战而败又成了残废的李云聪,本该从此引退江湖,可他临场收拳坚守承诺的风范,虽然输了拳,但却赢得了国人的尊敬和更大的名声。
尤其在杨猛的眼中看来,中方之所以能够最后赢得在日本开设国术馆的战果,与李云聪宁愿断手也要信守承诺的做法是密不可分的,所以,无论是结交也好,还是补偿也罢。杨猛都心甘情愿地将那套糅合了沾衣跌法及三大内家拳的内家国术,对其倾囊相授,并在传授李云聪拳术的过程中,引他暗中加入了上艺学院也就是中情局。
所以,当李云聪回到了北京便关闭了跤场之后,原本那些憋足了劲要去跤场帮他镇场的武门中人,在替他隐隐遗憾之余,不免也会在心中有些唏嘘不已。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原本个性张扬,喜欢在撂地切磋的年轻跤王。转眼竟成了昼伏夜出的中情局特工。
或许正是如此。那些日本人潜伏在京城的职业间谍们,盯上李云聪。
从三大跤王对日方一战之中,明显暴露出了严重的仇日倾向,而像李云聪这种‘残废’了的跤王。对于一向喜欢‘剽窃’的日本人来说。自然是绑架的第一人选。哪怕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也要先严密地监控起来……
这是李云聪明摆着的劣势,但也是他暗中的优势。因为没人知道,在他跟杨猛学习的过程中,因为不甘于因为残废而就此沉沦下去,竟然在短短的一个月里,便将这套几乎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内家国术,练至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更没有人知道,经过了一系列高负荷的特工培训,他如今已经可以一边观察着城中的路况,一边反过来不断试探监视者的反应和底线。
被监视的感觉,从他回京之后便不曾断过,但正需要磨砺自己的李云聪却对此甘之如饴,尽管他心中十分清楚,这些监视者不单训练有素而且手段阴狠,但因为回京之前杨猛交给他的任务,使得他又不得不每天都好似无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跑。
这次的任务其实有些艰难,同时可能还需要一点点的运气,因为他现在的名声极佳,即便是多番地试探和交涉,也没能被抓进九门提督的天牢,反而因为京城同门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力挺,使得那些官衙里的酷吏们,对他‘犯’下的小过小罪硬是视而不见。
“到底怎么才能混进天牢呢?”
同样是潜伏入狱的任务,据说在全国各地都已经进展得不错,偏偏因为李云聪此次为国人争了光,竟然无法达到常人很容易便完成的初级目标,虽说这与汪兆铭刺杀摄政王载沣一事举国震惊有关,可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用的心思不够……
“月底之前再混不进天牢里去,恐怕就要影响中情局在京城未来的整个布局乃至行动了……”
想到这里,李云聪不觉又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知道今天恐怕又没有什么借口和机会了,无奈之下只能在刚刚踩好点的官宦人家门前打了个转,又安步向家的方向行去……
让李云聪想不到的是,当他渐渐对任务有些失去了耐心的时候,机会反而在身后那几名监控者的身上豁然地出现了……
李云聪心中没有定计,走起路来也是稀里糊涂,等到发现自己偏离了街道,竟然走到了僻静的贫民窟里的时候,身后的监控者们却悄然地发动了偷袭行动。
“咦?”
阵阵脚步声快速地由远而近,几个身穿黑衣的人影飞速地从前后左右围了上来,眼见李云聪本能地感觉不对,笨拙地抬起左臂准备翻墙而走时,一道森寒的剑影忽然从他的侧后方猛然劈出……
啪!
李云聪脚下向一旁滑动,左拳则好似牛舌摆动,在刺骨的刀光之中生生抓到一丝的破绽,猛然地发劲贴了上去,虽然没有右拳发劲那么精准,可到底还是打断了对手偷袭的刀光,将其一拳震得向后退去……
可他自己也因为这个动作整个人都停滞了下来,并且转眼被四人彻底的拦住了去路。
“什么人?”
李云聪停下脚步,镇定地看着拦路的四人,四只雪亮的太刀则直指他的心肺方向……
四人身上没什么徽记,但是手上的太刀却已经说明了他们的身份,听到李云聪本能的呵斥,四人一声不吭地揉身冲了上来,尽管手上的刀锋已经隐隐避开了李云聪的要害,可在他们的眼中,对付这种没了右手的残废,自然是手到擒来……
李云聪凝望着森寒的刀光,心中却忽然涌现出一丝的灵光。即使表面并没有十分关注四人刀术上的细节,可李云聪却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为首的那人步伐矫捷稳健,刀光稳定犀利,显然实力不俗,可在李云聪的有心算计之下,偏偏却是第一个倒霉的人。
李云聪举起光秃秃的右腕,看起来好似有些笨拙有些惊慌失措,实则却是将太极云手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贴着几乎就要劈到鼻尖的刀光,唰地将其卷向了另外一侧……
另外三人微微一滞。并没有反应过来此举是他刻意地操控。可那对手却惊诧地发现了李云聪眼中的杀气,怎奈一刀劈出之后,刀式已经有些过老,不等他收刀换位。便被李云聪完好的左拳。闪电般地击打在自己的喉咙软骨上面……
咔!
骨裂的声音轻轻地在寂静的巷子里面响起。而李云聪绷紧的身形却好似大虾一样,‘崩’地一声弹向了身后的那人怀中,先将脑袋向右侧微微一闪。避过那志在必得的一刀,而肩背上的骨骼及筋肉则在与其胸口接触的瞬间,猛然接连颤动了两下,并将阴柔如水的暗劲爆发开来……
噗嗤……
日本特务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随后有些不甘也有些不信地倒在了地上,而另外两个发觉不对的同伴则在惊呼中转身向外跑去……
嗤!
就在李云聪两个箭步弹射到一人身后,对其脖颈猛击一拳的同时,又是一道黑色的寒光幕地闪现,并其根而入在那特务的脖颈之中……
李云聪有些愕然地转过头来,发现那是一柄黑色的三棱刺刀,如今正轻松地握在不知何时潜入京城的王亚樵手上……
“师兄,你怎么来了?”
“师傅有些不放心你,让我来帮你想办法入狱……”王亚樵的脸上依然是一贯的冷然,但眼中却对李云聪隐隐露出了一丝赞赏,“不过,有了眼前这四具日本间谍的尸体,想来应该再不会有什么波澜……”
“嘿嘿,一下杀了四名日本人,那帮子酷吏即便想放水,恐怕也没有这个胆子了……”李云聪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抓起地上的太刀,在率先被击碎喉骨但却没有死透的特务身上接连扎了几刀,然后才没事儿人似的坐在了一旁的地上,“成了,我这边应该没啥问题了,师兄你该忙忙你的去吧!”
“那我就去四川了!”
王亚樵平静的脸上先是微微一滞,随后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将手上的三棱刺刀噗的甩在了李云聪的身旁,这才接着说道:“有了这把刺刀,想来进天牢就基本没啥问题了,进去以后,会有个代号叫‘老枪’的人主动联系你,至于汪兆铭,你只要保护好他,不要被人暗算……”
“去四川?事情很棘手么,还要师兄你亲自出马!”
“四川那边保路运动闹得正酣,总督赵尔丰却忽然翻脸,动用官兵枪杀了上百名同盟会员和数百名民众,如今又奉载沣之命,抓了分部正副会长蒲殿俊的罗纶……”
王亚樵掏出怀里的烟盒,叼出一支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将烟盒丢给了李云聪,“师傅说,中情局未来一年的行动,会全部围绕在四川与湖北两地,所以由不得我不慎重……”
说到这里,王亚樵的眼中难得地露出一丝担忧的神情,“天牢里龙蛇混杂,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先要不能泄露身份,然后再考虑怎么保护汪兆铭……”
“保护个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汪兆铭如今名声响彻大江南北,终究也是人而已!”
李云聪听到王亚樵的话后,心里先是有些热血澎湃,随后对自己要在监牢中做保镖而有些微微的怨念,等到吸了一口那精致的烟卷之后,这才忽然反应了过来,“师兄,我去天牢,这烟盒还能不被人拿走?”
“这个你不用管,烟用完了就放在伙房,自然就会有人给你填满,到了牢里,对付那些牛鬼蛇神和打探消息都会用得上,只是记得,一定要与汪精卫倾心结交,无论他日后要做什么,你便安心随他去做,除非有一天,我或者师傅出现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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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七章.野牛
“聪爷,给支银丝卷抽抽吧!”
黎明中的九门大牢里,本该是寂静无声,可不知谁在什么时候,忽然在漆黑的天牢里低喊了一声,顿时让这死气沉沉的寂静,隐隐变得有些骚动起来。
李云聪扭头向外面看去,借着走廊间昏暗的灯火,依稀看到旁边牢房里有个矮小的身影,正可怜巴巴地蹲在木栅前面对着这边招手,尽管面目看着有些猥琐,可当他露出一口标志性的黄牙后,李云聪心里顿时有了数。
“一根烟卷没什么,不过二驴你也懂得规矩……”
“懂得,懂得!”
听着李云聪一向有些淡然的口气,叫二驴的家伙连忙谄媚地笑了起来,同时也故作神秘地将声音压低了几分,“聪爷喜欢听些怪事解闷,二驴是知道的,昨儿个我可是听说有人接了黑活儿,与天牢里面的几位爷有关,所以这才趁着这个时候,想找您弄根银卷解解馋……”
“天牢里?”李云聪眉头微微动了一动,手上则丝毫不慢,等到二驴接过烟卷的时候,这才低声地问道:“关于谁?”
“还不是那位因为刺杀摄政王进来的汪爷!”
“哦?”李云聪手上本能地颤了一下,随后连忙借着点烟的动作掩饰起来,“竟然还有人敢动那位爷?!”
嘶……
二驴借着李云聪手上的火光点上了烟卷,随后极为陶醉的深深吸了一口。然后这才低声地说道:“嘿嘿,虽说这位爷如今无人不知,可听说,是谢牢头上面给派下来的黑活,指定由牛爷这第一狠人接下,准备过几天找借口转监天牢的时候下手……”
吐……
李云聪轻轻吐掉唇边的烟沫,脑子则高速地运转了起来,“从外面转入天牢,可不是一般人能办的活,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其他的猫腻么?”
“呃……”二驴微微楞了一下。随后本能地看了看仍在沉睡的几个狱友。然后才有些不解地问道:“聪爷,那天牢是有进没出,您可不要乱来……”
“哦?这么说,你真有路子进去?”
“哎哟我说聪爷。您可是给咱京城争了大脸的天桥跤王。跟野牛那种江湖帮派里的人怎能同日而语。那汪爷虽说是差点做了件捅破了天的大事儿,可到底还是没能成功不是?您可犯不上为了他,将自己的性命和前程都搭进去了……”
看着李云聪若有所思的样子。二驴猥琐的表情先是变得有些愕然,随后有些焦急地劝阻着,却不曾想李云聪在沉吟了不足十秒之后,便随手将手上的烟盒一同丢给了二驴,“兄弟,给我想个法子转进天牢,这烟盒就归你,只要日后按照我说的办法,每天都会有人帮你填满里面的烟卷……”
二驴浑身一颤,眼中不觉露出了一丝敬畏的神采,“聪爷,您到底是何方神圣,难不成,您也是为了那汪爷来的?”
“不该问的别问,才是安身立命的资本……”李云聪对着二驴淡淡地笑了笑,随后将左手上的烟头轻轻按在了光秃秃的右腕上面,“帮我做成了这件事,日后自然有人会把你弄出去,干还是不干!”
