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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丹经残文     民国宗师txt下载     民国宗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零一章.奥皮音

    通过精窍快速激发心跳,提升全身脏器乃至气血的力量爆发,使得杨猛好似疯狂的蛤蟆一般,不住纵跳横行。

    两名日本军中的搏击高手,在使出了浑身解数也难以完全压制这种蛮横、强硬外加诡变的打法。

    每一次与杨猛的正面碰撞,都好像打在扎刺的刺猬身上,简直无从下手。

    幸而两人除了擅长日本实战剑道以外,对这种凶险的贴身打法也不陌生,当感觉无法对杨猛造成致命的杀伤后,唯有尽力地将身体不住放远,力争将唐手流双飞剑术的优势发挥出来,逼迫杨猛无法顺利突破人群的围攻……

    短短的一分多钟,被杨猛反复冲击的特务们渐渐出现了溃败的迹象,若非外围的俄国士兵在押走安重根后,再次小心地对空档处射击,制造了更为危险的混乱,恐怕杨猛很可能在这群死伤惨重的特务中,杀他个三进三出……

    杨猛的耳朵轻微颤动,好像蜜蜂的翅膀产生了细微的共振,周围一切嘈杂的枪声、喊叫声甚至呼吸声,都被他尽收耳底。

    他的身体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精神自然也是高度集中,当一股强烈的危险感从心底深处油然而生的时候,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这种快速制造伤亡的打法,对于士气的打击十分明显,同样也使得身体在快速的爆发中,渐渐适应了那好似狂潮的心跳。

    配合这种致命的危机感。自然就使得杨猛的精神状态瞬间打破周围的桎梏,进入了那种莫名的抽离状态。

    这就好像溺水者在即将沉入水底之前,无限接近昏迷乃至死亡的那一刹那,尽管精神会在瞬间抽离,可体内的胆汁乃至肾上腺激素都会大量地分泌。

    嗡!

    在杨猛瞳孔猛然扩张的同时,整个世界也在瞬间静止了下来。

    不是绝对的静止,但却好似进入了一个慢动作的电影世界!

    “这才是打破虚空的真实场景,也是人体生理机能超限爆发的状态!”

    杨猛的脑海中念头迭起,可他的动作却愈发迅疾,当整个世界在眼中忽然放慢的刹那。他的身体也再次好像蛤蟆一样猛然弹起……

    伊藤博文的神态十分冷静。正在那两名军官的护卫下,向后缓缓地退去,即便当杨猛再次跳在半空中的时候,他也没有丝毫的慌张。彷佛此刻他并没有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一样。

    这个身形矮小的老人。很清楚像杨猛这种超级高手对他的威胁。已经远远超出荷枪实弹的枪手,只是能够在中日、中韩乃至中俄的国际关系呼风唤雨,伊藤博文的心态早已经锤炼得波澜不惊。

    何况。作为世界上最顶尖的政客,他的骨子里也有说不出的自信和尊严处于这种境地之下,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类在面临死亡的刹那,会不经意流露出的恐惧、沮丧乃至灰心,作为代表着大日本帝国的首相,这才是他无法容忍的事情。

    所以,他向车厢撤退可以,惊慌失措却是绝对不能容忍。

    更何况,一边是超出了十步的距离,一边是触手可及的列车车厢,对于拥有着两名顶尖剑道高手保护下的他来说,已经可以松一口气了……

    然而,令他无法想象的是,这个距离对于旁人或许会成为障碍,但对于全力激发精窍的气血,使得浑身器官疯狂运动分泌着各种激素,使得身体瞬间进入了虚空状态的国术大师来说,却只是一个动念的功夫……

    唰!

    杨猛的双袖震荡,两柄短剑好像闪电般快发快收,沿途的特务甚至那两名军中高手都只觉得眼前寒光一炸,随后便彻底地失去了杨猛的身影!

    杨猛手上短剑如毒蛇吐信,脚下也是接连提出,两个倒霉的特务虽然因为距离,没有被短剑在头颈附近攒刺或划过,可他们相对距离更短的膝盖和小腿,却在杨猛阴险的鸡形踩踏下,变得扭曲断裂……

    这一个令人无法理解的突刺与冲锋,终究打破了人力的封堵,而在杨猛与伊藤博文贴身错过之后,那小矮人一般的老头原本几近停滞的动作,也终于在杨猛脱离了那种状态之后,变得正常起来……

    一次看似简单的突刺,竟然冲出了十米还多。

    凿穿了特务们的包围同时,也让杨猛的视野豁然开朗起来,尽管他的头上脸上瞬间便布满了疲惫的汗水,可在身后人群的遮掩下,那些举着步枪的俄国大兵,也彻底失去了有效的射击目标。

    呼……

    杨猛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息,脚下再次疯狂闪动,在接连跳过两节停靠的列车顶后,转眼好似大鸟一样翻过了火车站的高墙,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之中。

    噗!

    两名回过神来的军官齐齐吐血,却丝毫不敢耽搁地两步冲到了在车厢旁呆立不动的伊藤博文身边,“咳咳……伊藤桑……噗……”

    胸腹和手臂上的剑伤中,一股股丹劲接连爆发,震得两人胸内淤血再次喷薄而出,只是就在他们不顾自身的血雾浸染了伊藤博文的脸面,准备近距离观察老人身上的伤势时,瞳孔早已出现扩散迹象的伊藤博文,又忽然从极度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并情不自禁地轻咳了一声……

    嗤嗤嗤嗤……

    这一声微不足道的咳嗽,仿佛拉响了死亡的警报,当伊藤博文的口中出现第一滴血的同时,几十道激烈的血箭,也瞬间从他被刺得千疮百孔的身体中喷薄而出……

    在恐惧的刺激与血压的冲击下,这种爆发性的失血顿时让周围的空气化作一团血雾,等到两名军官在惶恐中瘫软在地的时候,他们这才看到伊藤博文的脖子上,也缓缓地沁出一道细如蛛丝的血痕……

    噗通……

    老人银白的胡须连同脖颈,被一剑斩断,而直至他的头颅落地这段时间,他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的惨叫……

    “这tmd就是中国人所说的‘功夫’?!”

    俄国财政大臣科格夫佐夫,有些难以置信的惊呼起来,随后与中东铁路副总裁恩切利、哈尔滨自治会议会长兼董事会会长贝尔格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站台上乱成了一团,可他却丝毫没有站出来维持秩序的想法,这个经历过无数严酷斗争的沙皇近臣,显然被刚刚杨猛那鬼魅般的突刺与冲锋惊吓得不轻,同时也从伊藤博文比替身更为悲惨的死相中,感受到了一股令人战栗的恐惧……

    “难道这就是中国人所说的武夫一怒,血溅五步!”

    贝尔格在一旁踌躇了一下,随后有些不太确定地扭头对着身后的保镖说道:“奥皮音,这个人如果与你正面相遇,你自觉能有多少胜算?”

    一个穿着黑色的西装,浑身毛发浓密得好似巨熊般的俄国壮汉微微地摇了摇头,随后本能地向前迈出了一步,对着三个位高权重的俄国大佬重重地拍了拍铁塔般的胸口……

    “这人身上的功夫,已经近乎中国人所说的打破虚空,无论是爆发力还是速度,都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如果是拳台上相见,我或许还能凭借自身的身体与力量优势配合沙皇卫军的禁术,勉强达到四成左右的把握,如果在这种宽阔的场地做生死搏杀,我恐怕比那两个军官也强不到哪儿去,不立死当场也会终身残废……”

    科格夫佐夫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脸色却又在奥皮音自嘲般的解释下,渐渐变得铁青起来,“伊藤博文一死,不单沙皇交代的任务完全失败,就连你这个俄国第一大力士也属于严重失职……为了给沙皇一个交代,更为了让这些中国武人再不敢踏入哈尔滨,我希望你能去中国,找到他,用他的血,来洗刷你身上的耻辱,终结中国人企图完全收回哈尔滨的妄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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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二章.地藏

    哈尔滨火车站外,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可刚刚在车站亲眼目睹了那一幕的人们,却不知为何一直流连在车站外面没有离去。

    无法抗争殖民压迫的人们,在小心翼翼撇清自己的同时,也在用小市民最独特的方式和智慧,无声地庆祝着伊藤博文遇刺这件振奋人心的事情。

    他们的心里清楚,不需要锣鼓喧天的欢呼,只要将自己看到的事实在议论中散播出去,自然便会将刺杀的真相与细节,让更多的同胞乃至整个世界知道,即便无法鼓舞同胞的心里更有盼头,起码可以激励更多的勇士,有了继续前行的念想。

    一个国家政体的变更,需要一股强大的力量,而一个民族若是想真正奋发图强,那么则需要每一个民众自我的觉醒。

    幸运的是,在经历了百多年风雨欺凌的国人,已经渐渐意识到了一种力量正在苏醒,而无数的勇士都将从这种压迫中奋力站起。

    有的官僚或许觉得升斗小民软弱可欺,可实际上,隐藏在小民中的大智慧才是最可怕的力量。

    对于那个开枪之后便束手就擒的韩国枪手,人们在敬佩之余,也难免会觉得有些惋惜,因为按照事态的发展和俄国人后来的表现,足以证明那个枪手刺杀的‘伊藤博文’应该是个替身。

    而好似飞鸟一般,接连从车站跳出重重包围,甚至刚刚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上方跑动的杨猛。才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真正勇士。

    “国术……”

    “嘿嘿……厉害……徐总督在东北大力推广国术会馆,果然没错,打明儿个起,爷也去二马路的国术会馆好好学学……”

    “国术肯定是厉害,可您要想练到那位老神仙的地步,恐怕还不知什么年月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从车站里传播出去的消息中,渐渐与事实有了一点点的出入。

    而这种细微的出入如果放在有心人的眼中,自然便会明白群众的智慧到底意味着什么。

    伊藤博文就是那个连中三枪,内脏大量出血。最后抢救无效的伊藤博文。而枪手则是刺杀成功的韩国勇士,虽然他没有三头六臂,可他却是真正的爱国者,为韩国人……

    没有人再提那个刺杀了伊藤博文真身的杨猛。即便偶尔有人问到这个话题。也会在这些民众莫名的默契之下。从一个光头年轻人的形象,莫名地变成了白发银须,仙风道骨的老神仙……

    “你们是没看着啊。那老神仙一迈步,就轻松飞出去十几米,刚刚就在车站中这几千老少爷们的头顶上,驾驭着一柄飞剑飘然而去……”

    “剑仙!?”

    杨猛听到王亚樵从外面传回来的消息,忍不住哈哈地大笑了起来,尽管他的身体正处于极度亢奋过后的疲惫,可在努力用自我催眠的方法,再次激发了分速150次的心跳,使得微微有些紊乱的内分泌加速之后,令他从虚脱的状态下勉强脱离。

    看着杨猛如今呼吸平静的样子,任谁也不会想到,他这个还丹境地的国术大师,刚刚甩脱俄军及日本特务的疯狂追踪,绕了一大圈与王亚樵成功回合的时候,即便是在王亚樵的搀扶之下,都已经有些站立不稳的迹象。

    这种超负荷榨取身体潜力的方法,对于并非真正领悟了打破虚空奥秘的杨猛来说,仍然有些太过于艰难甚至说是危险。

    当然,有了精窍激发的快速再生能力,他的身体已经恢复至一种良性循环之中,可在他刚刚站立的双腿及连续全力爆发后的双手中,一股高频颤抖地波动与酸疼,仍在四肢百脉乃至骨髓中往复传递。

    这种颤抖与酸疼,属于典型的肌肉血脉暗伤,一旦积累到了一定程度,甚至会破坏人的身体乃至生命,而在长时间的爆发之后,对杨猛的骨骼筋络破坏得十分明显。

    按照后世人的运动经验,在超负荷的极限长跑之后,一旦忽然完全静止下来,便会对身体的骨骼血肉都造成难以挽回的运动损伤。

    所以,即便杨猛仍在王亚樵的搀扶之下,可他仍然不得不用最善养气的动功,将精窍中滋生的再生能力,通过气血的流动,在伤痛不断发生的同时,滋润着四肢百脉。

    好像羚羊麋鹿这些最善于奔跑的动物,在刚刚降生后,就必须要在及其虚弱的三分钟内,完成站立的动作,在五分钟内,就要完成初步奔跑的本能运动,使得初生的身体在运动中快速成长乃至进化……

    当然,它们是因为这世上还有着豺狼虎豹等天敌,必须在短时间内发挥出运动的本能,才能获得生存的权利,通过它们从母体中带出来的能量,快速滋润着骨骼肌肉的成长,而杨猛则是因为他在连番的激烈爆发中,极为难得地感悟到了如何抽离精神意志,使得身体迈入虚空的短暂经历。

    当然,因为杨猛是在生死危机之间,利用野兽般的敏锐直觉被动迈入虚空,所以他才会在精神脱离这种虚空的状态后,对身体造成如此大的伤害,如果有朝一日他能自由迈入,并最终打破这身体内隐藏的虚空时,自然就会使得精神与肉身同步,在意志挣脱这种状态时,身体也会在那种超限的再生能力支持下,同时完成对骨骼筋络的快速修复。

    这种力量虽然强大,但对于没有完全明白这种境地的身体,伤害同样明显,哪怕是‘戒’这样的绝顶高手,也不敢轻而易举地冒险尝试。

    ‘空’在打破虚空之前的假死状态,让这个性子急躁的家伙真正懂得了什么是畏惧,也懂得了什么时候应该平静。

    杨猛漫步而走,好似与沿途的风景融为一体,呼吸与心态之平稳,即便是平日也难以时刻掌控。

    当他与王亚樵穿过了一片树林后,负责接应的人员也纷纷从地藏寺中迎了出来。

    杨猛那几近疯狂的暗杀行动,几乎完全暴露了他的体貌特征,尤其在周围人人脑袋上都梳着辫子的环境之下,如此明显的光头,除了寺庙,再没有更好的掩护。

    “你就不想问问当时的情况么?”

    王亚樵嘿嘿一笑,“不必问,施肇基已经命人切断了舆论外传的渠道,刚刚那边的消息回报说,如今哈尔滨电报局内接到了命令,“所有电报只许收存,不许发放。”

    杨猛点了点头,“如此一来,与奉天的联系恐怕也要暂时中断了……那安重根呢?有消息么?”

    “俄国兵把安重根押到了火车站的宪兵派出所,同时,俄国警方也在哈尔滨内全面戒严,搜捕了大量的韩国人,其中还包括韩人商会的会长金成白与没来得及出城的刘东夏等人……”

    “那个禹德淳和曹道先怎么样了?”

    王亚樵:“因为铁路局临时的调整时间,他们完全没有机会顺利出逃,据青鸟传回来的消息,他们在滞留蔡家沟的时候双双被捕,现在差不多已经快到哈尔滨了。”

    杨猛回想着脑海中关于这段历史的残缺记忆,直至半响之后,才忽然有些考量意味地对王亚樵问道:“俄国人在今晚恐怕就会把安重根“引渡”到日本领事馆的手上,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该如何安排下面的行动?”

    王亚樵略微斟酌了一下,看着杨猛仍在颤动的身体,在汗水淋漓中渐渐活动开了,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引渡’所援引的法理依据是日韩《乙巳条约》,即“韩国国民犯法必须交由日本法庭审判”的条款,对此应该更加容易激发韩国人的反日情绪……何况,在没有正式审判之前,安重根应该都是安全的,反倒是我们现在的状况,要危险得多……”

    “哦?”

    看着杨猛一句反问之后再没有说话,王亚樵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这才接着说道:“因为日俄双方的心里都清楚,您才是真正刺杀了伊藤博文的凶手,所以,我们才应该更加小心的潜伏,忽略安重根这个替罪羊,以免打草惊蛇,引起俄国人在哈尔滨的军事力量全力反弹!”

    杨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缓缓地活动着酸痒疼痛的身体,努力地按照禹步的桩法,踩动着地藏寺里中蓬勃的地气呼吸起来……

    呼呼……

    “这是什么功夫?”

    听到王亚樵不解地发问,对自己的动作完全摸不到头绪,杨猛不觉笑着感慨起来,“我也是看到这幅‘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秘藏’的对联,才忽然想到了这种藏气与身的动势和手印……”

    “您是说,这便是地藏印?”

    杨猛点了点头,“如果不是灵机一动,任我打破脑袋也也无法想到,这简简单单的‘地藏’二字,实际上已经道出了还丹之后收敛发动气血之力的真正奥秘……”

    说完,杨猛身体活动的速度,终于一点点地加快起来,从原地缓缓地反复晃动,渐渐变为趟泥碎步绕圈缓走,等到走了几十圈后,终于从停止颤动的四肢中,感受到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暖流……

    “你的想法很对,所以,从今天开始,所有人分散潜伏,等到安重根审判的那一天,再看看有没有机会实施营救行动,这次行动的代号就叫‘地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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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三章.武藤黑兰

    “由美子前日杀身成仁……”

    “什么人做的?”

