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毒杀
“不好意思,鸡有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庞大郎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拳打小商贩,脚踢不服人,但还从未见过能将这样恶毒的言语说得如此云淡风轻的人物,配合上对方面不改色的温和表情,哪里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那些杀人如麻,见惯血腥的江湖老手恐怕也不过如此吧。庞大郎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问道:“……你……下的是什么毒?”“很多……”元真上前两步,蹲在他的面前,“既然大哥想知道,那小弟就给大哥说个明白……”目光直视着庞大郎的眼睛,“大哥难道没有发觉,这几天来,我们离一个地方越来越近了吗?”庞大郎的眼神有些迷茫,这几天他的心思完全沉浸在那些美味佳肴上,哪里顾得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见庞大郎似乎有些疑惑,元真伸出一只手指向了南边。“……乱葬岗?”庞大郎下意识说出了一个地名。细想一下的确如此,元真第一天在庙门前做了一只兔子,第二天在河边烤了鱼,第三天在靠南的林子边缘杀了一条蛇,每一次都更加远离土地庙,却距离乱葬岗越来越近,而今天……“没错……”元真拍了拍手,“你知道的,小弟今年八岁,人小力弱的,而大哥身高体壮,如果大哥死在了土地庙里,就凭小弟的力气恐怕是无法搬动大哥的尸体的,而小弟自然不愿意和一具尸体同处一室,这样的话小弟就得换个落脚之处了,可是土地庙小弟已经住习惯了,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庞大郎听得呆愣住了,身体上传来的痛苦似乎也难以压抑心底冒起的寒气,对方竟然考虑到了这一步,连他的葬身之地都为他想好了,这岂是一个小孩子能有的手段,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元真看着庞大郎痛苦中混杂着呆傻的表情,面上依然保持着微笑,眼神却似亘古不化的寒冰,继续用言语刺激他。“天底下能置人于死地的东西数不胜数,毒……只是其中一种,但却是很有效的一种。大哥吃的那只叫花鸡,调料当中混合了毒草的汁液,长时间腌制之后,已经深入到鸡肉里。那些美味的蘑菇丁,一共包含了五种蘑菇,其中四种是有毒的。”“其实小弟曾经提醒过大哥的,大哥还记得小弟是如何说的吗?小弟介绍叫花鸡做法的时候,曾经加重了语气,说那些调料是由小弟精心特制而成,可惜大哥的心思都在食物上,没把小弟的好心提醒放在心上,白白浪费了小弟的这番好意。”元真一脸的惋惜之意。“其实这些毒素需要很长时间才会发作的,少量的毒素未必会置人于死地,可惜……”元真眼中闪过嘲讽之色,“大哥太贪吃了,居然一点不剩的全都吃掉了。或者,大哥能小心谨慎一些,就像昨日吃蛇肉的时候,先让小弟试吃一口,小弟明知有毒如何敢吃?如此一来小弟就露了破绽,大哥也就躲过了这一劫。”庞大郎的肺都快气炸了,这小子口口声声为自己着想,其实句句都在调侃讽刺自己,庞大郎眼中的怒火喷涌,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元真早被他的怒火化为灰烬了。勃发的怒火抵不过身体的痛苦,腹中的痛楚愈发的剧烈,庞大郎怀疑自己的肠子是不是绞断了,不仅如此,一阵阵的眩晕感不断袭来,庞大郎忍耐着头晕目眩的感觉,“真……真是没想到……老子瞎了眼了……”元真对庞大郎的话深有同感,“确实是瞎了眼……在大哥的眼中,小弟只不过是一件有些利用价值的工具罢了。无父无母,无亲无故,随便大哥捏扁搓圆,甚至生死都在大哥的掌握之中……”话音未落,元真仿佛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脑门,“对了,大哥还不知道我叫啥吧?自我介绍一下,小弟元真。”一声惨笑,庞大郎悔恨交加,他的确不知道元真的名字,也从未想过主动去问,他认为没有那个必要。在他眼中,元真始终是一个没有丝毫威胁,任他呼喝打骂,供吃供喝的工具,甚至心中还有着将对方卖掉的打算。庞大郎至始至终都对元真抱有轻视之心,从未拿正眼瞧过他,不曾想这个看似毫无威胁的小孩儿,却一朝要了他的性命。如果元真会读心术,知道了庞大郎竟然打算着将自己卖去做娈童,不知会作何感想,也许会将庞大郎戳上十个八个大洞吧?随着时间的流逝,庞大郎感觉到有些窒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滑入已经有些模糊的眼睛里,刺痛了他的神经,模糊的视线中元真就在触手可及之处,他仿佛看到了对方目光中的嘲讽与轻蔑,愤恨与不甘充斥在他的心中:即使是死,也要拉着你做陪葬。积聚起体内所有的力量,庞大郎原本佝偻成虾米的身体突然间伸展开来,挟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向元真扑去,爆发出最后一丝气力的庞大郎本是势在必得,然而就在他暴起的瞬间,元真的身形一闪,犹如一只灵动的小猴儿般窜了出去,让庞大郎扑了个空。庞大郎的身体由于惯性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变成了仰面朝天,与元真同归于尽的希望破灭,他的眼神中只剩下了绝望,仅有的气力在这一扑中消耗殆尽,强烈的眩晕使他头脑发昏,视线模糊的愈发厉害,他知道,自己这一回是彻底完了。“呵呵——”一声轻笑传来,元真又出现在庞大郎的视线中,面上带着鼓励的神情,仿佛在说:再来一次,说不定就抓到了呢……可惜庞大郎已经看不清楚了,否则一定会再一次气炸了肺。“其实,小弟想告诉大哥一件事。”元真收敛了面上的微笑,变的严肃起来,轻声说道:“大哥第一次闯入土地庙的时候,小弟有很多方法可以杀死大哥,不过小弟却没有那么做。不是小弟惧怕大哥,而是小弟年龄太小,与大哥这样的成年人战斗,即使杀掉你,自己也有可能会受伤……虽然这个几率很小,但小弟却不能不防,毕竟小弟孤身一人住在荒郊野外,如果受伤了会有许多麻烦。所以小弟选择了下毒,既可以轻而易举的取了大哥的性命,又可以避免受伤的风险,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情,小弟何乐而不为呢?”庞大郎一言不发,经历了最初的愤怒到不甘,再由不甘到绝望,到现在剩下的只有无奈。他静静地听着元真说话,脑海中逐渐出现了幻觉,他仿佛看到被他所杀之人面上惊骇绝望的表情,听到被他卖入青楼的小妹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被他气死的老娘愤怒的骂声和悲戚的哭声,他不由地发出沙哑的笑。“老子认栽了……给老子个痛快吧!”元真呵呵一笑,“不要着急,小弟在叫花鸡中加入了一种能使人心想事成的毒,想必现在也快发作了吧,大哥慢慢享受,小弟就不陪大哥了……”说罢,元真转身而去。“记住,心想事成哦……”庞大郎顾不上回答元真什么了,毒蘑菇中强烈的致幻毒素已经将他笼罩,他仿佛身处于倚翠楼的众美环绕之中,左手搂着小红,右手抱着小绿,背后靠着小紫,不停地发出一阵阵淫荡的笑声。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一条身影被夕阳的余晖拉得长长的,元真一面行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一面望着天边一片赤红的晚霞。“明天是个大晴天。”ps:新书求支持,别忘了收藏和推荐,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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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混乱
解决了庞大郎这个麻烦后,元真的生活回到了正轨,依旧是每天清晨坚持锻炼,然后去林子捕猎,偶尔去一趟府城,东市里那位经常购买元真猎物的老伯是个实诚人,给他的价格也十分公道,所以元真藏在树洞里的存款也在不断的增加,眼看着就要突破一千大关了。
不知不觉间,时间来到了建元二年的十月份,距离元真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有五个月了,现下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元真却一点不敢怠慢,因为他要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做准备。
一大早,元真便准时的醒了过来,照例做完计划中的锻炼后,元真取出一些铜钱,准备去府城购置一些米粮和过冬的衣物。但此时的元真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去府城所遇到的事情,会彻底颠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并且改变了他今后的命运。
元真脚步轻快地走在官道上,肩膀上扛着一支木矛,上面挂着一只荡来荡去的锦鸡,木矛是他自制的,由一根木棍和一把小匕首组合而成,也算一件小凶器了。至于携带武器是否可以进城,元真则完全不用担心,据他观察这个世界的武风很盛,每次去府城都能看见一些挎刀佩剑的人在大街上来来往往。
忽然间,一阵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打乱了他的思绪,轰鸣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身后传来行人们的惊呼和斥骂,元真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几匹骏马狂奔而来,马上骑士皆是黑衣劲装打扮,携带着刀剑,一身的剽悍气息,为首一位满面虬髯的大汉。大汉身材魁梧,声若洪钟,人还未至,炸雷般的声音已然响起。
“都给我闪开!”
