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牛刀宰鸡
此人正是前保和堂少东家甘茂中,自打闹钱荒时被吴孝良施计击败后,家产赔光又中了风疾,一直养病在家。直到杨义堂出现,他觉得东山再起复仇的机会来了。
这几日他一直掌握着分寸,不让事情闹大,巡警局已经全部被杨义堂收买,只要不出人命,就随着他们的心意来折腾。他觉得是时候再次教训那姓狼的一番了。无赖们闹哄哄的刚去撞大门,一辆福特小汽车堪堪驶到,车上下来个瘦高个的年轻人,一身白色西装,极为利落干净。白西装见到场面如此混乱,不禁怒容满面,走进凉棚又看见甘茂中翘着二郎腿,正好整以暇的喝着茶,更加愤怒,上前一个耳光狠狠扇了过去,茶碗打到地上摔的粉碎,滚开的茶水则溅到脸上,连着巴掌印在他脸上烫出了一片通红。
这一巴掌将甘茂中的满心得意打了个粉碎,怒意上涌正要发作,抬头却发现是新东家杨义堂,吓得从椅子上蹦起来,站直了身体深鞠一躬。口中喝了一声:
“哈伊!”
这个杨义堂自日本留学归来,好这个调调,手下人无论何时听训都要弄上这一出。甘茂中有心巴结,自是时时将这调调挂在嘴边。
杨义堂点点头,对甘茂中的态度十分满意,之前带来的一点点愤怒很快烟消云散。他走到刚才甘茂中坐的椅子上坐下来。甘茂中很自然的跟着站到他身边,显得恭顺无比,心里却把这个假东洋鬼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甘桑,咱们要文明施压,不要搞的跟流氓打架一样,要记住你我是文明人,要和这些愚蠢的支那人划清界限,只需要他们在协议书上签字就可以了明白吗?”
甘茂中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却腹诽道:“你他娘的不是支那人吗?”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乱,杨义堂又怒了,这些愚蠢的支那人,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气冲冲的来到凉棚外,却吓了一跳,几十个荷枪实弹的灰军装士兵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杨义堂很吃惊,但随即就镇定下来,这是奉天,他哥哥身为督军府的高级参议,有什么解决不了的?趾高气昂的来到灰军装士兵面前,斥道:“你们是谁的兵?光天化日之下这是干什么?想造反吗?”
灰军装士兵后面传来一个声音:“贼人都打到我家门口行抢劫之事了,我还不能跟他拼命吗?”话毕,士兵闪开一条通路,一袭黑风衣翩然而至,正是吴孝良。
吴孝良一指杨义堂身后的药厂,冷冷道:“那是我的财产,你想抢,就要先问问我的弟兄们答不答应。”说罢他喊道:“告诉他们,如果有人要抢我的财产,你们会怎么做!”
“杀!杀!杀!”士兵们齐声吼道,见过血的士兵,生就一种肃杀之气,杨义堂被镇的禁不住退了一步,他身后的地痞们更是噤如寒蝉。
杨义堂咬着牙,质问道:“你是谁?我咋这里讨回属于我的东西,干你屁事?”
吴孝良听这厮胡搅蛮缠,不怒反笑:“你听好了,我就是你身后这个药厂的老板吴孝良,它是我一手成立的。”话音刚落,一声惨嚎自药厂内传来。
“二哥——,二哥你可来了。”一个人用白绷带吊着膀子,连滚带爬的推开无赖,来到吴孝良身前,哭道:“二哥你再不来,就见不到二子了……”
吴孝良乍见眼前之人满脸满身的伤,为之动容,一把扶住他:“狼二,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哥哥替你报仇。”他将狼二揽回身后,目光扫过众无赖。
杨义堂听这牛气轰轰的黑风衣不过就是个老板,不知道在哪里弄来几十个兵就想镇住他吗,简直是开国际玩笑。大呼:“甘茂中,甘茂中。”
吴孝良愣了,怎么这傻鸟又出山了,不是说让狼二给气的中风了吗?再看甘茂中步伐略跛的小跑过来,心中暗叹,想当初,他甘家大少一表人才,商界新秀,如今落得个身残体缺,任人呼来喝去的下场,还真是令人唏嘘。
甘茂中脑门见汗,毕竟行动不方便,如此活动已经到了他身体的极限。他看到吴孝良一样是吃惊不小,据说他不是跑路了吗,怎么又敢回奉天?即便吴孝良摆平一切麻烦回来了,他也不相信这小子能有实力和督军府的参议叫板。
所以,他坚定的站在了杨义堂的身后。
吴孝良看着连人得意洋洋的样子,冷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上,把他们都揍趴下,主意不要开枪。”
绥东军士兵们答应一声,便直冲进人群,将一群地痞无赖打的落花流水,抱头鼠窜。眨眼功夫能立在地上的只有杨义堂和,甘茂中。
杨义堂害怕了,虽然哥哥有权有势,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如果真让这帮兵痞揍一顿,那不是闹着玩啊,少说得没半条命。但又不能输了气势,嘴上硬道:“你们是谁的兵,你们知道我哥哥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
一个绥东军士兵上去就是一枪托,将杨义堂砸倒在地,然后冲着他狠狠吐了一口大浓痰,吧嗒一声正落在他脸上,一尘不染的白色西装沾满泥土,后背上还被撕出一条口子。
杨义堂趴在地上,仍旧不服,骂道:“你们这些支那人等着,等我哥哥来了,将你们一个个全都毙了……呜呜……”一个士兵嫌杨义堂烦,拾起不知是谁掉的臭袜子塞到他嘴里。
“妈了个巴子的,这他娘还是个假东洋鬼子。”又狠狠的踹了他几脚,白西装上,很快又印了几个脚印。
杨义堂心里恨啊,等见到哥哥一定要将今日的侮辱,百倍,千倍的还给他。
吴孝良命令道:“此人聚众劫夺他人财产,人证物证俱在,都捆回去,送巡警局。”
甘茂中傻眼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俩眼一翻,口吐白沫,直挺挺倒在地上开始装抽。吴孝良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不再理会,转身向小汽车走去,倒是狼二上前去狠狠的踢他两脚,也不再理他,跟着吴孝良去了。
吴孝良快刀斩乱麻一样收拾了闹事的杨义堂,车中塔爷彻底呆住。
“娘的,这比宰个小鸡崽子还容易!”
“嗯,还是用杀牛刀宰的……”
第166章 初见怀瞳
绥东军的带队排长压着杨义堂奔警察局而去,狼二痛斥起这两个人半月来的所作所为,吴孝良则制止住他,“老二,咱们先不说这个,你马上组织人手恢复药厂生产,这个决不能耽误,还有,我会将这一排人留在药厂,防止有人再来捣乱,车上的塔爷身上有伤,我抓紧送她回去,回来咱哥俩再详细唠。”
狼二抹了把眼泪,点头答应一声,转身回去,顺道又踢了躺在地上装抽的甘茂中几脚。无赖们见状作鸟兽散,哪里还敢多做停留。
吴孝良上了车,对塔爷道了声歉,“对不住兄弟,坐好了,现在送你们回家。”
“嘿嘿,看了场好戏,过瘾!”塔爷靠在座椅背上,似乎还在回位刚才的过程。
又是一路风驰电掣,将塔爷送回奉天站,这一番耽搁,时间就已经到了下午。想起李振清还在警备司令部等他消息,这回得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吧,想起他曾说过也要去药厂看看,便径自回了警备司令部去接他。
车进小西门,上了通天街,穿过两个路口,却见马路挤满了来回的行人,只好一边按喇叭,一边将车子减速,一块牌子立在不远处,上书奉天女子师范学校。心道倒霉又是这里,索性将车停在路边,准备抽跟烟来打发时间,然后等学生走光,一摸身上才发觉新换的衣服,烟没在兜里。
百无聊赖之际,他瞧见路边的烟摊,顿时来了精神。三步两步来到烟摊前买了一包红炮台,竟然要十五角小洋,一年多以前才十角小洋,如今涨了三分之一,通货膨胀也太厉害了。
返回小汽车的途中,吴孝良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点上烟。一阵轻悦的笑声吸引了他的目光,是三五个女学生结伴过马路,阴丹士林蓝的学生长裙们长发飞扬,散发着靓丽动人的青春朝气。吴孝良的目光跟随女学生们的脚步,直延伸到马路对面,仍旧没回过神,他突然觉得有点累,很想“家”。
“啪——”是枪响吗?吴孝良出神的厉害,竟忘记了自己随时处于危险之中,直到看见一名女学生胸前爆起了朵鲜红的血花,才终于醒悟过来,接着他感到胸口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身子都被带的靠在车身上,然后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眼前一片黑暗,失去知觉的前一刻,忽觉得一双温软的手按住了他的胸口,一个清澈娇柔的声音语带哭腔,“大叔,大叔,你醒醒……”
这是哪?吴孝良恢复了意识,眼皮却沉的像灌了铅,空气中有隐隐的幽香又夹着淡淡的墨香,这不是警备司令部。突的,他坐了起来,因为记起自己中枪,怎么还会安然无恙的躺着?由于用力过猛,扯的伤口揪心疼痛。
“大叔,别动!会撕裂伤口的。”一双温软的手扶住他**扎着绷带的胸口,慢慢躺下。吴孝良记起这温软的感觉,猛然睁开眼睛,一张俏脸就在眼前,呼吸可闻,吐气如兰。少女被看的大窘,白皙的俏脸腾的变红,但仍旧坚持俯身将枕头摆正让他躺的舒服些,这才逃也似的离开炕边,坐到了对面的桌子前。
“谢谢你!”吴孝良闭上眼睛,轻声道。
“不用谢。”轻悦娇憨的声音怯生生回答。
吴孝良缓了一下又问道:“请问,这是哪里?”
声音开始便的急促:“你放心,这里绝对是安全的,没人知道这里的。”随即他也觉得自己说的语无伦次,又补充道:“这是我和同学们,私下里聚会写诗的地方。”
吴孝良明白了,救他这个女子是奉天女子师范的学生,看样子也是出身于富贵之家,才弄的了这个什么诗社。
“大叔饿了吧,这里有白粥。”听着一阵忙活,很快幽香扑面过来,随即是白粥香喷喷的味道。
吴孝良睁开眼来,却见这少女一身阴丹士林长裙,丽质而又充满了朝气,左手端着粥碗,右手持汤勺,坐到炕沿边,盛了一勺粥,用嘴使劲吹了吹,才喂到他嘴里,就这样一口一口的吃了竟有半个小时。
食物下肚,吴孝良顿觉流失的体力似乎正在一点点的逐渐恢复,看着她俏脸微红,白皙的额头密密麻麻布满一层汗珠,心中涌起一股歉意,欠身道:“多谢,初次相见却还不止小姐芳名?”
谁知少女却扑哧一笑:“大叔,你我可是第二次见面了哦。”
“……”第二次?吴孝良绞尽脑汁也没想起在哪里见过她。
少女见吴孝良没有想起她,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随即起身拿过书兜,从里面掏出一本书,翻了一通书页,小心翼翼的从书页中用拇指和食指捏出一张奉票来,得意的晃了晃。
看到奉票吴孝良恍然,脱口道:“原来那还奉票的女学生就是你?”