    日本驻奉天总领事馆中,总领事奇多次郎脸色阴沉,只是比起他面前的老人,却又显得拘束了许多。

    “是想营救大月熏的同盟会刺客,为了吸引领事馆的注意和兵力,当天甚至有小股部队配合他们的行动,趁夜偷袭了奉天第三联队的西南岗哨……”

    老者向后梳着的头发银白如雪,看起来足有六七十岁,可脸上的皱纹却并不明显,若非有长长的银须点缀,恐怕还以为是少白头的壮年武士。

    老者手上的太刀寒光流转,偏偏一身洁白飘逸的轻纱和服,让他看起来颇有一种仙风道骨的神韵。

    奇多次郎对老人的神态十分恭敬,可他在听了奇多次郎的话后,银色的眉毛不禁随着紧皱的眉头动了起来……

    当然,对于三大总领事之一的文职高官,无论老者内心如何不平静,必要的气度和涵养还是要保持的,只是作为萨摩示现流剑道的总师范,他的语气中仍然轻微的表达了一下自己心中的不满甚至某种不屑:“总领事先生的意思,是想要我亲自出手,去对付这些同盟会的刺客?”

    “由美子的身上伤势众多,最重的应该是拳伤,使得她的四肢骨骼节节断裂,但真正的致命伤,却来自她本人惯用的浸毒短刃,奇怪的是,在她的尸体上面,明显还有使用过贵派独门解药的痕迹。次郎认为,刺客很可能也中了这种毒,并在她临死前,逼迫她拿出了解药,甚至说出了解药的用法……”

    奇多次郎看着老人的脸色愈发深沉,语气不觉略微停滞了一下,随后又接着淡淡地说道:“当然,根据法医的尸检报告,已经证明由美子身上的毒性不单没有解除,反而产生了更为复杂的变化。虽然暂时不会致命。但却会让血液出现栓塞的现象……”

    老人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下,随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才是我们道馆剑客奉行的宗旨,由美子宁愿同归于尽。也没有将解药真正的用法说出。她的灵位。有资格送回本土总道馆的神社中供奉起来……”

    奇多次郎微微颔首,表示出对由美子的敬重,随后又小心翼翼地说道:“所以。我认为由美子不能白白牺牲……我记得,东乡先生您曾经对我说过,贵门这种特制的毒药,如果没有真正的配比和用法,不单会产生更为复杂的变化,同时,因为与人体血液的反应,还会产生十分隐秘和特俗的气味,如果由贵门的高手出马,相信凶手一定无处遁形……”

    “恩,由美子既然用生命给我们留下了线索,这件事自然不能就此罢休……要说道馆内最擅长追踪和暗杀的人,大概就是新晋师范武藤黑兰了……”

    东乡虎兵卫淡淡的看了奇多次郎一眼,转身抽刀猛然挥劈至一根粗壮的立木上,并借着立木的反弹之力,不断飞快地变换着手上刀光在空中划过的轨迹,虽然他的脸色渐渐沉静下来,可他略微颤抖的双手与呼吸,却出卖了他心中真正的情绪。

    奇多次郎默然不语,半晌之后才静静地鞠了一躬,转身向外面走去,就在他即将走出门口的瞬间,东乡老人忽然在刀光中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伊藤博文真的死了?”

    “是的,按照桂太郎先生的指示,此次并没有真正顶尖的高手随行,而在得到伊藤先生去世的消息后,桂太郎先生已经与西园寺公望先生私下达成了协议,由西园寺先生暂代内阁总理大臣的职务……”

    “很好,你去吧,武藤黑兰发现了刺客后,会采取她认为必要的行动,萨摩示现流的剑客,绝对不会白白牺牲……”

    随着老人的话音落地,一个身穿黑色剑士和服的年轻女人,也悄然地出现在了门外,等到奇多次郎与她一同去了案发现场的密室之后,这才换上了专门为她准备的陆军军服,带着几个特高课的精英,骑着摩托驶出了奉天总领事馆,看其动向,竟然是直接奔向了奉天的几大医院。

    与此同时,就在奉天协和医院的高危病房中,脸色灰败的若离也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当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叶云表时,心里便微微地沉了下去,“黄鸟怎么样?”

    “黄鸟眼部中毒,已经渗入头部神经,塞米尔医生虽然接连抢救了几次,但仍然无法完全解除这种毒素,如今已经昏迷不醒……”

    若离的双眼虚弱的动了动,露出了一丝无奈,但随后脸上又换做一副坚强的面容,“你过来,扶我起来动一动……”

    “师嫂,您身体中的毒性仍有残留,按照塞米尔先生的嘱咐,最好还是多休息为妙……”

    看着叶云表有些焦虑和担心,若离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的功夫还没到,所以不懂得动中取静的道理,我们习武之人,只要身体还能动,便有以动功和站桩快速恢复的机会,一旦彻底卧床不起,反而会使得身体快速衰败,再没有被抢救的机会……”

    叶云表微微楞了一下,这才想起眼前这个虚弱的女人,乃是抱丹坐胯的国术大师,对于人体的奥秘,自然要比自己清楚的多。

    叶云表走上前去,按照若离的吩咐将她一点点搀扶起来,并帮助她在病房的窗前,摆出了太极拳混元无极的站桩,缓缓地吞吐起新鲜的空气,“我现在身体乏力,黄鸟又昏迷不醒,你一会便去奉天国术馆找孙禄堂孙师兄,让他派几名真正的高手过来,我担心我们走的时候,留下了痕迹……”

    “可您现在的身体……”

    “我的身体无妨,你去吧……”

    看着若离的面色渐渐泛起一丝红润。吞吐气息也越来越绵长悠远,叶云表犹豫了再三,这才在无奈中奔赴奉天国术会馆,只是他却没有发现,就在他转身离开的同时,若离看着楼下呼啸而来的日本兵,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的苦笑。

    当当当……

    几声清脆的门响过后,一个穿着肥大军裤的日本女军官直接推门而入,看着缓缓推动云手,平静地吞吐气息的若离。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太极拳?”

    “咦?”

    听着一口清脆流利的汉语,若离也顾不得再做姿态,转身看了看这个难以猜度出到底多大年纪的日本女人,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好奇的神采。“你的汉语很好。不知道来此有何贵干?”

    “我叫武藤黑兰。是日本驻奉天总领事馆的武官,因为前天领事馆发生的命案,沿着现场留下的线索追查到此……”

    看着若离脸上依然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武藤黑兰不觉也笑了起来,“看到你,便知道是干脆之人,不用说这房中的气味,看你身上的状态,毒伤应该还没有痊愈吧?”

    “不错,是我,可否容我换一身衣服再走!?”

    武藤黑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你的年纪不大,又擅长太极拳,从由美子身上的伤势来看,恐怕已经超出了通神化劲的境地,这样的内家拳宗师,在关外可不多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关内国术馆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若离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中国通快速地分析,索性松开了身上的拳架,淡淡地说道:“我叫若离,并非国术馆之人,若是你想借着我的由头,去找奉天国术馆的麻烦,那我便从窗户跳下去,免得你也烦恼我也累赘……”

    武藤黑兰脸上微微一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两手伸出摊向了身体两侧,显示出她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你就是若离?”

    看着若离脸上有些不解,武藤黑兰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这才低声地问了一句:“杨猛那小猴崽子还好么?听说,他已练至抱丹坐跨,成了精通太极形意的国术大师了!”

    “你……到底是谁?”

    武藤黑兰嘻嘻一笑,并没有回答若离的问题,反而在仔细地端详了半天之后,这才脸色一正的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你一起去领事馆的,应该还有两个人,听医生说跟你一同入院的,还有一个中毒极深……”

    说到这里,若离已经有些蠢蠢欲动,可当他看见武藤黑兰手上忽然摆出的拳架后,这才有些惊讶地捂起了嘴巴,“梅花拳?你到底是谁?”

    武藤黑兰摆了摆手,忽地露出了一副十分诚恳的表情,“另外病房中的那个人,中毒太深,已经昏迷不醒,如果我把他带走的话,领事馆为了找出其他凶手,或许还能让他保留一线的生机,只是你若想救他,须得让杨猛抓紧时间动手,领事馆里有高人坐镇,你如今可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一旦行动失败,很容易暴露我自己……”

    若离的神色微微一动,本能地相信了武藤黑兰,可当她点头致谢之后,又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好奇心,有些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你是青衣妹子的手下的九朵白莲?还是……中情局派出去的十二金钗?”

    “我走后,你赶紧离开医院,此案现在由我负责,暂时不会有人再追查到你……”

    武藤黑兰摇了摇头,转身向外走去,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这才低声地说了一句,“告诉杨猛,当年他欠了老娘的债,这次就当做给利息,希望能帮助老娘在陆军部再升一次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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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四章.温家五老

    从协和医院到奉天国术馆,只有短短十几里的路程,可对于虚弱状态下的若离来说,却好似天堑一般。

    幸运的是,她脚下踩着步调暗合着钓蟾劲的动功法门,最善于调动地气滋补气血,缓行慢走了十几分钟后,吞吐气息的频率也渐渐快了起来,等到隐隐看见远处跑来的人影时,她身上的力气也已随着气血的沸腾,一点点恢复起来。

    “师嫂!”

    叶云表远远地喊了一声,随后与身后的那个壮汉跑了过来,等到站在她的身边之后,这才算是放心地松了一口气,“孙师兄被徐总督遣至京城为他打点回京事宜,这位是奉天国术馆如今的馆长魏赞魁先生,听说了您和黄鸟有危险,当即与我一同前来……”

    “七十二变铁腿魏,二十四马八闪翻,若离今日有劳魏师兄了!”

    魏赞魁今年五十多岁,乃是河北有名的拳术大师,一身气血充沛到了极致,看起来好像还不到四十,正处于一个拳师的当年之年,难得的是,他的太阳穴虽然高高隆起,可一身硬功已经练至由外及内的境地,步履间丝毫血气不露,显然也已达到坐跨抱丹的境地。

    “早就听禄堂说过贤伉俪,都已是神仙中人,今日一见,才知名不虚传,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如有冒犯,还请弟妹多多见谅……”

    说话的同时,魏赞魁已将手臂轻轻地搭在若离手上,等到叶云表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起步便走时。却发现若离刚刚还蹒跚的脚步,忽然就变得轻盈了许多。

    “这是什么功夫……”

    看着叶云表目瞪口呆,若离不觉微微一笑,“这便是太极拳的大抽丝劲,虽然看着轻巧,但却全是依仗魏师兄二十四探马劲力精湛……”

    魏赞魁脚下接连发力,犹如策马奔腾,可偏偏上身却是稳如泰山,脸上也是声色不动,听见若离此话。不觉连忙谦虚道:“发劲容易抽丝难。最难不过一手粘,你师嫂嘴上说得简单,实际却已经用上了太极拳中最为上乘的功夫,等你日后练拳练到沾衣跌劲的境地。便懂了……”

    叶云表有些向往地点了点头。脚下连忙拼命地奔走发力。谁知这两人脚下看起来不快,可任凭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却仍是无法赶上他们。“对了师嫂,那黄鸟呢?”

    若离手上微微一颤,脸上不觉有些黯然,“黄鸟已被日本人带走,我也是侥幸才能脱身……”

    说到这里,若离又扭头看向了魏赞魁,“师兄可知道日本驻奉天总领事馆里,隐藏着什么样的高手?”

    若离说话之间,一手虚搭在魏赞魁精钢似的手臂上,可身子却是如影随形,尽管脚下看起来仍有些轻浮,可即便说话的时候,也丝毫不见她的动作有一丝停滞,远远地看去,彷佛随风飘荡的白莲。

    魏赞魁思索了半天,这才回头有些不太肯定地说道:“记得禄堂曾经与我说过,日本驻奉天领事馆外,便是日本萨摩示现流的剑术道馆,其馆长东乡虎兵卫,据说年轻的时候便在江户闯下了百人斩的名头,一手诡异凌厉的剑术可谓神鬼难测,即便是禄堂与他对上,也没有多少把握!”

    “百人斩?”叶云表微微一愣,随后好奇地问道:“就是杀过一百个人的意思么?”

    魏赞魁摇了摇头,脚下速度却是丝毫不减,“日本的剑客,虽然提倡与人实战,剑术刁钻残忍,但骨子却都是心高气傲之人,但凡是剑术有成,便奉行剑下不斩无名之辈的道理,只有武艺高强的对手,才能算入人斩的纪录,而示现流提倡实战第一的诡秘剑术,正是日本人斩的中坚流派,我的师兄刘老旺,年轻时曾与这个流派的剑客交过手……”

    叶云表的脸上露出了惊叹的神色,随后若有所思地紧跟在两人后面狂奔,当他气喘吁吁地到了奉天国术馆后,这才发现,馆中竟然又多出了几名高手。

    东北虽然号称满族龙兴之地,可古时巫拳却几乎罕为人知,在经历了清末的传承及国术的大兴之后,如今在这关外苦寒之地,倒属八极拳和翻子拳流传最广,其中又以戳脚最为流行。

    就像这后来的五人之中,除了一人练得八极拳外,其余四人都是魏赞魁的师兄弟,练得是戳脚、八闪翻和燕青翻,在听得若离要夜闯日本领事馆营救黄鸟的想法后,这五人不单没有退缩,反而都有些跃跃欲试。

    “依照若离妹子的说法,那个叫武藤黑兰的女官,恐怕还真就与咱颇有渊源,到时候几位兄弟切记手上张着眼睛,莫要伤了自己人,她既然想火中取栗,咱们索性趁热打铁就是……”

    说话之人看起来四十岁出头,却是魏赞魁的盟弟魏昌义,与王占鳌、徐兆熊、王洛仓、吴振堂师兄弟几个,都是一代宗师刘观澜的亲传弟子,虽然在关内武林的名声不显,可在关外,却因为五人拳术皆练至通神入化,而被江湖人赞之为‘温家五老’。

    “为何叫做温家五老?那是因为咱戳脚门和翻子拳,其实都是由温家老拳演化而来!”

    若离与五老在堂内商议,而叶云表却与魏赞魁的小徒弟吴斌楼在外面说得热火朝天,只是叶云表虽然拳术精进,但对这武林中的典故却仍是一问三不知。

    与之相反的是,这吴斌楼虽然才十多岁,可一手七十二短打的拳术,已经渐渐通了明劲,若非年纪太小,不能过早吞吐打熬气血,恐怕早已成了小高手。

    说起温家老拳,前文也曾表过,乃是中国拳术四大名门赤、伯、蠢、温之一,虽然到了清末。江湖上对温家拳的名声已经罕为人知,可其中散手拳路乃至分支流派的传承之广,即便是北方普传最广的内家三拳乃至八极拳,也是略有不如的。

    江湖上有句话,叫做“‘山东查’、‘直隶翻’,洪、留、炮、花温家传”,说得便是这十大拳种里面,其实都有一丝温家老拳(枝子门)的影子隐藏其中。

    如果说南拳的代表拳种为洪拳,那么北腿的代表拳种说得便是戳脚拳和翻子拳,实际上。两者同为一体。也恰恰都是温家老拳的变种。

    戳脚拳又分文武趟子拳。

    武趟子即戳脚,文趟子即翻子拳,同门学艺,因为性情不同。练出来的功夫也是各有千秋。其中戳脚是手脚并重。突出腿法,翻子拳则是突出手法身法,经过赵洛灿和刘观澜几代宗师的继承和发展。使得这门拳术在攻防上更加全面,并将其在北方乃至关外广泛流传。

    其中,将温家老拳传播到东三省的温拳大师,便是魏赞魁五人的师傅刘观澜。

    说到了自己的十祖,小吴斌楼不觉愈发兴奋起来,在与叶云表演示了一番温家七十二短打和八闪翻外,甚至还兴致勃勃地拿起了魏赞魁为他订制的直刃短刀,练起了温家拳门最具特色的地躺刀。

    “咦?”

    看着堂外小哥两玩得不亦乐乎,刚刚还在仔细商讨着晚上行动的若离,不觉眼前忽然一亮,“那东乡虎兵卫虽然号称剑术诡异难敌,但如果遇上几位师兄的地躺刀,却不知又有几分胜算?”

    吴振堂微微一愣,随后与魏赞魁等师兄弟对视而笑起来,“如果单单一门地躺刀,岂不是便宜了那老家伙,若离妹子今晚便安心在国术馆里等候,管叫那老日本儿,好好尝尝咱们温家五老刀、棍、枪、鞭、钩五器合一的阵势!”

    与此同时,被武藤黑兰带回日本领事馆的黄鸟,也在几经救治之后,渐渐地脱离了危险,只是因为头部器官过于敏感,如今仍处於昏迷不醒,任由特高课的特务使出了浑身解数,在武藤黑兰的暗中照顾下,依然无法让他恢复意识。

    “你们先在这里安心守着,我去见一下馆长!”

    看看天色渐渐晚了下来,心里另有盘算的武藤黑兰便找了个借口,避开可能随时成为战场的地下室,同时也想借着面见东乡虎兵卫的机会,给自己提供不在场的证据,然而当她到了道馆的时候,才发现总领事奇多次郎也在。

    “你是说,凶手只抓到了一个?”

    “是的,按照属下的估计,最少还有一名同伙在逃,另外……”

    看着武藤黑兰欲言又止,东乡虎兵卫不觉皱了一下眉头,“继续说!”

    “此人中毒已深,如果按照尸检报告上的痕迹分析,那两名同伙才是真正的高手,如果属下没有猜错的话,对手很可能会再次夜闯领事馆……”

    东乡虎兵卫与奇多次郎对视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才由东乡从手上递过去一份情报,“根据内线的情报,那个叫杨猛的家伙并没有在奉天,而藏在城外的武装,很可能会再次夜袭,一边分散这边的兵力,一边企图营救被抓捕的凶手,依你的想法,该如何应对?”