官道上的行人一阵鸡飞狗跳,纷纷向官道两旁避让,奔马疾驰而过,扬起的沙尘盖了人们一头一脸,有位不忿的行人忍不住高声怒骂,而那些骑士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善茬,马队末尾处一名背负长矛面容狠厉的青年,闻言顺势一鞭将那行人抽翻在地,只在风中留下了一句话。
“找死!”
元真急忙跳出官道之外,狂奔的骏马呼啸而过,那名青年背后的长矛在阳光下映出冷厉的光芒,差点闪瞎了他的眼,元真注视青年的长矛,又瞧了瞧自制的简陋木矛,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几名路人扶起那位被抽翻在地的行人,见对方仍然昏昏沉沉的,其中一人道:“你怎么不看仔细了再说话,那些人是惊雷堂的人,惹不起的。”
惊雷堂?元真眨了眨眼,这名字怎么听怎么像黑(道)帮派,而且那几个黑衣骑士所展现出来的凶横霸道,确实有一点黑(道)作风。周围的行人似乎都很忌惮这个惊雷堂,那个被抽翻在地的人也只好自认倒霉,捏鼻子认了。
偶遇了这群嚣张跋扈的骑士之后,一路上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元真进入了淮州府城,熟门熟路的直奔东市而去。庞大郎死了两个月,却在东市没有引起任何波澜,没有人关心他,那些经常受他欺压的商贩们巴不得他永远消失,即使知道庞大郎死了也只会暗中拍手称快。
如今天下安定,商业自然繁荣起来,东市可以说是府城内最繁华和忙碌的地方,街道上店铺林立,行人如梭,茶肆、酒肆、米粮、布帛各式店铺应有尽有,大商队,小客商往来采买,络绎不绝。小商贩们搭起木棚,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商品,不停的向行人们吆喝着,使整个东市笼罩在热闹喧嚣的气氛之中。
“李老伯。”
元真来到一处木棚下,冲着一位正在俯身忙碌,胡须花白的老人喊了一声。老人应声抬头,见是元真顿时笑了,“元真啊,几日未见了,今日有什么好货色吗?”
元真晃了晃木矛,上面挂着的锦鸡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摆。
李老伯打量了一番,点头道:“这只不错,给你多加一些钱。”
“呵呵,多谢李老伯了。”元真笑道。
“客气个啥,以后捕到好货色不要忘了老伯就行了。”
“那是自然……”
钱货两讫,因为元真需要购置的物品很多,所以与李老伯闲聊了几句后,便告辞离开。待他花光了所有的钱财,身上挂满了大包小包准备结束这次采买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午时。
慢慢行走在长街上,四周往来的人潮依旧,元真的眉头却微微皱起,前世的经历所磨练出的敏锐神经,让他可以察觉到危险的临近,直觉告诉他长街的情形似乎有些异常,但却看不出具体异常在哪里。元真一面暗中观察,一面加快脚步,不管是真有危险还是自己的错觉,他都要尽快的离开这里。
轰——
当一声巨响传来的时候,元真知道自己的直觉成为了现实,遭殃的是右侧一座酒肆的二楼,原本坚实的木墙被这一声巨响轰碎了半边,大片的灰尘随之扬起,破碎的木片天女散花般砸落,引起下方一片惊叫和痛呼之声。
元真也未能幸免,被几块细碎的木片砸在了身上,其中蕴含的力量几乎将他击倒在地,被砸中的部位疼痛无比,抱头鼠窜的人群挤得他东倒西歪,到处都是不知所措的眼神和慌乱的喊叫。突然,他感觉手臂一紧,定睛一看,原来是李老伯抓住了他。
“跟我走……”李老伯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焦急之色,一只手护着元真,另一只手拨开不断拥挤过来的行人。
元真心中一暖,他与李老伯没有太深厚的交情,每次见面也仅仅是闲聊几句,对方却把他当做晚辈一样关心,可见这天底下虽然总会有庞大郎之流的恶人,但也永远不会缺乏类似李老伯这样心存善良之人。
或许是命中注定,两人还未走出多远,一个身形矫健的青年从前方一家店铺中窜出,正巧与两人打了个照面,青年手中执着一根长矛,雪亮的矛锋闪烁着冷厉的光芒。元真暗叫一声不妙,急忙拉着李老伯就欲避开,这个拿鞭子抽人的凶横青年,可是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闪开!”
见到有人挡道,青年不耐烦地将手中长矛横扫而出,带着呼啸声砸在李老伯腰间,一股无法阻挡的大力袭来,李老伯与元真横飞了出去。
“哗啦——”
首当其冲的李老伯撞翻了街边的摊位,口喷鲜血,萎靡在地,元真因为有李老伯作为阻隔,虽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却也被震得气血翻涌,脑袋磕上了一块木板,昏死了过去。周围的人们见执矛青年如此狠辣,惊呼一声作鸟兽散,青年看都未看一眼生死不知的两人,径直向酒肆掠去。
酒肆上的烟尘逐渐散去,一道身影出现在二楼,此人身形魁梧,虬须满面,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凶光四射,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股凶煞的气息却冲天而起,正是元真曾经在城外见过的虬髯大汉,此时他右手挽着一条小儿手臂粗细的铁链,长长的铁链坠在地上,末端连着一颗西瓜大小的椭圆形铁球,铁链的另一端沿着右臂盘旋而上,绕过肩膀后又从左臂盘旋而下,与大汉左手中的一根短棍相连。
虬髯大汉环目四顾,望着下方狼奔冢突的人群,面带不屑之色,脚下一顿,庞大的身体纵身跃下。
“嗵——”
虬髯大汉脚踏实地,整个地面似乎都颤抖了一下,体重加上流星锤的巨大重量压的石砖寸寸碎裂,几个随他一起进城的惊雷堂帮众一涌而出,在他身后一字排开。大汉对着赶过来的使矛青年嘿嘿一笑,转头望向对面的茶楼,同时发出一声霹雳般的大吼。
“禁卫府的狗崽子们,雷某恭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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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长街激斗
雷霆般的声音在有些空旷的长街上回荡。
虬髯大汉斜睨着对面的茶楼,面上充满了冷笑与不屑。
他叫雷文豹,惊雷堂副堂主,惊雷堂是黑、道大派,乃长风九堂之一,势力遍及淮州,借着淮州产盐的便利,专门负责贩运私盐,由此取得的丰厚利润也是帮中的一大支柱。一干人本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日子过得好不快活。可是如今朝廷实行盐铁专营,惊雷堂的利益立刻受到严重打击,下面的人无不怨声载道,江湖人我行我素惯了,加之武力强横,与官府的冲突自然而然也就发生了。
禁卫府是惊雷堂最大的对头,也是江湖所有黑、道帮派的敌人,是朝廷对付江湖人的一把利刃,惊雷堂的势力萎缩,很大的程度是因为禁卫府的压制。不过以往都是暗中的争斗,像今日雷文豹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还是第一次发生。
茶肆中缓步走出两个人,当先的是一个面容和善的富态中年男人,着浅绯色袍服,袍服的前襟、后背、袖口处绣纹金色猛虎,腰间佩有一把三尺横刀,手中握着一块手帕,不停擦拭着脸上因为炎热的天气产生的汗珠。如果他将这身行头脱了,倒像是店铺里的胖掌柜,不像是禁卫府的军官。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剑眉星目,容貌俊朗,大概二十余岁,服饰与佩刀与中年男人相同,此时他左手扶着腰间的横刀,面容冷峻地打量着雷文豹。
随着二人的出现,四面八方不断涌现出一条条身影,迅速占据了附近的有利地形,将雷文豹一行人包围起来。
“锵锵——”
一片武器出鞘的声音响彻长街,房屋之上的禁卫们举起强弓硬弩,锋利的箭簇闪烁着森冷的光芒。
“李元图……赵无极……”
雷文豹无视周遭刀剑反射出的寒光,仿佛对身陷重围毫不在意,只是冷声说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姓胡的在哪里?莫不是吓破了胆,不敢出现了?”