少女连连点头,说道:“你叫我,叫我怀瞳好了。”
姓怀,好古怪的姓,吴孝良暗暗纳闷。想到目前处境,又陷入沉思,杀手,一击不中,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估计很快就会寻到这里来,得尽快离开回到警备司令部,那里才是奉天城中相对安全的地方。
下意识向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急道:“怀瞳小姐,可见到我的枪了?”
“在这里”怀瞳从书兜里掏出那把勃朗宁m1900捧在手上。
吴孝良暗暗运气,使劲起身,抓起衣架上的衣服草草穿上,又一把拿过怀瞳手中的枪。
“大叔这是做什么,你的伤还没好,该休息才是,如果想走,我去通知你的家人,来接你。”怀瞳急的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吴孝良看她这个样子,知道他误会了,低声说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杀我的人马上就会赶来,你也跟我走,马上,现在。”
怀瞳听了不但没有害怕,还有些兴奋,跑到桌前将夹着奉票书塞进书兜,然后一阵风样的回到吴孝良身旁,说道:“好了,咱们去哪?”
第167章 逃命
“咱们走!我的汽车呢?”
“在门口路边。”
“你会开车?”吴孝良惊讶了?他已经知道这个时代有车的人十分稀少,会开的就更少。
怀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是我会开,同学的朋友开车将你送回来的,你的伤口也是他们帮忙处置的,不过后来他们有事就先走了。”
“那你呢?天色已经渐晚,不回去,家里该着急了。”吴孝良又担心她的家里人挂念。
哪知怀瞳突地窜到一边,“我不回家,我要和你去冒险。”
吴孝良苦笑,我的小姐啊,这可不是冒险,这是玩命,想着一把抓过怀瞳的手,便往门外走,入手处温软滑腻。
怀瞳的连刷一下就红了,顺从的被吴孝良牵着,然后忽然醒悟,这是要拉她回家,又本能的想反抗,怎奈力气太小,如何是吴孝良的对手。
只好可怜兮兮的说:“大叔不要送我回家好不好?”
“不好,外面太危险,送你回去是为你好。”吴孝良看到她这副可怜样,无情的拒绝后,终是不忍,耐心的解释道。
说着,吴孝良已经拉怀瞳来到小院的大门口,拉开门,破空之声陡然响起,吴孝良预感不妙,将怀瞳揽在怀中,矮身向后滚去,脚顺势一带,便将院门关上。
怀瞳彻底呆了,她自小家教甚严,和陌生男子独处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被眼前这个大叔搂在怀中在地上打滚。吴孝良身上传来的阵阵气息,她直觉呼吸急促,甚至有些透不过气。
吴孝良刚要起身,墙边探出了个人头,他掏出抢来,举手便射,只听“啊”的一声那人噗通载到墙外。破空声又响起,子弹在身边激起一阵尘土,另一侧居然也有人爬了上来,他一闪身躯,用自己挡住了怀瞳,抬手又是一枪,正中眉心。
破空声接连响起,子弹纷纷落在两人周身,激的满地尘土,吴孝良只好护着怀瞳,又是一滚,到了院中花台后,终于不必腹背受敌。怀瞳一直被压着,她不满的扬起头响挣脱,吴孝良的控制,嗖的一声又是一颗子弹射来,吴孝良就势又一把将她的头按低压在自己胸口。反手回击,跳进院中的歹徒立时毙命。
被按在胸口的怀瞳直觉脸上一阵湿热,用手摸去,触手处一片鲜红,竟是流血了。原来是吴孝良动作过于猛烈,伤口被崩开,但情况危机,他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
“你留血了大叔。”怀瞳尖叫起来。
吴孝良则斥道:“别说话。”
见他一脸严肃,怀瞳赶忙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一脸崇拜的看着吴孝良,这是传说中的孤胆英雄吗?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本以为只会出现在小说话本中,没想到今天竟真的见到了。
吴孝良见贼人不再翻墙,松开怀瞳,将院里的大水缸滚到门口,迅速拨开门,一脚把水缸踹了出去。枪声响起,水缸瞬间被子弹射了个粉碎,根据这几声枪响,吴孝良判断,外面至少有五把枪对着自己。他转头对怀瞳喊道:“在这等我。”瞅准小汽车的位置,一个起落扑了过去,子弹跟随在他身后纷纷射在地面上,四处弹跳。
两下滚到,小汽车旁,拉开车门,俯身坐上驾驶位,拉开风门,按下发动机按钮,汽车启动,一套动作早就练的娴熟。车轮与地面急速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雪弗兰小汽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倒在小院门口。副驾驶车门推开,吴孝良在里面吼道:“上车。”
怀瞳答应一声,抱着书兜,蹦上了车,刚刚坐稳,只觉一只大手按住自己的头,压在了腿上,她刚要抗议,车窗哗啦一声碎掉,玻璃碎片四散崩溅,吓得她啊啊大叫。
吴孝良挂档松离合,一脚油门车便似离线箭一般窜了出去,副驾驶位置上的怀瞳,被强大的惯性抬起狠狠的推倒座椅靠背上。只听她没心没肺的拍了一下小手,兴奋道:“大叔,太刺激了!有意思!”
吴孝良听了差点没吐血,自己带着她在鬼门关打了好几转,这丫头居然说有意思,真相抠开他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材料做的。不能再带着她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就大大的对不住自己这个救命小恩人了。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怀瞳立刻撅起了嘴,眨眨眼道:“刚才太惊险了,我,我吓的忘了。”
吴孝良气笑了,这么拙劣的借口,亏她能想出来,决定吓吓她。“跟着我太危险了,随时都会没命。”
哪知她一点都不害怕,回道:“没关系,大叔会保护我。”
吴孝良一阵气短,“我有那么老吗?”其实吴孝良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出头,年轻的很,只是军旅生涯,磨练出了一身阳刚之气,加上胡子几日未刮,的确是显得沧桑了许多。
怀瞳侧脸看眼前这个年轻的大叔,面部棱角分明,似刀劈斧凿,胡子拉茬,疯长在嘴巴周围,忍不住伸手就要去摸一下。小汽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吴孝良猛打方向盘,车身斜斜的甩了出去,怀瞳毫无防备狠狠的装在了吴孝良身上,正中伤口,疼的他嘶嘶直吸冷气。
只见前方横着一辆褐色福特牌小汽车,几个手持花机枪的汉子正对着他们,电光石火间吴孝良将车拐进胡同,枪声哒哒响起,子弹水泼一样倾泻过来,但只闻到了小汽车的青蓝色尾气。
怀瞳显然已经适应了车内的左右摇摆,回头看去,发现褐色小车跟了过来,惊叫道:“大叔,快开,他们在后面。”随即有道:“咦,这车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奉天城内,小汽车数量有限,怀瞳又在城中最中心位置的奉天女子师范学校念书,见过也不足为奇,吴孝良便没有多想,脚下油门已经到底,车速已经升到极限。
“坐稳了,前面要甩尾了!”
“什么叫甩尾……”呯,怀瞳娇柔的身躯狠狠撞在了车门上。
第168章 参议的拜访
歹徒紧追不舍,吴孝良终觉带着怀瞳逃命,回警备司令部不是办法,在胡同几次拐弯后,上了正街,街上行人众多,跟踪的褐色小汽车,终于被行人拦下。尾巴甩掉,吴孝良又发动车子上了通天街。
怀瞳瞪着一双清澈大眼睛,奇怪的道:“咦?咱们不是应该出城逃命去吗?怎么反而进城了?”
“先送你回家,我在逃命。”吴孝良回答。
“我不回……”话没说完,吴孝良将车停下,开门下车,绕到副驾驶处,将怀瞳拉了下来,竟是到了女子师范学校的门口。他抓着怀瞳踏进大门,然后松开手,“好了,在学校好好呆着,跟着人群回家吧,没人会主意你的。”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叔……”任凭怀瞳如何呼唤,吴孝良都没有再回头,上了小汽车,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天将黑时,吴孝良终于回了警备司令部,李振清急坏了,他下午就听说奉天女子师范学校的门口发生枪击案,但是巡警赶到时却没有发现尸体,也没有发现伤者,只有地上遗留的一滩血迹。李振清隐隐预感到此事,与吴孝良必有牵连,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几波人也都相继无功而返,正束手无策的功夫,吴孝良自己回来了,并且受了枪伤。
李振清换了随军来奉天的军医,为吴孝良重新清理伤口,医生奇怪的发现伤口已经结痂出现愈合现象,这是异于常人的,而且仔细检查后发现子弹是洞穿身体而过,万幸的避开了所有血管和重要器官,并且替他处理伤口的人也很专业,所以并没有什么大碍,此前剧烈运动造成的伤口反复崩裂,并没有延缓愈合的时间。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旅长的身体异于常人,伤口愈合的速度是常人的十倍以上。”医生惊叹道。
吴孝良也记起,当初他在奉天街头被人枪击那一次,伤口愈合的便异常之快,看来这身体是有古怪,但这古怪是一件好事或是坏事,就很难在短时间内发现了。
刚检查完伤口,祁秀峰的传令兵便到了。
“吴旅长,鄙人是祁旅长的副官,这次是奉了旅长之命来见您的,并且有一条重要消息,一伙日本人自宽城子而来,在炸桥出观摩了许久,此事俺们旅长觉得可疑,便然俺来通知你一声。”副官缓缓的说道。
这的确是一条重要信息,此时任何外来的日本人都有可能是加入围攻吴孝良行动中来的,只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如何得罪了日本人,这些东洋矮子非要置自己于死地呢?
如果说是当年良大药厂之事,还有误杀特高科成员的梁子,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吧?正分析间,卫兵来报:“外面有人求见,自报是督军府的参议。”
吴孝良心中一动,莫不是那杨义堂的胞兄?
“有请!”