    “中情局竟然也被渗透得如此之深?”武藤黑兰看着手上的情报,心里不觉微微一沉,只是想到东乡虎兵卫多疑的性情,也顾不上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只有绞尽脑汁地尽心盘算了一番,这才装作兴奋的样子说了起来……

    “城外的武装,虽然武力不错,但却无法在城内大规模行动,所以,对方在领事馆这边,应该仍然只是派出两到三人……那么,由特高课出动便应该足够,不过,领事先生最好现在便抽调两只城外的小队回来,到了晚上的时候,再从领事馆门口光明正大地派遣出去,用来引君入瓮!”

    “很好,那这件事,就交给兰子你去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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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五章.东乡虎兵卫

    若离手上拿着望远镜,静静地观察着日本领事馆中的动静。

    在城外,郝恩光按照她的计划,大胆分兵,接连偷袭了几处岗哨,尽管大多都是一击远遁,可整个奉天城内外的日本兵力,也不得不出现了大规模的调动,即便是领事馆内,也都与她之前设想的一样,在短短的半个小时以内,接连派出了两卡车荷枪实弹的士兵。

    只是,尽管眼前这一切看起来都进行的非常顺利,可若离的心里,却不知怎么总是有些心悸难安。

    她相信那个叫武藤黑兰的女人,也相信领事馆中隐藏着高手,但是,她对自从潜入奉天以来的种种行动,却出现了隐隐的担忧与质疑。

    精心安排的营救计划,忽然就变成了日本人布下的陷阱;自以为是的欲擒故纵,却成了自己与黄鸟深受毒害的错手,种种情况都表明,己方这边的行动甚至鸟人暗语,都很可能出现了泄密的状况。

    虽然若离不是精通谍战的中情局特工,可毕竟在杨猛身边耳濡目染已久。

    何况,她在东北的时候,那可是做得刀口上舔血的买卖,对于这些正规军的伎俩,也算是老马识途了。

    “再等等!”

    女人心细,哪怕是气度与成就都极高的国术宗师,仍然无法改变不了女人的天性,比起杨猛如今的老成稳重,若离反而更适应悲喜外形于色,所以。尽管众人已经在黑暗中埋伏了很久,可她仍然相信心里忽然涌现的危机感,绝对不会是无缘无故出现。

    “弟妹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

    同样是抱丹宗师,魏赞魁对于气机变化的感应,自然也不会比若离相差多少,虽说这种直接作用在精神世界的莫名直觉,说起来好似毫无根据,可作为常年从道书佛经中参悟武学道理的国术大师们来说,这种因为精神圆满产生的微妙直觉,反而往往比肉眼看到的事物。更值得自己去相信。

    国术并不是修仙了道。但却是人类不断自我修行自我提升的过程,虽说抱丹之后的武学大师们,也仍然无法脱离人体的范畴,可在难以言喻的精神世界之中。这些大师们的意志乃至发散性的思维。已经达到了佛家所谓灵光一闪的境地。

    “倒没发现具体的不妥。只是忽然感觉心里有些悸动莫名,之前接连两次行动失手,虽然也有若离本身的缘故。但,我总觉得这其中恐怕另有蹊跷!”

    “我的直觉也感觉到这领事馆中有些不妙,若非是哪位武藤黑兰出了岔子,恐怕就是日本人已经有了准备……”

    魏赞魁点了点头,但随后又有些豪气干云地说道:“不过,既然弟妹也让叶师弟等特战精英们准备好了枪械弹药,咱们无论如何总得要试一试,万一事败,想来再走也不迟……”

    看着吴振堂四老擎着棍、枪、鞭、钩等奇门兵器,叶云表与几个中情局的特工则是手持双枪跃跃欲试,若离又不得再三嘱咐了一番,这才留下叶云表与一名特工在外,而她因为身体仍处於虚弱之中,此时也不得不取出两只驳壳枪用来防身。

    上次翻入的墙头依然防守松懈,而身手敏捷的温家五老,则率先牵着若离一同翻了进去。

    领事馆中寂静如故,可若离此番的心情却大有不同。

    她的身体已处于恢复之中,但若想凭着空手发劲,恐怕仍有很大的难度,所幸在上海曾练过一阵枪法,即便是凭着这一手,寻常五六个壮汉也仍然近不得身。

    第二次潜入领事馆,一切可谓轻车熟路,只是就在众人悄然混进地下室之前,若离原本还有些模糊的直觉忽然让她的心跳砰砰加速起来,“不好,有埋伏!”

    砰砰砰砰……

    雨点般的子弹,接连打在众人转角前的走廊上,瞬间满眼的枪火和巨大的轰鸣声,将原本平静的走廊,变成了恐怖的绞肉机,幸运的是,若离一直走在最前面,当她浑身寒毛炸立的同时,也及时地伸手将身后众人向后揽回……

    六七名中情局的特工将身上的镜子伸出了墙角,转眼便大致看出了走廊中三两成双的日本宪兵,“嘶嘶……嘶嘶嘶……”

    作为特高课的老对手,这些特工们并没有丝毫的慌张,先以手语配合暗号分出两人守住后面,然后才从怀中掏出几颗手榴弹,依次拉掉火绳按照计算好的角度,斜着砸在了走廊的墙壁上,并接二连三地反弹了出去……

    轰轰轰……

    巨大的轰鸣声中,走廊顿时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坍塌,而原本还想给这边迎头痛击的特高课特务们,顿时在意外中伤亡惨重。

    “对方是职业特工,手法熟练,大家小心分散,a组从窗户出去绕到后面攻击!”

    幸运的日本特务头目,用日语高声喊出了新的战术,可在熟悉日语的中情局特工们的算计下,绕后的记名特务还没等露头,便纷纷倒在了若离甩手打出的子弹下面……

    正反两边接连吃亏,原本还信心满满的特高课们,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而经历过杨猛模拟出的多种cs场景实战培训经的特工们,却如鱼得水的在这地形相对简单的楼层中,接连埋伏偷袭得手。

    在这种奇怪的打法之下,两边的实力不觉已经渐渐持平,而失去了信心的特务头目,唯有鼓足勇气,命令手下朝着这边猛烈开火,等待着领事馆外面埋伏好的人手增援。

    “八嘎雅鹿,你们地,什么地嘎活?”

    满头雾水的魏赞魁,看着那些后生晚辈,忽然好似最冷静的刺客。在令人毛骨悚然的金红色枪火中,面不改色地用手上的短枪收割着一条条的人命,不觉与四位师兄弟面面相觑起来,只是在这种成建制的枪战之中,即便众人身上的功夫再高,也丝毫不敢冒着风险闯出去找死。

    “弟妹,要赶紧走了,对方既然埋伏了这么多人,恐怕外面也会有援兵!”

    “上二楼,从左边楼侧跳下去!”若离心跳如潮。脸上却是泛起兴奋的红润。凭着她超人一等的敏锐直觉,直接在后面的援兵冲进楼中之前,发出了撤离的命令,而在她之前的计划中。一旦事情有变。叶云表自然也会做出相应的变化。

    轰!

    又是几声爆炸轰鸣。在领事馆右侧的墙头接连响起,就在一队士兵转头冲向那边的时候,却忽然陷入了接连爆炸的手榴弹中……

    “雅集给给!”

    短短的几分钟。若离的枪下又打死了十几个各种包抄偷袭的日本兵,等到魏赞魁等人跟着她中途折上二楼后,这才从窗户上发现楼外一队队援兵,也明显分成了两组,一边气势汹汹地冲入楼中,一边盯着坍塌的墙壁,接连发动了小股的冲锋……

    “跳!”正门与后门的岗哨,如临大敌的架起了机枪,可在若离七扭八拐的牵扯之下,身后那些追兵显然不能跟他们一样,如履平地翻过几米高的高墙……

    刚刚还危机四伏的小队,转眼便轻松地跳出包围圈,尽管身后仍有一股追兵绕出领事馆追击,可在这么大的时间差下,想追上这些身手高超的精英,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另外一路的叶云表,也都是经受过严格培训的军事精英,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懂得如何最大的牵扯敌人的兵力,在充足的弹匣与手榴弹的支撑下,他们的射击,瞄准,乃至掩护奔跑,都十分的精准到位,虽然在人数众多的追兵前面有些狼狈,可在钻入了复杂的地形之后,三人也是快速将追兵甩在了身后……

    激烈的枪战来得十分突然,可去的也极为迅疾,不过短短的十分钟后,领事馆中便只剩下了阵阵的硝烟与满地的尸体。

    “八嘎!这帮人火力竟然比正规军还要强悍,这奉天城中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多正规军!”

    奇多次郎一脸怒气,对着手下的武官正在大发雷霆,然而等到旁边道馆中的一个武士跑过来嘀咕了几句后,这才不得不压下了火气,有些怀疑地说道:“你是说,东乡先生已经追了上去?”

    “哈伊,总师范大人让我转告总领事,务必保持全城大搜捕的状态,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些人恐怕与奉天国术馆有极大的干系!”

    “哟西……”奇多次郎点了点头,连忙派出文官去奉天总督府,要求他们配合这边的抓捕行动,而在他接连发出的命令之下,领事馆的士兵也快速分成了几组,向着奉天国术馆的方向进发……

    “怎么办?现在出城恐怕不行,不如我们先回国术馆!”

    众人在黑暗中急速的奔跑,可步履之间却丝毫不见慌乱,前期充分的准备工作,让他们在奉天城中如鱼得水,而远处的追兵在他们接连翻墙的迷惑下,早已不知被甩在了什么地方。

    “不行,国术馆的目标太过于明显,何况这三名伤员的伤势也耽误不了……”

    尽管众人成功地杀出了重围,可在接连的追击下,也是两死三伤,若非魏赞魁几人体力惊人,恐怕就这三名伤员,也足以让他们陷入绝境。

    魏赞魁点了点头,将身后背着的伤员向上托了一托,“那该去哪里?”

    若离想了想,忽然折向车站的方向,“这次来东北,早就想拜见一下徐大总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总督府上讨口水喝!”

    啪啪啪……

    众人脸上表情有些怪异,却又不得不跟着若离疾步赶路,只是不等众人再次翻墙而走,忽然听得前面的墙头上传来清脆的掌声……

    “哟西,声东击西,兵分两路,偷天换日,你身上的功夫不错,但掌握的兵法更强,难怪特高课在你身上吃了这么大的亏……”

    若离几人收脚而立,遥遥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淡淡的夜色之中,几个身穿白色武士服的日本剑客,在武藤黑兰的带领下稳稳地站在了墙头,而为首的那名银发老者,一手按在腰间的武士刀上,轻轻地跳落地上,并缓缓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萨摩示现流剑术道场总师范东乡虎兵卫,见过各位清国武林高手,今夜月色正浓,不知哪位敢上前与我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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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六章.‘云耀’与‘惊燕翻’

    面对着墙头上一干示现流的日本剑客,众人事先结阵围攻东乡虎兵卫的想法,顿时没有了用武之地。

    一来对手必定会有所防备,二来则是因为东乡虎兵卫这看似狂傲的挑战,瞬间打破了己方在武力上的优势。

    国术若是想练到温家五老这种通神入化的境界,对于拳术神意的领悟,须得有一种高远大气的精神,才能在拳脚中打出属于自我的风格乃至意志。

    所以,在暗中进行的营救计划中,他们可以为了国家大义忽略个人对名声的执着,但当众人面对日本剑道对国术界发起的正面挑战,他们却唯有按照内心的武道追求,堂堂正正地独自迎战。

    哪怕这挑战本身就是**裸的拖延,他们也不得不全力施为。

    这也是东乡虎兵卫的阳谋。

    既然你们一直藏头露尾,利用在国术上的优势狂下杀手,那么,我索性就光明正大地对你们挑战,让你们在人数上乃至大势上的优势,在这种气势堂皇的挑战中变得灰飞烟灭。

    这同时更是东乡虎兵卫对自己实力的极度自信。

    萨摩示现流的战法,传自于古日本剑术大师善极和尚,它的标志性杀伐技法是强调由右肩上方向左下猛烈斜劈的‘大袈裟斩’,以压倒性的爆发力与速度,瞬间解决在对战中的攻击和架隔,讲究一击必杀,至于对手如何应对乃至攻击,他们却完全不予考虑。

    所以。很多日本剑道流派,都将示现流称之为‘真人斩’,说得便是示现流这种与敌携亡的气势,而当东乡虎兵卫摆出了示现流最独特的起手式‘蜻蜓八相’时,一股肃杀暴虐的气场,顿时在黑暗中幽然升起。

    众人双目微微一缩,不约而同地感觉自己左肩的毛孔本能地张合起来,彷佛眼前这个百人斩,其长刀气机锁定的唯有自己一般,而作为当下对气机变化最为敏锐的魏赞魁。更是主动一个前翻跳了出来。与东乡虎兵卫这种绝世剑客对峙起来……

    嚓嚓……

    两人身形同时向侧方闪动,但却又极为谨慎地保持着执刀游走,伺机待发的动势。

    温家老拳虽以七十二短打、三十**锁、二十四弃探马和八闪翻广传于世,可该拳系对于实战刀法上的研究与造诣。经过温家拳系传人的发展与改进后。甚至还要在其他九门十大拳种之上。

    其中。除了最具特色路数诡异难测的地躺刀外,还有一门自宋代开始便与一路同名腿法闻名于武林的鸳鸯刀。

    鸳鸯刀的刀术凌厉多变,兼又具备了翻子拳的特点。将腿功与刀技完美的结合起来,使得这门刀法在实战中,具有了攻守兼备,身法迅疾难寻的特点,而在这一门刀术上造诣最为深刻,名气又最大的成名高手,则以宋代水泊梁山中的步战大师武松为代表。

    所谓单刀看手,双刀看走,而魏赞魁这一招鹞子翻天,却又属于混合了身法、腿法与刀术的标志性出场招式,作为眼光独到的剑术大师东乡虎兵卫,自然能够从他的动作中,感受到其在腿法与速度上的独到之处。

    东乡虎兵卫执刀于右肩,脚下则做出与日本剑道八相不同的姿态。

    他的上身不动如山,处于完全没有发力的静止状态,可在脚下细微的游走之中,却将蜻蜓翅膀震荡的动势与节奏,发挥得淋漓尽致,同时,他的身体也随着这个细腻的节奏上下摆动,一边保持随时进攻的强大机动性,一边则将臀肌与脊椎的力量,一点点传入了肩头的太刀上面。

    同为抱丹坐跨的国术大师,两人在没有动手之前,便已经纷纷使出了最为擅长的技法,尤其魏赞魁,面对着东乡一击必杀的气势,他也不得不先利用自己鬼魅般的闪烁翻身法,在游走中寻找合适的战机。

    事实上,在清末武林中,很多国术高手习练的拳术与身法,都是脱胎于温家老拳却不自知,这虽然与温家拳系在宋末各地农民起义后便渐渐改头换面有关,但其中,也有因为习练温家拳系的高手名头过响,最后反而使得部分拳术以高手为名,而后人渐渐不识母拳的缘故。

    这一点,除了在明代戚继光等大家著作的武学典籍中有所明证外,最为突出的便是号称棍棒天下无双的梁山第一武王卢俊义,以及他的入室弟子浪子燕青。

    所以,虽然这魏赞魁的身法及腿功傲视天下,可武林中一些成名大家都不知道他真正练得是真正的温家老拳,就连清廷皇室给他的赐名,也是御翻子。

    两人动作都是极快,一个如鸟纵飞翻腾,一个则好似蜻蜓点水,偏偏这脚下虽然都动如疾风,可手上长刀却依然不动如山,只在这奔走跳跃的同时,死死将对方的气机锁定,一旦发现有丝毫的纰漏,便会施以雷霆一击。

    这也是实战刀术与拳术实战的不同,拳术上还有搭手试力的说法,可刀术一旦发出,很可能便是生死立分的结局。

    两人在运动中等待着对手的纰漏,可其他人却不会就这般在一旁观望,虽然那些示现流的剑客身上杀人惊人,可作为魏赞魁的师兄弟,对自己的实力自然更有信心。

    所以,当两人仍在奔走中不断试探的时候,王占鳌、徐兆熊、王洛仓、吴振堂这四位通神入化的大高手,也已大踏步地奔向了对面的墙头,面对着十多名高手剑客,他们竟然就这般旁若无人冲了上去,眼见墙头上刀光如瀑,四人手上棍、枪、鞭、钩也在呼啸中由下至上地悍然击出!

    当当当当……

    四名刀客借着合身跳落的动势,与四大高手气魄十足地迎击在一处。只是让他们无法想象的是,这原本好似山崩一般的攻击,在遇见了最擅克制刀剑的长短奇门兵器之后,顿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结果……

    四人联手,却在气场上压过了十人同时出刀,其气魄与技法简直难以形容,尤其是在枪棍这般冷兵器之祖的联合压制之下,再遭遇双钩这般穿破刀剑的奇门兵器的双重打击,转眼便有两人因为缺乏经验,被锋锐的钩首拉断了踝骨和手腕。在血光中惨号着倒地不起。

    只残不死。虽然没有立毙当场令人震撼,但伤者断肢残腿的血光与哀嚎,对于士气的打击效果,却要还在对死亡的恐惧之上。四人的拳法身手本就比那些剑客高出一筹。再加上配合默契的地躺阵势。以及忽上忽下的八闪翻扑击,转眼便让那些剑客陷入了极度的被动之中。

    当然,这与武藤黑兰故意跳出战局。进行看似聪明的‘斩首动作’,却又因为若离手上微微晃动的双枪,不得不陷入奇怪的对峙之中不无关系。

    好比田忌赛马,以己方战力出众的上驷对若离这等体力都有些不支的下驷,而那些团体配合相对薄弱的示现流剑客,则对上了戳脚门四大化劲高手的地躺阵!