中年胖子,也就是雷文豹所说的李元图,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堆起满面笑容:“雷堂主说笑了,虽然雷堂主威震淮州武林,但还不至于吓破胡副使的胆,雷堂主稍安勿躁,该出现的自然会出现。”
雷文豹眯了下眼睛,随后眼中浮现出戏谑,扫视着李元图凸起的肚子,嘲笑道:“李大人一身本领都在那张嘴皮子上,你也是习武之人,能有这样的身材,那张嘴真是功不可没……”
他这就属于赤果果的嘲讽,身为禁卫府淮州监察使,李元图的武功却上不得台面,人又肥胖如猪,淮州武林同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经常借此来嘲笑他。
李元图面对嘲讽丝毫不以为杵,反而拍了拍肥胖的肚皮,“过奖了……真是过奖了,李某的本事平平,能成为禁卫府淮州监察使……靠的就是这张嘴,所以李某一向对自己的身材很满意……反倒是雷堂主,身为朝廷通缉的要犯,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淮州府城……真以为禁卫府奈何你不得?”
“哼——”
雷文豹冷哼一声,“雷某纵横江湖十几年,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买卖,朝廷要犯……那是什么?”
“如果人人都如雷堂主一样的心思……天底下就该乱套了,正因为有雷堂主这样的人,才有了禁卫府,才有了李某的今日,李某倒要谢谢雷堂主了……”
雷文豹明白了,想要在李元图的嘴上讨到什么便宜……几乎是不可能的,今日冒险进入府城的目的就是取对方的性命,所以多说无益,还是用最擅长的武力说话吧。
雷文豹深吸了一口气,功行全身,气走百脉,手臂上的肌肉开始缓缓蠕动,伴随着哗啦的轻响,上面盘绕的铁链蛇一般游动起来。
李元图面色微变,与雷文豹相比,他的武功马马虎虎,就像他所说的那样,能成为淮州监察使,靠的不是武功……而是头脑。今日雷文豹明目张胆的找上门,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人手准备也有些不充分,但对方明显就是赤果果的挑衅,如果就那么缩了,丢的可不是他李元图的脸面,而是整个禁卫府的。
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却被对方看在眼里,雷文豹哈哈大笑:“李元图……今日雷某人就教教你,什么叫强者为尊。”说罢一抖手,一条黑光升腾而起。
“放箭!”
“嘣”的一声弓弦响动,箭矢划破空气,发出厉啸向雷文豹激射而去。
雷文豹手中沉重的链锤,似乎变得没有重量一般,化为一条灵动的黑光升腾而起,眨眼间便来到了头顶,并且高速地旋转起来,沉重的链锤发出“呜呜”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黑色风暴。
如雨点落下的箭矢激射而下,被这道可怕的风暴绞得粉身碎骨,西瓜大小的锤头擦碰到身后的墙壁,沉重的力道将之轰成了一地的碎片。几名惊雷堂帮众被护在屏障之下,都不由地露出惊喜之色,执矛青年眼中更是闪过一丝嗜血的渴望。
“哈哈哈——”
狂笑之中,雷文豹大步向前,链锤上带起的沉重劲风吹得四周的禁卫透不过气来,纷纷向后退去。“轰隆”一声,一座摆放着瓜果的摊位被链锤击飞,在空中化成了碎片,一个倒霉的禁卫被碎裂的摊位劈头盖脸地砸中,惨叫一声倒飞出去。
无人敢撄其锋,此时的雷文豹就像人形的龙卷风,散发着无边的凶威,“轰隆”之声不绝于耳,黑色的风暴走到哪里摧毁到哪里,凡是阻挡在面前的东西,都会被链锤可怕的力道击得粉碎。箭矢依旧如雨落下,却丝毫奈何不得几人,执矛青年和几名惊雷堂帮众,跟在雷文豹身后亦步亦趋,逐渐向前逼去。
李元图已经退入茶楼,门前只留下了赵无极,他的面容依然冷峻,目光依然平静,无一丝惧怕之色,左手扶着佩刀,右手搭在刀柄上,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逐渐逼近的雷文豹。黑色的风暴愈来愈近,强劲的风压吹动赵无极纹着金虎的浅绯色袍服,却不能使他眨一下眼睛。
“锵——”
刀光乍现,一道白色的匹练卷向黑色的风暴,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四方,黑白交汇之处,光灿夺目的火花迸射而出,赵无极这一刀又快又稳,没有选择和对方硬碰,而是顺着链锤的去势一刀擦去,并且加上了牵引的力量,即便如此,巨大的撞击之力仍然让他握刀的右手震颤发抖。
黑色的风暴迟滞了一下,终于出现了一丝缝隙,就在此刻,一支羽箭瞬间划破空气,带着厉啸直接穿过那丝缝隙,射向风暴中的雷文豹。
雷文豹大骇之下,仓促提起左手的短棍,勉强格开射向自己的羽箭,颈项上却被划出一条血痕,鲜血从中汨汨浸出。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迹,雷文豹勃然大怒,凶狠的目光扫向羽箭来处,只见一处阁楼的屋顶,一位两鬓霜白、手持强弓的儒雅男子,正面露一丝惋惜之色。
“胡天行!”雷文豹恨声道。
“卑鄙!”执矛青年怒吼一声,压低身体钻出黑色的风暴,长矛前挺,利箭一般向胡天行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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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人形龙卷 风
执矛青年的身形快如闪电,弓弩手跟不上他的速度,射出的箭矢大部分落空,少量可以造成威胁的也被青年用长矛击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左脚一踏,执矛青年跃上了一座木棚,双腿用力一蹬,木棚便寸寸碎裂,青年借力弹射而出,锋利的长矛化为绚丽的流光,直刺胡天行。胡天行的面容清雅,乍一看只有三十余岁年纪,可是霜白的两鬓,却又让人感觉有四五十岁,儒雅的气质,翩翩的风度,不像是持剑的武者,反倒像教书的大儒。面对化光而来的长矛,胡天行扔下强弓,拔出腰间的宝剑,真气贯注剑身,闪烁的剑芒吞吐不定,看准长矛的来势,一剑斩在流光之上。“锵——”清响远远传开,执矛青年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向长街跌落。胡天行脚下的瓦片则泛起涟漪一般的波纹,“哗啦”一声连人带瓦陷落下去。青年落在地面,踉跄向后退去,每退一步都会踩碎一块石砖。一名禁卫趁势掩杀,一道寒光斩向青年腰间。青年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一般,长矛回手抽在寒光之上,那名禁卫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涌来,手中横刀倒撞在胸前,整个人吐血跌飞了出去。“休得猖狂!”一声大吼,胡天行破窗而出,一剑化为七道剑影,刺向执矛青年,剑未至,上面所挟带的凛冽寒意与杀机已经笼罩了对方周身。青年冷笑一声,长矛抖动,矛势展开,如一条伺机择人而噬的毒蛇,迎向袭来的剑影。一时间,金铁交鸣之声大作,清脆而密集的声音响彻全场。胡天行的剑法繁复多变,变化万千,一剑刺出,必然会幻出数道剑影,始终不离对方周身要穴,犹如细雨轻雾,绵绵密密,其中却夹杂着一丝可怕的杀机。