“干!”二驴就着就要烫到嘴唇的烟头狠狠地抽了一口,这才连忙在手上掐灭,将残留的烟丝恋恋不舍地团在了手心,然后才露出了市井地痞独有的狠劲,“我二驴是什么人,我自己心里清楚,难得聪爷这种人物看得起我,死也得搏上一搏!”
李云聪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这个一直以溜须拍马著称的混混,脸上不觉也露出了一丝的笑容,“先说说,怎么才能转进天牢?”
二驴点了点头,随后又恢复了一贯的猥琐表情,“聪爷这身份,本来还有些难办,不过听说明天是狱长抽检的日子,只要聪爷您肯放得下架子,趁机冲到门口骂那老坑货几句,最好是能打上他两拳,基本就**不离十了……”
咔嚓……
二驴正说话间,忽然听得一声木桩断裂的声响,等到抬头向李云聪看去时,却看到这个本该被关在牢房里的跤王,左手拎着一根大腿粗细的断木,笑嘻嘻地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要是这样呢?”
“得嘞,我就瞎操心吧,聪爷这身手,就算进了天牢也是关不住的……”
李云聪舔了舔拳头上的血痕,扭头吐在了地上,“那你还等什么?”
“呃……”二驴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狠人,顾不得四周的牢房中渐渐骚动起来,趁着那些亡命徒们还没有吼叫之前,本能地抻着脖子尖叫起来,“快来人呐,有人越狱了!!”
刺耳的尖叫声好像杀鸡一样,转眼便穿透了牢房的阻隔,传到了狱卒们的耳中,只是等到这些平日里狗仗人势的家伙们,好不容易壮着胆子提刀冲进了牢房的时候,却见到那本该向外闯的李云聪,正没事儿人似得依着一根粗壮的断木坐在地上画着圈……
“大胆奴才,你可知道越狱乃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就算你上面有人照应,如今也要打入天牢等待秋后问斩,你这……”
“放屁,老子今天就是出来透透气,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把我送进天牢!”
一帮狱卒嘴上狠历,可心里却是有些哆嗦,虽说眼前这人早已有人上下打点了一番,可当着这么多人闯下这等弥天大祸,即便是狱长,恐怕也再不敢为其出头,只是众人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人一身的武艺恐怕没人能治得了他……
“嘿嘿,这大清早的,就有人扰人清梦,真是他奶.奶的晦气,敢跟这帮狱卒老爷们这么说话,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牛爷今天起床风大,就顺便收了你这泼才……”
就在双方眼瞪眼地对峙时,从牢房深处又传来一阵懒洋洋的话语,只是不等语音落地,好似打了鸡血般骚动起来的囚犯们,便在震撼中又听到了‘咔嚓’的一声裂响……
众人面面相觑,不由本能地静了下来,等到狱卒们牙关颤抖得向后退去时,那懒洋洋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怎么样,老子帮你们把这小子拿下,你们放老子出去如何?”
“牛爷,您这不是难为兄弟们呢吗?您这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趟这滩子浑水,如今跟那疯子一样破牢而出,最轻也要打入天牢呀!”
一个看起来年岁较大的狱卒心思极为活泛,眼前着面前这难解的僵局,忽然从中闻到了什么蹊跷的味道,等到再见破牢而出的两人,如今竟然都十分默契地坐在地上不动,心里顿时想起前天狱长与他说起的那件事儿,“感情这两位爷,都是上面安排下来做那黑活的狠人,想来此等惊人之举也不过是给狱长的借口罢了……”
想到这里,老狱卒心中顿时轻松了下来,眼见着一干同僚都面如土色,不觉有些得意地排开众人,试探着地站到了前面,“两位爷,多余的话老游我就不多说了,请看下兄弟们拖家带口的份上,安心随我老游先去天牢里委屈几天,待过几日我与狱长说明这牢房年久失修的事情,再请两位爷出来也不迟……”
“也成,在这外面待得久了,身子骨忒不爽利,早就听说天牢有进没出,聪爷今儿个就进去玩玩……”
李云聪笑着看了看这个自以为是的老油条,自然也不会点破他的那点心思,反而顺着他的口气接下了话茬,只是老游听了这话,自然是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可那后来破开牢门的汉子听了,却本能地皱起了眉头,目露凶光地低声问道:“小子,你到底是混那个道的野狐禅?这趟大活,我野牛可是早就挂了号放了风的,难不成,你还想凭着你那残废的名声,来老子的山头儿里递爪子捞食不成?”
李云聪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在那断木上不住地摩挲起来,看着那老游脸上的表情再次僵硬起来之后,这才用更为慵懒或者说是嚣张的声音回了过去,“什么道啊山头儿的,老子听不懂,老子只知道,这槽帮和洪门山的东西,在牢里tm不管用!”
“嘿嘿,行,不愧是打过小日本儿的汉子,是个狠角儿,既然如此,咱们就废话少说,干脆等到了天牢里面再好好地会一会……”
野牛听着李云聪的叫嚣,不觉是气极反笑,看着老游仍杵在一旁,满是油光的脸上忽地向下一沉,“你们还tm等菜呢,来吧,赶紧给你牛爷送天牢里去,我也好好地安排安排这位兄弟,别让人说我野牛不懂礼数……”
老游浑身一震,连忙与几个狱卒壮着胆子将手镣脚铐给两人戴了上,只是等他看到李云聪右手上光秃秃的只剩下手腕时,这才忽地想起眼前这位,可是刚刚打了日本人的天桥跤王,脸上顿时为难地苦笑了起来,“聪爷,您看……这手铐要不就甭戴了,可您进了天牢,且千万先悠着点,实在不行,兄弟们只能请出枷锁了……”
“我要真想跑,就凭你们几个也拦不住,难道你们觉得杀人很难么?”李云聪看着走到身旁的野牛,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更何况,爷这次心情好,说不定还要跟牛爷好好伸伸爪子,完完难度更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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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八章.扑蝉八肘,太极鞭捶
有人说,功夫最早起于人类的狩猎,但要说到真正兴盛起来,却是在市井民间及江湖草莽之中。
野牛本名范千牛,是螳螂拳五代宗师范旭光的弟子兼族亲,资质天赋都是出类拔萃之辈,只因为脾气过于暴躁,与人交手时从不容情,动辄便坏人性命,后来才被范旭光忍痛逐出了宗门,流落到了江湖之中。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又何况野牛这种暴虐的性情,即便是后来加入了洪门,也因为在帮派争斗的过程中出手过于狠毒,最后落得被人四处追杀的下场。
鉴于自己再难以在江湖上立足,野牛索性犯了几件大案,借机躲进了九门提督的大牢之中,一来算是躲开了那几个顶尖高手的追杀,好好清净修行一番;二来则是因为他练得是罗汉功,最擅长夜中视物,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面,即便是比他强横的国术大师,一旦对上他的特长,也会先失去三分地利。
这也是为何野牛能在这九门大牢中称王称霸的最大依仗。
让人无语的是,行事霸道的人,往往都有个共同的习惯,那便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换句话说,他对别人自称老子是应该的,若是别人想做他的老子,那怕只是嘴上痛快一下,他也绝对会让对手一辈子不痛快,甚至最后便只留下死路一条。
好死不死的,李云聪既对他自称了老子。又明摆着要在他的山头上递爪子,所以,即便李云聪如今风头正劲,可在野牛的眼中,他已经等同于一个死人了。
相比大牢中十几步就有一盏昏灯的环境,这天牢里,几乎就是漆黑一片。
所以,当野牛走进了漆黑的天牢之后,他的气焰不觉愈发地高涨起来,等到那几个狱卒匆匆地离去。他便在一声低吼之中。生生地拉弯了身前鸡蛋粗的铁栅,神情倨傲地走出了牢房,缓缓地来到李云聪的牢房面前,站在了走廊中央……
“在这风头浪尖上。你也算是为咱国人挣了脸面有了名声的同道。可脸面归脸面。老子手下的兄弟们,饭总归还是要吃饱的,武林中的规矩。想来你也懂的,今儿个只要你安心的一边儿呆着,不拦着老子取那人的性命,咱们就算是不打不相识,从今往后就是朋友……”
“如今这个世道,朋友难做,冤家易求啊!”
李云聪如今只有一只单手,自然无法像野牛那般与铁栅较劲,可他脚上的功夫却仍在,等他听到野牛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说辞后,心里不觉感慨,即便是恶人,在面对小日本儿这种外敌的大是大非面前,也是要先讲究一番道义的,怎奈,自己这次接到的任务,与他本就目的相反,所以,即便他说得再好听,两人也永远都做不成朋友!
所以,他一边用双脚向外蹬着铁栅,一边神色平静地继续侃侃而谈:“我本来也想取这人的小命,换几个酒钱花花,可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就改主意了……”
“哦?怎么个改法?”
野牛眼角微微一抽,嘴巴却本能地大大张开,向胸腹内狂吞了一口气息压下,然后才不动声色地向前微微跨了两步,就等李云聪走出栅栏的那一刻,便会发动雷霆般的一击!
“你想杀这个人,那这个人我就保喽!”
“嘿嘿,功夫是拳脚身法之争,生死只在毫厘方寸之间,我敬你为咱大清争了光,可你却有点蹬鼻子上脸,你想保他也行,咱们爷们好好过过手,你胜了,老子连饭碗都送你,此人自然也就保下了,可若是败了,老子恐怕只能连你吃饭的家伙一起砸了……”
“人是不该为了脸面饿肚子,可也不能为了肚子就一点脸都不要……”
李云聪借着天牢外面一丝暗淡的光亮,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淡淡地笑了起来,尽管两人此刻都还没有找到汪兆铭所在的牢房,可对于他们来说,只要除掉了眼前的对手,一切自然都会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所谓超度容易念经难,想超度老子,就要看你的经念得如何,像你这种心性,国术被传到了你这种人的手上,真算是tmd糟蹋了!”
“草,给你脸,tm不要脸,一年前就曾有个山炮站在你这个位置跟老子叫嚣,后来被老子打断了五肢见了阎王,今天,我就再从这里开始送你上路!”
两人嘴上斗得厉害,可心里却都很清楚,根本无法动摇对手的心志,之所以还要一直打着嘴炮,都是想循着声音确定对手的位置变化,只是让野牛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自己动手前的刹那,那个只剩下一只左手的‘残废’竟然会借着蹬开铁栅的机会,率先发动了攻击……
李云聪右手齐腕断去,在野牛眼中已经是个废人,可野牛怎么都想不到,在练了杨猛为李云聪量身定做的内家国术之后,其力量、速度乃至发劲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弱,反而变得愈发阴柔难缠起来……
失去了右手上的变化之后,李云聪这以右臂摔打出的太极鞭手,自然少了几分诡变的味道,但同时却又多出了几分形意大枪的神韵,这甫一动起手来,便彻底的将两人之间的空气‘引爆’,那光秃秃的腕臂一抽以扎,竟然好似真的大枪使出了毒龙出海一般,在无声无息的黑暗之中,闪电般地冲着野牛的面门扎了过来……
“此人竟然也可夜视!”