    接二连三的惨叫,让东乡虎兵卫脸上的杀气愈发浓郁,这个示现流剑术大师,曾经斩杀过上百成名剑道高手的狠人,丝毫不为己方的颓乱为杵,在他的双眼之中,除了如飞燕翻天的魏赞魁外再无他物,而在右肩上如袈裟斜披的太刀,则在双手的劲力中,渐渐出现了细微震荡的现象。

    示现流剑术不同于其他剑道,是完全以实战为目的杀人剑术,练习时基础姿态与战法简单得令人发指,可一旦进入实战,其最为暴戾的大袈裟斩,却是结合了‘气杀’与‘拔刀术’的生死一刀流。

    “杀!”

    一声暴喝发劲的同时,东乡虎兵卫与魏赞魁在错身而过的瞬间,忽然同时出刀,而在双刀如闪电般交击的刹那,两人脚下也纷纷以各自擅长的身法,将彼此腰腹上的力量全力爆发,并借着双刀弹回的力量,在空气中一拧一翻,斜拖着刀锋朝着对手的小腹斜拉而走……

    嘎嘎……

    一阵火星飞溅,两人四目如电,虽然魏赞魁的翻腾身法惊人,可东乡虎兵卫显然更擅长这种双刀弹击之后的‘回旋打’,眼见刀锋弹回便翻腕扭转,在两人落地的瞬间,便好似蜻蜓一般在空中借力转身折向,闪电般的回手出刀,“蜻蜓返”!

    魏赞魁头皮一炸,脚下连忙如鸟雀般在地上翻动,将手上的长刀于肋下猛然击出,因为彼此都十分小心地锁定着对手的气机,所以即便两人此刻的招式都已凶险到了极点,但两柄锋锐的长刀终于稳稳地劈击在一处,并没有出现一剑分出生死的场景。

    踏踏踏踏……

    两人脚下平行飞动,化作一道道的残影,每当对手达到了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后,便瞬间猛蹬地面,使得身体在二次加速中全力爆发,尽管彼此对刀术甚至身法的理解完全不同,可在这种凶险至极的生死时速中,偏偏又同时选择了错身出刀斩、劈、拖、拉等最能置人于死地的杀人技法。

    叮叮……

    闪电般的刀光在空中不断交错劈击,两人脸上的神采却也愈发灿烂起来。

    东乡虎兵卫以“气合术”发出的怒吼,不时出现在金铁交鸣的声音之中,只是,即便他已接连使出‘逆袈裟斩’及‘蜻蜓内八相’上乘技法,却仍然无法在身形接连交错中斩落飞鸟一般的魏赞魁。

    魏赞魁同样在心中觉得无比震撼。

    短短的一分钟内,他已将鸳鸯刀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位获得清廷皇室御赐侠名的国术大师,在接连游走在生死之间的刀战中,真正体会到这位‘百人斩’的可怕之处,其诡异凌厉的剑术虽然看似简单粗暴,可在对战之中,却时刻不离自己身上的要害……

    虽然自艺成以来,魏赞魁就没有怕过任何人,可对于这种连自身生死都置之度外的剑客,显然让人有些发自内心的敬佩不已。

    唰!

    两人脚下同时一顿,暂时处于绝对的静止之中,只是彼此过于暴烈的刀术技法,使得体内的气血翻滚不停,在忽然完全静止之后,竟然又不约而同地拿捏不住体内的气血,使得额头乃至眼皮上面,都隐隐露出一丝丝的汗渍……

    两人都是意志坚定的武学宗师,即便进行的是生死之战,却仍然保持着彼此的傲骨与宗师光明正大的风范,即便是必杀技,也都是堂堂正正地发出,在接连与对手共同游走在生死间的大恐怖中,彼此渐渐有了一丝惺惺相惜的共鸣……

    嚓!

    东乡虎兵卫将太刀回鞘,而右手则在刀柄上张合不已,面对着此生遭遇的最大对手,脸色肃然地说缓缓说道:“接下来这一剑,乃是我示现流的最终奥义之极“云耀”,一剑发出,便再无回头之机,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所以,我要用最强的剑术送你一程……”

    魏赞魁轻轻地点了点头,同样庄严肃穆地将长刀横在下颌平举,“我这一刀,乃是鸳鸯刀的必杀绝技‘惊燕翻’,一旦出手,就连我自己也控制不住,你我皆是一心向武之人,即便死在对手的剑下,也是死得其所的美事……”

    说到这里,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一丝赞赏的笑意,一来感觉志同道合,二来则是为对手毫不动摇的意志发出由衷的赞叹,然而就在两人脸上笑意渐渐敛起的同时,又不约而同地起步飞身出剑……

    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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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七章.隐忍

    示现流的终极奥义“云耀”,是在跑动中借着二次加速的爆发力,与拔刀术及逆大袈裟斩结合的必杀剑术,说起来好似简单,可一旦发动,便如夜空中的电光,可发而可不收!

    作为示现流剑术中速度最快、威力最大的一招斩击,‘云耀’一向享有“一之太刀”的美誉,号称在出刀之后,便再无不可斩杀之人。

    然而,所谓没有无敌的招式,这招威力极大的必杀剑术,凭借得便是极端的速度与爆发力,使得招法只能在直线上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一旦遇到长枪、剃刀之类的长兵器时,只要其前进的道路被彻底封堵,那么就没有办法加速前冲使出“云耀”的机会。

    魏赞魁手上的长刀与太刀长度相仿,自然无法将其前冲之路完全封堵,甚至因为之前两人斗剑的惯性,他仍然采用了错身出剑的凶险打法,然而就在彼此再次踏入攻击范围之后,他这才忽然发觉到空气中凝集的肃杀之气,已经超出了之前各种刀技的总和……

    东乡虎兵卫脸上凝重如水,双目则在愈发汹涌的气血冲击下,变得好似血网密布,等到他的腰腹发劲传至手上,使得刀鞘与太刀在摩擦中产生了巨大的动能后,在脚下同时二次发劲的催动之下,那藏在刀鞘中的太刀终于化作一道虹光,并借着身剑合一的巨大动势与爆发力,使得那如云霞闪耀的森寒刀光,瞬间在空气中震爆出‘啪’的响鞭之声……

    最让人觉得震撼得是。这一记冲步直踏纵跳,瞬间便将两人刚刚接近攻击范围的距离拉至几乎面对面的地步,其步法虽然简单,可其中蕴含的无论是速度还是爆发力,显然都已经超过了人力所能达到的极限范围!

    “缩地成寸!”

    一闪而逝的光痕,好似从地狱冲天而起的死亡之光鞭,在声音传至人耳之前,便已经狠狠地斜劈向魏赞魁的裆下、小腹乃至胸口上方的喉结……

    蹡!

    魏赞魁在四周好似火药爆发的杀气锁定之下,早已觉得小腹乃至头皮上的毛孔纷纷炸立,而等到这犹如电光闪烁的‘云耀’在东乡虎兵卫的冲步突刺下悍然发动的瞬间。他的身体也顿时在本能的驱使之下。顺从着手上长刀的动势牵引,好似劳燕惊飞天际,将矫健灵动的身体在瞬间外向翻腾而起……

    同时,他手上的长刀也好似天庭落下的晴天霹雳。由上而下的轮转劈斩而动!

    当当!

    全力爆发之下的两位剑术大师。使得手上的长刀瞬间达到了音速的地步。其中蕴含的巨大力量,不单切裂空气,就连破空的音爆声响。都难以追及,虽然空中只是响动了两声,可实际上双刀在相击的瞬间,已经激烈的碰撞了十几次……

    嘎踉……

    两人头顶汗如雨下,身上气血沸腾如汤,然而手上却在接连发劲之后,同时感觉一震一轻,随后在一惊之下纷纷向前向外急闪而走。

    踏踏……

    两人汹涌的发劲微微错落,彼此的重心也都忽然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化,尽管此刻两人已经一上一下的错身而过,可在心中狂涌的杀意驱动之下,两人又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以那截断的半刀再次发劲,将身体以违反了物理规则的失重状态,猛然发动了彼此绝杀技法的后招……

    “云耀逆返袈裟斩!”

    “惊燕翻回踏云追!”

    两柄失去了刀尖的断刃,迫使两人已经几近贴身的距离再次拉近,而在他们好似疯虎一般的动势下,其拳脚也罕见地于空中接连撞击起来,等到毫不减速地顺着手上的断刃,狠狠地彼此擦着身体砰砰扭过时,两道汹涌的血光顿时从他们的身上激射而出……

    噗!

    噗!

    两人有些踉跄的脚步,好似铁枪一般狠狠地扎入地面,而奉天城内新近铺就的青石,则好似豆腐一样软面,瞬间被两人脚上蕴含得恐怖动能,直直地打入了半尺多深!

    两人手上的断刃仍然是寒光四射,可两人的脸上却在快速失血之下,瞬间变得苍白如雪。

    彼此的必杀绝技,虽然没有将对手斩落刀下,可是那悍不畏死的断刃及拳脚比拼,仍然让两个抱丹坐胯的武学宗师,在不得已之下陷入了两败俱伤的结果之中。

    两人彼此的技击手法,都已到了无可挑剔的境地,然而彼此的防御能力,显然都不足以抵挡住对手全力爆发出的惊天刀术。

    尤其值得玩味的是,这种超越了人体速度与力量极限的杀人技击手法,即便是对死亡有着敏锐感知的武学大师,也无法完全避开更不用说防御!

    两人受伤的部位还没有来得及在暗劲爆发中瞬间破裂,彼此身体内的气血激荡却已使得两人的内伤激化,等到两道血花再次在空中盛开的时候,两人已经无力支撑自己的体重,就这般保持着一脚扎在地里的动作,有些无奈地软软倒了下去!

    武藤黑兰与若离的瞳孔瞬间一张一缩,随后极为默契地各地跳脱出彼此的气机锁定状态,好似两只护雏的母鸡一样,将自己这边的武学大师牢牢地护在了身下……

    次次……

    魏赞魁与东乡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可却无法压制住伤口气血的连番涌动,只是短短的几秒钟而已,两人便已经陷入失血过多的窘境。

    咔咔咔咔……

    空气中又传来几声刺耳的音爆声响,随后四道好似野马般的身影,又好似山崩一般压迫过来,眼见武藤黑兰就如同巨浪下的落叶,转眼便要被潮水打翻卷走。若离的声音却忽然爆发出来,“住手!”

    巨大的压力让武藤黑兰的心脏瞬间狂跳,可她本能般的闪避,到底还是救了自己一命,等到身形在地上稳稳落下,将目光转向了一脸苦笑的东乡虎兵卫时,这个浑身杀气的示现流大师却在若离的惊叫声中,瞬间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想不到,我们这边的内奸。竟然是你……”

    武藤黑兰脸上微微有些不太自在。但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却又不得不承认了这一点,“彼此都是为了各自的民族,我这么做。并没有错。何况。你们日本人在中国潜伏的特务,还不是更多!”

    东乡虎兵卫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毫不防备地就这般躺在了地上。只是看向武藤黑兰的目光中,依然隐藏着一丝的不甘,“为了窃取情报,你竟然甘心在日本潜心修行了十多年,为了偷学我示现流的上乘剑术,甚至不惜以身为资,我很佩服你的毅力和意志……”

    在若离与师兄弟的救治下,已经止住了鲜血的魏赞魁,此刻也不得不露出一丝的赞赏,只是当武藤黑兰再张嘴的时候,众人心中的赞赏忽地又提升为崇敬!

    “确切的说,应该是九年……为了完美地融入日本剑道流派之中,我的身份先要经过同盟会高层精心炮制,接着还要与当地的小型剑术道场彻底融合,为了这个完美的背景,我甚至不惜跟日本人生下了一个孩子,这才在后来的剑道交流大会上,得到了您这位示现流总师范的重视……”

    哈哈……

    东乡虎兵卫伸出仅剩两根的手指,将拇指高高地竖了起来,“是了,比起其他剑道流派的剑术,示现流这种提倡随机应变的杀人剑术,反而更容易掩饰你原本的功夫,想必,你也一定早就打听到我这个老头子,有专门淫人妻女的癖好,凭你的实力,只要闯入剑道交流会的八强,便足以引起我的窥视……”

    武藤黑兰脸上微微一红,并没有羞恼的反驳,反而只是淡淡地说道:“单单与你有了奸情仍然不够,还要满足你变态般的占有欲,亲手将前夫杀死,才能获得你足够的信任,并得到示现流真正上乘的剑术‘蜻蜓里八相’,与禅武心法中的‘逆反袈裟斩’……”

    “还有‘气杀小太刀’和‘正云耀’,嘿嘿……我本以为你对我没有仇恨,将来必然是继承我衣钵之人,没想到自己却是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幸运的是,今天我的死去,也会让你失去最大的靠山,再没有学到‘云耀逆反’的机会……”

    武藤黑兰看着脸色愈发苍白的东乡虎兵卫,忽然笑着摇了摇头,“我本来也不是为了偷师学艺才进的示现流,有了舍命才能将垂死的你救回道馆的功绩,想来总领事对我也会再无怀疑……经过大清洗的奉天特高课,自然也就只有我才能完全驾驭!”

    “好心机,好隐忍,我小看了你了,请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让我灵魂完整地死去!”

    武藤黑兰静静地点了点头,无视着若离几人有些目瞪口呆的表情,轻轻地向后又退出了几步,“你放心,在你咽气之前,我绝对不会再靠近你一步,你也不必再绞尽脑汁引我过去,我知道,除了‘云耀’,示现流的总师范还有一招散手,是非馆主不传的秘技,最善于垂危之际翻转乾坤!”

    “哈哈哈……不愧是我东乡虎兵卫看重的女人,除了床上的功夫之外,最厉害的,竟然是你平时看似莽撞的心机,如此,我也无憾……可惜你的女儿菜菜子太小,还没来得及采摘……”

    “我的女儿太小,倒是你的儿子已经成年,在床上是实打实的厉害,不像你,只是指尖上的功夫而已……”

    刚刚一副宗师气度的东乡虎兵卫,在听到武藤黑兰有些阴狠的反击之后,忽然变得情绪激动起来,只是当他看到武藤黑兰眼中那一丝报复的快感与玩味时,他又不得不忍着怒火将气息生生平定下来,“既然如此……我愿将‘云耀逆反’和‘散手燕返’的秘诀告诉你,只求你日后留我儿子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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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八章.密林

    刺眼的照明弹,瞬间划破了寂静的夜空,照得远处的雪地一片银亮。

    远处的灌木丛里,参与此次营救突袭的中情局特工们,穿着白色的衣服,当照明弹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的时候,才像幽灵一样悄然行动,融入在四处的雪地之中。

    此次负责押运的,是日本关东州的精英部队,其中甚至还有来自哈尔滨的俄国特战部队,所以,尽管杨猛这边不断聚拢的特工已经达到了五十多人,但在这种实力悬殊的对比之下,不得不暂时停止整个行动计划。

    三天前,日本政府派出检察官沟渊孝雄,对安重根进行了讯问,起初对安重根的慷慨壮烈之举还深表同情,甚至赞其为“东洋义士”,但在陆军部的压力下,只是短短的几天功夫便不得不将安重根等一干韩人,转移到日本占领下的中国“关东州”。

    所谓的关东州,便是后世的旅顺,自从日俄战争之后,整个要塞般的港口城市便成了日本人的势力范围。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偷袭行动的难度,就连能跟上这支队伍,都是一件难事。

    但最让王亚樵觉得头疼的是,除了那些日本正规军,俄国此次派出的特战小队,也是装备极其精锐的队伍,从他们这一路的行动中可以看出,这支小队不单擅长阵地战,就连雪地丛林游击战的经验,显然也在中情局的特工之上。

    就像刚刚那一颗照明弹,几乎已经成了他们在行进中的惯例。尽管中情局隐藏得很好,可从他们时而交叉时而掩护前队先行撤离的战术意图,王亚樵便知道,自己这边的行动恐怕已经暴露了。

    “打!”

    砰砰砰砰……

    虽然营救目标已经渐渐远去,可王亚樵并不打算放弃加深日韩之间矛盾的机会,尤其是这些在张作霖麾下经历过日俄战争的特工们,显然并不畏惧对手在装备上的优势。

    好似火网般的火力交锋,让双方都不得不全力隐藏,即便是速度超群的杨猛,在这种枪林弹雨的洗礼之下。也不敢傻呼呼跑出去。拿着机枪装什么兰博,幸运的是,经历过大型战场的敌我双方,显然都有一套在战时躲避子弹的经验和规律。所以。在几个特工的小心照顾之下。不单整支队伍伤亡的人数比预期少了许多,就连一向对枪械不太感冒的杨猛,也渐渐打出了一点点的感觉。

    “营救不成。便当做练兵也好……”

    看着这些在东北磨砺了几年的精英们打得有声有色,杨猛本来还有些忐忑的心思,顿时平静了不少,而在王亚樵等人的指挥下,小队在且战且退之中,还不忘将刻有义兵军团的腰牌,零散地丢在了地上几块。

    交战不过短短的二十多分钟,可在一方有心早早脱离战场的情况下,战事很快便接近了尾声,而在这种大环境下,对手显然也没有想到偷袭者竟然是正规军的打法,所以,在这一波的接触之后,双方的子弹便几近耗光,而真正残酷而又艰难的丛林战,才算是真正刚刚开始……

    “小组游击战,散兵线包抄!”