青年长矛舞动,稳守不攻,他发现胡天行剑势轻巧灵变,剑上蕴含的真气却雄浑的出奇,剑与矛每一次碰撞,震荡的余波都会引起青年的气血一阵浮动。青年一边抵挡对方的攻势,一边暗中思量:临行之前,雷文豹便和自己一干人交代过,这淮州府城他忌惮的只有这胡天行,其余诸人不足为虑。如今看来,这胡天行的武功的确胜出自己一筹,不愧是雷文豹最为忌惮之人,不过好在自己意不在杀敌,只求能够缠住对方,待得那边雷文豹解决了赵无极,腾出手来,就轮到胡天行倒霉了。打定了主意要拖延时间,青年将长矛舞得水泼不进,但求无功,只求无过,虽然连战连退,却始终不露真正的败象。就在青年与胡天行缠斗之际,另一边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雷文豹的声势依旧浩大,身后的几名惊雷堂帮众早已散开,纷纷寻找到各自的对手,这几名帮众均是惊雷堂内的好手,各有一身不俗的武艺,一个人抵挡几名禁卫的围攻也丝毫不落下风。混战一起,弓箭便不起什么作用了,房顶上的禁卫大多加入了战团,只留下几个射术精湛的人伺机待发……不过滑稽的是,无论是禁卫府的人,还是惊雷堂的帮众,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远离雷文豹,这样一来,雷文豹的周围现出一大片空白。沉重的流星锤凶威滔天,被雷文豹使用得出神入化,黑色的风暴无坚不摧,所向披靡。在他的精确控制下,双臂上的铁链不断游动,风暴的范围时大时小,变化由心,真可谓是攻守兼备,远近皆宜。赵无极几次费尽心机,觑准机会抢入内围,攻向雷文豹的刀锋却被对方左手所持的短棍左遮右挡,尽数封住,然后不得不躲开回援的流星锤。家传定军刀的“卸字诀”已经发挥到淋漓尽致,赵无极感觉到自己今日不停地卸力、卸力、再卸力……握刀的右手止不住的颤抖,一丝麻痹之意蔓延开来……真气的消耗愈发剧烈,虽然已达到先天之境,体内的真气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可还是难以补充如此迅速的损失。赵无极面前的黑色风暴依旧,对方长时间的运使如此沉重的武器,真气的消耗速度一定更快,可是看雷文豹那轻松自在,游刃有余的姿态,就知道对方的修为比自己强得多。如果给他一些时间,或许能够想出破解的方法……可是雷文豹带给他的压力太大,他的全部精力都用在应对雷文豹的攻势上,不敢有丝毫懈怠,否则一旦被击中……则是必死无疑。如今只有拖延下去,待得胡天行拿下执矛青年,这场战斗就算胜了……在双方强者的压力下,青年与赵无极产生了同样的想法。“轰——”赵无极避开击来的铁锤,看也不看被轰得四分五裂的木棚,闪身进入了街边一家店铺。雷文豹楞了一愣,却丝毫没有犹豫的跟了进去。黑色的风暴卷入店铺,好似引爆了一颗威力强大的炸弹……巨大的轰鸣不断响起,整座建筑不停地颤了又颤,灰尘弥漫之下,无数的桌椅残骸从窗门处激射而出,其中还夹杂着雷文豹的怒吼……片刻后,店铺里逐渐安静下来,赵无极从二楼一扇窗子一跃而下,原本冷峻的面容带着一丝笑意……毁了商家的店铺,如何善后他已经不考虑了,主要的是这个方法有效,虽然木制的建筑依然不堪一击,但毕竟给雷文豹造成了阻碍。“砰——”墙壁在铁锤下炸成碎片,雷文豹须发皆张,面上带着抑制不住的怒意从中走出,身后的建筑发出痛苦的呻吟,终于承受不住这一番折腾,稀里哗啦地垮塌下来。“只会打洞的鼠辈!”“嘿嘿……”赵无极嘿嘿一笑,身形闪动,退入了另一家店铺。“我干你娘啊——”雷文豹怒发如狂,大踏步上前,流星锤像鞭子一样自上而下抽了过去,将对面的建筑开出一道豁口,似乎还不解气,沉重的链条高速旋转起来,在一连串的木头碎裂声中,一边怒吼着一边将建筑物拦腰截断。又一座建筑物倒塌。“呸——”雷文豹恨恨地吐了口唾沫,看着从远处钻出的赵无极,恨声道:“幽州赵家的脸面让你丢尽了。”说罢转身而去。“咻——”一块手掌大小的石板打着转儿向雷文豹背后袭来,他旋身一棍将石板敲得粉碎,只见赵无极站在不远处,“呼”的一声吹了吹手中的灰尘。“雷副堂主——再来大战三百回合……”“无耻的家伙。”赵无极又与雷文豹大战起来,不过这回每当抵挡不住的时候,赵无极就会跑到街边的店铺里,让施展不开的雷文豹气得跳脚,雷文豹打算不管他时,他又像一张狗皮膏药般贴了上去,让雷文豹走也不是,打也不是,无可奈何之极。这边赵无极和雷文豹打得热闹,那边执矛青年的情况可有些不妙。青年原本满怀信心的认为,以雷文豹即将迈入宗师之境的强横武功,会轻松解决掉赵无极,然后和自己联手干掉胡天行,最后再杀掉李元图……一次性干掉禁卫府一位监察使,两位监察副使,定会震动整个江湖,那么这一次淮州府之行可谓圆满了,只是万万没想到,战斗开始如此长的时间,雷文豹依然和赵无极纠缠不休,自己却快要顶不住了。胡天行的剑势已经由轻巧灵动变化为大开大阖,气势雄浑,一剑比一剑重,一剑比一剑快,呼啸的剑气四溢开来,将地面犁出一条条沟壑。执矛青年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先前的狠戾之色已经荡然无存,全身的气血翻腾不已,真气已快见底,如果继续下去,自己必定会葬身府城。可是他别无他法,只能期盼雷文豹来支援自己了。正当执矛青年奋力挣扎之时,却没有察觉远处的角落中,正有一双阴沉冷酷的眸子观察着他。ps:新人新书求支持,收藏,推荐,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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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刀锋
乌蒙蒙的云彩飘荡之天空之上,似火的骄阳被遮掩大半。往日里这个时候本应热闹喧嚣的东市却了无人迹,只有急促的金铁交击声与叱喝声不断传来。
激斗中的雷文豹察觉到同伴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妙,一旦执矛青年力竭身死,那么他就将面对胡天行与赵无极的合力攻击……虽然二人合力也未必能取自己的性命,但最有可能出现的结局便是他落荒而逃……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走的时候如丧家之犬,从此以后还要被江湖同道所嘲笑……
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允许发生,一念及此,雷文豹隐藏在衣衫下的健壮肌肉充满力量地跳跃着,身躯中传出阵阵滚雷般的沉闷声音,原本已经魁梧的身形更增大了一圈。
黑色风暴所笼罩的范围逐渐缩小,虽然少了先前霸道无边的气势,却愈发的灵活多变……这是雷文豹有意为之,面前的赵无极狡猾之极,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躲,所以他必须改变战斗的策略。
南北向的长街之上,雷文豹与执矛青年分处于长街的两侧,而赵无极与胡天行拦在二人的中间,将他们分割开来。执矛青年自顾不暇,不能指望有什么作为,雷文豹却主动地向青年的方向靠拢。
赵无极敏锐地察觉了对方的意图,一旦对方二人汇合,大好的局面将功亏一篑,他不能再躲,必须在胡天行腾出手前拦住雷文豹。
一时间,刀气弥漫,刀光大作,剧烈的碰撞产生的火花盛开,翻滚的气劲向四周激荡,战斗在瞬间激烈起来。雷文豹左右开弓,除了右手的链锤依旧在咆哮,左手的铁棍也频频出击,每一次挥击必然带起一条气浪,逼得赵无极险象环生……这才是雷文豹压箱底的绝技,没有了浩大的声势,没有了滔天的凶威,却更加凶险莫测,难以抵挡。