祁秀峰的副官见到吴旅长有客来访就想告辞,吴孝良由于还有话想问,便拦住他:“不必,你先在屏风后少待几分钟。”
请了访客进屋,此人眉目间与杨义堂果真有几分神似。未说话先哈哈笑了几声,抱拳拱手道:“鄙人,督军公署参议杨义关,久闻吴维中大名,今日一见之下果真名不虚传。”
吴孝良同样抱拳回礼,同时直接问道:“吴某与杨参议素未谋面,不知此来所为何事啊?”语气中是隐含着极大不满的,杨义堂身为他的堂弟,劫夺其产业良大药厂,这背后很难说没有他的纵容怂恿,由其弟观其兄,也可想而知杨义堂的哥哥是个什么洋的货色。
杨义关听到吴孝良如此问,先愣了一下,官场讲究的是外圆内方,无论两个人有多大的仇,但在面子上最基本的和气还是应该维护的,这吴维中显然是年少轻狂,心高气傲,不是按常理出牌的,心里顿时对他产生了一丝轻视之心。他呵呵笑道:
“维中兄,义关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先是贱内,前日在街上多有得罪,我首先是代他来给维中兄赔个不是,接着又是舍弟贪图钱财,做了那等夺人钱财的恶事,义关也一并代其赔礼。”说罢竟是一揖到地。
这就让吴孝良惊讶了,他不是来摊牌的吗?还是自己将事情想的复杂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人家姿态放的如此低,自己也不能做的太过分,吴孝良忙闪身,搀起杨义堂,将他让到座位上,命人上了茶,才说道:“杨参议事情过去便一笔勾销,我吴孝良也不是那睚眦必报之人,令弟如能悔过,我便去警察局撤了诉状,让他回家吧。”
杨义堂这件事牵扯到张作霖的客人,绥东军主帅吴孝良,所以即便有杨参议的面子,警察局长在苦主不松口的情况是是无论如何不敢轻易放人的,杨义关此来也一定是为他这个弟弟求情的。
吴孝良认为,此事既然没有造成太过严重的后果,可以给杨义关一个面子,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所以当即松口。
谁知杨义关说起他这个弟弟竟是一脸的愤恨;“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送他去日本留学,你看看他都学了些什么回来?差点连老祖宗都不认了,这次不放他,好好关他一关,在里面好好反省,直到他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在放他。”关切痛责之情溢于言表。
吴孝良细细观察见其不似作伪,暗暗讶异,难道真是误会这个杨义关了?的确,有仗势欺人的太太和巧取豪夺的弟弟,是谁都要对他这个当哥哥的产生不良看法。
杨义关叹口气:“维中兄有所不知,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弟弟,父母死的早,长兄如父,所以太过溺爱他了,本以为是疼他,岂知这却是害了他。如今必须让他长长教训,关他个一年两年。”
吴孝良当然不能也跟着他的话往下说,而是宽慰道:“好在没有酿成打错,杨参议日后对乃弟可真要严加管束,否则一旦酿成大错就悔之晚矣了。”
杨义关盘桓了一阵便起身告辞,祁秀峰的副官自屏风后,绕出来,兴奋的道:“是他,就是他!”
第169章 红粉杀手
吴孝良和李振清奇道:“是谁?”
祁秀峰的副官兴奋道:“还记得前几日旅长和你们说过,我曾见到荻原义雄与督军公署的一位高官见面吗?”
“难道就是他?”吴孝良失声问道.
“对就是他!”
这一点让吴孝良震惊非常,如果与荻原义雄勾结之人是杨义关,那么他与其弟有恃无恐的所作所为就完全解释得通了。
李振清在一旁迟疑了半晌终于开口:“幕后黑手一事上终于有了突破,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干掉荻原义雄,二是扳倒杨义关。”
吴孝良赞同点头道:“这两条路我们都要走,荻原义雄必须死,杨义关也必须被搬倒。”他忽然想起之前副官所言自宽城子来了一波日本人,便仔细查问起那些人的特征,都做了些什么。
“他们是在被炸毁的太平桥废墟上指点了很久,接着去**寺拜会了满铁守备队队长,活动很频繁,看样子是身负使命而来,至于是什么使命还有待调查。”
“这伙人很可能与荻原义雄是两个系统的,根据现有情况推断,这一次似乎是在合作,但是他们合作要对付的终极目标到底是谁?真的是绥东军吗?他们的核心利益似乎也不再绥东。”李振清细致入微的分析着。
副官插道:“满铁守备队,最近在整军,看样子是要有所行动,这些小日本太嚣张了。”
几个人商议了一阵,祁秀峰的副官见该说的都已经说完,很识趣的起身告辞。
李振清心情很沉重,这个情报,也许只是日本人策划行动的冰川一角,难道他们要在奉天有大动作?张作霖能应对这个即将到来的挑战吗?身为中国人,他最不希望见到外国人在中国的土地上搞风搞雨,但有时候身不由己,身为土匪的时候他可以对日本人想杀就杀,但现在既然成了绥东军的军官,一切就要从大局着眼出发。
“既然要扳倒杨义关,那就得先找到他炸桥的证据,否则张大帅师不会应为咱们与他的矛盾就处置一位高级下属的。”
吴孝良点头同意,咱们人手不够,一会去良大找狼二,让他安排人,奉天站塔爷那帮花子的能量可不容小觑。“商量妥当,两人匆匆开车上了通天街。吴孝良总觉的有隐隐不安,路过奉天女子师范学校时看了一眼紧闭的校门,也不知道怀瞳那丫头是否安然回到家,有些后悔半路将她扔在学校,应该直接送回家才最稳妥。
车身后有光线一闪而过,是量福特牌黑色小汽车,只见它加速超上来与吴孝良和李振清的雪弗兰并行,车窗摇下,一个脑袋探出来:“真巧啊维中兄。”是杨义关。
吴孝良也探出头来,寒暄道:“杨参议这是去哪里?”
“赴个宴会。”随即他看下腕上的宝路华手表,歉然道:“赶时间,先走一步。”
福特小汽车加速,绝尘而去。李振清惊叹,这美国的新车性能就是强劲,咱们加速也追不上。
吴孝良被李振清逗笑了。
“大哥,什么时候了,还研究车。”接着感慨道:“如果不是已经得知真相,谁能想到这个杨义关是想置咱们于死地呢。”
“口蜜腹剑者比比皆是,这杨义关不过是沧海一粟。官场诡道,尽是险恶,维中,你我今后的路凶险难测,遇事要多加谨慎才是上策。”李振清思路一下想的远了。
吴孝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左右看看,没有异常,道:“咱们好像被人跟踪了,未避免节外生枝,抓紧去药厂,天黑了难保白天偷袭我的那些贼人们再做致命一击。”
车子启动,隐在路边黑暗中的一辆东洋车也跟着动了起来,这一变化被吴孝良敏锐的注意到,立刻对李振清说:“大哥停车。”刹车一踩,雪弗兰小汽车稳稳停住。果真那辆东洋车也跟着听了下来。此时,吴孝良已经百分之百可以肯定,那必是跟踪者无疑。
“看身后右侧的东洋车,那是跟踪咱们的人,咱门去去把他抓来。”
两个人商量妥当,晃荡的下车,装作撒尿的样子,李振清突然发足狂奔,直奔东洋车而去,吴孝良由于身上有伤,则掏出勃朗宁m1900在后方予以支援,缓缓的跟了过去。
东洋车显然没料到被跟踪之人竟然如此生猛,车夫似乎得了命令拔腿就跑,李振清猛窜上去,纵身跃去将那人扑倒在地,然后举起右手利落的在他脖颈处挥下,车夫顿时没了声气。
车中人一袭黑衣黑帽则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吴孝良双手端枪,大喝道:“站住,再跑就开枪了。”吴孝良怕他不信,扣动扳机一枪将他的帽子打飞。一头小卷发散落下来,居然是个女人,她惊的立刻站住不敢再动。吴孝良缓缓走过去,绕到她的前面,精致的脸庞在路灯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更显妩媚,以至于惊慌失措的表情都连带的让人心动。
“是你?”神秘的跟踪者就是吴孝良在四零七房见到的那个女人,果真不简单,荻原义雄不是去会情人,而是交代任务。
四零七女人似乎努力想使自己镇定,手却仍旧抖个不停,呼吸急促,胸前饱满的峰峦跟随着起起伏伏,为了掩饰慌张她抬手撩了一下额前的乱发。吴孝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原来是个蹩脚的特工,日本的谍报机关不应该犯这种错误啊。
“你别动,我会把你绑起来!”吴孝良丝毫不顾及对方是个女人,单手抽出皮带,走上前去。
“求你,放了我吧!”女人突然开口求情,表情哀怜之极,吴孝良愣了愣直觉胸口一阵钻心剧痛,便直直的飞了出去,女人漂亮的一记直踢,正中白天枪击伤口,倒在地上的吴孝良只觉得胸中翻江倒海,似乎肋骨也断了几根,再起不来身。
四零七女人轻蔑的一笑,捡起掉在地上的勃朗宁手枪,对准吴孝良头部,手指搭在扳机之上……
第170章 变婆妈的大帅
一幕戏剧性的变化,把李振清瞧了个目瞪口呆,待看到女人用枪指着吴孝良时,想救已经来不及了。
女人手指搭在扳机上,吴孝良哪肯乖乖就范,用尽全身力气,向前冲去,枪声响起,子弹贴着头皮擦过,带出一道血痕。电光石火间,女人预备第二次扣动扳机,吴孝良已经将她扑倒,两个人狼狈不堪的滚倒在地,吴孝良压在四零七女人丰腴的身上,左手死死攥住她握枪的手腕,一下一下狠狠砸向地面,试图将枪从她手中甩掉,右手则狠狠击向其头部,下手又快又狠,没有分毫的怜香惜玉。
吴孝良终于将四零七女人制服,用皮带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却也累的浑身脱力,气喘吁吁的躺在地上。他本就重伤未愈,又受到四零七女人狠辣的打击,伤口崩裂,血已经渗透了数层衣服。
李振清过来扶起吴孝良,看了眼躺在地上挣扎的四零七女人,笑道:“这娘们还挺难缠,刚才可让你吓得我满头汗。”说罢抬手拎起女人,来到昏迷的车夫跟前将其扔在地上。俯下身,拍了拍她滑腻的脸蛋,说道:“说吧,你的身份,是谁指使你跟踪我们的?”
女人别过头,一言不发,李振清勃然大怒,“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是不会甘心的。”伸手扯住她的衣襟下摆,使劲拽下,嘶啦一声,一大块布条被扯下,光洁白腻的小腹瞬间裸露在幽黄的路灯灯光之下,鼓胀的峰峦因为激动愤怒而剧烈起伏着。
“说吧,否则就将你扒光绑在这灯柱之上,明日早间,你将会成为奉天城最香艳的新闻。”
吴孝良被李振清惊得张口结舌:“这……这这……”
李振清责怪的瞪了一眼吴孝良,“还楞着干啥,不过来帮忙。”说着已经动手要撕她裤子,四零七女人想起被万人参观的景况,终于屈服。
“我说,我说,是杨义关指使的我,我是他雇佣的私家侦探。”李振清在判断女人所严真伪。吴孝良却立刻想出一处破绽。
“那荻原义雄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之色,但很快就掩在惊慌的神色之下。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荻什么雄,是干啥的?”
“嘴硬吗?我分明见那矮胖东洋人进你房间了。”吴孝良决定诈他一诈,女人似想起什么,恍然道:“你说的是那晚的胖子?他是委托我调查一个人?”
“谁?”
“不能说,我们达成协议需要保密的。”四零七女人眨眨眼道。
最后两个人从四零七女人口中得到情报,又指向了杨义关。
“走先去良大,将这两个人捆好,扔后备箱里。”见在问不出什么,吴孝良提议道。
于是,四零七女人和昏迷不醒的车夫被扔进后备箱,车子重新启动直奔良大。
待抵达良大,吴孝良和李振清不敢置信的发现,后备箱里只剩下车夫一人,四零七女人神秘的失踪了,至于她是何时溜走,又是如何溜走的,两人都莫衷一是。
吴孝良将车夫交给狼二,让其派人严加审问,正准备参观一下药厂时,警备司令部派了人来。
“吴旅长,大帅到了,请您立即回去!”
李振清很不满张作霖的怠慢,邀请来的客人凉了一个星期才在夜间仓促来访,这是何等的怠慢?