野牛双瞳微微一缩,口中便将那一口气息狂喷而出,随着浑身晃荡的动势,使得如刀如钩的双手及小臂闪电一般的接连发劲打出,不等李云聪的鞭手大枪落在面前。他已经以一招‘一肘遮半身’,极为精准地封堵荡开了那阴柔至极的抽击,等到那声势不大的鞭手,在‘空’的一声中悍然打弯了身后的铁栅,他这才在惊怒交加中悍然地反手回击……
螳螂拳其劲法偏刚,但亦有如梅花螳螂这种柔劲的打法,算是刚柔相济的优秀拳种,有长手有短手,其长可放长击远,其短有肩肘胯膝。身法是腰为轴。以胯为核心。关键之处则以猴步为精神,配合明快有力的拳路,可谓“不招不架、就是一下,招招架架、一连十下。”
所以。当野牛全力爆发之后。不单脚下如野猴飞踩北斗。就连上身也灵动异常地在半空中不住变换身形与动势,好似疯狂的螳螂一样,在刹那的功夫里。便接连打出了十几拳……
啪啪啪……
李云聪双臂如封似闭,不慌不忙地向内做出环绕推搡的动作,任由野牛那鬼魅般的拳影,好似雨点一般接连打在自己的拳臂上,他却仍凭着这套融合了杨家太极及武家太极的乱环诀,防得是水泼不进,即便身法上看起来要相对被动了许多,可任由野牛怎么出手,也都无法占据真正的上风……
“你的人品虽然不怎么样,可这手七星螳螂,确实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如果你就此罢手,我不动你的山头!”
野牛无法占得上风,李云聪却也同样难以建功,眼见对手拳来脚往愈发凶险,他在心里略微算计了一番,顿时又使出了攻心之计,只是没等话音落地,就听到野牛怒吼般的骂声!
“草!想动老子山头,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天牢中地域狭窄,可野牛对这环境毕竟更为熟络,当他发觉李云聪利用一手如封似闭的太极乱环诀,将自己狂风骤雨一般的拳头格挡得滴水不漏之后,心里不觉愈发有些暴躁,等到再听得李云聪极为自负的言语,手上不觉立刻一变,在骂声中猛然跳将起来……
踏踏……
野牛强壮的身形一弹一动,便好似野猴一样,在周围的铁栅上乃至头顶的牢笼上奔腾而走,尤其在他浑身气血全力爆发的状态之下,其速度之猛烈,足以短暂地克服地心引力的限制,等到李云聪心中警钟长鸣,头上毛孔炸立的刹那,野牛已经借着对环境的优势及螳螂拳猴步的特点,从侧上方一跃而下,悍然地将双肘化作两柄重锤,狠狠地击向了他的天灵及肩头……
“扑蝉八肘”!
野牛这一全力爆发,瞬间打破了原有的攻守平衡,即便李云聪依着铁栅将太极内家动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也不敢硬接这泰山压顶一样的肘击发劲,所幸杨猛在传他这套内家国术的同时,也考虑到现在这种状况,刻意地将太极拳与八卦掌的动势结合,总结出一招‘弧形掌’来克制这种至刚至强的拳术。
所谓弧形掌,拳如其名,不单掌如牛舌,臂如弯弓,就连双腿进退之间,也好似猴子弧拐一般极为别扭,可当两臂呈弧形发劲时,所能承受的力量,自然要比直臂的姿态要强了几倍。
最为难得的是,那看似猴子一样的弧拐步法,虽然在进退之间都好像外八字一样,可当膝盖利用腿筋的力量骤然向内弹回时,他的身体便会凭借这外拐回弹的劲力,使得身体也出现一弹一弹的动势,进而能够卸下更为惊人的力道!
野牛双肘如锤,重重地击打在李云聪如环如圈的双臂上,可不等他在半空中的身体二次发劲,却发觉自己全力击发出的力道,在对手诡异的蹲姿与弧形掌拳的弹抖之下,被卸得七七八八,最为让人难受的是,等到他想借着对手的弹劲回身再跳时,却发觉这个只剩下一手的残废,竟然在刹那之前高高的跳起,并将那光秃秃的右臂在他肩头上面狠狠地轮起,好似响鞭一样的抽击劈打过来……
“太极鞭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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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九章.虽败犹荣
通!
一声闷响,两人如遭雷噬地向后翻出,尽管彼此都在不住控制着身体的重心,可因为李云聪这一击过于强横,使得两人终究无法完全卸掉彼此身上的劲力,最后双双狼狈不堪地撞在了身后的铁栅上面……
空……
咣!
几乎是同时发出的声响,却因为各自身法及拳路上的特点不同,产生了截然不同的声效……
李云聪的双腿犹如弧拐,在刚刚蹬在铁栅的同时,便顺势斜下蹲去,利用膝盖内拐的动势与筋肉颤抖的本能变化,将腰腿乃至胯骨上受到的刚烈发劲,瞬间卸得七七八八,尽管骨骼间不住传来阵阵酥麻,可在本能的支配之下,仍是坚持着摆动臂膀,提手甩臂再次抽击而出……
啪!
一记清脆的响鞭声响彻天牢!
因为事起仓促,所以李云聪也有些拿捏不住手臂上的劲力,使得原本至阴至柔的鞭手发劲,忽然由暗转明,变成了至刚至猛的动势,在声音刚刚绽放的同时,便已经带着一股剧烈的劲风,向着野牛的头面上打了过去……
相比之下,因为野牛毫无遮拦地生生撞在铁栅上面,所以那反座的力道对身体的震荡极为实撑,尽管他也以螳螂拳中虚实相互的招法来滑动卸力,可因为罗汉功本就擅长内壮筋骨,又属于硬打硬进的练气法门,所以在遇到这种蛮横的撞击和抽打时,其往往总是随着本能。全力激发骨骼中的力量,采取硬碰硬地方式接了下来!
所以,这一招虽然有些仓促,但却正好打在野牛进退两难的关口上面,一边要生生抗下撞在铁栅上的劲力,一边还要全力接下李云聪这神来之笔般的后手鞭劲!
噗嗤!
这一手虽然看似简单,但在激烈的震荡与抽打之下,却足以引爆野牛体内的伤势,就在其双肘如轮如轴,接连转动着分担接下了这一记鞭手的同时。也使得他的五内俱焚。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一口血喷得令李云聪精神一振,但却也令他有些意外,尤其当这口鲜血糅合了吞气吐息的法门之后,即便强如李云聪这般出神入化的高手。也不得不十分慎重的以手遮面。防止被那夹杂着劲风的血箭。直接喷到眼睛和鼻窍之中,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好精纯的吞气吐剑功夫!”
李云聪嘴上赞叹,脚下却是丝毫不慢。就在那血箭擦耳飞过,打得身后的铁栅嗡嗡作响的同时,他已双腿一曲一弹,好似猴子一样顺着铁栅向上猛然窜了出去……
呼呼……
野牛浑身肤色本就发黄,在吐出这一口气血之后,更是变得如通金身罗汉一样,幸而其钢丝一般的肌肉同时也在本能地收缩颤动,这才在接连地喘息了两次之后,勉强压下一口气息,再次吞入腹中轻轻地震荡五脏……
刚刚那一口血箭,除了野牛之前自身吞下的气息之外,还夹杂着李云聪几手接连打出的震劲与刚猛至极的锤劲,所以在喷出体外的时候,才能起到阻敌和伤人的效果,只是等到这一口气喷出之后,他身上的气血不觉再次内敛起来,裸露在外面的双臂,都隐隐泛起了一丝莫名的苍白……
野牛此刻已经不敢开口,以免使得强压下的气息外泄,只是不等他再一次喘息,李云聪却已经双臂舒展,好似陀螺一样在半空中旋转着狠狠地打来……
“开!”
野牛深深吸入一口气息,对着李云聪狂吼了一声,随后他的双腿便如老猿入林般高高飞起,那金黄色的双臂好似镰刀,在弯曲高抬之中,如钩如挂地发动了闪电般的拳肘合击,怎奈当他勉强格挡住了李云聪那旋风一样的抽打之后,却再也无法克制其纠缠在身上的螺旋发劲,暴起的身形一矮,挫动了腰胯脊椎间的伤势,使得中途勾缠在铁栅上的双腿一麻一松,随后极为狼狈地向地面重重地跌去……
“这鞭锤螺旋发劲,糅合了形意劈拳、八卦手刀及太极鞭锤的劲道,简直就是仗势欺人的最佳写照……”
野牛‘噗通’的一声摔落地上,可心里却十分清楚对手真正的意图与战术,怎奈自己一时失势,显然便再难立刻翻身,让他尤其觉得难以理解的是,对手那看似残废的右臂,虽然没有了拳掌上的变化与刁钻,但却多了一股形意大枪扎打之后的抖打崩弹之劲,简直就让人没有丝毫的退路……
李云聪手上此刻也是鲜血淋漓,可是双目却精芒如电,所以,即便野牛鼓起余勇翻身跳起,使出了更为凶险最适合巷斗的‘扑蝉八肘’,他也毫无畏惧地冲了上来,甚至在这最为凶险的生死之间,在脑中回想起杨猛对他说得每一句话……
啪!
李云聪的双臂越打越快,偏偏其中的劲力却是阴阳不定,等到野牛渐渐发觉其手上的动势再难抵挡时,其每一次甩臂抽打出来的劲力之中,又忽然多出了鬼神难测的力道!
啪!
那力道诡变多端,但你觉得它是弹劲时,它却在旋转中好似缠丝一样黏抽无骨,等你刚刚适应了那力道之后,其转眼又会化作刚猛无匹的劈打崩弹的发劲……
野牛一口气息难以平复,便陷入了节节败退的颓势之中,虽然他的螳螂拳最适合小范围内的贴身发劲,可面对李云聪这种出神状态下的凌厉攻势,体内积蓄的螺旋劲道却越来越多,等到体内的伤势集中爆发之后,顿时再没有了翻盘的机会……
砰砰砰!
两人拳臂肩肘齐动,闪电般地接连轰击碰撞起来。只是一个越打越快,一个却是越打越慢,虽然这种打法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可偏偏最是考验人的体力与意志,一旦稍有犹豫或迟缓,便可能会立毙当场!
幸运的是,野牛凭着罗汉功的夜视能力,接连破掉了李云聪的几次杀手,不幸的是,有的时候即便你看破了对手的拳路。却因为体力难支而不得不束手无策……
那是一记难以形容的拳。看起来好似云端落下的雪绒花飘飘荡荡,可偏偏打在了身上时却爆发出了火山一样的气势与力道……
所以,尽管野牛完完全全地挡住了这一拳,可他却仍然败在了那难以形容的发劲之中。
接连不断的超极限爆发。丝毫没有喘息的硬憾。鬼神难测的黏弹抖崩之力。都不断地震荡乃至蚕食着野牛身上的骨骼,即便他的骨骼筋络经过了罗汉功的内壮与滋养,不至于被这一股股的化劲击碎崩裂。可在这种高强度高频率的震荡发劲之下,几乎每一拳每一脚都会影响到他的腰胯与脊椎骨骼间的平衡……
这是一种量的积累,被那一拳引发被质的改变。
所以,当野牛接下这最后一拳之后,他身上好似黄金打造的肌肉终于无力承受,出现了突发性的大面积抽搐,使得意志还极为坚定的他,瞬间便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在他勉强抽身闪出了一步的同时,身体已经隐隐出现了半身麻木的现象……
“气血沸腾,经络爆裂!”
李云聪看着这个强横至极的对手,不觉赞叹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几乎卸掉了野牛双肘与勾拳间的重重力道,可在这种超负荷的爆发过后,任谁的状态都不可能保持完好,不说他同样觉得微微麻木的双膝,单看那因为过度发劲,使得皮肉接连崩裂的右臂,便足以让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不堪……
“七星螳螂罗汉功,扑蝉八肘海底崩,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一击过后,身体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暗伤,只是因为彼此对拳术的理解不同,反应自然也就不同,尤其是更擅长卸力的李云聪,在口中赞叹的同时,已经再次屈膝趟泥一般的动了起来,尽管手上劲力比之前已经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可相对于受伤更重的野牛来说,却已经等同于催命的号角!