    听着丛林中的俄语,中情局的一干特工也在鸟人小队的提示下,连忙接连改变着撤离的阵型,而在王亚樵的托付下,杨猛率领着专精国术的特工们组成了丛林战术小组,对整个队伍进行掩护工作。

    此刻的俄军,虽然称不上后世所谓的‘战斗民族’,可像这只经受过专门培训的特战小队,显然又有所不同,尤其让杨猛觉得惊讶的是,为首的那名队长虽然长得人高马大,可在这灌木丛生的复杂地形中,其在雪地中行进乃至追击的速度,却远远超出了普通精英的范畴。

    “是高手!”

    “大家用手枪和三棱刺刀,不到危急时刻,不要乱开枪!”

    阵阵鸟鸣在雪夜中尖锐地响起,而王亚樵最新的作战指令同时也传达到了各个战斗小队之中,在这种丛林游击战中,无论子弹是否充足,只要是有战斗经验的人,都会选择用冷兵器肉搏,只有最为危险的关键时刻,才会冒着被别人打冷枪的风险使用火枪。

    “出刺刀!”

    为首的队长无视着这边的变化,一声令下的同时,装备精良的俄军特战队员纷纷抽出了锋利的刺刀,好似敏捷的猎豹一样,追踪着整个中情局留下的痕迹冲了上去……

    “动手!”

    杨猛双眼微微一动,率先带着国术小队迎了过去,两股在林中穿梭的队伍,因为杨猛作弊般的直觉,率先在局部对撞在了一起!

    噗噗噗……

    没有大声的呐喊,也没有酣畅淋漓的枪火,两只队伍在第一次碰撞的瞬间,便在洁白的雪地上落下一片片的血花,等到对手转眼便被杨猛这支小队风卷残云地一一击倒之后,剩下的两个半残废俄国兵,这才目露凶光地悍然拉响了胸口的手榴弹。

    轰轰!

    巨大的爆炸声,使得整个密林都为之震荡,纷纷绕绕的积雪落下同时,杨猛与他的队员们也亡命一般的向外跳出,在这让人震撼的一刻,任由功夫再高,也来不及仔细思考,所幸因为在搏击技术上的差距,使得对手并没有机会抱住某个目标才拉响手榴弹,否则,恐怕会给整个队伍带来沉重的打击。

    奥皮音的脸色涨红,甚至来不及惊讶对方的战力为什么会这么强悍,刚刚那两声光荣弹的轰鸣已经打破了他轻敌的想法,能够在如此迅疾的速度之下,便终结自己一到两个战术小队的武装力量,绝非是什么韩国义兵团或响马那么简单!

    “嘘嘘!”

    一阵尖锐的口哨声响起,而整个俄国特战小队也在口哨的警醒声中。将自身的气场乃至战术动作再次变化起来,只是不等他们再次悍然分兵出击,刚刚那尖锐的口哨声却戛然而止……

    “十点钟方向,掩护队长……”

    静静的密林之下,两个人正静静地对峙在一处,在他们的身旁,两队衣着肤色完全不同的队伍,好似争食的饿狼一般战在一处,尽管时而便又血光飞溅,可却无法影响到这两人的状态。

    刚刚草草接下杨猛凶猛的拳术连击。让奥多音脸色变得十分凝重。尽管他的力量与体力都是超凡脱俗之辈,可在这些年的军旅生涯中,他还从没有见识到单纯以这种看似单薄的人体,便能爆发出好似山崩般的拳力。

    啪啪!

    两人再次试探性地出拳对轰。却又不得不暂缓施冷手击杀对方的想法。眼前的对手虽然在某些地方不如自己。但在很多自己不擅长之处,却又明显具有令人难以突破的力量。

    “好一个厉害的狠角色!”

    奥多音脚下踩着蝴蝶步,而微微颤动的双拳则像袋鼠一样。小心翼翼地护在自己的头脸前面,尽管对手依然是两手空空,可他在刚刚的拳刀相交之中,却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

    哪怕是拳里藏刀的军中格杀术,在对手那钢铁铸就的拳头之下,竟然也只是擦破了一丝的油皮儿!

    “这人的身体与力量,都已经超出人体的真正极限……”

    多年丛林战的本能,让奥多音从杨猛的身上感受到了比兵器还要令人战栗的杀机,而让他尤其觉得可怕的是,那好似狸猫穿梭般的鬼魅身法,竟然让他隐隐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奥多音小心翼翼地将被击退的刺刀反手握住,利用小臂和肘部的遮挡,使得外露的杀机内敛起来,而他好似巨熊般的双眼则本能地微微眯了起来,“哈尔滨火车站,伊藤博文!”

    “你的功夫不错!”

    杨猛有些赞赏地点了点头,没有想到这个莽汉般的俄**官,竟然能在一击之下,便瞬间捕捉到自己拳术上的特征,进而识破了这一路的伪装与挑唆……

    奥皮音以拳护刀,反之又以刀壮拳的手法,显然已经纯熟至极,而他看似轻浮的步法,却又恰到好处地表明了其灵动的下盘功夫,那反握在手心的刺刀虽然刀尖朝内,但杨猛相信只要自己一动,那锋锐的刀锋便会随机刺出……

    这是完全不同于国术搏击的实战格斗打法,虽然他的技法动作都有些简单粗暴,可从战场的角度来看,这种打法无疑才最适合战场的搏杀乃至生存,否则,那些集结到了一处俄国兵,也不会一改单兵战力不行的窘状,接连冲破己方队伍的围阻,转眼冲到了两人的外围。

    两帮人同时停手,并不断向自己一方一点点靠拢,而就在双方的队员都纷纷偷偷举枪之前,杨猛和奥皮音又在一股股的杀机锁定之下,不约而同地伸手低喝了一声,“撤!”

    虽然同样经受过搏击与格杀的训练,但职业的不同注定了两方的行为差异,而在这种几乎就要同归于尽的局面之下,即便是强如两人这般的绝顶高手,也不得不暂避其峰……

    “等安重根被处决后,我会去关内找你!”

    杨猛回身看了看那个同样将身体隐在树后的壮汉,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能否处决还是未知之数,你先好好看住安重根……如果日后你真敢入关挑战,我便在上海等你!”

    “沙皇近卫兵王,俄国第一大力士-奥皮音!”

    “中国国术馆,形意神猴-杨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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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九章.林黑儿

    “天色已然不早,诸位还请早回,世昌此次回京,必然奏请圣上,沿用休养生息之政,让三省万里黑土成我大清粮仓……”

    雪地清冷,可徐世昌的心头却是一片火热,总督东北三年,三省可谓面貌一新,上至清廷皇族亲贵,下至贩商走卒,无不对其感恩戴德,这才有了在临行之前,万人空巷依依不舍的盛况。

    至此,徐世昌之个人威望,在汉臣之中可谓翘楚,即便是在整个清廷权贵系统之中,也几近春秋鼎盛。

    清末升迁较快的汉族大臣之中,最为突出的便属林则徐、曾国藩、袁世凯及张之洞,四人从入仕到出任总督,时间最短也是20至21年,而徐世昌虽然也用了21年的时间,但其出任的东北三省总督之位高权重,则为以上诸人力所不及,至慈禧光绪驾崩之前,在各省督抚联名奏事时,皆以徐世昌为领衔,排名尚在直隶总督袁世凯之前。

    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在徐世昌升任东三省总督的同一年,袁世凯与张之洞皆丧失了具有实权的总督大臣之位,入京担任了奉旨办事的军机大臣,其被清廷猜忌之心,可谓世人皆知。

    当然,如今摄政王载沣将徐世昌调任中枢邮传部尚书,虽然也属于降用,然而在政坛迭宿的眼中,此次降用,乃是徐世昌主动奏请开缺,与袁世凯以患显疾为名被载沣“开缺回籍养疴”之举,意义又是完全不同。

    这不。还不等徐世昌从东北完全卸任赴京,载沣便接连发出‘政任协办大学士,补援军机大臣’的恩旨,等到三天之前,更是援体仁阁大学士,使得徐世昌获得了清代文臣的最高荣典,也成为清末政局中汉人枢臣中,唯一最受朝廷信任而毫无猜忌之心者。

    “大人为东北万民鞠躬尽瘁,我等臣下皆无以为报,唯有眼见大人先行启程。方能安心回府归衙。还望老恩师万勿推辞……”

    两个月内,降用升迁来回几次,徐世昌此时的心情也难免略微有些激动,然而即便是心中再对这东北有所不舍。也万万不能在这敏感时期与地方督抚过于亲近。这朝廷对自己虽然一直信任有加。但若真有不开眼的言官风闻奏事,岂不是让自己这清名有损,让摄政王的脸上无光。

    想到这里。徐世昌索性也不再推辞,向着眼前黑压压的东北官民庄重地抱了抱老拳,便擦了擦滚热的浊泪,转身向火车上走去,而在他的身侧,两名气宇轩昂龙盘虎踞的亲卫武官,也连忙前后各执一步,几乎是贴着身子将他夹在中间护卫上车,只是走在后面那位精壮的年轻武官,在车站中的官绅眼中未免有些眼生。

    实际上,不单是这一个武官看着眼生,就连专列后面的车厢中忽然多出的几百名退役官兵,也让许多人都摸不到头脑,或许有的人会觉得是因为伊藤博文被刺,徐世昌也不得不注重个人安危,可在知情人的眼中,这一车精干的退役官兵身上,不单毫无沮丧之意,甚至在眼神中,隐隐都流露出一丝肃杀狂野之气。

    “可叹我大清龙兴之地,如今已是三不存一,这日俄掠我国土之心不死,老夫走得实在是心中难安……”

    众人上了火车渐渐依次坐定,徐世昌这才对着窗外渐渐散去的日俄领事团,由衷地发出了有些积郁难平的感慨,说道痛心疾首之处,甚至还会对日俄两国的强硬派点名批斥。

    与后世很多人在官方中看到的资料不同,这位官至东北总督的一品大员与后世所说的‘国贼’袁世凯,实则都是最为精明强干的开眼之人,两人对于东北乃至蒙古国界上的争执,向来都是寸土不让,其护卫国土之心,甚至还在后世许多愤青想象之上,只是因为如今清廷中枢过于孱弱,这才不得不替清廷一再背上黑锅……

    年轻的武官神色淡然地坐在座位上,并没有因为这位一品大员的怒火觉得有丝毫不妥,在火车将将发动的时候,这才略微沉吟了一番之后,斟酌着对徐世昌说道:“徐大学士爱民如子,此次携东北万民之心回归朝廷中枢,想来对新旧两党都能兼收并蓄,实在是我中国之福,至于这国土之争,即便清廷一退再退,可仍有我辈热血义士在民间奔走……”

    “呵呵……”徐世昌看着脸上有些尴尬的孙禄堂先是一笑,随后这才指着那年轻的武官笑骂:“好你个神猴,如今也学会打起管腔拍马屁了,当我真老糊涂了,不知道你在这车上塞进来的五百虎贲,便是前些日子搅得日俄头疼不已的‘铁血护国帮’么?”

    杨猛嘿嘿一笑,拍了拍有些乏了的若离,这才对着徐世昌拱手说道:“此次东北一行,诸多事务皆不顺当,若不是大人看在孙师兄的脸上网开一面,铁血护国帮即便再强,也难以如此轻松地混入关去,只是想到那日俄的贼心不死,杨猛这心里便如大人一样,有些积郁难平……”

    徐世昌点了点头,先伸手示意孙禄堂去车厢后面查看一番,然后才脸色微微一正地对杨猛说道:“既然你能从张大胡子那里拉出这么一只精兵,想来张大胡子手上的武装,也不会任由日俄欺凌敲诈,只是你我事先说好,虽然你这一系的同盟会并不赞同武装暴动,可这几百虎贲可是我徐世昌冒着杀头的风险放入关内的,日后如若有一人参与武装暴动,咱们间达成的君子协议,那便就此作废……”

    徐世昌在东北离任之际,就已考虑到清廷日薄西山,为了未雨绸缪,不单通过孙禄堂与杨猛私下达成了协议,为自己预谋转中和未来革命暴动留下一条退路。同时因为他为人处事十分谨慎,绝不骄矜,所以既能符合潮流,大办新政;亦不疏远旧派、权要,可谓兼收并蓄,左右逢源,如今当着杨猛说出如此一番话语,已经算得上是严厉中还透露出一丝的亲近之举。

    “大人之言,杨猛必定铭记于心,只是这五百人眼下看着虽然不少。可若是分流到全国各地。恐怕连个浪花都激不起来,至于部分革命党所热衷的武装暴动之事,你我皆知其动机并非之是革命那么简单,即便将来清廷被推翻。这政局还不是要各地督抚间一一协商……”

    说到这里。杨猛不觉微微一顿。看着徐世昌脸上仍是一副‘我信你’的表情,这才在心里骂了一声‘老狐狸’,然后又接着说道:“中国人自己的事情。中国人内部如何解决,我想来不喜欢掺入其中,尤其我手上掌握的这股力量,本来便是用来培训对付洋人的利器,此次带他们入关,也是为了削弱小鬼子在国内谍报机构的力量!”

    徐世昌点了点头,对杨猛此番比较中肯的表态表示出一丝的赞赏,虽然心中知道,这批人日后难免会于清廷为敌,但对于此刻的他而言,无论是新党还是旧党,不管是帝党还是革命党,只要对他此次执掌中枢有利者,便皆是可用之才,眼见着如今各地商贾缙绅力量愈发膨胀,而中枢日趋没落,如果再不利用这些人给皇室下点猛药,恐怕便再无沉疴起复的机会了。

    这个有着“水晶狐狸”雅号的政坛不倒翁,虽然知道执掌中枢权柄的好处,可对于是否能顺利推行自己提出的新政,心里却仍然毫无把握。

    没有袁世凯这等掌兵知兵的重臣相护,他在没有回到京城之前,便已深感孤掌难鸣,只是尽管他已多番联络新旧党首,大造“助袁出山”的舆论,怎奈摄政王载沣心中对袁世凯积怨太深,屡屡力压他‘起袁’的奏章,这才不得不小心地与杨猛这种铁血‘国士’冒险接洽,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私下的协议。

    “如此也好,朝廷虽然接连启用了大量新政,可在情报网络上的铺设,仍然与列强差距太大,神猴这些年卧薪尝胆,不想却已悄然张罗下了如此大的一副家业,有此利器在手,无论将来是立宪还是新政,都必然要有神猴一席之地……”

    杨猛微微地笑了一笑,知道在徐世昌这种政坛迭宿的眼中,自己不过是掌握了一小批武装,企图囤积居奇的情报贩子,可对于自己来说,巴不得将这种误会加深,进而减轻他们对自己的戒心……

    “如此,大人便先休息,杨猛到后面车厢去看看那些老兄弟……”

    此次出关,杨猛虽然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但在奉天这边的收获,却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野望,虽然对于武藤黑兰之事心中隐隐有些遗憾,但对于这种以身奉道为国的性情中人,心里永远都是敬佩多些的。

    “久别重逢又要不辞而别,心里是不是有些舍不得?”