吴孝良则没有过于在意张作霖的态度,他只看此人最终如何做,中间的反复都不代表最后的决策:“好,你先回去,我这就动身。”
两个人屁股还没坐热便只好上了雪弗兰,风驰电掣的开回警备司令部,这一回是吴孝良驾驶,下车后,李振清连连咂舌,“车技我不你如你。”
没等进门,便见一个中年人身穿长袍马褂从警备司令部大门里迎了出来,正是张作霖。他朗然一笑,继而说道:“维中啊,你们飞车双侠的名号,这几天可是在奉天城打响了。”
吴孝良老脸一红,张作霖原来也会拿人开涮啊。
“雨公,有事情下属不熟悉,只好亲自上阵了。”
“嘿,好长官,子弹都亲自去挨,看到你没事,老张就放心了,走进屋说去。”说罢上前紧紧拉住吴孝良的手,向警备司令部院内走去。
吴孝良暗暗心惊,这奉天有什么事想瞒过张作霖还挺难,但也知道这是他在表示对自己隐瞒枪击的不满,尴尬一笑:“雨公说笑,区区小事,哪敢劳烦大帅您?”
“倒是会说话,你在奉天地盘上被人打了,老张要是不出头,还有何面目做这奉天之主”张作霖转头对一旁的袁金凯道:“洁珊,明天指挥警察厅,此案七日内必须破掉,否则警察厅长可以夹包滚蛋了。”
“是,雨公。”袁金凯点头表示记下了。
由于人多,一行人陪同张作霖进了警备司令部的会客厅,大家围坐下来,有一句没一句的唠起闲嗑,气氛倒是好极了。
只是吴孝良纳闷,张作霖此来目的,正胡思乱想间,便听张作霖问道了自己。
“维中听口音也是咱东北的吧?”
“本省金川县人。”
“好,好,好!”张作霖笑了,又接着问:“家里还有什么人那?”
“父母建在,如今都在宽城子,孝良兄弟三人,大哥投了军,三弟如今在宽城子念书。”
“好,好,好!”又是一连三个好。扯了几句闲话,张作霖起身离去,临走对袁金凯说:“洁珊你留下,陪大伙好好唠唠。”
吴孝良起身送他,张作霖一把将他按在沙发上,嘿嘿笑道:“不必了,老张不习惯那些繁文缛节,好好坐着,把这奉天当自个家就成,有什么困难和需要直接来找俺,听见没?”
张作霖啰里吧嗦的对吴孝良讲了一大堆话,将平日里跟在他身边的官员们看的一愣一愣的,这还是他们印象里的大帅吗?平时大帅就是哼一声,督军公署都得颤三颤,今天怎么变的如此婆妈了?
第171章 司令部的枪声
张作霖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后领着一干心腹便离开警备司令部,屋中只剩吴李袁三人,袁金凯干咳一声,笑着问吴孝良:“维中啊,你是哪一年生人?”
吴孝良见这位张作霖第一大秘问自己年龄一头雾水,但还是恭敬的答道:“正是,孝良乃光绪二十五年生人。”
“哦?”袁金凯哦了一声,掐指算道:“哈哈,好,今年整二十岁,老夫唐突,给维中说一门亲事如何?”
此话一处,可把吴孝良惊的不知如何回答,太突然了,他没有丝毫的思想准备,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说亲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锅,如果表现过于失态,与对方来讲那是极不礼貌的。
袁金凯见吴孝良呆住,不以位忤,笑着继续说道:“本来说亲这事,是需要长辈做主,但绥东与奉天事关国家运数,说不得只能由雨公与维中你亲自决定了,其中不周之处,也请维中海涵一二啊。”
吴孝良心中一动,听袁金凯的意思到好像是绥东与奉天联姻一般,难不成,难不成他张作霖要把女儿嫁与自己?
很快,袁金凯的话印证了他的想法。
“雨公三女,正当婚龄,容貌端正,温和贤淑,天资聪颖,正是绝佳的良配啊,她如今在奉天女子师范读书……”袁金凯滔滔不绝,李振清大感意外,没想到张作霖竟会以联姻的方式来与绥东结盟,细想之下,以目前情况的确没有比联姻更稳固,更有效的结盟方式了,想来这张作霖十分之看好维中啊。
想到这里心中一松,如此看,自从炸车案开始一系列针对吴孝良的案件应该不是张作霖所为,确认了这一点,李振清大有如释重负之感。
吴孝良显然没做好心理准备,字斟句酌着该如何回复袁金凯。
“婚姻大事,还是要报予父母亲知晓,点头应允……”
袁金凯似乎早料到吴孝良会有此一说,哈哈笑道:“无妨,给你时间考虑,不过老夫个人建议你,不要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呦!”随即起身告辞,领着卫士离开警备司令部。
待回到屋中只剩吴孝良和李振清二人时,李振清忙劝道:“维中,此事以愚兄之见,的确是大好事,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吴孝良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没好气的道:“这包办婚姻真要不得,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我都不知道,万一,万一……”吴孝良顿了一下。
“万一她像头猪一样又蠢又笨,我这下半辈子可怎么活啊?”李振清见吴孝良说的夸张,扑哧一下乐了。
“婚姻大事,自古便是包办,你没听袁洁珊说嘛,雨公三女,容貌端正,温和贤淑,天资聪颖,正是绝佳的良配。他一把年纪还能诓你不成?”李振清半揶揄,半认真的说道。
“但凡说媒之人,言语之间必然夸张,他只说容貌端正,可以想见比丑强不了多少。”吴孝良争辩道。
李振清摇摇头,“孝良怎的也做以貌取人这种凡夫之举,温和贤淑,天资聪慧,却是一般女子所不及的啊。”
吴孝良如此借口,现出小儿借口推辞之状,无非是对这种包办婚姻心有抵触,更有一层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原因,想到安娜两人半是当真半是戏言的承诺,又想起徐自冰,如果她知道自己即将与张家小姐联姻,心里该做何感想?
吴孝良心里如一团乱麻,处置起军中大事来,他从不犹豫,果断干脆,从不手软,但一谈到感情,他便左右为难,取舍难断。
李振清自然不知道此刻吴孝良陷入了难以决断的天人交战中,一改揶揄玩笑之态,正色道:“维中,绥东草创,虽然以目前形势看,是大大有利于我们的,但是这些并不稳固,我们不但没有名正言顺的名分,甚至在实力上,控制绥芬河一代也是捉襟见肘,此时一点小小的意外就能终结我们的优势。”
李振清起身在屋里来回的踱着步子,继续劝道:“一旦形势变化,将与你复国收土的理想越来越远,张作霖与绥东之作用绝非北京那难解近渴之水能比的。更何况,我辈之人,为了实现理想哪有不做出牺牲的?只要能达到心中之理想目标,别说是让你娶一个丑八怪,便是娶一头猪又有何妨?”
一番话让吴孝良茅塞顿开,自己的确是太过于斤斤计较个人得失了,他的理想是什么?不正是收复这中国被沙俄夺取的一百余万中国领土吗?如今有机会加大助力,自己还有什么好扭捏的?
“大哥,孝良知道该怎么做了,明日便去答复张作霖。”
李振清见说服了他这个兄弟,很是高兴。
“走吧,早点回去休息,你重伤未愈,不宜过于劳累。”说罢看吴孝良竟然没有一点萎顿疲惫之色,心中大感奇怪,中了这么严重的枪伤,如何精力依然这般旺盛?
不禁摇摇头:“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材料做的,居然如此不知疲累。”
这一点也是吴孝良大惑不解的,笑道:“走,回去休息吧,头疼的问题明日再想。”
两个人出了会客厅,警卫头前开路,自吴孝良受伤后,李振清便安排人手无时不刻,左右不离。
但是毫无征兆的枪声响起,其中一名警卫应声而倒地,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李振清反应极快,一把将吴孝良扑倒在地,并大呼:“保护旅长。”并用手一指外围几名护卫士兵。
“你们几个去抓刺客。抓不到就不用回来了。”
卫兵答应一声,如离弦箭一般冲了出去,翻过院墙,枪声激烈的响起,显然外面埋伏着不止一人。
吴孝良从地上爬起来,骂道:“娘的,真是阴魂不散。”
此时,枪声已经惊动了警备司令部的人,大批荷枪实弹的士兵开进了大院,作为警备司令部,竟然发生枪击案,并且张作霖刚刚来过此处,这是不可原谅的错误,带队团长脸沉似水,他已经预感到自己前景堪忧。
第172章 内鬼
警备司令部驻军一个团,团长郭希鹏恼怒异常,最近针对这位吴旅长的案件的确频频发生,但是他没想到竟然发生在了自己的眼皮底下,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派出部队围剿枪手,几个亡命徒已经被吴孝良的卫队包围逼到死角,警备团的加入,直接导致了枪手们的崩溃,几个人利索的吞枪饮弹自尽,只有一人,因为过于紧张,一枪打空,被吴孝良的警卫人员生擒活捉。
有活口就好办,郭希鹏希望将此人交与他来审讯,不过李振清并不信任此人,坚持要求由绥东军审讯。吴孝良考虑到奉军的脸面以及感受,觉得此事不宜过分对立,于是开口道:
“依我之见还是将此人交予警备司令部审讯较为妥当。”
在吴孝良的坚持下,李振清命令警卫将活捉的枪手移交给了警备团。
郭希鹏对吴孝良投来感激的一瞥,这个枪手是唯一直接线索,也是他翻身的唯一机会。
“多谢吴旅长体恤,卑职定当抓紧审讯,从速破案。”说罢命人押着枪手回了警备司令部的审讯室连夜审讯,以求突破。
看着郭希鹏消失的背影,李振清大惑不解:“维中,这么重要的线索怎么好拱手让人?”
“一,咱们是客军不能喧宾夺主;二。我要试一试这警备司令部里面是不是铁板一块。”
……
奉天内城通天街张作霖府邸,张作霖哼着小曲,心情痛快无比,那吴维中刚刚挂来电话,已经同意和三儿的婚事。刚刚准备休息,电话叮铃叮铃响起,他来到桌前抓起电话,表情凝重,这部卧室的电话,非发生大事,属下是不敢轻易挂来的。
“什么事?”
电话里传来焦急的声音:“大帅不好了,警备司令部方向发生枪战,目前伤亡不明,参谋部请示大帅是否发兵入城?”
“枪战?”张作霖心声疑惑,自宗社党被镇压下去以后,奉天城内已经久无枪声,怎么突然又有了反复呢?他突然想到吴孝良,心里立刻了然。但是更加怒不可遏,在自己的地盘动手要杀自己的客人,更何况这个客人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女婿,这叫他如何能忍?
“妈了个巴子的,一群笨蛋,派个屁的兵,告诉张辅臣限期三天破案,破不了案,他这个二十七师师长不用当了,换旁人来当。”
电话里面连连称是。张作霖不待其回答便狠狠的挂上电话。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连日来的事情似乎都脱出了他的掌控,有人在背着他搞阴谋,这是他决不能允许的。思考了半晌,他又抓起电话,“给俺要参谋长家,让参谋长立刻把电话挂回来。”声音低的可怕,又是重重的将电话挂上。
不到五分钟,电话果然响了,张作霖抓起电话,里面传来杨宇霆的声音:“雨公这么急,可是又发生大事了?”
“有人在背着俺老张搞阴谋。你给俺查查,看看到底是谁?”