赵无极虽然险象环生,不住后退,却也显示出了身为先天强者的韧性,刀出如电,横刀之上光华闪烁,拉出一道道光弧向对方斩去,身形不时像陀螺一般旋转,化解对方攻击所挟带的狂暴气劲。
赵无极喘息加剧,施尽了浑身解数,却仍然难以阻挡对方前进的脚步,每一次的碰撞,赵无极都会像触电一般颤抖,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却,雷文豹就好像是催命的阎罗,每一次踏步,都昭示着离死亡更近了一步……
雷文豹与赵无极的动向自然会被另外二人所关注,青年在胡天行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下陷入苦战,几乎快要失去坚持下去的信心,如今不由精神大振……只要雷文豹与自己汇合,先不管这场战斗是否能取得胜利,最起码自己的命是保住了。
执矛青年的异样和兴奋之色,自然看在胡天行的眼里,他比对方更加了解场中的形势,毕竟占据上风的始终是自己……
经过刚才一系列的试探和交锋,对方的底已经被胡天行摸得差不多了……执矛青年虽然年纪轻轻,却内功精湛,恐怕半只脚已迈入了先天之境,如此年纪就有如此修为,的确是一件足以自傲的事,也难怪他骄横狂妄,敢于主动挑战自己……
“不过,狂妄是要付出代价的,想要全身而退,还要问过胡某手中的剑答不答应。”胡天行心中冷笑。
“锵——”
一声锐响,泛着寒光的长剑劈在了矛锋之上,青年持矛的双手微微颤抖,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潮红,胡天行这一剑重若千钧,青年已然负了内伤。
“锵——”
又是一剑斩下,青年身体剧震,踉跄地向后退去,全身气血翻涌不已,嘴角沁出了一丝鲜血。
“看剑——”
胡天行大喝一声,手中长剑高高举起,全身真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剑身,光华流转的长剑上泛射出灿烂的光芒,蕴含着惊天的威势,全力一剑劈向执矛青年。
一道似乎可以横贯天地的白色匹练当头斩下,带着摧山断岳之势,犹如泰山压顶,剑还未至,让人睁不开眼的狂暴剑气已经扑面而来。
面对胡天行如此威势的一剑,执矛青年面现狰狞之色,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体内真气运行的速度达到了极点,大吼一声迎了上去。
“轰——”
轰鸣响起,一道涟漪般的空气波纹以二人为中心向外扩散开去,将周围的杂物灰尘尽数掀飞,执矛青年脸色灰败,真气涣散,口中狂喷一口鲜血,向后倒飞了出去。
青年形容凄惨,身负重伤,眼神中却露出狂喜之意,因为他看到雷文豹已经冲破了赵无极的阻碍,一锤向胡天行砸去……
执矛青年暗呼侥幸,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虽然胡天行那惊天一剑劈的他真气涣散,全身经脉剧痛欲裂,身体动弹不得,但是他已经半只脚迈入了先天,真气已有了一丝先天真气的特性,只要让他缓一口气……
身体尚未摔落在地,青年突然发现胡天行面上露出诧异之色。一瞬间,极度危险的感觉出现,一股利刃破空之声在身后响起。
身体因为胡天行的那一剑而无法做出任何反应,青年惊骇欲绝,用尽了全身力气,青年勉强扭过头,却只看见一抹凄厉的刀光和一双冰冷的眼睛……
“噗——”
冰冷的刀光闪过,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喷涌而出,为挥刀断头的元真下了一场血雨。
抹了一把头脸,元真面上的鲜血和黑幽幽的眸子看上去形似厉鬼。他昏迷的时间并不长,苏醒后就发现了躺在身边已经死去的李老伯……
李老伯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嘴里涌出的鲜血流淌了一地,身体不自然的扭曲着,元真似乎能从那双大睁的眼睛中看到愤恨、悲伤和不甘心,默默地为李老伯合上了死不瞑目的双眼,元真一言不发,开始观察那个心狠手毒的执矛青年……
“草菅人命”就是来形容这种人的,仗着一身超绝的武艺,胡作非为,无法无天,李老伯和元真与青年没有任何仇恨,只是因为挡了他的路,便狠下杀手,如果不是李老伯替元真挡了那一下……
所以,当青年在胡天行的手下狼狈不堪的时候,元真就有些蠢蠢欲动,不远处一名奄奄一息的禁卫手上的那把横刀,给他提供了武器,而元真超出普通孩子的力气,则给他稍稍增加了些信心。
如果执矛青年不露败象,元真是不会动手的,他虽然恨不得将这个家伙碎尸万段,但不等于要去送死。而且元真发现,不要说现在的自己了,就是前世全盛时期的自己也不可能是这个家伙的对手,毕竟自己不会飞檐走壁,不能一拳轰塌一堵墙……
不过元真依然在等,等待着可能会出现的一线机会……潜伏隐藏是他的必修课,特工也有分工,有负责拟定计划的,有负责后勤给养的,元真则是负责执行,简单来说,就是冲锋陷阵……元真静静地伏在地上,等待着可能会出现,也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机会……
老天开眼,耐心的等待没有白费,终于,机会出现了,元真没有任何犹豫地跳了起来,坚定地、决绝地将手中锋利的横刀挥向青年的脖颈……当刀锋划过,青年的鲜血如喷泉一样喷出,在空中形成散落的血雨的时候,元真从未想过,原来砍人也能砍得这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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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死在冲锋的路上
元真从未想过,原来砍人也能砍得这么爽!
在这之前,他想为无辜的李老伯讨回公道,可是他无能为力,因为这个世界有许多超出他常识的东西,尤其是看到青年那神乎其神的武功之后,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一直徘徊在元真的心头。一想到李老伯死不瞑目的不甘眼神,再想到青年以后会继续的嚣张跋扈下去,元真心里就无比的憋屈,而这一刀,让元真将胸中的恶气尽数发泄了出去,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你他吗活该,这回轮到你死不瞑目了……”
元真淋着漫天的血雨,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提着仍在滴血的横刀,飞快地溜进了一间店铺。
元真准备逃命去也,因为青年的死亡刺激得雷文豹暴走了。
“老子要杀了你——”
雷文豹吼声如雷,他已经快被气疯了,青年是惊雷堂悉心培养的后起之秀,二十出头便即将进入先天之境,是惊雷堂年轻之辈中的佼佼者,素来与雷文豹关系亲厚。今日本是想带他到府城来见见大场面,未曾想居然把命丢在了这里,还是死在了一个小毛孩子的手里。
雷文豹心头不禁发苦,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问题是青年不是普通的后起之秀,他还有一个身份——惊雷堂另一位副堂主何远的亲弟弟,何远对这个弟弟可是宝贝得很,平时不舍得打也不舍得骂,如今青年死在了淮州府城,让雷文豹如何去向何远交待?