高手过招,最大的困难就是如何保持体力和巅峰的状态,尤其在全力催动体内气血,接连爆发暗劲化劲这种超负荷的攻势,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体力消耗得七七八八,这一点对于以阴劲柔力参杂着刚劲制敌的李云聪来说,表现得或许还没有那么明显,可对于以刚烈、勇猛、快速著称的螳螂拳,则是极为不妙的境地。
李云聪脚下接连迈出两次弧形拐步,转眼又将身体与那股抖弹的动势结合起来,不顾右臂上皮开肉绽再次劈头盖脸的抽打而下,同时,他完好的左手则做出了太极锤劲的姿态,遥遥锁定野牛的肩头,显然是等其出手应对之后,才会递出真正致命的后招,其势头如猛虎,其精神则如蛟龙,尽管还没有打中野牛,可蓄满了化劲的双臂,在肉眼难辨的震荡中却已散发出了令人战栗的气势!
“来硬的么!”
如今的野牛,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面对着那看似简练的鞭锤合击,苍白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苦笑,怎奈他一向霸道惯了,即便是如今身体已经麻木不堪,却也不愿露出一丝服软的表情,甚至在天牢中劲风激荡,杀气扑面的关头,反而爆发出更加惨烈的气势,双手黏挂贴肘,硬是迎着李云聪的鞭手与锤劲的劲风悍然打出了最后一拳……
轰!
激烈的拳风与音爆声响,好似爆竹一样在天牢中震动,不单野牛以最后的那口气血,斩钉截铁般地发动了同归于尽的连击,就连李云聪也在一击难以致命的同时,忽然换了拳路,采取了勇往直前的形意崩拳与劈手,与其对轰起来……
咔咔咔咔……
两人眼中泛红,各自都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正面克敌,只是野牛虽然气势强横,但因为之前的伤势集中爆发,终于被李云聪臂肘间的弧形弹抖之力,生生锤倒在了地上……
噗嗤!
“好霸道的拳术!”野牛一口鲜血喷出,随后便仰面朝天的躺在了地上,尽管嘴角不住地向外淌着血水,可他的双目中却仍闪动着令人望而生畏的精芒,“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拳吗?”
“这是形意神猴-杨师在我断臂之后传我的内家国术,糅合了太极、八卦与形意三大内家拳及跤术中的沾衣跌法……”
看着脸色同样苍白,但精气神却愈发高涨的李云聪神色复杂地站在了面前,一向嘴上从不饶人的野牛不觉露出了一丝赞叹的笑容,“拳好人更好,不愧是将抱丹之法公之于众的少年宗师,能败在他创出的拳术之下,我野牛输得不冤!”
“日本柔道大师嘉纳治五郎,连受杨师一拳的机会都没有,而你却生生受了十几拳……”李云聪点了点头,附身将野牛扶到了一旁,依着铁栅坐了起来,“所以,你虽败犹荣!”
“败了就是败了……”野牛气喘吁吁,在略微平复了一下之后,又有些不太甘心地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感慨螳螂拳,虽然拳风硬朗,虚实相互、长短兼备,拳路让人难以捉摸,但在吞气法门上面,距离三大内家拳总归有些瑕疵,即便我躲进天牢苦心专研了八年,却仍不敌宗师门徒……”
说到这里,野牛有些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本染了学的册子,颤颤巍巍地递给了李云聪,“那罗汉功虽能内壮明目,但在实战制敌上,实在是有些难登大雅之堂,所以,此战,非是我拳术不如你,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你日后能帮我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将我这些年对螳螂拳的心得传承下去……”
“我答应你!”
“好,既然如此,我再告诉你件事,算是还你带我传艺的人情……”
“什么事?你说!”
“天牢三兽中,我的实力最差,这才被派出打了头阵,你要小心另外两人,如果你没有后援的话,恐怕你最终很难活着走出天牢!”
李云聪双瞳微微一缩,脸上神情不觉又凝重了几分,看着野牛奄奄一息的闭上眼睛,这才有些无奈地说道:“我想这里很难再有后援,所以,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在下面见面了!”
“哈哈,如果真能再……见,你我便抛……却荣辱……再战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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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十章.川军
九月的天府之国,仍是闷热难当,而一队身穿黑衣的汉子,却不辞幸苦地背着行囊,沿着锦江向四川腹地悄然地行进……
“休息一下!”
王亚樵接过属下从锦江中捞出的方形木片,皱着眉头坐在了江边的砂石上。
这种木片江中还有许多,乃是同盟会传警各地输送情报的‘水电报’,尽管仍有许多疏漏的地方,但对于王亚樵和手下的情报专家们来说,上面以暗码写成的‘电文’,足以将沿江一带城镇中的状况了解得七七八八……
“去附近多砍些木头,在‘水电报’上用一级暗语通知各处,将上海同盟会及江浙会党混进成都的消息散布开来,以二次电码告诉下游的中情局分部,务必在两天之内,派遣人手打通清军对湖南及湖北方向的封锁,随时做好接应新军反正的准备……”
四川的保路运动,因为赵尔丰的大肆屠杀,曾经差点一度夭折,然而在同盟会四川分部及哥老会接连发力,以龙鸣剑与王天杰为代表的组织与煽动下,各地的保路运动都渐渐演变成了更为直接的武装暴动。
因为中情局罕见的主动出手,所以这次大范围的暴动中,各地同盟会的力量得以更加集中,尤其难得的是,因为中情局在中间协助联络各处同盟会及哥老会,所以各地的情报交流便要顺畅了许多,使得整个四川都发出了一个声音!
更为让清军头疼的是,中情局在四川暗中潜伏的大量特工。也不顾身份暴露的危险,集中所有人力物力去捣毁了各县城的电线、驿站及沿途的哨卡,使得各地官府之间的来往文书与情报,也无法得以正常沟通。
所以,在短短的几天之内,成都便成彻头彻尾的一座孤城,如今虽然没有被同盟会和哥老会攻破,但在秦载赓、龙鸣剑、侯宝斋、张捷先等人的组织与率领下,成都已经陷入了四面同时被围攻的窘境,而那些郊区赶来救援的清军。则在城郊红牌楼、犀浦等地被分兵而至的革命党一一拖在原地无法动弹。
“处长。水电报已经发出,您看,我们是否要通知那些仍在潜伏的同志们,继续反正其他几路清军?”
“不急!”
王亚樵看了看有些不解的‘乌鸦’。先是举起水囊润了润喉咙。然后才不急不慢地继续说道。“周鸿勋率所部巡防军已经在邛州反正,与南路同志军占据了新津等地,罗子舟率雅州、荥泾同志军扼守大相岭。阻击清军回援,各州县同志军一呼百应,大竹李绍伊、犍为胡潭等会党首领和西昌彝藏同胞乃至川西北藏羌土司也纷纷揭竿而起,聚众举义,反清斗争势如燎原,我们已经形成了**的大势……”
说到这里,王亚樵不觉略微平复了一下有些激动的心情,指点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成都城笑了笑,“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继续增强这股反正的势头,而是要稳固手上能够掌控的力量同时,看准时机的反正那些军队,也可以通过骚扰埋伏等手段,继续牵扯各地清军的注意力,以完成院长围点打援的战略意图……”
“嘿嘿,这等软弱不堪的朝廷,依我说早就该反了他!院长这一出手,果然与以往那些小打小闹的效果完全不同!”
“你们只看到今日出手的威力,却忽视了院长这几年所布战局之大……”
众人脸上的表情兴奋莫名,不知是为四川一片大好的革命形势,还是因为杨猛这一次全力出手,不过等到王亚樵再次张口的时候,所有人仍是本能地平静了下来,继续听王亚樵对此次行动宗旨的加以分析和调控。
“吴玉章、王天杰领导的荣县独立,使得清廷震怒,并将赵尔丰免职,命端方署理四川总督,率湖北新军一部分入川镇压,而我们中情局也是时鼓动全国革命党人,加紧在各省市地方的游行示威等活动,整个革命大有一触即发之势,眼下我们能够争取的时间越多,湖北本地那边的力量自然就会愈发空虚,还望兄弟们齐心戮力,只要我们保证清军情报系统继续瘫痪十天,改天换日恐怕就在明朝!”
“诺!”众人看着王亚樵有些深邃的目光,脸上表情不觉变得庄重肃穆起来,等到看他将拳头放在了胸口上的时候,这才异口同声地喊出了中情局为此次行动定下的口号,并收拾装备准备再次化整为零,“誓死捍卫华夏大统,扫平内患驱除鞑虏!”
与此同时,杨猛也早已乔装改扮混到了成都城外十里处,看着城内稀稀拉拉的枪炮偶尔打响,他与身后那些伪装成同志军的中情局远征军们,不觉露出了信心满满的笑容。
整支军队的数量,看起来并不惊人,只有一千五百多人的建制,可其中大多都是东北军和北洋军出身的低级军官,若是算上中情局这几年的刻苦培训与暗中积累,眼前这只队伍,绝对称得上是百战精兵,即便面对着如此巨大的战场,也没有一个人露出丝毫的犹豫和恐惧。
这些人的身上,长短枪支乃至手榴弹都配备得极为齐全,因为杨猛的特种作战理念,几乎都没有带着所谓的行装,尽管他们身上的装备,都是德式和日式装备拼凑而成,可在华勇连出身的神枪手郑通的带领下,整个军队无论是精神面貌还是战术素养,都已远远超出了国内军队的最高水准。
也正因为如此,当这支军队出现成都城外时,那些已经打了几天的同志军们自然也都纷纷的道了消息,起初或许还有人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等到整个队伍蜿蜒着塞满了成都城外的一条小路后。在城外围攻的四大军头终于放慢了攻城的节奏,并纷纷派人过来与杨猛等人接洽……
“格老子地队伍,除了那一身洋式装备,竟然还有不少小迫炮和十多辆运兵车儿,这支军队的规模虽然不到两千人,可却已经是一个正规独立团的建制喽,难道咱们同盟会在川陕一带所有能够一战的主力都来了么?”
与侯宝斋这新津哥老会的总扛把子不同,秦载赓、龙鸣剑及张捷先这三名冲破清军围堵成功会师成都的同盟会员,自然明白眼前这支精锐的武装对于九路同志军的重大意义,所以在侯宝斋口中啧啧有词的赞叹时。他们已经来到了杨猛所在的军车前面表明了身份……
“同志们辛苦了!”
看到九路同志军中。如今声望最高的四位大统领,杨猛直接与乔装成副官的青衣从车头一同跳了下来,等到走近四人身边之后,这才十分严肃地站在原地不动。由青衣拿出几份委任状。向四人直接宣读……
“受孙中山及黄兴先生委托。兹委任侯宝斋、秦载赓、龙鸣剑及张捷先,为川军第一师、第二师、第三师及第四师少将师长,并协助川军第一军中将代理军长杨猛。中将副军长青衣,组建中华同盟会四川革命军政府,全力发展革命军,推翻四川省反动统治!”
四人脸上先是一愣,随后纷纷露出了一丝喜色,只是作为一向与同盟会总部联络的干事龙鸣剑,则率先反应过来,学着杨猛的样子将拳手横放在了胸口:“成都城防严密,虽然川军士气低落,可即便是军长这上千名精锐勇士,恐怕也难以攻破城池,我四军如今虽然人数众多,可装备实在落后不堪,使得攻城难以为继,不知杨军长可有什么妙策!”
“就是说喽,我哥老会一路打了过来,虽然还剩下七千多精干勇猛的弟兄,但如今,人人只能以大刀、长矛为主,就连火药枪都基本哑了火儿,还望杨军长拿出一道章程,好好地算计算计清军那帮锤子哟!”