电话里杨宇霆沉默了,显然是被张作霖的话惊呆了,几秒种后才如梦方醒的问道:“雨公,失态不至如此严重吧?”
张作霖立刻火了:“何至于严重?若不是一干老弟兄忠心,真要怀疑是不是有人要造反?你可能还没接到通知,今夜警备司令部发生了枪战。不管这些人是不是针对吴维中,但问题已经很严重,没准东洋鬼子已经参合进来了。”
电话里的又是半晌沉默:“雨公放心,宇霆立即秘密调派人手,彻查此事,杜绝一切隐患。”
“嗯,好,你办事,俺放心,就这么定了。”话毕,啪的一声挂上电话,自语道:“妈了巴子的……”一个哈切上来,睡意也跟着涌了上来。
夜深人静,警备司令部依旧外紧内松,吴孝良看到这种情况眉头紧锁,奉军内部还是过于相信自己人,但这些不是他一个外人能够置喙的,索性不理,由他去吧。
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摸到审讯室门外,三长两短的敲了敲门,然后俯下身将一个东西塞从底下门缝里塞了进去。再看看左右无人,蹑手蹑脚猫着腰离去。
这一切都没逃过花台后的两双眼睛,其中一人道:“果真有鬼,李副旅长神机妙算。”另一人啐道:“副旅长又没在这,马匹拍给谁听?赶紧跟上去,看他去了哪里。”
……
第二天一早,吴孝良刚睁开眼睛,便听见院子里沸腾起来。他想起身,直觉浑身酸软无力,伤口处痛感阵阵,还以为自己是铜皮铁骨不知疼痛呢?但是,此刻由不得他偷懒,枪击案悬而未决,他决不能放松警惕,强撑着起身穿好衣服。
李振清推门进来,大为兴奋:
“维中,昨天那枪手死了。”
吴孝良正端着茶杯喝水,听李振清如此说,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
“什么,死了?那线索不就全断了?”他被李振清的兴奋弄的一头雾水。
“枪手之死,的确没料到,但是又有了新的线索,进展有了突破。”
“哦?快说说,很么情况?”吴孝良也跟着兴奋起来。
李振清拉着吴孝良便往门外走。
“走,案发去现场,咱们便走边说。昨夜我不放心那个郭团长,便派了两个人偷偷的在审讯室门外监视,想抓的大鱼没抓到,却有意外收获。有个家伙鬼鬼祟祟塞了东西到审讯室,便悄悄离去。咱们的人便一路跟踪,那人回的是警备司令部的参谋值班室。”
吴孝良眉毛一跳。
“果真有内鬼,被揪出来没有?”
“还没,在等待时机。”
两人很快来到审讯室,门外密密麻麻站了一圈警备团的士兵。吴孝良抬腿便进,有士兵伸手拦住他。李振清刚想出口呵斥,吴孝良拦住他。
“不让进就不进,把那俩士兵叫来,认人。”
审讯室外挤满了瞧热闹的军官,昨晚虽然灯光昏暗,但在参谋值班室外却是灯火通明,此人面目被照的一清二楚,两个士兵一番寻找终于锁定了挤在角落里的一名军官,伸手一指。
“就是他!”
第173章 寻找怀瞳
审讯室内,神秘枪手仰躺在地上,七孔流血,煞是瘆人。警备团长郭希鹏此刻悔恨交加,本以为抓到线索,或许还有一丝转机,如今连到手的嫌犯都从警备团的眼皮底下被人毒死,自己反而死的更快。此刻,他方寸大乱,已经没了半点主意。
正一筹莫展之间,手下传话过来。
“团长,吴旅长邀您相见,说是发现重大线索。”
郭希鹏不屑一顾,他如果能找到重大线索,还用得着几次被人枪击吗?但想归想,如今已经走投无路,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治,跟着士兵奔吴孝良的住所而去。
一进门,吴孝良便开门见山:“郭团长,嫌犯之死乃是内鬼所为,我掌握了线索,只看你查不查?”
郭希鹏现在哪里还理会是不是内鬼所为,只要是一根救命稻草他就得紧紧抓住,立刻激动的问道:“旅长可救了希鹏,只要长官您告诉卑职,卑职便一查到底。”
吴孝良微微一笑:“郭团长不是我打击你,你也只能查到内鬼为止,但幕后之手你却动不得,甚至连内鬼都动不得。”
“啊?”郭希鹏能做到警备团长的位置,当然不是简简单单的小角色,他从吴孝良的话里嗅出一丝阴谋的味道,难道整件事背后都有人主使?他不过是吃了连累。但如果不查,按照军法,如此严重的失职枪毙都不为过。查也是死,不查还是死,不如死个痛痛快快,说不定还能拼出个转机来。一咬牙。
“旅长但讲,我郭希鹏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这幕后之人揪出来。”
吴孝良一拍手,赞道:“好,郭团长是条汉子,我绥东军愿祝你一臂之力。”
于是原原本本将经过讲给他听。
郭希鹏听后,咬牙切齿道:“竟是他,我说他昨晚为何抢着值班,原来是另有所图,我这就命人去抓捕他。”
“郭团长不可操之过急,否则打草惊蛇就不好了。”吴孝良阻止了郭希鹏又继续说道:“咱们唱一出引蛇出洞的大戏,给他来个顺藤摸瓜,将这些黑手一举斩断,如何?”
“妙,此计甚妙,却不知接下来我该如何做?”郭希鹏此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彻底的倒向了吴孝良。
“你只需放出风去,嫌犯并没有死尚在抢救之中,然后派人将他的尸体送往奉天医院,切记一定要找可靠的人来做,走漏一丝风声都会前功尽弃。”
郭希鹏此时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年轻的旅长,这一招不仅是引蛇出洞,还是守株待兔,自己便可以从容布置抓捕现场。于是告辞,兴高采烈的离去。
人都散去,屋中只剩下吴孝良一人,他突然担心起怀瞳来,这个奋不顾身救自己的女学生,俏脸微红的样子浮现于眼前,不知道她现在安全吗,将她卷进来是吴孝良最不愿意看到的,凶手们敢于袭击警备司令部,难保就不会对救了自己,坏了他们好事的怀瞳记恨在心。
想到这里,吴孝良坐立不安,决定亲自去女子师范瞧瞧,要看到她安然无恙才放心。于是,趁李振清不在的机会,上了雪弗兰小汽车,打开风门,按下引擎按钮,发动机点火,整个车身震颤起来。黑色小车驶出大门,门卫士兵放行,并且举枪敬礼。
警备司令部距离通天街上的女子师范学校极近,拐上几个路口便到了,吴孝良将车停在靠近大门一侧的路边,盯着不时路过的女学生们,那个俏丽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一个小时过去了,随身携带的两包红炮台被抽了个精光,她还没出现,吴孝良越来越没底,该不是真的出了意外吧。
烦躁间,忽然有人敲车窗,吴孝良摇下车窗。
“大叔,你是找怀瞳吗?”一名长发女学生,怯生生的问。
吴孝良正愁没有怀瞳消息,点点头。
“是啊,她没事吧?”
女学生表情很悲愤,摇摇头。
吴孝良心里一沉,颤声问道:“那是出事了?”
女学生点点头又摇摇头,吴孝良一头雾水,心里着急,你倒是说有事没事啊。
“怀瞳爹爹逼她嫁人,以后都不来上学了,她爹爹真是老封建,如今民国了,都时兴自由恋爱,还包办婚姻。”女学生显然和怀瞳关系很好,说这话时还带着颤音,不知是不是气的。
吴孝良听到怀瞳只是去嫁人,顿时长嘘一口气,没事就好,随即心里竟隐隐的有些失落。他打开车门下车,来到女学生面前,问道:
“你怎么认得我?”
“那**中枪是我们帮着她把你抬去诗社的,看到你恢复的这么好,怀瞳一定很高兴。”
吴孝良还要再问些什么,女学生却道个歉:“不好意思,我还要上课去,再见拉!”
无精打采的上了车,吴孝良启动小汽车,缓缓驶离了奉天女子师范,奔警备司令部而去。路上,吴孝良又想到自己,他的婚姻何尝不是身不由己,为了和张作霖结盟,不得已答应了一门政治联姻。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没想过,自己会将婚姻当做一场交易,但成就理想之路,任何牺牲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车刚拐上小南街,便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全是公署部门的大街上东张西望,吴孝良顿时心生警惕,光天化日就敢来踩盘子,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也是这几日被搞的狼狈,心里有气,于是将车停下,悄悄来到那人身后,瞬间扭住他的胳膊。只听一声惨叫,声音娇柔,迅速扭过他身子一看之下竟是怀瞳。
吴孝良吃惊的道:“你,你不是嫁人去了吗?怎么在这里?”
怀瞳见到吴孝良,兴奋异常,“见到你太好了,咦,你怎么知道我要嫁人的。”说道这里,兴奋的情绪瞬间低落。随即又恍然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她们说的。”
“你该不是要逃婚吧?”吴孝良问剃出口就有点后悔。
“逃婚?是个好主意,爹爹要把我嫁给个老头子,他怎么舍得?”
吴孝良听了,心中一叹,看来又是一桩交换婚姻。
第174章 识破
“见过他了?”
“谁?”怀瞳疑惑的问,随即醒悟,摇摇头.
“哪里见过,永远都不想见他。”
吴孝良笑了:“都没见过怎知是个老头子?”
“他是个旅长,爹爹手下的旅长哪一个不是四五十岁的老头子?”怀瞳气鼓鼓的说着。
吴孝良心里一惊,她爹爹手下都是旅长,那定是奉天城中的要人,可是没听说有姓怀的啊?再看怀瞳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心中恍然,问道:“怀瞳爹爹可是姓张,字雨亭?”
怀瞳这才意识到她刚才书走了嘴,爹爹曾数次强调过在外面不要吐露身份,但接着释然了,和朋友交往不诚实本就不好,既然人家识破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点点头。
“嗯!”
吴孝良瞬间石化,心中狂汗,闹了半天这个略带顽皮的乖巧女学生便是张作霖的女儿,莫非是要许给他的便是怀瞳?
“你在家行三?”
“咦?你怎么知道?”
吴孝良心里隐隐有些兴奋,却还是没说破自己的身份,“如今这事在警备司令部里尽人皆知的。”
“你是军官?是爹爹部下?”
“我是军官,不过却是绥东军的军官,所以不是你爹爹部下,目前驻扎在警备司令部。”吴孝良如实答道。
“那太好了,你带我去警备司令部吧,听说那个……那个旅长也在警备司令部,我要看看他有多老。咦?他是绥东军的旅长,那你不就是他的部下?”
吴孝良尴尬的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却一本正经的说道:
“想跟我去警备司令部也可以,但事先要约法三章,你同意吗?”
“好,不就是三章吗,说吧,我同意就是。”
“第一,不能乱问;第二,不能乱说;第三,不能乱走。你能做到,便带你去。”
怀瞳放下心来,甜甜笑道:“还以为是什么难事,你不就是怕我乱说话,泄露身份吗?放心吧,怀瞳不会扯大叔后腿的。”说完,迫不及待的上了雪弗兰小汽车,乖巧的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向还愣在外面的吴孝良一招手。
“大叔,走吧!”