    杨猛回头,看着若离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心里不觉有些微微一疼,“此次行动泄密,让你受苦了……但让我更想不到的是,自从多年前一别,武藤黑兰竟然会潜伏如此之深,只是付出的代价未免也有些太过于沉重……”

    若离双眼微微一红,敬佩地点了点头,随后有些不安地将杨猛紧紧地抱在了怀中,“如此奇女子,可能告诉我她的名字么?”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杨猛看着因为毒伤,情绪有些波动明显的妻子,想起了与武藤黑兰临别时的话,拍了拍若离的肩膀然后这才有些沉重地说了一句,“义和拳中红灯照,黄莲老母林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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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外滩

    外滩上的十里洋场,就在眼前一点点清晰起来……

    可在这洋场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却呈现出红尘俗世的千姿百态,如果说要让这里的每个人来形容一下自己心中的大上海,那么相信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答案。

    摇着小船驶入黄浦江的农民们,会说上海有米铺、洋油和洋火;提倡民主救国的学生们会说这里是民主、自强同时又充满殖民压迫的租界之国;大搞实业的商人们,则会说这里遍地黄金、际遇和各国美女;而在奥皮音看来,这个天堂与地狱共存的东方之都里,处处都透露着人种与阶级差异的大上海只有无穷的**。

    十里外滩华灯初上,看起来果然不负东方之珠的美誉,在外滩沿岸的南京路到四大洋行,从多国租界到巨大的工业区,这个远东第一金融中心,已经是亚洲最大的世界级城市之一,也是整个亚洲大陆的商业中心,无数的跨国公司都随着列强的坚船利炮,蜂拥而入这个仍处于懵懂之中的‘冒险家乐园’。

    值得讽刺的是,尽管上海饱受帝国主义的各种掠夺,但由于列强租界提供了免于清廷以及战乱的侵袭打扰,这里相对自由安全的社会环境,加之作为自由贸易港口的便利,反而使得上海各项民族产业及民主事业得以迅猛发展。

    当然,无论这座城市如何发展,列强在这里的统治地位却一直牢不可破。

    奥皮音站在外滩公共区的国际远航游轮上,感受着这里别有风趣的异国风情。远处的黄浦江上,近千艘大大小小的轮渡时而拉响着汽笛出港或归航,可他的心思,却早已飘到了那个雪地中的夜晚……

    那个叫安重根的韩国人,据说已经开始了正式的庭审,尽管英、法、荷兰的律师都曾踊跃参与,可在日方的刻意打压之下,最后仍不得不被动的选择了日本人的律师,如此一来,根据日方外相在谈话中的示意。恐怕很快就会定为极刑。

    对于日俄双方来说。此人不过是一个替罪羊而已,因为他们的心里都很清楚,真正导致伊藤博文死亡的凶手,除了日本参谋本部的暗中设计外。那个功夫高强的杨猛。早已逃出了日军的追杀与堵截。隐匿在了中国内陆。

    为了缉拿真凶归案,更为了遏制住中国革命党刺杀列强政要的风气,不单日俄当政者派出了军中的技击高手。就连其他列强也都怀着各种目的纷纷派出高手,组成了世界第一大马戏团,准备用这些多国力士团来好好地羞辱一番这些东亚病夫。

    是的,在列强的眼中,中国人现在所做的任何努力,只不过跟马戏团中的耍猴没什么两样,即便那些从文明世界中取得火种的中国人,开始注重自己民族的民主革命进程,可在列强的心里,他们必然永远都是第三世界的劣等民族。

    对于这种吃硬不吃软的种族,如果识得进退,他们自然不会介意偶尔丢出一块骨头,如果不懂得尊重整个文明世界的主人,妄图推翻文明世界的既得利益,那么,便在他们的头上再狠狠地踩上几脚也无妨。

    没有国家暴力武装作为后盾的个人武力,如论再怎么厉害,都将是无根的浮萍,何况,这一次各国派出的技击高手,也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匹敌的,即便那个叫杨猛的家伙联络到了北京各方的武林高手,可通过清廷施加的压力之下,到底能出现在上海多少个,几乎是可想而知的问题……

    何况,即便他们能顶住清廷的官方压力,冒着生死难测的危险来到上海参赛,在日本人和列强在上海公共租界的双重算计之下,这些高手恐怕也走不出多远,便会一一被各国大力士们击毙在拳台上面……

    “奥皮音先生,马洛托夫和彼得洛夫先生也于昨日到了北京,您看是否让青木公馆那边帮忙运作,筹备下北京拳王争霸赛的事宜?”

    奥皮音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等到转身看着神态恭敬的冈本龙一时,脸上又悄然换做了一副平静的笑容,“他们学院派既然觉得自己的俄式拳击天下无敌,要搞得如此大张旗鼓,那便由得他们在北京跟中国高手们硬碰一下,我们也可以知己知彼……”

    冈本龙一骨骼粗壮强横,浑身筋肉皮膜好似钢铁般发达,偏偏相貌实在拿不出手,除了那香肠般的大厚嘴唇子以外,还长了一双日本人最为普遍的小眼睛。

    “先生的意思是……”

    此人身高只有一米六九,看起来好像大号的地缸,可是其一身合气道的拳术,据说已经到了可以空手连斩十二头牛角的地步,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好似闷雷一样有些轰轰的回音。

    “我们这边既然是世界杂技团,那么就没有什么格斗规则,搞一搞表演,顺便打死几个武术家,中国人会更觉得接受不了,即便是我们输了一场两场,也不会给各国丢人,关键是要引那个杨猛出来……”

    冈本龙一看着奥皮音淡淡地话音,心里不觉有些敬佩此人果然阴险,想到自己曾经受过的屈辱,这个原本狂傲到了极点的合气道大师,竟然也抛开了所谓的风骨,与奥皮音两人在船头笑了起来。

    日本人是典型欺软怕硬的民族,他们对于那种无法战胜的强者,会发自内心的敬畏,同时却又鄙视着别人甚至自身的失败。

    作为原日本关东军的少佐武官,冈本龙一原本的仕途可谓一片光明,三十多岁便与黑龙会的剑道高手村野式二,一同接受了张作霖的聘请,受任为奉天新军的拳术和剑术总教官。

    可就在两年前,应徐兰州和张作霖邀请去奉天新军传授武艺的李书文,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于奉天新军之中生生打破了他自认无敌的幻想。

    在遇见李书文之前,冈本龙一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输,更没有想到五十六岁的李书文竟然还能保持着如此恐怖的爆发力,只是一记大开门崩肘便击碎了自己的肩胛骨,使得自己不得不辞掉奉天新军总教官的职务,从前途光明的关东军军官,变成了如丧家之犬一般,隐藏在黑龙会中的无良浪人。

    当然,冈本龙一之所以会落得如此地步,主要便是因为日本人对于失败极度鄙视,使得他这个没有胆量剖腹自杀的武士,彻底的失去了原本笼罩在身上的武士道精神……

    “明白了,那么就请奥皮音先生先回舱内准备,轮船马上就要入港了,几个领事馆的武官,已经提前在和平饭店为各位安排好了住宿,至于第一马戏团的‘演出’,大概还需要几天时间的宣传和筹备……”

    奥皮音虽然是沙皇近卫的兵王,但他的幼年却是土生土长的英国格斗家,一身暴烈强横的拳术,完全是在欧美黑市拳坛的生死搏击中磨砺出来的杀人技法。

    这种毫无禁忌的技击技术,在马洛托夫和彼得洛夫这两位俄国及欧洲正统拳王的眼中,更加接近英式无限制拳击的野蛮流派,都属于不符合文明世界技击规则的拳术,属于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所以,这个原本便是多国力士组成的拳王团队,在未曾抵达中国之前,便已经按照各自格斗技法的风格,无形中便分成了学院派与野蛮派,一派由马洛托夫和彼得洛夫为首,立志要去北京直捣黄龙,打得这些东亚病夫抬不起头,而另一派则由奥皮音和冈本龙一这两个深知中华国术厉害的实战格斗家为代表,想尽各种办法来羞辱和压制中华武林高手,甚至为了胜利与任务不择手段……

    “很好,那我就先回舱了,那几位拳王虽然跟我们一起来了上海,但心里恐怕很难放下自己拳王的架子,所以在上海这边的表演赛程上,就要麻烦冈本先生多多费心了……”

    冈本龙一点了点头,并没有对奥皮音口中所说的多国力士们作出评价,只是等到奥皮音就要离开甲板之前,这才忽然在后面说道:“奥皮音先生与我,都算是深刻了解中国国术厉害的人,为此,我日本驻上海的谍报机构,特意准备了几个不同程度的行动方案,只是其中的手段,在武人的眼中或许有些不够光彩,不知先生……”

    奥皮音回头看着一脸恭敬的冈本龙一,淡淡地笑了起来,“与马洛托夫他们不同的是,我与冈本先生,都曾经是职业的军人,作为军人,就应该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以达成任务目标为第一要务,至于中间使用得手段如何,那就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情了……”

    “这样的话,冈本希望奥皮音先生能最后一个出场,其余的赛事安排和对杨猛的工作,便交给冈本和黑龙会去办吧!”

    两人对视了一刻,随后十分默契地点了点头,转身向各自的休息舱内走去,而在轮船下方的港口上,阵阵喧嚣的叫卖声和接船的喊声渐渐充斥了整个繁华的外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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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一章.蟾蝎五毒倒马桩

    上海精武体操会……

    “世界第一马戏团巡回演出,八国大力士来京城和上海同时寻找东方黄龙之子,到底是龙的传人还是东亚病夫,话语权掌握在中国人自己手上!挑战获胜一次者即可奖励银洋五百!”

    陈真拿着手上的《民呼日报》,眼角的青筋不觉阵阵跳动,虽说这两年在霍元甲的打磨下,他的火爆脾气已经平静了许多,但当他看到这种严重辱华的新闻时,便总是忍不住会爆发出来……

    幸运的是,精武体操会的学员们,在这种消息的刺激下,显然比他还要激愤了许多,等到陈真看着满操场的沙袋狂飞,比武台上群情汹涌地操练着的时候,他已经能够渐渐压下心里的火气,颠颠地跑到了后院伙房里面去了。

    “根叔,师傅的鱼羹捞饭好了么?”

    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汉子,正默默地吊着蝎子桩,一腿独立站在灶台的前面,他五官端正的脸上,在火光中红中带着一丝紫润,若非是脸上的胡须不够长,看起来还以为是关羽这美髯公再世。

    根叔虽然常年在灶房中整日烟熏火燎,可一身传承自武当派太和门的道门武艺,却都已经练至抱丹坐胯的上乘境地,其中又以‘板功七大母架’、‘五凤齐鸣二重功夫十二大母架’、‘蟾蝎五毒倒马桩’及‘君子剑’等武当分支秘技,最为突出,至于让陈真最为心生向往的。便是那古象形拳拳系的蟾形与蝎形一脉的五毒手与倒马桩这两门内家拳术。

    根叔原名刘老根,山西太原府人,年轻时候便与其师兄-太原府武艺总教习“五毒手”李德源的武艺并驾齐驱,只是因为少年得志,在比武中出手过于阴狠毒辣,这才被人称为‘倒马桩’,后因一次纠纷,错手杀了清廷的官差,不得不隐姓埋名避走他乡,直至在南洋加入了同盟会后。这才受孙中山的遣派。于一年前秘密来到了上海的精武会。

    因为根叔在南洋隐姓埋名时,做得也是厨师,所以,当他来到精武会后。便主动向霍元甲提出要管理伙房来掩饰身份。暗中观察精武会中外来人物的种种动向或可疑之人。也正是因为如此,深得霍元甲器重的陈真,才能知道根叔的真正身份。并跟他学了一年多的蟾蝎双形。

    说起这蟾蝎双形,乃是武当内家一脉留下的道门古象形拳艺,尽管拳架姿态看起来舒展灵动,可一出手,往往便会直打对手的致命要害,所以在传承弟子的心性与德行方面,要求都极为严格,根叔来精武会一年多,除了陈真这个记名弟子,就连刘振声这位迷踪门的大弟子,也没有得传一招一式。

    当然,按照根叔的说法,太和门这一代的弟子里面,除了陈真得了这门拳艺之外,只有追随在孙中山身边的两位美女保镖,尹锐志、尹维俊这双胞胎姊妹,得了他师兄李德源五毒手的传承,若是陈真想得到蟾蝎双形的完整传承,根据门中的规矩,须得打败那对李氏一脉的姊妹花,才有资格接受李德源五毒手那一脉的三招散手杀技。

    “急什么?这么大的人还这么毛躁,你师傅的鱼羹最重要得便是火候,火候不到,这鱼羹的药效就发挥不出来,你在这忙三火四,等你师傅真咳嗽起来的时候,就有你着急的了!”

    根叔这蟾蝎双形的传承,除了拳术惊人之外,还有一手了不起的毒草药医之术的本事,而他在南洋那些年,仔细研究过当地‘鳄鱼羹’的药膳方子,并将其与自身的医术结合,整理出了一套调理肝肺痨病的药膳大方,成了南洋有名的药膳大师傅,此次回国,也是应孙中山先生的请求,主要为霍元甲好好调理他的肺病。

    所以,尽管陈真在别人面前总是脾气火爆,但在根叔的面前,与公与私都只能像小猫一样乖巧,听到根叔又教训起了自己,他也没有多做解释,连忙自省自觉地在伙房外面,呼呼地练起了倒马桩的腿法。

    前文曾经说过,这陈真原本练得就是温家拳系的燕青翻子拳,腿功极为惊人,但归根结底,这翻子拳总归属于少林拳系的硬派功夫,等到他学了武当拳系太和门的内家五毒手及倒马桩后,不单将腿法提升了一个层次,就连内家发劲的功夫也是大有长进,如今虽然仍只有二十多岁,却其在实战上的功夫,却已经与根叔这种积年的高手隐隐有些不相上下了。

    根叔看着陈真在一旁卖力地练起了腿技,眼中这才隐隐流露出一丝满意,不过,因为锅里鱼羹的火候没到,所以,他仍然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再又静静地等了十多分钟后,这才摆出了右腿反向吊立的功架,不时地将脚腕上连着的原木锅盖,上下反复拉起地观察着火候……

    相传,这门倒马桩的蝎形腿法,本就是传自武当派的火工道人,其练法与桩法无不与伙房中的种种事务紧密结合……

    根叔静静地看着铁锅中沸腾的鱼羹,不时地用五指夹着一根长约三尺的小铁勺,在鱼羹上面微微反复拂动,等到又过了足足三十几分钟后,这才将鱼羹轻轻地撇出了一勺,放在嘴边小啄了一口……

    “火候差不多了,过来起锅吧,今天又是为啥事儿生得火气?”

    陈真伸了伸舌头,乖乖地在灶台前面扎起了蟾形桩法,用两只精壮的手臂,将那口重约一百二十六斤的大铁锅一点点地举了起来,并举重若轻地倒向了灶台上的小碗……

    锅里的鱼羹煎熬到现在,只能倒出来刚好一碗的分量,而按照根叔这一年多的要求,他须得将锅里的鱼羹倒得一滴不剩,温度才算是最后定型,然后又要在一分钟内,将这满满一碗的鱼羹平端着送到霍元甲的书房,并在路上一滴都不洒出来,那才算是彻底的完活。

    这活说来简单,但却同时考校了陈真的力量、耐力、平衡与反应,但最重要的是,磨炼了他原本如火山般的性情,所以,即便根叔如今提出的要求越来越刁钻,可陈真仍然是一丝不苟地认真去做,对于这位亦师亦友的老人,他是发自真心地尊敬爱戴。

    简单地说了一下刚刚在报纸上看到的消息,陈真已经连饭带羹地托在双手之中,轻快地向霍元甲的书房跑去,只是今天根叔的兴致好似不错,在听了这段消息之后,索性丢下围裙与他一同去见霍元甲。

    “这洋毛子的功夫虽然看起来简单粗暴,但在基础攻击技法上面,可谓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杀人技法,京城那一波讲究拳击规则的拳王,在京门武林那些老棒子手上,肯定讨不到什么好去,反倒是来上海这帮马戏团的大力士,更让我觉得担心!”

    陈真手上平稳如山,脚下却仍是按照倒马桩的要求四平八稳,听到根叔如此说法,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奇怪,“既然是马戏团,想来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家伙,为何根叔反而更加担心?”

    根叔嘿嘿一笑,反问陈真道:“如果让你与我及你师傅作生死之斗,你觉得胜率各是多少?”

    陈真脸上有些古怪,偏偏知道根叔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一向喜欢就事论事而已,在略微斟酌了一番后,这才对他说道:“对师傅,我大概能有两成半成的胜算,以师傅的手段和拳术,如果我一心想逃得话,大概只能将我重伤,无法将我留下……”

    说到这里,陈真不觉顿了一顿,然后才有些腼腆地对根叔继续说道:“至于您吗,胜算最多一成,即便我是一心想逃,恐怕也很难逃出您的五毒手!”

    “我与你师傅在武林中谁的名气更大?”

    陈真:“自然是我师傅!”

    根叔点了点头,拍了拍陈真的脑袋,“京城的拳王在意名声,手上的功夫必然与你师傅相近,走得是冠冕堂皇之阳道,少了几分鬼蜮和杀气,而上海这帮洋鬼子的做派,恐怕与我的性情有些相仿,既然已经不在意脸面和名声,那么,其手段定然是阴狠毒辣之辈,往往一出手,必定绝出生死!”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来到了霍元甲的书房,只是不等两人窍门,便见着霍元甲已经笑呵呵地走了出来,“刘兄所言极是,其中一个叫奥皮音的大力士,据说曾跟杨猛师弟在旅顺交过手,其手段完全是战场军旅拳术的铁血风格……”

    两人看到霍元甲一边说话一边打着眼色,连忙不动声色地一同进了书房,等到来到内屋之后,这才发现里面早已坐着一个熟人……

    “杨师叔?您不是要在京城主持‘中华武士会’的事情么?怎么悄不声地就回了上海?”

    坐在书房中的,正是经过乔装的杨猛,看到陈真一脸的惊喜,他也自然而然地笑了起来,只是不等笑容完全消散,脸上神情却又忽然一变,对着根叔淡淡地说道:“中华武士会有我师傅和李瑞东师伯主持,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倒是这上海,若是我不赶紧回来,恐怕你师傅就要遭了日本人的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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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二章.精武会的钉子

    人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后的重逢。

    霍元甲从没有想过,他与杨猛这次重逢,竟然会出现得如此突兀与尴尬。

    书房的内室不大,看起来只有十几个平方,而在内室中的四人,此刻却是神态各异。

    霍元甲脸上的惊讶,陈真心中的无法置信,杨猛波澜不惊的平静与根叔气定神闲的淡然,在这小小的内室中形成了一副反差极大的画面,然而在这意味深远的画面中穿插的声音,却在平静中又隐隐地露出了一丝的烟火气息。

    “杨先生此话,是认为这鱼羹中有毒?”

    “有毒!”

    “那你的意思……怀疑我是内奸?”

    “是不是内奸或许我确定不了,但我却敢肯定这碗鱼羹中有毒!”

    根叔瞳孔微微一缩,淡定的面容隐隐地抽搐了一下,看着身旁一脸震怒与惊疑不定的陈真,忽然不知怎么就有些玩味地轻轻笑了起来,“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鱼羹中确实有毒……”

    啊!?

    “为什么?”

    陈真口中似怒似吼,太阳穴上的青筋不觉隐隐跳动起来,“你……真的给我师傅……下毒?”