杨猛点了点头,随后有些高深莫测地对四人笑了起来,“杨猛此行,正是为破成都而来,请四位师长先回各自的军中整顿队伍,挑出勇猛之士养精蓄锐,其余队伍也尽量只围不打,等到夜里二更时分,便自然能有足够的步枪弹药甚至迫击炮来给各军换装!”
“军长的意思是……趁夜偷袭龟儿子清军的弹药库儿?”
“这个暂时还要保密!”
杨猛皱了皱眉头,一口回绝了侯宝斋的询问,只是当他看到四人脸上满是尘土与失望后,心中不觉又有些不忍,出于对这几位志士的敬意,在他们转身之前这才低声地说了一句,“中情局早在城内安排了大量特工,只是因为行动的风险极大,为了防止整个行动的消息外泄,还望四位师长回去先不动声色……”
四人微微一怔,随后不得不在心中承认杨猛说得有道理,四大同志军如今伤亡惨重,即便是勉强强攻,恐怕也无力为继,所以,不如按照杨猛所说,挑选主力撤出攻击阵地整顿,等到晚上城内行动开始,想来定然可以避免大量的伤亡……
“当然,我此次带来的队伍,也是我军绝对的主力,等到晚上众军行动的时候,自然会保护各位优先装备一个团,等到几路合军之后,再杀入另外几处城门,送那些清军们一份大惊喜!!”
四人之中,属张捷先军事素养最高,听到杨猛最后补充的这一番话后,心里不觉有了底,与其他三人对视了一眼之后,这才提醒杨猛道:“成都虽然易守难攻,但城中宿营军队的规模有限,如果军长能够先拿下军械库装备我四路大军,不如便守着一门围在成都城外,到时候,他们想守却没有了兵力上的优势,想打边只能一批批的出城,正好给我们一一击破!”
“小张的计策硬是要得,不过……”侯宝斋虽然年过花甲,可城府却比不得龙鸣剑等人,听到张捷先的计策之后,不免又对他这边有些担忧起来,“不是我老侯说丧气话,就怕那清军一见大势已去,便会率军突围,其他三面我不好说,一旦将我哥老会这便作为突破的正面防线,恐怕真的很难防住!”
“所以我让你们先整顿队伍,到时候一旦事情有变,便让那些休整过的作为主力死守就是,我们在城中的人手不少,算上我身后这批主力,想来不等他们突围,整个大局便可定矣!”
“要得要得,如此,我们几个就先回去整顿,等晚上再来找军长好好耍耍,此战若胜,则川军必将定鼎整个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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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一章.夜宴
成都,又称“蓉城”,自古便享有“天府之国”的美誉。
成都自古便为西南重镇,三国时曾为蜀汉国都,五代十国时为前蜀、后蜀都城,文化遗存非常丰富,但其最大的特点却不是这个,而是它独有的巴蜀文化及风土人情。
能够被称为天府之国,自然是因为成都极为适宜居住,而四川多民族杂居的特点,也使得这座繁华的古城拥有了西南最为密集的人口,往往你在成都城内随便走一走,便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巴蜀汉子坐在一处,或是摆着龙门阵品茶饮酒,或是支着牌桌挑灯夜战……
成都人最安逸,成都人最洒脱,所以,成都人往往也最受不得过度的不公与剥削。
你看历史上,两湖巴蜀之地的汉子,往往都是最先挑起反旗,与时代的阻碍者率先针锋相对。
所以,同盟会与哥老会才能将暴动迅速蔓延至整个四川,因为这里本就有着自由革命的土壤,即便如今四面围城,可城里这几百万的成都人,竟然与平日里一样,甚至还有不少人会同情甚至暗中支持那些革命者。
更何况,大规模引发暴动的‘成都血案’,不单让总督赵尔丰在成都城内的名誉扫地,也更多的激起了城中的民愤。
所以这成都城上的清军,士气才会如此的低落,凭着手上先进的现代步枪和迫击炮,竟然无法打垮那些手持镰刀草叉的同志军。只是勉强维持着防守有余而攻略不足的尴尬局面。
所谓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江湖,哪怕是如今四川草木皆兵,可对于清廷的大员们来说,只要能够顶掉赵尔丰,成为西南第一总督,那么哪怕这水被搅得再混一点也是不怕的。
反正在他们的心里,无论革命党搞多少次暴动,最后一定会被成功的的镇压!
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走向,这种想法其实也没错。但当这滩死水里面。又多出了几条大鱼之后,那么这片江湖里面的潮水,自然就会格外的汹涌,哪怕表面波澜不惊。可其中却是已暗流涌动。
在这暗流的中心里。如果说最为紧张的。那自然要数遍布巴蜀的哥老会了。
事实上,就在成都城外九路哥老会总扛把子侯宝斋兵临城下的那一刻起,这成都城内哥老会的十万苦哈哈。便早就已经坐不住了,若非是城中几位大佬一再压制,即便是清兵的封锁再严密,恐怕也会转眼就被翻手覆灭。
这一点,无论是清军还是同盟会,自然都很清楚,所以,当城外的四路同志军刚刚开始休整的同时,城中的暗流便立刻化作了巨浪,只是让人觉得惊奇的是,这巨浪的目标虽然都是哥老会,但兴风作浪的,偏偏是中情局和清军中的高手。
华灯初上,成都城内暗流湍急,然而总有着一处地方,被三方都视为定海神针,虽然其不曾影响过三方高层的决策,但作为商谈的地方,却最是恰当不过。
成都红楼!
这红楼平日里虽然号称太子进、太监出,但要是谁身上真惹了麻烦,却又会变做一处祥和的销金窟……
从这句话中,便能看出红楼中的祥和,绝非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但只要你身上多金,自然就能换来那份应得的祥和。
这是红楼百多年的规矩,也是江湖暗八门合力维系到的和平。
敢在红楼里闹事厮杀的,除了钱多得花不完的主,就是没有丝毫顾忌的亡命徒。
所以,无论是哥老会、同盟会抑或是清廷的要员,无论在外面有着多大的干戈,一旦走进了红楼,便只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
这就是红楼,虽出自于江湖,但在某个时刻,却偏偏又抽离的干干净净。
“这风尘之中,果然多是性情中人,平日里看这红楼是个**处,可今日夜宴,才知道竟然也是一片英雄地,各位,多余的话也不必再说,兄弟今天来,便是想看看贵方到底能拿出来怎么个章程,成都外面兵临城下,有什么话,就敞开了说吧!”
说话的,是驻成都清军第一悍将都统多隆斯,也曾是哥老会几位大佬的座上宾,可今天,因为这城外之事,脸上显然再没了以往的嚣张得意,只是在他脸上的和气中,却也带着一丝隐隐的压抑甚至畏惧。
李易中看了看哥老会那几个老得就快掉了渣的家伙,心里不觉微微有些腻歪,若非这几个土埋了半截的老家伙多方阻挠,恐怕他早已煽动起下面那些苦哈哈在城里闹开了,只是既然决定到红楼谈谈,那么便当做给特六处的兄弟们拖延些时间也无妨……
“我们义军要求的很简单,只要打开城门,我们定然是秋毫不犯,队伍里了兄弟想反正的,我们举双手欢迎,所有军官的军衔就地上浮一级,普通士兵也能连发三个月的军饷……”
“如果我们想走呢?”
几个大佬面皮微微抽动了两下,等到李易中再次张口时,这才又老神在在的闭起双目继续养神……
“想走的话我们也绝不阻拦,无论兄弟们的队伍去哪,盘缠粮饷定然给足……只是有一点,成都城内的粮仓和军火库,你们不能动!”
多隆斯看着李易中一副淡然的口吻,仿佛在市场里买菜一样,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的冷笑,只是想到来之前上官对他说得话,这才强自压下了心头的火气,皮笑肉不笑地接过了话头,“按照你们城外那帮土鸡瓦狗的行头,我们只要再坚持十天,恐怕你们便会不战自溃,到时候,什么粮仓饷银还不都是我们的,我们大人有好生之德。可你们却是得寸进尺了!”
“是么?”李易中端起茶杯,不慌不忙地小酌了一口,这才将杯子轻轻地放在了桌上,看着哥老会那几个不动声色的老鬼,忽然仰头哈哈一笑,“恐怕你们大人却不会这么想,我们在城外只需不动,不出三天,城内必乱,到时候。我怕那些粮饷你们有命拿却没命花!”
“这么说。是谈不拢了?!”
“按我的性子,本来就不想谈,只是家师毕竟是洪门的长辈,看在几位袍哥大佬的面子上。这才让我来红楼坐坐。将军今日不谈。再过几天,怕是想谈也没得谈了!”
“呵呵,我倒想看看。你们是……”
多隆斯将茶杯重重地顿在了茶几上,准备撂下几句狠话,只是不等他转身向外走去,便见到门口忽然跑进来一名清兵,有些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不等他张口呵斥,却已急忙将一封信笺塞到了他的手上……
多隆斯脸色微微一紧,有些狐疑地拆开了信笺,却只见白色的信纸上只写了简单的十二个字:“家中一切安好,望君早日归来……”
“混账,你们这是要造反……”
李易中伸了伸手,止住了多隆斯的暴跳如雷,随后在极为袍哥大佬诧异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地侃侃而谈道:“我们早就造反了,只是你们还一直抱着幻想,这种掉脑袋的事情,难道还真能有tm退路么,这一点不光我们同盟会的兄弟明白,就连袍哥会几位大佬也懂,将军今天坐在这里,这才有着跟总督一样的优待,换做别的时候,恐怕还轮不到你跟我说话!”
“你们也太放肆了……”多隆斯先是忍不住高喝了一声,可随后却终于颓然地坐回了座椅上,看着几个脸色同样难看的老家伙,忽然有些恍然地笑了起来,“哈哈,原来你们几个老家伙也被人家耍了,难怪事先一点风声都不透,这么看来,竟然被人家把下面的人都带进了谷里,如今也没了退路……”
“我说这位兄弟,贵盟这么做,未免有些过于下作,今日本是说好要三方和平解决成都的纷争,可您这么干,可是有些太不地道了……”
李易中看着哥老会的大佬容叔终于睁开了双眼,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爷叔此言大谬,如今在成都城里各位官爷府中闹事的,可都是您手下的几万袍哥,跟我们同盟会没什么关系,至于说退路,难道大家觉得还有路可退么?”
说到这里,李易中脸上的笑容一敛,‘啪’地一声将手上装着滚烫茶水的杯子生生从杯口处掰下来了一截,轻轻地甩在了桌子上面,“实话跟你们说吧,这一次的行动,我们已经足足准备了五年,就在我跟你们在这废话的当口,不单军火库被我们的人拿了下来,就连南门,如今恐怕也被打开了,或许在你们眼中,我们这些武人都是没脑袋的莽夫,但在家师的算计之下,成都今晚就要易主!”
“单凭你们这种绑票式的行动,难道就不怕日后再有反复?”
“草,绑票?”李易中撇了撇嘴,随手从身上掏出了一叠银票,“你们见过绑票还给人家钱的么?告诉你们,这叫特种作战,斩首行动,别说你们有千军万马,就算是藏进了这几百万人口的成都里,我们照样在一天之内取你们的人头!”
多隆斯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撇了那几个同样神色慌乱的大佬,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股子悍勇之气,“成都城归你们,但队伍我们大人必须带走,一应粮饷和军费,都由你们同盟会出,别忘了,你们虽然高手众多,可身手再强,也不能无视我们手上的家伙,惹急了老子,就在这成都城里放把火,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
“这么想,就对了!”