车刚进警备司令部,就有绥东军的士兵上前来,看有个陌生女子在,便扒在吴孝良耳旁一阵耳语。
“杨参谋长来了,有要事,李副旅长正陪着他说话呢。”
吴孝良心道,事情越乱越多,看来张作霖开始怀疑手下了,刚派张作相彻查枪击案,如今又来了杨宇霆,案情愈发扑朔迷离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转身刚要对怀瞳叮嘱一番,谁知她却笑道:“我知道了,大叔有公事要忙,不用招呼我,我随便走走就行。”
吴孝良哪里肯放心,警备司令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于是招来适才的警卫,“你跟着她随便走走,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记住了吗?”
“是,保证完成任务!”士兵来了一句绥东军的一句口头禅。
吴孝良刚一进屋,李振清铁青着脸就给吴孝良一阵数落,也是忧急他的处境,失了态,劈头盖脸给他一顿数落。杨宇霆讶然,看吴孝良丝毫没有被扶了面子的不悦,暗道:两人关系匪浅啊。
三个人却没注意到窗外有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正透过玻璃窗,通过窗帘的缝隙偷看着屋内的情形。惊讶的发现杨叔叔也在场,再看到吴孝良正被训斥的时候,吐吐舌头,心道:这凶神恶煞一般的家伙,应该就是那老头子旅长了,否则杨叔叔不可能陪着他,大叔也不能听他训斥。看到这里,顿时沮丧到了极点,呆呆的做到了门口的条石上,卫兵远远的跟着不敢上前,因为他听听过传言,旅长的女人都很凶悍,懂不懂就踢人。
杨宇霆哈哈一笑,赶忙提吴孝良解围道:“维中在这奉天城中如今可算是名人了,一个人出门是有些不妥,这次冒昧前来的确是有要事商量。”
话题转移,吴孝良落座,笑道:“邻公有事但讲无妨。”
杨宇霆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说明来意。
“雨公怀疑有人在背后搞阴谋,所以要查一查,听说枪击案的嫌犯死了,这事可有蹊跷?”
“何止是有蹊跷,简直是大有蹊跷。”吴孝良于是将整件事的前因始末,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尤其讲到警备司令部的内鬼一事上,他怀疑,奉军内部已经有人背着张作霖和日本人勾结。
杨宇霆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没想到还真的牵出了大鱼,这个吴孝良来的正当其时啊,否则等局面败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在把盖子掀开,那可就悔之晚矣。
“维中可有良策?”杨宇霆决定还是先征求一下吴孝良的意见,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个年轻人很不简单。
吴孝良立刻将早就想了数遍的应对之策和盘托出:“邻公,突破口就在警备司令部的内鬼身上,一方面派人监视其活动范围,都见了什么人,另一方面则要派人在奉天医院守住嫌犯尸体,等待来人上钩。”
杨宇霆拍手道:“好,好个双箭射双雕,我这就去安排人手支援那个郭团长。他一个人怕是应付不来,事不宜迟,先走一步,维中勿怪啊.”
吴孝良和李振清连忙起身相送,杨宇霆出了门口,看见呆坐在一旁的张怀瞳,顿时一愣,再看看身后送出来的吴孝良,尴尬笑笑也不点破,心里却叹道,这年轻人的事真是看不透。
张怀瞳也被杨宇霆下了一跳,待见他装作认不出自己,也乐得省却了解释一番的麻烦,但随即看到那凶神恶煞又郁郁起来,远远的躲了开去。
李振清奇道:“司令部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女子?”随后又不无担忧的问吴孝良:“维中不怕这杨邻葛就是这幕后主使?”
吴孝良微微一笑:“那正好敲山震虎,他必不敢去医院有所动作,而内鬼必然便被灭口,不是正中了咱们下怀吗?”接着吴孝良又肯定道:“不过,他却不是!”
第175章 和美小姐
李振清吃惊的望向吴孝良.
“维中心中可是有了人选?”
吴孝良低声道:“还不确定,只要他再走一步,那就确定无疑。”
李振清思索片刻,也没理出个头绪,催促吴孝良:“维中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
“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还能说出他的身份,否则会影响你的判断,大哥奉天这趟水又浑又深,我都有点后悔来了。”吴孝良一脸凝重。
“维中说哪里话来,再不济你还带了个如花似玉的新娘子回去,这次是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闲谈几句后,两人各自分开,吴孝良去寻找张怀瞳,终于在一处花台找到了她。此刻她正坐在花台前,双手拄着下巴,看着花静静的发呆。吴孝良悄悄走进将她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假装生气。
“你们都不是好人。”说完转身便走,眼角竟真的流出几滴眼泪来,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现在感觉。跑了几步随即又停下,说道:“大叔,我要回家了。”
这一次吴孝良坚持将她送回了家,当然是在将她在家门不远处放下,又远远的看着进了门,才放心离去。
当回警备司令部李振清就寻了过来,急促的道:“有大发现啊,那个杨参议暴露了。”
“哦?什么情况,真没料到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如此沉不住气,还真是高看他了,他去医院了吗?”
李振清丝毫不掩饰心中的兴奋,大手一挥开始讲述经过。
“去了,他亲自去的,准备下手时被杨参谋长的人当场抓获,目前正在审讯中,相信幕后黑手很快就会被揪出来。”他见吴孝良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高兴,奇怪的问道:
“维中,还有什么疑虑吗?”
“我有预感,黑手是不会这么顺利就伏法的。”吴孝良思索了一阵。
杨义关被捕的同时另一则消息轰动全奉天城,督军署高级参议杨义关一家惨死,除杨义关外他家中的老婆孩子佣人全部遭到枪杀。一时间全城空气顿时为之紧张,无论官员百姓,人人自危,城内几次三番发生枪击案件,特别是在这次灭门惨案之后,一股恐慌的情绪弥漫全城。
恐慌产生的同时,导致恶**件也屡屡发生,警察厅长由于严重渎职被逮捕下狱,督军府内,张作霖暴跳如雷。
“查,必须一查到底,去把张辅臣和杨邻葛都给我叫来,他俩是干什么吃的。”张作霖当然不会被表象所迷惑,在普通民众来看这只是普通的治安案件,但是只要看看受害者都是哪些人,就会让人不寒而栗。
首先是张作霖请来的客人,绥东军旅长吴孝良,如今在东北他正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势头不可阻挡,这也是张作霖极力拉拢他的原因。如此般人物在奉天屡屡遇刺,必然是有人不希望见到他与张作霖结盟,甚至是希望他们两个人反目。再看被惨遭灭门的督军公署参议杨义关,此人身居要职,居然敢有人将其灭门,背后动机怎能不耐人玩味?
张作霖深谙此中关节,背后这些捣鬼的人是在名目张胆的挑战他的权威,由不得他不动怒,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拉手整治这背后捣鬼的人,到底是谁感如此嚣张?
不多时,杨宇霆先到一步,张作霖阴沉着脸坐在书桌后,不说话,也没有按照惯例让杨宇霆落座,所以他只好尴尬的站在当场。
张作霖晾了他一阵觉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邻葛啊,案子查的如何了?”
杨宇霆见张作霖开口说话,这才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毕恭毕敬回答:“雨公,谋刺吴维中一案,涉及督军署高级参议杨义关。”
“妈拉巴子,这瘪犊子刚让人灭了满门,怎么还牵扯到吴维中的案子里了?”张作霖若有所思。
“根据现有证据推断这或许原本就是同一个案件。包括太平河炸车案。”杨宇霆说出自己推断的同时,又补充了一句。
“怕是背后已经掺和进外国势力,邻葛,此事彻彻底底的查出来,有理有据的严办到底,决不能姑息,不要怕有老张给你撑腰。”
这时,卫兵敲门,引着着张作相来动厅中,杨宇霆立刻不再谈及此案。
张作霖看着迟迟进来的张作相,冷哼了一声:“还是毫无头绪吗?”
张作相时时在大帅身边自然是知道他的脾性,平日里相见必然先家长里短一番,此刻看他只谈公事,知道他是心中有气,但的确是没有进展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雨帅明鉴!”
张作霖听他这个时候还不忘拍马匹,气的将桌前茶碗搂头就砸了过去,打的是奇准无比,正中头部,茶水泼了馒头,茶叶埂子都粘在了脸上,狼狈不堪。
杨宇霆看在眼里,面无表情,心里却暗自冷笑,张辅臣啊张辅臣,你也有今天。
一番发作下来,张作霖气也消了,在看张作相衣服狼狈像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心有不忍,这些老兄弟跟随他十多年鞍前马后,就算是私下里搞点小动作,也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啊,但想到这些家伙已经逐渐习惯对他阳奉阴违,怒气便又隐隐上涌,不过他将火气压了下去,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辅臣啊,最近奉天人心惶惶,七日内,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迅速将事态平息下去,将相关人等治罪法办。”
张作相大汗淋漓,他似乎在话里听到了隐隐的寒意,立刻打了一个立正:“请雨帅放心,作相定当不负雨帅重托。”
杨宇霆在一遍却暗暗可惜,张作霖这是有所察觉,却又心软了不想揭盖子,由他去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成。
张作霖疲惫的挥挥手,两个人知趣的缓缓退出去。
大和旅社名为富士山的房间内,一名矮胖的中年人,将茶碗狠狠的摔在地上,怒道:“和美小姐,这次任务的失败,你要为此负上责任,中村都督感到愤怒,想办法补救吧,否则你只能自裁以谢天皇陛下。”
跪坐在矮胖中年人对面的和服女人轻轻颔首:“哈伊!”
矮胖中年人身侧,一名身穿西装的年轻人却摆手笑道:“荻原君,不是和美小姐没有尽全力,而是我们的对手吴孝良太过强大,帝国陆军都曾败在他的手里的。”
第176章 失踪的镇守使
矮胖中年人正是满铁月报总编荻原义雄,当他从穿西服的年轻人口中听说,帝国陆军亦曾败在他的手里之后,顿时大吃一惊。
“冢田君,你不会弄错了吧?”
西服年轻人正了正衣襟,叹道:“在海参崴我与三宅大佐亲自败在了他的手上,你说是真是假?”西服年轻人原来便是三宅联队的参谋长冢田攻,他似乎毫不避忌曾经的失败。
荻原义雄再次震惊了:“什么,什么,三宅联队?可是那个帝国陆军风头最劲,最有希望成为帝国陆军最年轻将军的名将之花,三宅光治?”
冢田攻正重点头:“是的,正是三宅大佐。”
和服女人若有所思的道:“如此说,他将是帝国极具潜在威胁的敌人,我们应该尽快干掉他。”
冢田攻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她鼓胀的峰峦之上,呵呵笑道:“真是可惜呢,这么优秀的敌人即将死去。不过,他会非常荣幸死在漂亮的和美小姐手中。”
杨义关被灭门,吴孝良通过郭希鹏的关系,与李振清亲自去现场查看。现场干净利落,很难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当初耀武扬威的悍妇双目无神的仰躺在地板之上,额头血肉模糊的弹孔狰狞可怖,面部表情扭曲,可以想见其生前所面临之恐惧。
吴孝良抬起尸体,发现子弹自后脑射出,嵌在地板上。他用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捏,便轻而易举的将子弹头提了出来,仔细观察,这是种比常用手枪口径还要小的一种子弹,很难判断出是哪一种枪所发射,但可以肯定的是,发射这种子弹的枪绝非常人所能拥有。
走了一圈,吴孝良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铁盒,啪的一声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与这颗弹头一模一样的子弹。子弹是他在通天街遇袭时所中,怀瞳捡了放在小铁盒里送给了他。
如此看来,枪杀杨义关满门的凶手和刺杀自己的应该是同一伙人,甚至是同一个人,那么他们杀杨义关满门却独独放过了杨义关本人,又是为了什么呢?