想到这里,雷文豹心中火冒三丈,不管事后怎么去面对何远的怒火,现在却一定要杀掉那个毛头小子,只要杀了他,既可以发泄心中的怒火,也可以算是为青年报仇了……
赵无极为了阻拦雷文豹已经负伤,而雷文豹带来的帮众也基本没了影踪……藏起来的李元图可没闲着,一阵调兵遣将将几名惊雷堂帮众斩杀殆尽,雷文豹此次闯入淮州府城可谓是失败之极,既定的目标没有达到,带来的手下却一个不剩,而他若想为青年报仇的话,首先要过胡天行这一关。
沉重的链锤呼啸着砸向胡天行,雷文豹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那个毛头小子,看到那小子溜进了一间店铺意图逃走,而他却被胡天行四射的剑气死死缠住,雷文豹不由得怒极而笑。
“如果今日让你跑掉,老子以后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雷文豹决定行险一搏,他的武功修为要胜过胡天行一筹,可是若想要击败对方,却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做到的,如果他此举成功,那么既可以杀掉那小子为青年报仇,或许也可以一举干掉胡天行。
“哗哗——”
一阵血液奔流的澎湃之声响起,雷文豹全身的血液急速流动,双目赤红,狂暴的真气在体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控制不住地溢出体外,脑后的发髻冲开,长发四散飘舞,脚下坚实的地面如蛛网般的裂纹向四周蔓延。突然间,“嗤啦”一声,雷文豹的衣衫被勃发的真气撕成碎片,露出上半身虬结粗壮的肌肉。
肌肤布满了赤红之色,鲜艳欲滴,仿佛要流出血来,雷文豹露出痛楚之色,闷哼一声,巨大的躯体内仿佛打了一声闷雷,一蓬血雾从体表喷射而出,将他笼罩在血雾之中。雷文豹毫不在乎,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犹如长鲸吸水,与此同时,一股如山如岳般的磅礴气势在他的身体上升起。
见此情景,胡天行原本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骇然,失声道:“你……你竟然冲破了生死之桥?”
“哈哈哈——都给我死吧……”
雷文豹感受到与往常截然不同的真气如江河般奔涌,一股似乎无穷无尽的精力弥漫全身,充盈的力量感让他想要发泄,不由得仰天长笑,左手的铁棍似缓实快地抡出,好像平地起了惊雷,棍上蕴含的劲力笼罩了胡天行周身一丈方圆。
胡天行避无可避,只好提聚起全身功力,硬着头皮一剑刺出,击中雷文豹砸来的铁棍。
“锵——”
汹涌澎湃的力量如海潮般涌来,一波接着一波,胡天行手中长剑荡起,身形散乱,被这股大力震得向后飞退。
雷文豹风一般卷过长街,舍下暂时被击退却短时间内难以击败的胡天行,“砰”的一声炮弹一样撞入街边的店铺,追杀元真而去。
遇墙破墙,遇屋拆屋,轰隆之声不绝于耳,雷文豹铺开气机,将方圆十余丈纳入其中,一切生命活动都难以逃过他的掌控,片刻后,便察觉到前方一处微弱的心跳声。雷文豹大喜过望,一锤将前方墙壁砸出一个大洞,加速追赶过去。
胡天行看着雷文豹一头撞进店铺,松了一口气,他抚着还在微微颤抖的右臂,咬了咬牙又追了上去……想不到雷文豹有如此胆量,竟然在激烈的战斗中行险冲破了生死玄关,一举进入了宗师之境,胡天行心惊之余不由有些佩服……
虽然对方是禁卫府的敌人,但这份胆气与修为在江湖中却并不多见。如今的雷文豹恐怕已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够对付的了,可是此时赵无极已经负伤,李元图有他没他都一样,只能自己硬着头皮顶上去……
胡天行暗自叹气,禁卫府的高手还是太少了,不,应该是淮州监察司的高手太少了,区区一个雷文豹就将淮州监察司弄得灰头土脸,传出去还不得笑掉其余州司的大牙?
另外一边……
一座静悄悄的宅院中,元真屏息静气地藏在一处角落里,四周空无一人,官府的效率似乎很快,这么短的时间就将人群疏散了出去……
他不敢在大街上光明正大的逃跑,那些家伙一个个都会飞檐走壁,恐怕跳几下就能追上自己,他也没有随便就可以在墙壁上开洞的本事,所以在连翻了十几道院墙之后,选择在这座宅院中隐藏起来,冀望于对方找不到自己,可是他注定会失望了……
远处越来越近的响动昭示着他的愿望彻底破灭,雷文豹的目标非常明确,直奔元真的方向而来,一定是用一种元真不了解的方法发现了他。
“专业拆迁出身的吧……”
元真暗骂了一句,钻出藏身之处开始逃命。三下两下翻过一道院墙,他的动作敏捷而迅速,可明显不及对方的速度……当元真再一次翻过了一道墙壁的时候,对方已经来到了身后的院落。
“无路可逃了……”元真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缓解了一下有些急促的呼吸,元真静静的等待着……一条巨大的身影在院墙之外升起,挟带着风声跃入院中,沉重的身体落在地面发出了“嗵”的一声闷响。
披散的长发,赤裸着胸膛,满身的凶煞血气,强壮的身躯和西瓜大小的流星锤尽情地展示着主人的力量,铜铃般的巨眼之中尽是嘲讽之意。
元真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一如深潭……接下来要做些什么?闭目等死?跪地求饶?
沉默了片刻,元真做出了选择。
双手紧握染血的横刀,元真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雷文豹,也许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也许他正踏上死亡的不归路,但是此时此刻,元真所要展现的……是一种姿态。
哥打不过你,但哥不怕你!