看着有些狗急跳墙的多隆斯,李易中脸上忽然又变得一团和气,将桌上那一叠大面额的银票轻轻地摊成了三份,然后才笑眯眯地继续说道:“粮饷都不是问题,这里还有我师傅送给贵军的安家费,不过能带走多少,就要看你们自己的实力了,早就听说将军身边有几位高人,今日不如就来搭把手……”
说到这里,李易中身后已经站出来了三个年轻人,“怎么样,挑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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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二章.定成都
“戒爷,过了这个转角,就是南门了!”
“那还等什么,直接动手!”
戒看了看周围一脸无语,扭头将斗篷上的帽子戴了起来的特工们,心里不觉有些火大,只是等他看到这些人在短短的几秒钟内,便列出了表面松散实则极善突击的锋矢阵型后,脸上又难以抑制地露出了一丝无奈和赞赏。
这些人,实在是训练有素,难得的是还都经过他自己的用心栽培,无论是拳脚功夫还是对暗劲的控制都已突飞猛进,虽然对杨猛的忠诚仍是无人可比,但在这种针尖对麦芒的关键时刻,往往会给人极大的惊喜。
当然,戒之所以要直接动手,只是懒得与那些守卫纠缠,若是他们自己就能解决得更完美,他这位国术大师自然也乐得偷懒。
街角转过,一群穿着清军褂衣的守卫们正在火把的照耀下,明晃晃的把守在城门口处,尽管一个个看起来有些灰头土脸,可当他们看见戒与身后这群穿着神秘的特工时,不觉本能地做出了警戒姿态,并远远地喊了起来,“站住,干什么的?”
“袁中堂家金牌密卫想借路办事,还望兄弟们行个方便,这里些许意思不成敬意,拿给兄弟们买些酒食!”
为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稚嫩,可偏偏言谈举止却让人感觉说不出的老练,不等那为首的管带拔刀示警,他已经远远地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甩了过去。
管带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随后被钱袋的分量打得一个踉跄,只是等他将信将疑地把钱袋打开后,一下便被钱袋里面那赤金色的袁卫腰牌和一水的马蹄银晃花了眼睛,“啧啧,既然是袁中堂家的金牌密卫,哪里还用这么客气,只是这两天外面乱党气焰嚣张,诸位如果真要出去,只能从墙头溜下去,还望兄弟们海涵……”
“这是自然。大人如此义气。待回程时兄弟另有重谢!”
周围的守卫们惶恐的脸上渐渐轻松了下来,因为他们从管带近乎谄媚的口气中,感受到了沉甸甸的油水,等到戒与身后二十多人平静地走到城门的时候。那些守卫已经在管带的招呼下备好了吊索……
“事急从权。兄弟……啊……”
那管带刚刚将钱袋塞进了腰中。便只见一个白皙的拳头忽然出现在眼前,不等到口中惊呼发出一半,转眼便觉得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动手!”
听见众人齐呼一声。戒不觉嘿嘿一笑,只是当他看到几个守卫本能地举起了步枪时,却又忍不住护起了犊子,就在四处火光乍起的瞬间,他粗壮的双腿便猛然一蹬,便好似闪电一般地冲进了人群……
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响起,可却丝毫无法阻滞戒鬼魅般的身影,那身影看似简单蛮横,实则诡变多端,每每与人略微接触一下便会迅速分开,而被他贴到近身甚至只是从身边闪过之人,不是被重如铁锤的拳脚打得骨断筋折,便是被戒蒲扇般的手掌直接拍打或斩击在头颈处,转眼昏厥倒地……
“鬼啊!”守卫们一阵鬼哭狼嚎,偏偏又无法逃出那些手持利刃的特工围剿,最让人觉得无语的是,那些本来身手极佳的特工们,每当遇到有些棘手的对手时,第一反应竟然是举起另一手上的手枪……
砰砰砰……
几次看似凌乱的枪火交击,却比守卫们手上的步枪快捷了不知多少,加上他们好似山猫的动作实在太快,等到剩下的守卫战战巍巍地集中到城门根下面,强撑着没有瘫倒地对峙起来的时候,地上已经倒下了近乎六七十人……
戒撇了撇嘴巴,小心地闪到了远处,看着为首的特工一人走了出去,“小命儿是自己的,城门是朝廷的,放下手上的步枪,我不动你们……”
地上一群哀兵,好似死了爹娘般的狼嚎惨叫着,加上这极为直白的话语,剩下的守卫顿时没了争胜斗勇的心思,眼见着对手几乎是毫发无伤地举起一柄柄德国驳壳枪,几个胆子小些的少年顿时本能地将步枪丢在一旁,双手抱头地趴在了地上……
啪啪啪……
有人带了头,后面的人自然更加懂得该如何选择,等到一杆杆步枪堆成了一小堆后,所有的守卫已经没有一个站立不动的。
“很好,你们几个拿上带几个人,去把城门给我打开,按照院长定下来的暗号不停转动火把,你们几个,监督他们把所有伤员都抬到城门右边的墙根哪里,能动的人赶紧自己走……”
仍是那听起来有些尖锐的声音,可如今在守卫们的耳中却好似天籁一样,不等特工们催促,他们早已互相搀扶着向一旁跑去,直至城门中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时,这才算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好家伙,一身洋式的装备,看着比咱们川军厉害了不知多少!”
“废话,人家要是不厉害,能二十几个打咱一百个还毫发无伤,老实蹲着,别让人转头又抓了壮丁……”
“厉害!”看着百多名眼中的川军精兵,就这么被二十多人轻松端了下来,与杨猛一同进城的哥老会总扛把子侯宝斋终于是心服口服,由衷地赞叹道:“想不到,军长一出手,便轻而易举地进了成都,这手下精兵不单功夫厉害,就连枪法也是顶尖的好手……”
“军火库和城门这边的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至于成都城内其他几条锋线上的人手,大部分只是佯攻,至于你们哥老会,人数虽然众多,但装备上不去便只能算是炮灰,接下来这后半夜。才是真正打得艰苦的时候……”
杨猛拍了拍众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分析起成都的形势,等众人说到另外三处城门的清兵时,他也难免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那边应该还不知道城门和军火库已经丢了,咱们暂时就不要去动他,凭我们现在的兵力,即便对手发现了,守住这里是没什么问题的,关键在于,诸位麾下的精锐换装的速度有多快!”
张捷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对着杨猛拍了拍胸脯。“如果军长信得过我,便让我与龙兄手下的同志军先换装,毕竟都受过一定的军事培训,想来换装也能快一点。一旦换装完毕。就能有足够的兵力震慑住城中的清兵!”
“如果对手的决心超过预计呢?”
成都城内守军。大概有一万六千多川军,虽然这几天防守得有些不尽人意,可一旦被激起决心。恐怕很容易在城中正面突破,如果这边的军队换装后战力仍然没有大幅的提升,恐怕连这处夺下的城门都有可能再次丢掉,到时候,整个成都的局面就等于是完全溃败,所以,也不由众人不小心对待。
杨猛点了点头,决心让张捷先与龙鸣剑先行换装,然后这才淡然地对侯宝斋说道:“我在后楼里设了局,全力拖延了城中清兵和哥老会几位爷叔,如今既然还没有传来不好的消息,想来是金弹策略已经起了作用,否则,恐怕你们哥老会早已在城中自相残杀起来,成都这么大,只要我们能将声势一下子造起来,即便清军能够集结起所有的兵力,也不过只能勉强自保而已,在这个当口,兵力就是手上最大的本钱……”
“原来军长是打着咱们袍哥的主意!”
侯宝斋双眼微微一缩,忽然明白了杨猛真正的意图,只是对于他来讲,如果能够借着这个机会振臂高呼,一统成都城内十万袍哥,到时候任谁也再无法将他从哥老会总扛把子的位置上赶下去,甚至将来在这川军军政府中,也会占据绝对主导的地位……
所以,就在同志军全速换装的同时,针对成都十万袍哥的‘合流’行动,也在所有人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如星火燎原一般撒开的燃烧起来,等到那几处城门的清军反应过来的时候,侯宝斋麾下分出去的七千袍哥,已经变成了七万……
一群群拿着木棍长矛的黑衣袍哥们在成都城内四处奔走,每每在他们呼喊吆喝经过之处,人流便会再次增加,如果说七万支火把还让人不够绝望的话,那么,当十多万支火把都闪烁在夜空中的时候,整个成都不觉都已经沸腾了起来。
面对着这恐怖的人流,据守在城门的几处清兵不免都开始觉得绝望起来,虽然他们手上的枪炮仍然保持着蓄势待发的姿态,可当这么多的袍哥如蝗虫一样的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即便是最勇猛的将领,也不敢下令开枪。
至此,杨猛的战略意图终于完全达成,利用黑暗与人心惶惶的盲从心理,成功打破清军集结会师的后手,使得他们不得不继续屈服于地形而分兵,等到其他三路换装过后的同志军,手持着步枪和迫击炮来到清军阵前的时候,那些已经接连收缩了两次防线的清军,终于面临着无路可退的绝境……
与此同时,红楼中故意输掉赌局的李易中也终于让开了出路,将那一叠叠可令人智昏的金弹送给了清军,并招呼着失去了斗志的多隆斯一起向他驻守的西门走去,等到看见路上这恐怖的人流,和那只装备了步枪迫击炮的庞大兵力之后,投诚反正这种提议从多隆斯的口中率先提出……
有了西门的经验,东门、北门自然也都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尤其在哥老会的跑哥们开心地缴获了西门清军手上的步枪之后,这恐怖的人流顿时变得再次沸腾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最为顽固的哥老会大佬,也不得不承认杨猛的战略战术极具魄力,简直就如同摧朽拉枯,将敌人从心志到灵魂都完完全全地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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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三章.大势
昏暗的阳光穿透成都天空中的雾气,照射在有些萧瑟的总督府上,尽管府邸内外仍有三千荷枪实弹的精兵,可面对着黑压压的人流与无尽的火把,平日里一向车水马龙的总督府,不觉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一夜之间,整个成都几乎已经易主,投诚的一万川军在没有了那些满蒙军官的压制后,又经过埋在军中的会党及同盟会员们的反正,如今也渐渐地摆正了自己的心态。
接近十万人默默不语,眼睁睁地看着杨猛在戒与李易中几人的陪同下,闲庭信步地踏上了孤岛一般的总督府,气氛不觉变得愈发的格外凝重起来……
“来人……止步……”
一个身穿牛皮铜铆甲胄的中年将领,强撑着对着杨猛喊话,尽管身后有着总督府中这三千川军,可面对着携大势而漫步来的杨猛,即便他这种身经百战的悍将,不免也觉得一股巨大的气场,好似排山倒海般地扑面而来,让他在惊慌中又走了一步昏棋……
“举枪!”
咔空……
整齐划一的拍打枪托及平举步枪的动作,在空中发出了两声沉闷而又巨大的声响,只是这动起来的,却不单单是总督府中的三千川军,同时还有肃立在杨猛身后,刚刚装备了几万支步枪的同盟会员及意气风发的袍哥们!
咕隆!
几声听起来有些突兀的吞咽声,在三千川军的军阵中发出。不单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更加重了人心中的恐惧,随着杨猛再次沉稳地迈出了一步,那携大势而来的巨大威压顿时让士气沉到了谷底的川军们,有些慌乱地纷纷将枪口转朝地面并向后退了一步……
“赵大人,三千川军兄弟的生死,就在你一念之间,你觉得还能躲多久?”