当吴孝良看到倒在卧室中的第二具尸体时,心中也就恍然,杨义堂的尸体赫然倚坐在墙边,也是脑门正中一枪毙命。兄弟二人长的实在太像了,以至于被误认为他就是杨义关。可怜杨义关去害人,反而保全了一条狗命。
李振清看的直咂舌,什么人能这么狠?他从另一间卧室里出来,叹道:“这帮人冷血之极,连杨义关三岁的孩子都没放过。”看到吴孝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道:
“可有线索?”
吴孝良沉重的点点头,将从地板上拔出的子弹摊在左手心,又将怀瞳送他的铁盒拿和左手上的子弹摊在一起。
李振清不解。
“这是?”
“一颗是从那悍妇脑中射出,另一颗是从我胸口射出。”
吴孝良面无表情,说完后将铁盒收好,又将子弹放回原位。这时,郭希鹏进了屋来,急匆匆说道:“咱们快走吧,杨参谋长来了,就在门外。”
“好,这次有劳郭兄了。”
郭希鹏苦笑一声,“还客套什么,这次如果不是吴旅长,卑职这条命怕是已经没了半条。”
一出门,正好遇见杨宇霆。杨宇霆愣怔了一下,继而道:“维中神速,如何,可有线索?”
“邻公,如果所料不差,灭杨义关满门的与刺杀孝良的乃是同一伙人。”
杨宇霆淡淡的点点头,心中却惊涛骇lang,果如雨公所料,问题很严重,有人不希望杨义关开口,那么这个人是谁?他在心里做了一个假设,才发现无论哪种假设成立,都十分棘手。
吴孝良与杨宇霆匆匆告别,和李振清赶回警备司令部。如今形势波云诡谲,张作霖的调查大员只见相互掣肘,很可能最后就要不了了之,指望别人报仇,替自己除掉这个如影随形的祸患,还不如自己亲自动手,此时,他已经隐隐动了杀机。
“大哥,召集人手,晚上行动。”不能再放过荻原义雄这个魔鬼了,吴孝良打定主意。
李振清一凛,“如何?要杀人了?今晚恐怕不行,张督军今晚宴请各界名流,定下你与张家三小姐的婚事,这件事可耽误不得。”
“何时通知的,我如何不知?”吴孝良惊讶的问道。
李振清摇头笑道:“维中一天从早忙到晚,哪有闲心理会这些琐事?”
吴孝良嗤的一笑:“闲云野鹤,谁能抵的过咱们那位陈大镇守?”
李振清一怕额头,恍然道:“忘了还有他,这家伙太没谱,已经一连三天没回警备司令部了。”说道这里,李振清心里咯噔一下,望向吴孝良。
吴孝良同样也是脸色一变,这段日子被折腾的焦头烂额,一直没顾上他,果如李振清所说,难道陈秀岩他真失踪了?
“立刻派人去找!卫兵,卫兵!”
吴孝良急忙叫人,毕竟同窗之谊,关心则乱。李振清则相对冷静的多,逐一分析道:“现在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陈镇守携美忘忧,玩的忘了时日,当然这是最好的一种可能;第二种情况,陈镇守被人控制起来了,原因不详,但是联想到连日来诸多一环紧扣一环针对维中的凶案,很难不让人联系到一起。”
“如果真是这样,又如何去找?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两个人商量了半晌也没出个结果,仍旧一筹莫展,最后还是找了郭希鹏帮忙,派心腹帮着打听陈秀岩的下落,绥东军多是南方人,口音与奉天本地**异,如果派他们去很容易引人注意,打草惊蛇。
商议完陈秀岩的事,吴孝良并没有放李振清走,而是继续商议晚上动手之事。李振清不赞成莽撞行动,一摊手道:“咱们缺少情报,连最起码,荻原义雄的活动范围都不甚了了,又如何动手呢?”
吴孝良神秘一笑:“大哥有所不知了吧,整个奉天城的叫花子都归我指挥,这荻原义雄早在监控之中。”
第177章 逃跑的参议
突然,桌上的电话“叮铃,叮铃”响起。吴孝良大为讶异,自入住警备司令部这个房间开始,他就没用过这个电话,并且,也从未有人打入过,今天骤然响起来,怪异莫名。
“哪位?”吴孝良抓起电话,不自报姓名而是直接问哪位。
电话那头,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是哪位,你找谁?再不回答我就挂了。”吴孝良再一次发问,并且威胁道。
电话那头似乎咳了一声,终于有了饿声音。
“是吴维中吗?”
吴孝良暗道,果真是找我,但出于谨慎他并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而是直接发问。
“什么事?”
多方沉默了两秒钟,突然开口:“我是杨义关,他们要杀我,你若能保证我的安全,我保证会给你,你想知道的一切答案。”
这一瞬间吴孝良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杨义关不是被杨宇霆逮捕了吗?怎么还可能给自己打电话,难道是逃出来了?怎么可能?守卫森严的监狱,除非有内应。难道真的有内应?那内应是谁?和整件事的幕后黑手有关系吗?
一个接一个念头冒出来,问好就越来越多。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没有什么能然给你相信我,但是机会只有一次,或许明天你见到的就是我的尸体,而我知道的秘密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好吧,我怎么帮你?”吴孝良决定赌一把,最坏的情况他不损失什么。
对面却没有马上给出具体地点,而是放声笑了起来,笑的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我先预支给你一个秘密吧,记得那晚我超你车后,逮到的女人吗?”
“怎么了?”吴孝良听他提起那个四零七女人,有点莫名其妙。
“他的名字叫凉宫和美,是个日本杀手,我想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接着又是一阵笑声。
吴孝良虽然也曾猜想过她的身份决然不是其口中所说那么简单,但也绝想不到会是一个杀手,对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个消息?
“没错,别乱猜了,他就是在奉天女子师范学校门前射杀你的刺客,也是灭我满门的杀手。”此刻对方的声音似乎冷的能滴出血来。
对方再没给吴孝良说话的机会,直接报出一个地址。
“城北棠树胡同,甲申号第一趟院子,我在那里等你,半小时内不到,我会离开。”
电话里传来嘶嘶的电流声,对方已经挂断。
这个情况来的太过突然,已经容不得多想,穿好外套,检查了腰间的勃朗宁m1900无误后,插回腰间。
李振清见他这一通忙乱,不解问道:“什么人呢,什么事?”
“大哥快叫上几个伸手最好的卫兵,咱们要去一趟城北棠树胡同。”
“棠树胡同?找谁?”
“杨义关!”
吴孝良这个回答,李振清是打死也不相信的,他不相信杨宇霆会如此容易的让其跑掉,但这个赌是值得一打的,于是出去安排人手。准备停当后直奔院子里,小汽车发动,驶出警备司令部大院直奔城北棠树胡同而去。
约半小时后,到了棠树胡同,加深号第一处院子门外,卫兵上前去敲门,半天也没人回应,使劲一推竟应声而开,吴孝良和李振清均掏出手枪,猫着腰进入院内,院内没有任何人,最后他们翻遍了正房和厢房也没发现杨义关的踪影。
“难道是被骗了?”
吴孝良不甘心,他不相信这是个恶作剧。
“继续找,肯定会有线索的。”
一番寻找后,终于证明他们的努力是徒劳的,甚至连杨义关曾经到过这里的证明都找不到,但就在大伙将要放弃的时候,一名卫兵在墙壁上发现了一个洞,这个洞隐藏在一副壁画后面,洞口有扇划门,有锁扣,但却没上锁。
吴孝良觉得奇怪,密洞有锁扣却不上锁,伸手划开小门,一部电话机出现在众人眼前,机身上布满灰尘,握柄处一块明显的手印,显示这部电话刚刚用过。
电话在这个时代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拥有者均是富商显宦,而这样一座简陋的民居里放着一部格格不入的电话,已经很说明问题了。那么杨义关到底哪去了,却是一点线索也找不到。
一行人沮丧的回到警备司令部,大帅府的人已经提前赶来,通知吴孝良与李振清做好准备,以及提醒开席时间,不要误了正点。送走来人,吴孝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便挂电话给杨宇霆求证。
“邻公,杨参议怎么洋了?”
杨宇霆在电话里顿了一下回答道:“还是死硬,一句话都不招。晚上去你订婚喜宴,先提前恭喜恭喜啊!”杨宇霆少有的客套起来。
吴孝良觉得这样拐弯抹角的也问不出个究竟来,于是直截了当。
“邻公,实不相瞒,今天下午孝良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那人自称是杨参议。”说到这,吴孝良特意停顿了一下想听听杨宇霆的反应。
对方果然紧张起来。
“他都说什么了?”
吴孝良心在往下沉,如果杨义关没有逃走,那么杨宇霆断不会有此一问,关心则乱,可能他因此便忘了遮掩。
果真此话出口后,杨宇霆支吾起来。
“邻公,杨参议是不是真的跑了?”吴孝良又追问一句。
对方叹了口气。
“今天大意了,整个督军公署似乎都有他的内鬼,这回想再抓他回来就是大海捞针了,甚至抓回的紧紧是尸体。”
“邻公,他约我去棠树胡同见面,岂料等赶到时,已经是人去屋空,此刻他恐怕已经遭了不测,现在唯一的办法……”
……
晚间六点,吴孝良来到通天街上的大帅府,朱漆大门气派非凡,两边石狮子耸立,一派威严气象。门前两侧排满了各式小汽车,马车。此刻中门已经大开,自然有人引着吴孝良进入中门。
刚一进门却是一阵惊呼,一辆自行车堪堪撞到吴孝良身上,绥东军卫兵怒目而视,引导着吴孝良的张家人,却是一脸恭敬。
第178章 赴宴
一辆自行车差点撞到吴孝良身上,骑车之人歉然一笑,一片腿下了车,上下打量了吴孝良几眼,这在常人看来是极不礼貌的。吴孝良却毫不在意,他知道能在帅府内骑车横行直撞的人,必定不是外人,并且看此人面相很是年轻,应是张家的子女。
所以,吴孝良淡淡一笑:“抱歉,阻了兄弟去路。”说罢闪身相让。
骑车之人被扫了兴,本打算奚落对方一番,却见对方彬彬有礼,给自己让了路,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嘿,有意思,你这话说反了,该是我给你赔礼才是。”汽车人虽然口中说赔礼,身子却是不动,嬉皮笑脸的看着他。
吴孝良自然是不愿在这件小事上多做耽搁,一拱手:“得罪,得罪,先走一步。”
骑车人显然还诧异,怎的在奉天还有不认识自己的人物吗?看这人面相甚生,不知是何来历。便回了一礼:“在下张学良,不知兄弟大名?”