纯爷们,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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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弹指惊雷
纯爷们,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元真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雷文豹,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也许他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也许他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也许这就是一场梦……在通向死亡的路途上,元真的心情是平静而又淡定的,这一场持续了一百五十七天的梦,似乎到了应该结束的时候……元真的眼神之中没有惊恐与绝望,只有坚定与平静,让雷文豹的心中不由升起一丝诧异和赞赏……诧异的是在如此绝境中,对方竟然没有丝毫畏惧之意,而且有胆量主动向自己发起进攻,赞赏的是如果这小子能够活下去,十年后必然是江湖上一条响当当的好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不过,无论是诧异还是赞赏,都不足以使他心慈手软,雷文豹举起了铁棍,无情地抽了出去。风压扑面而来,只有直面雷文豹的攻击,才能够体会对方的强大,铁棍刚刚击出,无形的气流已经潮涌而至,元真感觉好像撞上了一层气墙,难以再寸进一步,不仅如此,全身上下似乎也被一条无形的枷锁禁锢,无法做出半分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铁棍在视线中逐渐放大。元真的双眼被强劲的气流吹地眯起,静待着死亡的来临……突然,一只手闯入了他的视线,攀上了当头砸下的铁棍。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流动,铁棍由急速变为静止,上一刻还汹涌澎湃的气流化为了清风,从身边温柔地拂过。禁锢身体的无形枷锁消失得无影无踪,元真身体一轻,不由定神望去……一个有些苍老的背影不知何时横亘于二人之间,一只手擒住了雷文豹的铁棍,背影显得有些瘦弱,远不及雷文豹的高大魁梧,可是其渊渟岳峙的气势,却好像一座永远不可逾越的高山,将一切风吹雨打尽皆阻隔在外。雷文豹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之事,浑身的凶煞霸气消失殆尽,面色苍白若死,巨眼中射出不可置信之色,声音有些颤抖地道:“不……不可能……你……”话音未落,元真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只见背影空闲的左手微微抬起,轻柔地弹出了食指。天地仿佛震荡了一下……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如火山喷发,似巨炮轰鸣,小院中的一切都在瑟瑟发抖,元真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脑海中有些恍惚,他仿佛正置身于远方天际的厚重云层中,滚滚的雷音在耳边震荡,那声音浩荡,苍凉,无穷无尽,威力无边……雷文豹毫无疑问地飞了出去,胸腹向内塌陷,血雾从口中喷出,庞大的身体撞在了院墙之上,发出一声闷响,将墙壁撞出一圈四散的裂纹。身体贴着墙壁缓缓滑下,雷文豹双眼失神,通红的脸色如同一个喝醉了酒的醉汉,踉跄走了两步之后,“扑通”一声趴在地上,昏死了过去。片刻之后,滚滚雷鸣的余音方才散尽……元真小心地吸了口气,午时原本闷热的空气却好像冒着丝丝的冷气,让他通体发凉。元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凶威滔天,让一干人束手无策的雷文豹就这样倒下了,只是一弹指的工夫,连一点像样的反抗都没有,整个过程非常简单,简单到让人难以置信。元真向来冷静的头脑此刻有些混乱,这还是武功吗?一指点出,雷音滚滚,像雷文豹如此强悍之人都难以抵挡……沙漠之鹰也没有这样的声势吧?元真怔怔的出神,直到一个惊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远远赶来的胡天行闻得雷音轰鸣之声,不知发生了何事,急忙跃入院中,首先进入视线的便是昏倒在地的雷文豹,其凄惨的模样使他心中一惊,待看清老人的相貌后,胡天行一愣,随后露出惊喜之意,立即上前施礼道:“卑职胡天行见过督主大人。”元真回过神,开始仔细观察胡天行口中的督主大人,同时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是一个有些清瘦的老人,身着白色的宽袍广袖,腰间缀着一块圆形玉佩,满头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颌下白须随风飘荡,眼神温和,精神矍铄,看上去的模样就像书中所描写的仙风道骨之人……老人挥手示意胡天行不必多礼,问道:“李元图在哪里?”“这个……”胡天行一直处于激烈的战斗之中,哪里会注意到开战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李元图,不由得有些尴尬,“督主大人,卑职也不知道李大人在哪里……”老人似乎只是随便问了一句,闻言也不在意,指了下昏倒在地的雷文豹,说道:“这个雷文豹的武功不错,倒是难为你们了,不过他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先关押起来,过几日随我一起押赴京城。”已经迈入宗师之境的雷文豹,如果知道他在老人的口中仅仅得了一句“不错”的评语,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可惜他现在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吩咐了胡天行,老人面带和蔼之色,回头向元真招了招手,示意他跟着自己,随后负手离开了小院。元真不曾表示任何反对,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虽然不知道老人有何意图,但是对于这个一指头点晕了雷文豹的变态老头,还是顺从一些为好,何况对方似乎并不怀有恶意。老人与元真离开后,小院中只留下了胡天行,看着脸色惨白,仅有一丝微弱呼吸的雷文豹,胡天行微微一笑,有些讽刺地道:“雷副堂主悍勇无双,今日这淮州府城本无人可敌,可不知你到底是撞了哪路瘟神,竟然遇到了督主大人,不要说是你雷文豹了,就算是你们长风帮的帮主,遇到了督主大人也要退避三舍,雷副堂主能保住一条性命已是万幸之事了……”东市的战斗已经彻底结束,元真跟着老人走在长街上,沿途之中腰佩横刀,身着整齐服饰的禁卫来来往往,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善后事宜……街边那一间间变成废墟的店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则无法相信都是被人力所摧毁的。这个世界的武力是如此强悍,可以使一个身怀武功之人做出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元真心中感叹着,不由生出一丝羡慕之意。就在元真感叹之际,一直销声匿迹的李元图终于现身了,他与赵无极正在给手下分派任务,远远地看到了老人,便立刻跑了过来,先向老人行了一礼,方才笑道:“侯爷何时归来的?属下可是期盼多时了。”老人一见是李元图,顿时笑了,道:“刚刚回来不久……”随后又问面色有些苍白的赵无极:“伤势如何?”“一点小伤不妨事。”赵无极微笑道。“不要强撑着,记住不要留下什么隐患。”“多谢大人关心。”几人又说了几句,老人便让李元图和赵无极各自去忙自己的事务,然后带着元真一前一后离开了东市。老人一言不发,悠闲地踱着方步,偶尔会停留片刻,向某个方向眺望许久,似乎对那里的景色很感兴趣。元真面无表情,同样的一言不发,老人走他就走,老人停他就停,老人眺望他跟着眺望,似乎那里真有什么有趣之事。一路上就这样走走停停,大半个时辰之后,二人来到了一处官衙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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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衙署
“禁卫府淮州监察司”
元真一边默念着红漆大门上方匾额所写大字,一边随着老人进了衙署,在老人向一名守卫出示了一块腰牌后,二人便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了正堂。
老人在上首坐定,差人搬来一个小锦墩,神情很和蔼地示意元真坐在身旁,然后便如老僧入定一般闭目不语,元真试图在那张面带微笑的脸上找出些什么,结果却一无所获。
不一会工夫,一位仆役入内,将两盏香茗小心翼翼地摆放在二人面前,又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茶盏上方雾气缭绕,元真的心头也是云山雾罩,但他没有主动问出自己的疑惑,只是望着茶盏怔怔的出神,正堂内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老人的身份非同小可,这一点从老人的称呼上就不难看出——督主大人、侯爷,还有进入衙署前所出示的那块腰牌,元真曾清楚地看到了其中一面刻着“大都督”三个字。
这样一位身份的人却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从雷文豹手中救出元真,再让他一路跟随,态度温和,却又一句话不说,整个过程弄得元真云里雾里,实在是想不明白老人究竟意欲何为。元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何利益可图,只好静观其变,该见分晓时自然会见分晓。
就在老人闭目养神,元真怔怔出神之际,李元图、胡天行和赵无极三人匆匆而回。