    根叔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看着陈真有些意味深远地说道:“亏得你跟我学了一年的五毒手,难道竟然不知道经过蟾形一脉手上的东西,便是没毒也会变得有毒!”

    “我……我杀了你!”

    陈真脸上瞬间涨红如血,脚下却本能地使出了蝎形鞭腿的发劲功夫。虽然在他的印象之中,还从来没有对根叔全力使出过杀手,可在心中怒火的激荡之下,这一脚中蕴含的力量,却好似山洪暴发一般!

    啪!

    根叔随手将凳子甩出,使得陈真的身形微微一滞,然而等到那檀木的凳子被他结结实实地一脚踢烂之后,他的身体却在二次发劲中,好似蟾蜍一般再次弹射而出,手上似钩似舌卷动。脚下却在一蹬一点之后。在半空中再次暴起发劲……

    打打打打打打……

    霍元甲看着陈真好似发狂一般的狂叫连连,双眉不觉紧皱起来,嘴唇微微颤动了几次之后,终究还是张口喊了一声‘住手’……

    只是霍元甲这两字虽然喊出了口。可在他刚刚那一个犹豫的功夫。陈真却已将蟾蝎双形的功夫接连变换了几次。而在空中不住翻动抽击的双腿,则在雷霆一般的爆响声中,好似闪电般地接连踢向了根叔的头脸、胸肋就裆腿……

    啪啪啪啪……

    根叔脸色凝重。脚下却也是快到了极点……

    与陈真略有不同的是,他的一双腿影,变化上显然要少了一些,但在腿脚踢出的时机上,明显又巧妙了几分,往往一腿出去,膝盖及脚尖都会接连发劲,所以尽管看起来出腿的速度不如陈真,可实际上却完好无损地将陈真发出的杀招一一接了下来!

    “好一个蝎子腿!”

    与霍元甲的紧张和陈真的愤怒相比,杨猛此刻看起来却悠闲了许多,甚至在根叔接连出腿之后,还来得及大声地赞扬了一声,只是等到他看见霍元甲怒目而视的脸色之后,不免又有些心虚地笑了起来。

    根叔的身体如风中摆柳,在左右晃动之中接连出腿,两人的腿法本就出自一脉,即便是陈真后来换了燕青翻子拳,但在根叔多年的实战经验之下,想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瞬间压倒他这种抱丹级的高手,显然还是有些不够现实。

    两人四腿如麻花一般翻动扭转,又好似闪电一般在空气中接连激烈地相交与碰撞,并不时地发出了咔咔的骨骼声响,只是就在陈真眼中怒气愈发浓郁,准备无视根叔手上的拳速与变化时,根叔的脸色终于猛然一变,随后在一腿击退陈真之后,将自己的身形在前倾中合身向陈真撞去……

    陈真双眼微微一缩,借着一腿回荡的动势,将地上支撑身体的左腿在摆动中左右抽击而起,只是在根叔早有准备的蟾形双手联合横压之下,力量却是在反震之中无法发尽,等到身体因此略有停滞的瞬间,根叔双手却已扣着他的腿骨向下发力,同时,那回荡至身后的右腿终于使出了蝎子倒摆尾的招式,闪电般地踢在了他的肩头上面……

    “倒马桩!”

    “混小子,翻脸比老子还快,幸亏没把这最后的一招关隘都传给你!”

    闪电一般的激烈交手,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钟内,而当陈真在那一脚之下踉跄飞出的同时,霍元甲再次的喝止声,也伴随着杨猛的惊呼声好似虎啸一般在这内室中猛然爆发。

    嗡……

    激荡的虎啸雷音让四人脸色同时一变,随后便纷纷静止了下来,只是身体虽然没有再动,可神态却又出现了不同的变化……

    陈真怒目圆睁,双手及头颈上的皮肤一片血红,而肩头的衣服上面,却印着一枚清晰的脚印,至于杨猛,则有些悻悻地对霍元甲笑了笑,“师兄的猛虎劲,愈发精湛了!”

    根叔眼见着霍元甲的脸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这才有些头疼地对霍元甲摆了摆手,随后脸色有些怪异地扭头对杨猛嘿嘿骂道,“你个小兔崽子,现在翅膀硬了,竟然知道忽悠那混小子,来试探你根叔的身手,这混蛋得了霍师傅和我蟾蝎双形的真传,真是招招都想要我的老命……”

    杨猛哈哈一笑,起身与根叔狠狠地抱在了一起,等到霍元甲与陈真师徒在郁闷中纷纷有种一起爆发的迹象时,这才连忙又拉起了霍元甲的手掌,“霍师兄莫怪,这位根叔是葛字门里的一把刀。也是同盟会南洋山上四大双花红棍之一,刚才这一幕,为得便是试探一下陈真!”

    “什么?”陈真脸上的红中发紫,情绪可谓复杂到了极点,若非以前便对杨猛的‘说教’敬畏至极,换做旁人如此对他的话,恐怕早已经再次痛快翻脸暴起伤人了……

    杨猛脸色一正,对着陈真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这才拉着霍元甲与根叔一同坐在桌子旁边。“我对陈真的品性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也怕他被对霍师兄的仇恨一时蒙蔽了双眼,为那些日本人趁虚而入……此次小小地试探了一番,虽然未免有些过于草率,可总算是确定了我心里的猜测……”

    根叔微微地点了点头。先是对着陈真招了招手。随后又将温度适中的鱼羹轻轻地推到了霍元甲的面前。“鳄鱼羹里有毒性,是因为调制上的独特手法,也是因为你的肺病积郁已深。这么多年来吃下的药毒早已深入浑身骨髓内脏,若是想将胸中五气完全调养得到,非得用这种以毒攻毒的法子,才是最为对症的治法……”

    说到这里,根叔将心中仍有些气愤难平的陈真一把按在了椅子上面,这才又接着对霍元甲说道:“我与杨猛这臭小子相识还在庚子拳乱的时候,他那时候与我一般,都在红楼中躲灾避难,彼此算是忘年之交,他知道我的药膳医术名气虽响,但真正擅长的,却是下毒,所以刚刚他一说那几句话,我便知道他恐怕是要试一试陈真!”

    杨猛嘻嘻一笑,目光却是毫无躲闪,等到看见陈真脸上的激愤慢慢变成了郁闷,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之所以要试探你,是因为你身边的人,是日本人埋下的钉子,这一点,我早就知道,在根叔来精武会的时候,也曾特意与他说过,这两年若非根叔在你身后一直盯着,恐怕还不知会出什么事情……”

    “为何不拔掉这钉子?”

    杨猛看着霍元甲的脸上也有些许不悦,连忙收起嬉笑的神情,有些肃然地解释道:“之所以一直没有拔掉这钉子,一来是想借着这钉子将一些假的消息传给日本人,二来则是借着他们的手,好好滴磨砺一下陈真毛躁的心性……”

    “师叔的意思是,我身边至亲至近之人……是日本人的特务?”

    与此同时,在精武会的另外一侧,王秀芝与哥哥王希文在房中默默地对视不语,直至良久之后,王秀芝这才流着眼泪对王希文说道:“为什么?那奥皮音不过只是沙皇的走狗,竟然也需要我去陪他……”

    王希文的脸色有些不悦,但仍耐着性子对王秀芝和颜悦色地解释道:“按照上面这次给出的任务,是要就此终结霍元甲的性命,如此一来,即便八国拳王团在上海大败而回,我们恐怕也会直接暴露,上面的意思是,让你借着精武会的身份,通过奥皮音搭上俄国驻上海的总领事……”

    王秀芝双眼通红,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哽咽,“可如此一来,我们这一年多付出的代价便全都付之东流,比起这无关紧要的拳把争霸赛,上海梨园学院和国术馆中隐藏的东西,才是真正具有价值的情报……”

    王希文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看着王秀芝哭肿的眼睛耐心地解释道:“上面已经激活了国术馆中的死间,因为那个人上次传递出去的情报,杨猛此次去关外的行动,几乎是全盘皆输!”

    说到这里,王希文微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这才有些不太甘心地苦笑了起来:“因为那人的级别比我们更好,潜伏得也更加深入,所以,此次我们借着给霍元甲下毒的机会故意暴露,最关键的是要为那人掩护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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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三章.诀别

    爱情,是人类最为复杂的情感活动,即便是所谓的枭雄甚至铁石心肠之人,一旦动了真情,往往也会变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很多人会觉得其行为不可理喻。

    在人类文化传承的几千年中,那些广为流传的经典文学名著甚至传唱度极高的华美乐章的背后,往往都会隐藏着一个凄美而又令人伤感的爱情故事。

    之所以用凄美来形容,是因为这种值得后人歌颂的爱情故事,往往都涉及到了生和死的抉择。

    这种抉择很难,但更难的是附加了人类的国界与种族之间的仇恨。

    面对艰涩而又难及的凄美爱情,选择生还是选择死,自古便是古今中外一代又一代社会名流乃至江湖侠士的最大困扰。

    这种困扰不以个人意志甚或民族阻挠,直视着当事人的内心世界,面对着爱人生死离别,甚至共赴黄泉这种凄美浪漫的情节,即便是生性暴戾的莽夫也会因为人性在情感上的共鸣,陷入无尽的痛苦与懊悔之中。

    陈真独自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在一点红色的火光后面,在青烟渺渺地绚烂光影中一个人静静地吞云吐雾……

    因为对鸦片深恶痛绝,所以陈真以前从来都不会碰烟草,而他第一次接过香烟,便是昨天与杨猛见面之后的事情。

    一根烟,有时其实是一个人的命。

    一条人命,在陈真原本的记忆中。只是全力出手之后的瞬间,便可轻松夺取的事物,然而当这条命变成了一向乖巧温柔的王秀芝后,对感情生活一向木讷至极的陈真,终于明白了自己对这个佳人的感情。

    与其一直隐忍,按照杨猛的吩咐与其虚与委蛇,还不如现在就动手除掉她,可每当自己想到要亲手夺走王秀芝的性命,陈真又宁愿用他自己的命来换。

    哪怕他已经从根叔的口中得知,王秀芝确实是日本人。

    这便是生逢乱世的悲哀……

    一根烟。重量只有几钱。可在陈真凝滞的手上,却好似山石一样厚重,飘渺的烟火直至燃烧到了指尖,仍然难以让陈真有一丝的动容。

    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就这样静静地抽掉了一根根的香烟。但无论他抽了多少。心中对王秀芝的郁结、恼怒与痛恨等情感,却仍然难以抽离一丝半点……

    王秀芝在房中枯坐了一夜,面对着眼球同样血丝密布的王希文。她原本已经澄净的情绪忽然在极度的压抑中爆发出来,并本能地一拳砸在了厚重的木床上面,“我不服!”

    “不服?”

    王希文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看着上好的梨花木在她的一拳之下,被打得扭曲断裂成了十几段,心里压抑的怒火也终于蒸腾而起……

    一夜的枯坐与对峙,早已耗尽了他的耐性,眼见上面派下来的任务就要被王秀芝的倔强与冲动搅黄,他充血的双眼在愤怒与恐惧的刺激下,不觉又忽然红了几分……

    啪!

    一巴掌甩在了王秀芝清秀的脸上,王希文好似发疯了一般抓起了她的头发猛地在床头上面接连撞了几下,然后这才恶狠狠地扯向了自己的脸前,“我看你不是不服,是不甘心吧!”

    暴跳如雷的王希文,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平日在人前的温文儒雅,青筋暴起的面孔看起来有些狰狞,可他口中疯狂倾泻出来的话语,却让王秀芝的心思不住地向下沉去,“别忘了,我们新月无想流‘无欲无念,无情无义’的铁血戒律……既然你对陈真动了真情,那么就必须由你亲自动手杀了他,抑或是我来杀了你们两个?!”

    “不!我没有动情,我只是……”

    啪!

    “还敢狡辩!”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王秀芝恐惧的哀啼,随后只见王希文好似猛兽一样一把将王秀芝压倒在了床上,一手撕破了她的衣裳,抓在那高耸白皙的胸乳上狠狠地掐了起来,一手则好似铁棍一样一把塞进了她的裤裆,脸上有些兴奋同时又有些怨毒地用力抠弄起来,“别忘了,组织赋予我对你的生杀之权,你的身体还有灵魂都是组织的……如果不想陈真死的话,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去俄国领事馆做你的妓女……”

    说到这里,王希文脸上兴奋的表情不觉又盛开了几分,一边伸出了舌头在王秀芝的脸上反复地舔舐,一边将自己的腰带猛然扯断,“或者说,再让我来帮你好好回忆一下,在北海道受训的那些日子?我可是很久都没尝到你的滋味了呢!”

    “不,不要……我去……我去俄国领事馆!”

    王秀芝脸上扭曲,泪水不住倾泻而下,眼见着王希文就要毫无遮挡地刺入自己的身体,连忙像疯了一样的扭动着身体并哀求一般地叫了起来,巨大的恐惧,随着双腿间的疼痛反复冲击着她的意志,而尘封已久的回忆被忽然开启的后果,便是浓浓的羞耻感,彻底的打破了她对爱情的向往与幻想……

    王希文有些遗憾地拿出了已经咸湿的手指,轻轻地塞进了自己的口中,只是刚刚脸上那副魔鬼一样的表情,却因为王秀芝的妥协变得渐渐平静了下来……

    “很好,看来你还没有忘记组织的力量!”王希文平静地系好了腰带,转身向房外走去,只是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这才头也不回地说道:“送霍元甲上路的事情,我会亲自动手,你就不必再插手了……一会先好好地收拾一下,跟陈真找个借口离开精武门,不要露出任何破绽!”

    王秀芝抱着膝盖恐惧地蜷缩在床尾,委屈而又默默地点了点头,那哭肿的双眼之中,除了麻木、耻辱、恐惧与怨恨外,却仍藏着一丝的无奈与若隐若现的希冀,“我和他本就约好上午去看西洋景,到时候我便找个借口说要暂时离开他,可能很久才会回来……”

    “别想着逃走,让组织抓到的话,死亡可能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这是一份凄凉而又渺茫的感情,也是一份带着深切寄托的生机与希望,即便王秀芝自始至终都知道陈真与她,本就是两个不同国度不同种族的人,可有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能够找到幸福,能够得到别人真正的认同与尊重呢?

    所以,即便她的身心已经无比疲惫,她却必须要去见一见陈真,或许,一同离开这个灭绝人性的乱世也是一种幸福……

    想法是好的,然而当王秀芝收拾妥当,心中有些忐忑地推开了陈真的房门后,当她第一眼便看到陈真好似小猫一样,静静地躲蜷缩在房间的角落中时,她原本还有着无限希望的心里不觉猛然向下一沉,“陈真……你怎……么了?”

    “你来了……”

    陈真有些艰难地抬起了头,喉咙上下蠕动了几下,最后却终究还是没能将想了一晚的话说出口……

    他觉得,自己宁愿亲手杀了她,也无法就这样直视着她的目光欺骗她……

    “走!”

    陈真对自己的软弱觉得有些羞耻,但当他默默地低下了头看见王秀芝手上的伤痕时,忽然不知怎么就鼓足了前所未有的勇气,轻轻地牵起了她的手掌,无视着一切地向精武会的外面走去……

    王秀芝脸上充满了幸福的笑容,可眼泪却再次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至于开门之前隐藏在心中的那份寄托与希望,也在与陈真一同跨出精武门的瞬间,变得无比荒凉甚至快速枯萎起来,“你……都……知道了……”

    “是!”

    “呵呵……正好……我也累了……”

    “恩!”

    “我心里有过你!”

    “恩……”

    “不用说了,我懂!”

    两人越走越快,可彼此的心却在这种矛盾中靠得前所未有地近,等到他们来到两人第一次相识的地方后,这才眼中含泪地静立在喧闹的人群中,就这般如初见时一样平静地对视而笑……

    “你走吧,永远别再回来!”

    “好……”

    时间过去了不知多久,天边斜阳已渐渐西落,等到外滩上的码头与黄浦江上涌现出几分冷清之际,陈真终于艰难地率先打破了这难得的宁静……

    王秀芝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努力地将自己最真挚最甜美的笑容留在了陈真的眼中,然后便同样决绝地默默地转身,向码头的另外一边慢慢走去,只是有些萧瑟的背影中,却隐约在江风中缓缓飘荡回来一缕凄凉的声音,“如果可能的话……请替我杀……了王希文!”