杨猛声音淡然,可听在众人耳中却如雷贯耳,在这人潮气势汇集的节点之下。杨猛自己都被这直射人心的声音吓了一跳。撇了身后神色复杂的戒一眼后,心里对空曾对他说过练拳的最高境界-‘练虚合道’,忽然有了一丝的明悟。
这个道,自然不是天地自然的大道。但却是十万军阵中凝聚中的民心和大势。属于人道的精神。但如将身心与这大势融合,并集中在一人身上爆发之后,其效果甚至还要胜出天雷滚滚的自然天道。
杨猛的气血如汞缓缓上行。使得原本有些发黄的面庞宛如紫铜,等到整个心神与身外的那股大势融合之后,心脏精窍则好似翻江倒海一般疯狂颤动起来,眼见场内场外十万多人注视着自己的异样,杨猛忽然灵机一动,好似长鲸吸水般地长长地吞了一口气息入腹,随后利用肺部的收缩膨胀之力,使得整个身躯的肌肉好似巨灵神一般膨胀起来……
“原来这才是人定胜天的奥秘,所谓练虚合道,不过是借势借力而为,只是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真有这样的傻子,敢将这人道大势的精神,完完全全地融入自己的拳术和武道信念之中!”
戒的心中思绪如潮,先是也想到了炼虚合道的奥秘,随后竟然比杨猛还要绝然地将精神彻底融入了周围这股巨大的人道气势之中……
“既然你能做得,没道理我就做不得……”
戒的身体开始摆动,随后双眼中出现了令人无法解释的变化,那一对乌黑的瞳孔先是微微向内一缩,接着便涨满了整个眼白,看起来好似两枚黑色的宝石镶嵌在眼眶之中……
呼呼……
一股长长的气息如长剑般从戒的口中喷出,随后体内鼎沸了几十年的气血,忽然开始极为自然地向着肾脏集中起来,等到肾脏因为这巨大的气血激荡开始了难以形容的高速运动之后,他的呼吸乃至心跳不觉也变得愈发地急促起来……
扑通扑通……
“咦?”杨猛被戒滚雷般的心跳从大势中惊醒,随后有些无语地发现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拳道杀星,竟然比他还要彻底地将所有的意志和精神,都完全融入这众志成城的人道大势里面,将原本凶戾有余正气不足的拳道精神,生生地向着这一团团充满着希望与生机的精神上一点点变化起来。
“你这算是改头换面还是孤注一掷,差距如此明显的拳道精神,一旦扭转得不够彻底,恐怕便会陷入走火入魔的状态……”
戒的双目紧闭,只留下一道缝隙闪动着黑色的光泽,仿佛没有听到杨猛的喃喃自语,只是好似破风箱般的沉重呼吸,才将他此刻真正的状态表白得一干二净。
“借着大势逼宫,竟然让赵某没有丝毫翻盘之力,今日见了几位,才知道究竟何为人杰,有此对手算计,赵某输得不冤!”
就在总督府外气氛愈发凝重的时候,一个有些枯瘦的身影,终于缓缓地从门窗紧闭的总督府中缓缓走了出来,在他的身后,正是被抓入大牢里十几天的保路同志会会长蒲殿俊等人。
“赵尔丰!”
“杨猛!”
“人我放了,我手下的将士却是无辜,要杀要刮随你!”
看着这个平定藏边三千里国境线,在后世贬大于褒的一品封疆大吏的风骨,杨猛笑着摇了摇头,“说清楚,人是我们自己接来的,可不是你放的……只是你能让这三千精锐缴械投诚,你的功绩便轮不到我来平定,是非对错或许后人将有定论,对我来说,你安然无恙,对革命军对四川都是件好事,只是希望日后四川时局如有反复,你也莫要轻易便被小人利用,我能做到的便至于此了……”
“杨先生好气度,赵某心服口服,川军的兄弟们,安心放下武器,这位杨先生可是享誉海内的国术大家,兄弟们跟了他,日后总算也有个前程!”
整个成都内的形势,可谓百转千回,虽然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可想想却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只是对于赵尔丰来说,一边是携成都十万军民,燎原之火大势已成,若是再横生枝节恐怕只有粉身碎骨,一边又是效忠了半生的清廷轻易罢黜自己,不但不想着如何挽回这西南危局,偏偏仍急于争权夺利,让人实在是心寒至极再难有回天之力……
“川军的兄弟们,看看我身后的十万乡亲,其中便可能有你们的父母亲族,还有守在四门的袍泽,如今也照样当兵吃粮,同样是当兵,你们拍拍心口问问自己,到底是想给那暗无天日的朝廷做狗,还是愿意给这同吃三江水的父老尽孝尽忠?”
杨猛放弃了将赵尔丰软禁起来的想法,便这么当着他的面,对着那三千刚刚缴械的川军振臂高呼,起初或许还有人心里觉得有些逆反,可当他们看到以往的同袍如今也有不少仍拿着枪炮,而那十万举着火把原本虎视眈眈的民众,也在杨猛的高呼中神情沉静下来,这些经历过沙场征战都不曾服软的汉子们,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一下便软和了下来……
杨猛对着侯宝斋挥了挥手,示意他将这一地崭新的枪炮收起,然后这才继续慷慨激昂地说道:“从道光到光绪,从慈溪到宣统,这洋人一再欺辱压迫我大汉子民,大好河山转眼便在满奴的软弱之下破落败亡,我辈炎黄子孙,便甘心做那建州匪奴的万世奴才?”
“不甘心!”
“想我泱泱华夏五千年,却因为这家奴天下的满洲贼,在世界被蒙上了东亚病夫之耻号,被那些道貌岸然的洋夷倭寇祸害了几十年,我辈如不奋起抗击,后世子民恐怕要被奴役百年、千年,这朝廷不堪一击,天下就该是我辈革命党人,如革命党不堪一击,天下就会仍被朝廷把持,这天下,绝不能没有咱们的事!”
看着十万军民的眼中,一个个渐渐冒出了愤怒的火花,杨猛一个箭步窜到了总督府前的旗台上,不等众人欢呼,便一拳将那手臂粗的旗杆打成了两截,“我辈今日之革命,虽然要流血要牺牲,但我相信,我辈今日流出的血汗,日后才能换回后世子孙不被奴役被尊重!”
“不奴役,要尊重,不奴役,要尊重!”
“眼下成都大局已定,革命之火势必燎原,在这种情况之下,那满人虽然要反扑,可我相信,咱们川人绝对不是孬种,只要咱们自己抱成团,管它什么狗屁朝廷的苛捐杂税,任他什么洋人列强的剥削欺凌,我们便挺起腰杆将这一切统统打碎,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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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四章.端方
“袍哥会十万兄弟,除了精锐选一万入川军外,其他的,最好挑年纪相当的好汉,转入成都地方维持秩序,至于四川总督的位置,便由蒲兄来暂代,待日后光复全国之后,再实行民选!”
四川总督府内,杨猛与蒲殿俊、罗纶、龙鸣剑、侯宝斋、张捷先及王天杰等第一军的骨干,正围着王亚樵送进成都的修订版西南军用地图,在圆桌前不断地议论着整个西南的军情。
让人想不到的是,作为此次武装暴动的最高军事长官,杨猛竟然丝毫没有插手四川总督的意思,在商议日后成都的布防及川军新兵训练等事宜的同时,看似随意插入的几句话,便不着痕迹地将这次革命起义所得的最大利益让了出来。
侯宝斋几人面面相觑,身上微微一震,随后脑海中本能地高速运转起来,尽管在座之人都是为了推翻清廷的革命党人,可若是说对掌控拥有几百人人口万里天府的四川总督之位毫无想法,那么就未免有些过于虚伪了,可偏偏眼前这个昨晚运筹帷幄于倾夜之间的国术大师,竟然在不经意间,又给他们上了意外的一课。
“杨军长居功至伟,伯英怎敢窃据高位,还望军长收回成命……”
杨猛抬起头看了看有些惶恐的蒲殿俊,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又在王亚樵在一旁对照着军情的提示下,在地图上用红笔画出了几个地方,极为严肃地与众人说道:“我这人不喜欢麻烦。政事并非我所长,所以诸君也不必多想,眼下虽然成都已定,但邛州、新津、雅州、荥泾、大相岭及西昌地区和川西北各族人民仍在浴血奋战,若是想彻底坐实**的大势,还要考虑端方从湖北带进四川的那两标新军!”
众人见杨猛脸上丝毫不似作伪,心里这才在敬佩中微微一定,只是随着目光转至杨猛画在地图上那些密密麻麻地符号与红色的箭头后,只觉得头皮微微有些发麻。
“这都是最近收集到的情报?”
放在桌上的,是由上海武备学堂及军机处纪要局最新勘定的西南军用地图。在经过王亚樵携中情局特工暗中走访了全川之后。已经被列为高度军事机密的西南军情布防及分析图。
众人看不懂这十分专业的军事兵力布防图,但却可以从地图上面一处处详尽的数据与清晰明确的行军路线中,感受到这其中所耗费得巨大兵力财力以及让人无处遁形的谍报能力。
让人更加从心底觉得敬畏的是,眼前这位看似文弱的年轻人。上海滩第一风云人物、中华铁血锄奸团团长王亚樵。在面对杨猛的时候。竟然执得也是毕恭毕敬的弟子礼,如此看来,难怪人家丝毫不惦记这四川总督的位置。转眼便将目标放在了内防空虚的湖北,想来凭着人家身后隐藏着的实力,即便将来逐鹿中原,恐怕也绝非不可能之事情。
“我等虽然略知军事,但毕竟仍是纸上谈兵,不如就请军长直接安排防区和其他要务……”
看着一向以知兵著称的张捷先和龙鸣剑都忽然变得恭敬起来,杨猛便知道这场戏并没有白唱,虽然无法完全避免未来的成都兵变,可总算在这几人心里埋下了敬畏的种子,“我一向只看大略,具体战术的操持,平日里一向都是由亚樵来掌控,就让他来给我们讲讲吧!”
“是!”
王亚樵微微地颔了颔首,随后胸有成足地随手拿起一只竹棍,在那张地图上指指点点的说道:“红牌楼这里地势独特,恐怕会是今后整个成都战区防线的薄弱环节,而西昌和川西因为路况险要,所以反而不容易被清军突破,如此一来,只要把我们手上的兵力,集中在犀浦与沿江一线,便足以防住端方的湖北新军……”
“端方手上,有两个标建制的新军,与我们任何一路的兵力相同,但战斗力必然要高出我们不少,如果他集中火力突破一个点的话……”
王亚樵摇了摇头,对着比较谨慎的龙鸣剑笑了笑,“四路大军首尾呼应,若是我便不会这么冒进,诸位只要按照我给出的四个阵地,任选一个地方驻防即可,说不定,那端方手下的新军到时候会拨乱反正……”
“恩?”几人仔细地看了看地图,对王亚樵的话渐渐有了些眉目,除了手上人手过多的侯宝斋,其他人已经纷纷选定了自己的防区,“这边端方一旦打完?咱们是要撤防还是换防?手下那帮龟儿子太多,一下却是难以安排得妥当!”
杨猛对着王亚樵笑了笑,随后对侯宝斋说:“袍哥兄弟们太多,我手上倒还有个大活儿,就看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活?”
“在攀枝花和西昌地区的米易、德昌、会理、会东、盐边、盐源、冕宁和喜德这里,是一片大矿区,估计产量还在目前世界知名矿区之上,现在只有一些少数民族在做拾荒式的开采,如果你能组织人去那里开发,今后就算你哥老会的势力范围,每年交五成的矿水抵税,其它的我也可以照市价收购……”
说到这里,杨猛抬头又对其他几人笑了笑,“别说我不照顾你们,如果现在让亲族进驻开发这里,未来的受益,可不是几座商铺能够比拟的,何况……”
“何况这有了充足的钢铁,咱大西南的工业乃至军工业就算是有了最大的基础!”