吴孝良听后先是一愣,带仔细瞧去,却见眼前这骑车的年轻人,眉宇间果真与后世留下的张将军照片极为神似,只是此时的他要胖了不少。
张学良不知道吴孝良心中所想,看吴孝良吃惊不已的看着他,以为是被他的身份所震惊,是以很满意对方的反应。
半晌,吴孝良回过神来,又拱手笑道:“原来是张公子,失敬失敬。鄙人绥东吴孝良。”
“如何,如何?是谁?”这回轮到张学良惊讶了,他是吴孝良,莫不是未来的三妹夫?可是听说此人乃是绥东军旅长,年龄似乎与眼前之人不符啊,看此人年纪顶多与他不相上下,如何就能成为一方,领兵的将军,他是绝不相信的。
于是问道:“可是,绥东军少将旅长吴维中?”
“不才,正是区区在下。”
张学良望向引路的张家人求证,那人忙点点头,示意吴孝良所说不假,竟愣怔起来。吴孝良则虚一拱手,闪身去了院里,留下一脸羡慕嫉妒恨的张学良独自在院中。
宴席开始,张作霖隆重登场,他先做了个简短的发言,其实就两句话。
“今天俺老张要嫁女儿,高兴,诸位都是老兄弟,也一起高兴,都好好吃,好好喝。”紧接着话锋一转,看向吴孝良。
“维中你今天成了俺老张的女婿,也得叫在做诸位老兄弟一声叔叔大爷。”
虽然张作霖归为一省督军,但是在繁文缛节上一贯是能简单就简单,这订婚的宴席不外如是,但在座各位均是追随他多年的,奉天重量级人物,他此举已经是明白无误的表示,吴孝良已经是他老张家的女婿,谁在敢动他一根毫毛,便是跟他张作霖过不去吴孝良倒满一杯酒,举手相敬众人。
“孝良不才,承蒙各位叔叔大爷照拂,这里先行谢过。”说罢一饮而尽。
在场诸位看着张作霖的面子,当然是纷纷叫好。将吴孝良夸的天花乱坠,简直是此人非人间所有,须天上去寻。
酒正酣时,一个黑胖老头上前来,干笑道:“大帅,如何不见三丫头来给叔叔大爷们敬酒啊?”
张作霖一阵尴尬,这三丫头今日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死活不来,甚至嚷嚷要离家出走,张作霖当然不怕她的威胁,一个丫头片子敢去哪里。只是此刻被老兄弟吴大舌头问起来,不知该从何说起。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与其虚应一番,道:“三丫头今日身体不适,改日让她给你这大舌头敬酒。”
张作霖环视了一眼屋内众人,突然发现他最重要的两个左膀右臂,张作相与杨宇霆均没出现,不禁一皱眉头,他意识到可能要出问题,但是这个宴席是必须进行下去的。于是招来秘书袁金凯。
“洁珊,你去看看邻葛和辅臣耽搁在哪了?如何还没赶来,可是有棘手的问题?”
袁金凯欲言又止,但终是没有说话,点头应是,转身离去。
吴孝良心中装着事,所以不敢多喝,正思量如何找个借口出去的档口,身旁换了人,抬眼一看,竟是院中骑车,差点撞了他的张学良。此刻的张学良虽然已经参军,但是却没有半点军人气息,行事浮夸轻佻,满满倒上一小杯酒。
“未来妹夫,咱俩喝一个吧?”吴孝良看对方来者不善,只好陪着一饮而尽,哪只对方杯子咣当放在桌子上,捧起酒壶又将杯子汩汩倒满,端起来.“酒逢知己千杯少,再来!”一仰脖又是一饮而尽。
吴孝良只好又陪着干掉一杯,他看张学良还要倒酒,赶忙拦着:“大公子,孝良不胜酒力,可饶了我吧。”
张学良见他服软嘿嘿一笑:“妹夫说哪里话来,舌头都没硬,莫要诳我。”说着杯子里已经到了满满的酒水。
在院中时,吴孝良的年纪和职务深深刺激了他,他自小便是争强好胜的性子,父亲张作霖发达后,更是无人敢触碰其逆鳞,对于同龄人他的优越感无以复加,但是,吴孝良的出现打破了张学良的心里防线,他在这个妹夫面前甚至有些自惭形愧,同为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人家已经成为一军之旅长,而他还是一个区区学兵,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张学良自认酒量无敌,决定在酒桌上找回这个面子,顺便让他这个未来妹夫出出丑。
岂料,几壶陈年的老窖下肚,酒气上涌,却见对方毫无醉意,心里暗暗焦急,今日莫不是要自取其辱?
奉天饭店,四零一房内,几个人端坐小桌前,桌上酒菜俱全,似在聚会喝酒。但却无人动筷,都是一脸的严肃。
“荻原君,帝国陆军部已经发来最新指示。”一名西装年轻男子,将一个信封递了上去。并补充道:“按照三号密码本译出。”
此人正是荻原义雄,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逐行翻译起来。约一刻钟后,他将纸合上,按照规定此时本应该将密文立即销毁,但他却楞了半晌,似乎忘记了这一步骤。
而是沉重的说道:“和美小姐,希望你尽快行动,陆军部已经表达了对我们的极度不满。”
第179章 夜袭
奉天饭店是座四层高的洋楼,在夜色的掩护下,四根长索从楼顶垂了下来,很快便有人顺着长索一点点滑下,分别隐到两扇窗户边的外墙上,其中一人道:“确定是这里吗?拉着窗帘呢。”
“塔爷的人已经确认很多遍了,不会错的。”
“那好,准备开始吧。”
“一,二。三,开火!”
加装了消音装置的枪,瞬间喷吐火舌。
“噗噗噗……”玻璃应声而碎,窗帘被骤然变化的空气掀起,四个人赫然坐在桌前,数十枚子弹在瞬间无情的射了过去,矮胖子腹部中弹,疼的倒在地上,一身西洋裤装的女人则动作麻利的躲在角柜后,等待狂泻的弹雨结束,再做反击西装年轻男子则掀了桌子,矮身其后,并且顺势将中弹的矮胖子拽到身边,硬木的桌子似乎暂时挡住了这种小口径的子弹,但是绝不会长久,他拖着桌子和矮胖子想退往门口。
谁知,房间大门被一脚踹开,又是两个手持奇怪枪械的黑衣人冲了进来,并没蒙面,西装男子看到其中一人的脸,顿时面若死灰,是他。
西服男人不及多想,抓住桌角扔向冲进来的两人,又提了矮胖子冲向窗户,正赶上窗外长索上的人换弹夹,暗道侥幸,奔到窗前提着矮胖子一跃而下。吓得窗外之人急忙闪身,哪知西服男人并不是自尽,而是在跳出窗外的电光石火间,一探手揽住了长索,数秒时间便安全滑落在地,隐约中长索上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血痕。
再想开枪,却已经晚了,子弹追着西服男子的脚步直至消失在洋楼的拐角处。
逃了两个,屋中还剩两人,其中一个黑衣男子最终躲避不及被乱枪打死。踹门而入的两人,逼近仅剩的裤装女人,她仅仅回击了数枪便没了动静,只听一声惨叫,裤装女人显然是中弹了,而她所处位置均是两侧方向无法直接射击到的死角,看来运气坏到极点,是被跳弹所伤。
其中一个黑衣男人威胁道:“投降吧,你已经走投无路……”话没说完,回应他的是一粒呼啸而过的子弹。还好这一枪射的极偏,打到了棚顶之上。接下来便听到咔哒,咔哒的撞针击空之声。
黑衣男人冷笑一声,知道她没了子弹,从容走过去,举枪瞄准她。
女人吃了一惊,失声道:“怎么是你?”
黑衣男人冷冷的回道:“如何不能是我?凉宫和美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女人虽然在重重包围之中,走投无路,但一直都极为镇定,直到被黑衣男人叫出了姓名,眼神出现一丝慌乱。但仍旧强作镇定。
“吴维中既然落在你的手里,要杀要刮随你们便吧。”话音未落,手中寒光一闪,一柄匕首直奔吴孝良而去。此时吴孝良已经来不及反应,只听“噗噗——”两声枪响,匕首“叮叮”应声而落。
另一个黑衣男人正是李振清,他已经瞧见这个女人神情不对,却没料到她出手如此之快,多亏他枪法了得,否则他这兄弟小命休矣。走上前来,斥道:“你这女人,心肠也太歹毒。”
女人见败露,冷冷的哼了一声,再不做回答,左肩不自然的活动了一下,一片鲜血湿透了衣服。
与此同时,窗外的四个人也进了屋,开始打扫战场,其中一人便发现了桌上的掉下的密电和密码本,此人北大学生出身,见多识广,立刻意识到这两样东西的重要性,惊叫道:“旅长,看看发现了什么。”
女人,也就是凉宫和美见此情景,眼瞳收缩,但是身受重伤,又落入包围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吴孝良将电文和密码本拿在手中,对此无能为力。
吴孝良翻了几页,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阿拉伯数字以及英文字母,还有不少日语做的标注,又翻了几页,也没看出一个所以然。走到女人面前:“凉宫和美小姐,你一定知道这是什么?说出来,饶你不死。”
女人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休想!”
吴孝良原本也没指望她能马上招出,有家之的线索,哈哈大笑,然后对众人道:“赶快走,从长索上撤走,一会警察就该来了。”
士兵则拿出两把手铐,将女人双手背铐起来,又将另一副手铐铐在她双脚之上,最后用毛巾堵了嘴。其中一人拎起她,来到窗前一把揽过长索,抓紧一跃便溜了下去,大家伙依次坠到楼下。吴孝良和李振清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小汽车,将日本女人扔在后车座上,四个士兵一溜烟消失在夜色中,他们则启动汽车向院外开去。
刚开出大院,门口一辆雪弗兰小汽车,突然间大灯瞬间全开,晃的吴孝良和李振清睁不开眼,只见车上下来一位身穿白色西装的年轻人。
两个人看了大吃一惊,额头上的汗顿时就冒了出来。只见那年轻人来到驾驶窗旁,笑意盈盈道:“妹夫,好兴致啊,大半夜的还来做游戏,也不通知我一声,不讲究啊!”此人正是吴孝良的准大舅子张学良,显然,他是看到了今晚这一幕。
吴孝良这时也不再遮掩,直接问道:“汉卿你都看见了?”
张学良点点头。
“你打算怎么办?把我们送官吗?”李振清一阵紧张,扣紧了手中的枪张学良却浑然不觉,脱口道:“怎么可能,你是我将来的妹夫,这么不地道的事,我张学良不能干,只是你小子当真胆大包天。”话音未落警笛声响起,吴孝良催促道:“跟我走,还是各自走?”
张学良想也没想,拉开后车门上了车,却被车上捆着的女人下了一跳,又见她浑圆饱满的身躯,包裹在西洋裤装下,不停的扭动着,禁不住咽了下口水。
“娘的,你们玩的真大,还绑了人。”
警笛呼啸声越来越近,吴孝良启动引擎,张学良则冲自己的车一摆手示意跟上,动作才做了一半,小汽车便猛的窜了出去,张学良一头狠狠的撞在了靠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