    “好……”听到王秀芝转身留下的唯一一句话,陈真低沉的脑袋猛然抬了起来,尽管眼泪早已模糊了双眼,可他仍十分认真而又有些决绝地对着她的背景好似疯虎一样地吼道:“不要再回来了,离开中国,回到你的故乡去……求你……不要逼我亲手杀了你……”

    残阳沉落江中,几个路人有些奇怪地看向码头,在哪里,一个哭得好似孩子的年轻人,在极度的失落与悲伤下缓缓地瘫软在了冰冷的石地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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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生死文书

    叶云表回到京城已经一个多月了,可这一个月中所经历的事情,并不比在战火纷乱的关外要平静多少。

    同盟会燕京支部的正式建立与武装部的暗中运作,中华武士会具体筹备工作及后续招聘工作的落实,不知怎么都在一夜之间,压在了这个只有20多岁的年轻人身上。

    更重要的是,他还要倾尽全力,才能替远在河南的师傅李存义联络京津武林中的实战好手,来应付俄国拳王马洛托夫及欧洲拳王彼得洛夫两大高手联袂挑战京华武林之事。

    若说只是在四九城中摆设擂台,倒还不至于惹来北派武林的公愤,更别说像王中泉那般常年在九门挂棍的实战大师,反而在树立起不败金身之后,渐渐赢得了南北武林中异口同声的高度赞誉。

    可坏就坏在,这两位世界级的俄国拳王,其骨子里充满了所谓文明世界的极度优越感,对处于落后挨打了近百年的清廷,包括对中华国术的蔑视,已经到了令人无法容忍的地步。

    两人开始摆擂的第三日,便在京城中四处张贴海报,甚至还利用一些舆论或恶意公关的手段,夸下了各种不知所谓的海口,在羞侮着我中华国术的同时,甚至还通过那些国外媒体报纸,在京城大肆宣扬着中国人都是东亚病夫的极端言论。

    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两大拳王这种放手狂拉仇恨的做法,自然会激起中华爱国民众及有志之士的怒火。而作为以血勇文明的国术界,更是奋起反击。

    整个京城武林在这种氛围下被一把火引爆,不说河北京津一带,就连一向罕为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少林一脉,也忍无可忍地组团北上,一时间,‘驱除鞑虏,洗刷国耻’的口号随着南来北往的商人们,渐渐响彻了中国的大江南北……

    然而让国人觉得无奈的是,这两大拳王虽然口中狂言百出。但身上的技击技术却是实打实地强悍。

    撇开两人在人种先天身体素质上的优势不谈。单凭着两人利用近代科学体系衍生的极限锻炼方法与营养学,便足以使得两人强大的骨骼与肌肉,在大量的药物激素和特殊食物的刺激下,呈现出人类身体极限的状态。而让人觉得无力的是。两人除了超强的爆发力外。他们在速度乃至步伐上,也都有着极为突出的表现和特点。

    何况,在按照他们规定的种种拳击规则之下。他们本就先立于了不败之地……

    北方武林的几大拳系,可都是以‘北腿’命名的技击方式,其中最为普遍的拳谚,便要属‘手是两扇门,全靠脚打人’这句话,虽然叶云表的内心不愿承认,可当完全束缚了奔放凶悍的脚法与腿技之后,别说是京、津武林中那些成名高手,就连长途奔袭而来的少林武僧们,也很难一下就改变自己多年的技击习惯……

    一旦出腿,便算犯规,二次出腿便直接出局!

    在这种极为憋屈的竞技状态之下,那些被完全束缚了手脚的武林高手们,即便实力强劲,也难以发挥出其中的一二,更不用说还要正面硬抗两大世界级拳王身上的非人力量……

    这已经不再是本身实力上的差距,更不是眼光与境界上的优劣,而是极为不公平的竞技制度,然而在一些人凭着血勇被打伤打残之后,更多的高手也无法忍受国人期盼的目光……

    这种比武,已经渐渐脱离了公平较技的范畴,可偏偏这个时代和民众心中的局限,使得这种悲剧反复发生,到了最后,竟然变成了明知会因此身败名裂,却仍要将希望寄托在运气之上,号称为国争光而实则是贪功冒进的意气之争……

    到了这个程度,即便一向软弱可欺的清廷,也渐渐对民间的激愤有些吃不住劲,尽管明面上仍然不许各派高手出战,可私下也开始偷偷放出风来,允许各派除了坐镇的国术大师之外的高手上台……

    想法是好的,可怎奈列强却不愿看到这种局面,为了保证所谓的拳王争霸的公平公正,他们不但开始利用一些买办势力在京城中搅局,更出台了各种莫名其妙的规则,限制那些真正的宗师级高手上台,其中最为让人无语的是,就连一向威望极重的太极杨门,都被人借以莫须有的缘由使得他们官司缠身……

    表面上的拳王争霸,渐渐成了京城多方力量暗地里角逐的战场,而在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压制、威胁甚至强迁等卑劣的手段后,原本喧嚣一时的京津武林,忽然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僵持局面……

    “你去吧,若不是情非得已,你二师父是不会来信让你动身的……”

    河北省沧县罗疃村中,几个神情激愤的武林中人,正围坐在一间普通的民居里面,而说话的那位老人,却是已经重病在床近一年的八极大枪黄士海……

    黄士海今年已经八十一岁,是八极门第二代‘神枪’李大忠的得意高足,一身八极大枪技艺早已超凡脱俗,在咸丰年间便因其武勇技法出众,得封了六品武官的顶戴,而他口中刚刚所说的那人,自然便是他的师弟,也就是李书文的二师傅八极棍王张景量。

    按照武林中的规矩,膝下无子的黄士海,在金盆洗手之后,是要由衣钵弟子李书文养老送终的,所以,当听到黄士海卧病在床的消息后,李书文便辞了徐兰州及张作霖的聘请,只留下大弟子霍殿阁在关外,带着两个徒孙回到了罗疃村伺候大师傅黄士海,只是没想到回来不过短短半年,京城中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李书文的性子虽然火爆,但却最是尊师重道之人。尽管大师傅黄士海如今病体难愈,但在他的眼中看来,凭着大师傅多年的练气养生功夫,此次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何况,京城这场比武,已经升级到了国与国之间的荣誉与意气之争,和平日里国术界的内部纠纷,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成,那师傅您就好好养病。等我去京城把那洋毛子打下台去。再回到您老的床前共享天伦!”

    黄士海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了李书文的胳膊,有些吃力地说了一句,“洋人身高体大。爆发力极强。但在重心移动上面。却定然不如我们灵巧,凭你身上练了几十年的排靠丹劲,我很放心!”

    李书文身量矮小。可在几十年坚持不懈的吞气法门之下,身体内蕴含着极为恐怖的力量,加上其终身未娶,体内骨髓气血仍好似少年一般充沛旺盛,只是因为出手便致人伤残,所以在武林中一向为人不喜,可眼下既然到了这种较真的时刻,请他出山的呼声自然一浪高过一浪。

    所以,等到李书文独自赶到京城的时候,整个四九城内喜好武术的老少爷们们,也一路簇拥着这位八极拳大师,清末实战的第一大家,聚集到了拳王争霸的擂台之下……

    “呸,中国难道真的没有人了么?竟然派上来这种小老头子?”

    已经在拳台上嚣张了足足半个月的马洛托夫,看见众人捧月一样来到拳台下面的李书文长得瘦小枯干,心里不觉一阵怒意上扬,一来是以为中国人故意派上来这种干瘪的老头羞辱自己,二来则是严格遵守拳击规则中的重量制度,觉得极为不屑……

    马洛托夫双手抱肩,对着一脸笑意的李书文蔑视地吐了一口唾沫,却不知眼前这个干瘪瘦小的小老头,却是享誉大江南北的武林杀星,更因为他这个极具侮辱性的举动,在心里生起了浓浓的杀机……

    李书文是谁,那是出手就要人命的实战大家,尽管马洛托夫好似钢筋铁骨般的身体里,蕴含着十分恐怖的力量,可在李书文这种国术大师的眼中,这种只练死力的拳手,等同于死人一样,若非在刚刚进城的路上,二师父张景量一再对他说明京城中列强伺机而动的暗局,恐怕他早就耐不住火爆的性子,跳上了拳台。

    “两人较技,非同儿戏,一旦动手,难免伤残。我是一个快入土的糟老头子,这位拳王先生伤了我无所谓,但如果我真不小心伤了他,恐怕又会有人借故生事,这样吧,让我们按招我们中国的武林规矩,各立一张生死文书:无论哪一方伤残或致死,都不要对方偿命,这样我才会与他交手!”

    听到了翻译口中传来的话语,马洛托夫在大笑之余,也略微收起了心中的轻敌之意,无论这个对手身上功夫如何,既然愿意立下决斗契约,那么所有的羞辱和荣誉自然会在拳台上分个一清二楚……

    所以,当两人在清廷派出的官员及俄国领事馆大使的公证下,十分顺利地签订了生死文书之后,两人在又回到拳台之上的同时,便几乎不约而同地迸发出自己最强大的气势,使得脚下暴起的速度,瞬间突破了台下众人肉眼可以捕捉的程度……

    砰!

    两人双拳相交,随后纷纷向后撤步急退,只是在身形快速闪动的同时,四目中如今散发出,都是宛如实质的浓浓杀意……

    “嘿嘿,狗屁拳王,给老子死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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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沽名钓誉

    拳击运动相对于中华国术在技法上药简练了许多,但在经历了近代拳击的高速发展之后,这项技击运动在训练的技法上,却渐渐变得系统和全面起来,其中包括攻击、躲闪、步法、上下移动、扭斗技术和防守反击打法。

    而其中最为令人称道的,便是拳击的攻击技术。

    拳击的攻击技术虽然简单,只有左直拳、左刺拳、左钩拳、右上钩拳和右交叉摆拳及组合拳等构成,但正是因为这些简单的基础攻击动作十分容易模仿,所以在欧美乃至世界范围都渐渐得到广泛地传播。

    在这些攻击技术中,左直拳又被称为拳击中所有攻击动作的基础,能正确地运用左直拳,是一个有良好技术素质的拳师的特征,凡是称雄拳坛的拳王和著名拳击家,都必定有着一手久经锻炼磨砺出来的左直拳。

    马洛托夫的左直拳迅疾而凶猛,在俄国拳坛上一向有着“西伯利亚毒蛇”的美誉,天生左撇子的优势加上后天超负荷的训练,使得他的左手拳速已经达到了音速的标准。

    所以,即便李书文义愤满胸,浑身丹劲怒发起至丹田,可当他以八极拳中的霸王挥鞭卧风掌出手的时候,马洛托夫也同时使出了他赖以成名的左手直拳……

    砰!

    两人再次一合即分,闪动的身体好似蝴蝶和蜜蜂,在拳台上快速拉扯出一阵阵残影,即便台下众人全神贯注地盯紧两人。可仍然无法完全捕捉到两人的攻击动作。

    两人眼中的杀意虽浓,可心里却愈发重视起对手,尤其刚刚还十分蔑视李书文的马洛托夫,此刻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好似冰山一样……

    “这是一个可怕的拳手,如此瘦小干枯的身体里面,竟然能够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与速度!”

    马洛托夫的身体经过极度强大的科学训练与药物刺激,他的爆发力早已超出了人类身体的极限,可就是这样的超级格斗家,在硬接下李书文两记崩拳抖腕的轰击之后。他粗如人臂的腕骨关节中。都开始出现了酸麻胀痛的迹象……

    这便是对技击技术上的层次差距,也是国术被称为杀人技法的缘故。

    看似简单的崩拳抖腕的动作中,除了对内敛到极点的丹劲控制手法之外,同时还有能使得丹劲直接在对手的骨骼关节之中爆发……

    练拳击的人都知道。拳击最怕的就是这种因为超强的爆发力。产生的突然击打后座力。一旦遇见爆发力更强防御力更稳定的对手,便会很容易产生指、腕关节半脱位甚至掌骨骨折等剧烈挫伤……

    尤其面对着同等甚至更高水准的高手,这种看似无碍的关节挫伤。便会大大地影响拳手的力量与速度爆发。

    所以,尽管台下众人还有些不太相信李书文竟然能够正面击退马洛托夫,可等到两人的拳头第三次在空气中硬碰硬的相撞之后,马洛托夫左腕中的刺痛愈发严重,而通过他多年比赛的经验,终于确定了腕关节出现了半脱位的迹象……

    若是在寻常的拳击比赛中,马洛托夫自然会主动要求停止比赛,可眼下这场比赛的对手可是有着‘东亚病夫’之称的中国人,如果主动终止比赛,那么无疑会让自己吹上了天的牛皮完全破裂……

    “既然爆发力上没有优势,那么就尝试一下近身贴打……”

    换了打法的马洛托夫将精神都运用在蝴蝶步上,虽然身体看似高大笨拙,可当他全力施展起这种练至本能的战术步法后,他的身影不觉愈发恍惚起来……

    李书文冷笑了一下,并没有急于出手,反而将八极拳的八大开门步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尽管手上也时常会出拳试探,但其中却已经没有了令人战力的丹劲……

    这也是李书文的狡猾之处,因为他看出马洛托夫眼中的怯意,生怕再胡乱出手会使得这个莽汉认输,那么便再没有了暗下杀手的机会。

    像马洛托夫这样锻炼到了极致的身体与骨骼,一般的丹劲爆发,并不能造成致命的暗伤,若是想真正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势,那么就必须等他身体中的气血与力量都松懈下来……

    啪!

    轻轻的一拳打在马洛托夫的小臂上,只产生了些许的震荡,随后又是一拳打在他防护在头部外面的手套上,使得他无暇出手……

    马洛托夫身上接连挨打,可心里却不觉有些放下心来,等到李书文手上的力量一再减弱之后,他这才觉得有些合乎情理,“原来是集中了浑身的力量在前几拳爆发,一旦顶住之后,后面的拳力便会大幅度下降……”

    心里的戒备微微松懈,打法上自然也就舒展漂亮了许多,眼见着刚刚严防死守的马洛托夫,拳法再次变得飘逸轻快起来,台下观望的叶云表不觉也压住了呼吸,提心吊胆地紧紧盯着两人……

    台下众人心惊胆战,可台上李书文却是游刃有余,马洛托夫虽然拳法变得再次飘逸起来,但因为左手腕关节的挫伤,仍采取了贴身缠斗的打法,而八极拳虽然以刚猛暴烈的拳风闻名,但在进身靠打的招式上,同样也有着最为突出的技法。

    尤其李书文的绝技“贴山靠”,可是自幼便用身体靠墙、靠树、靠桩练出来的绝杀技法,其肩背中瞬间爆发出来的丹劲,甚至可以比崩肘撩阴腕等杀招。

    李书文的脚下接连扭动,而目光却紧紧盯在马洛托夫的肩膀上,眼见其一记试探般的刺拳再次打出,他却忽然顶着这招轻拳使出了进身贴靠的动作!

    贴山靠的技法,是以“打人如亲吻”的距离接近对手,看似以肩部为发力点,实则结合了腰胯部的扭转力,合全身之力向对方靠去,给人极大的伤害,并瞬间破坏对手的重心,所以,当李书文这招驰名武林的贴山靠突然使出的时候,毫无准备的马洛托夫除了右拳严重受挫以外,就连小山般的身体,也踉跄地向后倒去……

    然而李书文等了这么久,又怎么会让马洛托夫借着倒下的机会暂停甚至终止比赛?

    “打!”

    马洛托夫踉跄的身形再次一晃,被李书文的直箭步冲打击在了左腮,虽然头部的震荡使得他的脚下愈发轻浮,可那生生打掉一块皮肤的拳劲,却使得他的身体本能地向另外一侧踉跄退去!

    “死!”

    李书文心中狂吼一声,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前突的身形借着悬空的左腿猛然一蹬一点,使得身体重心与崩弓窜箭急的身法中闪动起来,紧紧地贴着马洛托夫的身体以肩头向上微微一顶,让他无法快速倒下。

    同时,就在裁判准备上来阻止之前,将手上的拳头略一松弛,顺势使出了六大开抱肘的技法,将腰胯扭动发劲的力量,闪电般地传至左肘,暗暗地顶在马洛托夫的心口,而右拳则将中指的骨节微微一突,猛然一记撑锤轰击在马洛托夫的肋骨上面……

    咔!

    接连出现的骨裂声响中,马洛托夫好似小山一般的身体横空飞出,在撞到了拳台顶角与围栏上后,好似布袋一般地狠狠摔下擂台……

    “好!”

    “打得好!”

    台下千人齐声观呼,就连观战的清廷延臣也是大喜过望,一边激动地紧拥相庆,一边向台上静立不动的李书文大声疾呼:“李师傅不愧是武林泰斗,此役足以扬我国威,还望先生下台,与我一同面见皇上,皇上曾经有旨,如有能胜拳王者,可加封五品顶戴,任皇家近侍卫队武术总教头!”

    李书文看着马洛托夫捂着肋骨接连吐出几口鲜血,随后好似被割了喉的小鸡一样在尘土中抽搐起来,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猎犬终须山上丧,将军难免阵中亡,作为拳师,你也算是死得其所……”

    想到这里,李书文不觉抬起头来,将目光直射向拳台右侧,站在医护人员身边,看着他们抢救着马洛托夫的另外一位拳王彼得洛夫,沉声地喊了一句,“这拳赛打得还未尽兴,不知那位拳王先生是否愿意下场赐教一番!”

    彼得洛夫看起来身材比马洛托夫还要高大,只是鼻梁看起来要矮了许多,却是最早摘掉鼻骨的职业拳王,一头亮银色的头发虽然有些凌乱,可在脸上几道伤痕的衬托之下,看起来比马洛托夫还要精悍暴烈几分。

    然而让台下众人意外的是,这位曾经打遍欧洲的重量级拳王,在面对着轻松夺取了马洛托夫半条命的国术大师,眼中不觉露出了几分闪烁的神采,“不不不,作为欧洲的职业拳王,我是不会趁人之危与你比赛的,何况,你的身体重量和我相差太多,我拒绝与这样的轻量级拳手比赛!”

    “切!”

    “李师傅拳术出神入化,这老毛子不敢打啦!”

    李书文看着台下众人一片讥讽,不觉冷冷地对着彼得洛夫吐了口吐沫,嗤笑地说道:“比起那位重伤的拳王,你的胆色根本不配做老夫的对手,什么狗屁拳王,不过是欺软怕硬的沽名钓誉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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