“对!”杨猛拍了拍手,在众人有些殷切的目光中,叫来几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让他们将手上的契约纷纷递给了几人,“这处铁矿之大,超出了各位的想象。大到完全可以作为整个西南军团日后的生命线,所以,你们自己开采或与商会合作都可以,但要首先保证,所有攀枝花铁矿的流出和集中冶炼,必须通过总督府……”
“我赞成!”
蒲殿俊一脸兴奋,率先举手表了态,作为新任的四川总督,他自然明白杨猛此举,算是将眼前这些职业军人和四川地方商人集团的利益完全栓在了一起。日后即便清军再有什么反复。也不用担心从内部出现问题,至于其他几人,几乎也在明白了这一点的同时,纷纷痛快地签下了杨猛准备好的契约。
与此同时。在清廷的严令之下。钦差大臣端方。正带领着湖北新军第八镇从宜昌坐兵轮驰往重庆,然后沿旱路转道前往成都。
端方此人,乃是维新派中为数不多能得到慈禧赏识的能臣。立宪五臣之一,鼓励学子出洋留学,开女人留学之先河,一向被誉为开明人士,被清廷视为有学有术之能臣,其名望曾一度盖过袁世凯,并在宣统元年出任直隶总督。
让人觉得好笑得是,这样一个位极人臣的一品大员,竟然因为在慈禧出殡之时派人拍照留影,而小德张以惊扰隆裕皇太后的罪名罢官,直至保路运动爆发之后,才又被摄政王载沣重新启用。
端方经略地方多年,深知民怨之力,所以,在他入川之后,为了平息各地民愤,率先以钦差大臣的名义沿途县镇发布钦差告示:“蒲罗九人释放,王周四人参办;尔等哀命请求,天恩各如尔愿;良民各自回家,匪徒从速解散;非持枪刀抗拒,官军绝不剿办”。
在清末时期,端方的这种开明和平的姿态,是极为难得的,在那些乡绅的眼中更是恩威并施之举,所以,在保路运动最初的阶段,这钦差告示还是颇具效果的,但让端方觉得难以置信的是,就在他入川不过十几日后的时间里,前方便豁然传来了成都被“保路同志军”攻克的噩耗……
“后方重庆,被乱党所据,前方万里沃土,倾夜之间便冒出了十万乱军,如此局面,可谓进退失据,四顾茫然,中堂不如于资州现行驻扎,一来小心整顿军伍,二来则静观其变……”
端方进军成都时,为稳定军心,极力笼络部下,但在如今这种大势之下,仍然难免进退两难,所幸他的威望在清廷可谓极高,所以新军中几位高级军官乃至幕僚,仍是尽心尽力地为他出谋划策,只是任由这些高层打破脑袋,也绝然想不到在这新军之中,一股巨大的暗流早已涌动难制,等到成都被攻克的消息传遍全军之后,整个军队更是变得人心惶惶……
“处长那边传来消息,院长已经平定成都,号召天下各省独立革命,推翻清廷,按照之前的布置,就等武昌那边动手!”
端方企图在资州静观其变,可军中的革命党却已得知**的消息,在中情局几位特工的鼓动之下,那些担心失去“反正英雄”政治资本的同盟会员和华兴会员们,自然是积极响应,并开始大肆在军中进行策反行动。
让人觉得意外的是,原本属于高危工种的反正工作,在这种大势之下竟然进行的非常顺利,那些只想回到湖北的官兵们担心回去后无法洗脱入川镇压革命的骂名,于是便在主动“自明心迹”的心态下,与那些想着占据‘革命首功’的革命党们一拍即合,最终确定待武昌起义之后,以“种族革命”为号召,用小队突袭的方式杀死端方兄弟,将首级送往武昌或直接投奔成都,以向新政府“邀功求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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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五章.抓捕
“孙武同志在汉口俄租界宝善里试制炸药失慎,引起意外爆炸,孙武同志面部及右手炸伤,现已被送往法租界同仁医院友人徐凤梧处藏匿医治……”
“什么?”
1910年10月9日,湖北新军文学社社长蒋翊武刚刚向官长托词告假,从岳州赶至武昌小朝街85号军事指挥部,便听到了一条让人惊讶的噩耗,只是不等他将这条信息消化完毕,一道清冷而有有些陌生的声音却忽然在房中响起……
“除此以外,所有有关本次起义的旗帜、袖章、关防、文告及起义名册等,均被俄国巡捕房搜去,并将当场抓捕的刘同等六位同志一同引渡至总督署……”
“这么看来,清廷必然已经开始按起义名册四处索捕,形势危急……”
熊翊武顿了顿足,有些恼火地想到起义的难度恐怕会越来越大,只是等他心神略微一定下来之后,这才发觉房间中多出了一个陌生的女子,“这位是?”
“这位女同志来自黄兴先生直属的谍报机构-中情局,是八卦掌宗师宫宝田的二女,宫二小姐!”
这时,文学社中的总参议刘复基及王宪章、彭楚藩、蔡大辅等人连忙站了起来,为蒋翊武解释道:“孙武同志受伤转移和起义秘密泄露的情报,正是宫二小姐及时送达的,在你来之前,大家正在讨论提前起义的计划!”
“哦?诸位以为如何?”
刘复基看起来态度有些坚决,事实上。作为起义司令部的总参议,他的主张一向也被众人极为看重,“与其坐而被捕,不如及时举义,成败利钝,非所计也,为免革命同志损失过重,我提议今晚便提前起义!”
“附议!”
“附议!”
“如此,便请刘复基同志草拟起义通知,于晚12点城内外同时举事。以城外南湖炮队的炮声为号……起义部队。左臂系白布为标志,只是如今形势不妙,消息恐怕难以全部转达!”
众人紧急讨论了一番之后,蒋翊武立即以总司令的名义。下达了“十条十款”的起义令。并嘱咐龚霞初等人用复写纸誊写二三十份。准备在下午4点之前,由专人分送到各标营代表及机关中,只是在准备送达南湖炮队时。忽然遭到了宫二小姐的反对。
在中情局中经历了一年多的历练,宫若梅看起来,气质要比以往内敛了许多,但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却让人不得不深思其话中隐藏的深意,“南湖炮队因前段时间的排查,如今仍在清军严密监控之下,为保证这份情报安全送达标营代表手中,这份差事就交给中情局吧!”
“也好!”蒋翊武点了点头,随后抽出一份情报递给了宫二小姐,“事关全局,便摆脱给宫二小姐了!”
“时间已经不早,我这就动身,此处估计已经不再安全,为了保证起义的顺利进行,还请诸位早早脱身!”
宫若梅站起身来接过情报,转身便向门外走去,只是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这才略为停顿了一下,扭头对蒋翊武和刘复基严肃地说了一句,“何况,据我们的内线消息,你们起义军中,大概隐藏了20多人是清军的卧底,如果不将他们挖出来,今晚恐怕难以成事!”
“时间紧迫,恐怕难以一举肃清,形势败坏至此,一旦行动过激,恐怕正中清狗的下怀!”
宫若梅微微地了愣了一下,随后对回话的刘复基点了点头,“既然你们也清楚这其中的风险,那我便不用多说,只是如果起义开始之后,我们的人会主动暗中拔掉这些钉子……”
众人脸上神色各异,看着宫二小姐单薄的身体快速消失在视线中后,这才不觉本能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此女话语不多,但其身上却散发出令人压抑的气场,尽管没有见到此女动手,但从这副强大的气场中,便足以可见其身上的功夫到了何等境界!
“这国术高手的气场与威严,果然不是业余武者能够抗衡的……”
通知一一发出,刘复基不觉微微松了口气,看着蒋翊武等人与自己一样,耐心地守候在桌旁等待各营起义,毫无动身的意思,他不觉又想起了宫二小姐的话,“时间不早了,虽然指挥部需要有人驻守,但宫二小姐说得对,这里也最危险的地方,不宜人数太多,几位不如早早离去!”
“复基此言甚是,诸位早早脱身,待晚上炮声响后,我等再于楚望台上聚首也不迟!”
蒋翊武点了点头,也开始催促其他同志离此险地,但众人此刻没有接到各营的消息,反而一个都不愿离去,最后无奈,只有给刘复基又打了个眼色。
刘复基的目光,巡视了一下房中诸人,斟酌了一下之后,又诚恳地劝道:“孙武同志如今生死未卜,邓玉麟、陈磊去送情报亦是险事,咱们革命者虽然不怕牺牲,但可以避免的危险自当尽力避免,何必让敌人一网打尽了呢,你们几个,赶紧给我离开!”
经过众人一番议论和推辞,最后总算离开了十几个人,只是等到深夜之后,指挥部外忽然传来阵阵紧急的敲门声……
“你们赶快翻越楼窗逃走,我先去拖延一番。”
刘复基反应最快,不等众人反对,他已经手持炸弹冲出房门,听得清军从楼下破门而入,这才在楼梯口将炸弹丢出……
让人奇怪的是,炸弹虽然投出,可却没有爆炸的迹象,等到刘复基发觉手上的炸弹隐隐有些不对的时候,楼下的清军已经趁势蜂拥而上,“抓住他!”
砰砰砰……
几声突兀的枪响,将涌上楼梯口的清军轻松放倒了几个,只是枪声虽然急促,但却仍显得有些孤掌难鸣,尤其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虽然大多清军缩着脑袋向后逃遁,可却也有人极为冷静地转身开火,等到砰砰砰的枪声忽然停止之后,一个身影不觉从枪火在空气中留下的光痕中摔落下来,“向南边跑,有人会接应,告诉接应的人,局里出了内奸!”
刘复基看着倒在怀中的陌生男子,心里不觉一阵悲哀,看到房中众人已经纷纷跳窗而走,索性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有些倔强地拉开手上的炸弹引线,疯狂地扑向了楼下的清军……
…………
让人绝望的是,炸弹依然没响,更让人绝望的是,当刘复基被清兵捆成一团推出楼梯的时候,这才发觉牟鸿勋、陈宏诰、龚霞初竟然也在楼下一道被捕……
“你是干什么的?”
蒋翊武跳窗脱逃的速度较快,但却仍在胡同口被巡捕拦住,只是因为蒋翊武蓄有长辫,身上又穿着白布长衫,看起来好像乡野里的古板学究,所以抓住他的巡捕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便随意地将他独自押在花园里面……
蒋翊武先是微微一愣,虽然从巡捕那对快跳出眼眶的眼珠中,看出了几分端详,趁着后方清兵没有过来,连忙赔笑地说道:“长官,我是前面李家私塾的教书先生,晚上腹中有些饥饿,想着出来买点臭干子下酒,您看这是怎么说的……”
说话间,蒋翊武已经将袖子里的碎银全部掏出,不动声色地塞进了盛气凌人的巡捕手中。
“嗯,眼下城中宵禁,朝廷正在抓捕乱党,你这点银子可不够……”
那巡捕得了银子,正想着再多勒索一些,谁知身后忽然跳出一个黑影,在他的脖颈上狠狠地砍了一掌……
“宫二小姐?”
看着眼前这人高马大的壮汉,被突然跳出来的宫若梅一掌砍晕,蒋翊武在惊喜中忽然又有些惊讶起来,只是不等他继续说话,便见宫二小姐已经将手指放在了唇前,“嘘,南湖炮队已被全营软禁,先跟我逃出这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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