“府卫阵亡5人,重伤3人,轻伤7人,东市有9间商铺彻底化为废墟,还有6间商铺和8间民居遭到不同程度的损坏,城内百姓死亡2人,伤11人,恐慌的情绪需要安抚……来犯的惊雷堂帮众,除了副堂主雷文豹之外,其余几人尽数伏诛……”李元图一边擦拭着汗水,一边表情严肃地向老人禀报,也不避讳一旁的元真,把他当做透明人一般视而不见。
几位淮州监察司的头头脑脑都有些难堪,此次虽然将来犯的雷文豹等人一网打尽,可是禁卫府的损失也相当惨重,东市更是毁坏了大片的建筑,而且若不是老人回来的时间足够巧,那么他们是否能拿下对方最强悍的雷文豹,结论还尚未可知。
在禁卫府的大上司面前说出这样的战果,几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就连一向话最多的李元图也不说话了。
“厚恤阵亡府卫,好生安置他们的家人……商铺的重建和百姓的安抚,不属于禁卫府职责范围之内,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这些事情全都交给淮州府尹去做,这是他们的分内之责。”老人一锤定音,看到几人似乎还有些闷闷不乐,不由安慰道:“不要愁眉苦脸的,有战斗必然会有损伤,淮州卫的强手的确少了一些,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老夫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不会在这一点上怪罪你们。过几日老夫就会启程回京,到时候会派一些人手过来,加强一下淮州卫的实力。”
经过老人这么一说,正堂内沉闷的气氛才逐渐缓和下来,不时有府卫入内禀报,李元图几人一边商谈着一边处理善后事宜,在这个过程中,老人几乎很少发表意见,总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元真静静地坐着,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几人所议之事对他来说是左耳出右耳冒,完全没放在心里。元真的心思都放在了这些人的服饰上。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元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华丽的衣服,没错,就是华丽。
李元图三人的官服呈浅绯色,前胸、后背、袖口和膝弯处绣纹金色猛虎,那些进入正堂禀报的军官服饰呈青色,猛虎绣纹则换成了飞鹰绣纹,普通府卫相对要简单一些,清一色的黑衣软甲,而且只在袖口处纹绣飞鹰。元真不了解古代的衣着,只觉得这些衣服看起来整齐划一,但却各有不同,很有一些气势。
元真的目光肆意扫射,堂内的众人都是身具武功之辈,尤其是胡天行与赵无极,二人已经进入先天之境,对旁人的目光格外敏感,此时被元真赤果果的目光打量的浑身不自在。
赵无极不曾见过元真,不知道这个一直跟在督主大人身边的小孩子是何许人也,却聪明的不去多问。倒是胡天行识得元真,那干脆利落的一刀枭首令人印象深刻,但他也不了解督主大人带着这个小孩子是何用意,便索性装作没看见……
研究了一番衣着服饰,元真的视线又转移到几人的武器上,胡天行腰悬一柄三尺青锋,剑鞘朴实无华,并没有过多的装饰物,可是元真见识过它的威力,这柄并不起眼的长剑在胡天行的手中,曾经将执矛青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赵无极和李元图的佩刀看起来都是制式的,外表没什么特别之处,唯一的区别就是赵无极的刀要稍长一些。这种佩刀与传说中的横刀非常相似,元真使用过这种刀,而且一刀砍了执矛青年的脑袋。
当元真无聊透顶,几乎要将堂中的几人浑身上下研究个遍的时候,李元图终于将手中的事务处理得差不多了。嘟囔着骂了一句该死的天气,他的内功修为可没有达到寒暑不侵的境界,加上一身的肥肉,所以擦拭满头大汗几乎成了他夏天的标志性动作。
羡慕地看了一眼云淡风轻,连一点儿汗珠都没有的赵无极,李元图凑到老人跟前,问出了在心中憋闷已久的问题:“侯爷,南楚之行是否顺意?”
李元图的话一出口,正堂内霎时一片安静,胡天行与赵无极的脑袋立刻转了过来,显然对这个问题很是关心。其实这个问题他们早就想问了,只是没有李元图的脸皮厚,也不如李元图与老人的关系亲近,不好意思问而已。
老人的视线扫过正堂,将几人的小动作尽数纳入眼底,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方在众人急切的目光中说了一声:“尚好……”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面现兴奋之色,李元图一拍大腿,“好啊……属下就知道,只要侯爷亲自出马,风老儿自然是手到擒来……不行,侯爷可得给属下好好说道说道,侯爷是如何让那风老儿俯首低头的?”李元图几人的兴奋是有缘由的,江湖中归真级的强者屈指可数,所以每一次的碰撞都能吸引所有武人的视线,他们自然不会例外。
“少拍马屁!”老人笑骂一句,又道:“其实与你们想象的根本不一样,老夫只是与那风老儿连续下了一个月的棋而已。”
“下棋……”众人闻言一愣,不由面面相觑。
“当然是下棋,我们两个老家伙都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会动手不成?”老人笑道。
“这……”
李元图的武功平平,能成为一州监察使靠的不是侥幸,而是他的头脑,所以在沉吟了片刻后,首先反应了过来,“侯爷的意思是……下棋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连续’两个字上面?”
“不错。”
“连续一个月……”一边的赵无极有些难以置信,试探道:“难道是……不眠不休?”
老人点了点头。
众人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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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归真级的以棋论武
(如果觉得本书还可以,就顺手收了吧)
李元图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元真也不例外。
如果一个人长时间得不到休息,那么这个人的身体和精神就会疲惫到极点。元真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长时间不睡觉使得他身体疲惫不堪,精神萎靡不振,为了使自己保持清醒,元真不得不用各种方法来刺激自己,当时的情况给他的感觉是,无论你处于何种场合,无论你是站着还是坐着,只要你一闭眼,就会立刻进入梦乡之中……那一次的任务结束之后,元真整整睡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长达一个月的不眠不休……如果是普通人,那么他会死。即使是老人这样的强者,也会是一场对精神和耐力的极大考验。
见到了众人的震惊之色,老人只是笑了笑,便开始讲述此次南楚之行的过程。
“一个多月之前,老夫应风老儿之约前往南楚的临安府,见面后,风老儿对老夫说,虽然我们都已进入了归真之境,但是年纪也大了,头发也白了,彼此之间就不要像小辈那样打打杀杀了。他说他有一个建议,那便是以棋论武。老夫想了想,觉得风老儿说得有道理,两个七老八十的老头纠缠在一起确实不怎么好看,便同意了他的提议,于是我们二人就在书房中摆开了棋盘,开始弈棋。
“起初的十天,老夫与风老儿在棋盘上杀得难分难解,互有胜负,十天之内,我们一共下了一百五十局,老夫赢了其中的七十四局,他赢了七十六局,彼此之间棋力相仿,风老儿小胜老夫一筹。
“待到第二个十天,老夫与风老儿弈棋的速度开始逐渐放缓……这一次一共进行了一百二十局,比最初的十天少了三十局,老夫赢了其中的六十二局,风老儿赢了五十八局,这一次老夫胜了一筹。
“最后一个十天……只下了六十局,老夫与风老儿落子的速度很慢,因为我们要把握住每一个可以休息的机会,也许是喝茶的时候闭目养神,也许是落子的瞬间发一下呆……却又不能太过明显。总之,这一次老夫赢了其中的四十四局,风老儿只赢了十六局,棋局进行到这里,其实已经结束了,风老儿见胜利无望,于是便投子认输,甘拜下风……”
正堂内一片安静,老人说得简单,可是人人都能感觉到其中的艰难……弈棋本来就是一件相当耗费精力的事情,何况是一个月内不眠不休连续不断的弈棋。
老人与那风老儿一开始下的应当是快棋,那个时候二人精力充沛,所以落子如风,耗时甚少。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二人的体力与精神逐渐下降,这个时候就需要休息,就像老人所说的,或许是喝茶时闭目养神,或者是落子时发一下呆。
但是,老人与风老儿之间应该会有一个默契,那就是每走一步棋都规定了相同的时间,若是其中一人休息的时间长了,那么这个人思考棋路的时间就会相应减少,思虑不周自然就会输掉棋局。反之,若是把时间都用在思考棋路上,那么休息的时间又不够了,到了最后精力不济,还是一个输字。
老人与风老儿棋力相仿,起初的十天风老儿还略占上风,可是到了最后十天,风老儿却因为精力不济而大败亏输。
“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比试。”元真暗暗感叹。
正堂内安静了片刻,终于,胡天行神情中带着向往之色,赞叹道:“卑职习武三十余载,还是第一次听闻这种匪夷所思的比武方式,督主大人与风老儿的比试可谓是开了武林之先河,此战一定会在江湖之中盛传开来,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没错,恐怕那风老儿此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李元图揶揄道。
老人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赞同:“风老儿名不虚传,风家大先天剑气的威名可不是吹出来的,如果老夫与之正面相抗……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江湖上归真境界的强者屈指可数,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李元图嘿嘿一笑,奉承道:“不管怎么说,风老儿这一次都是败给了侯爷,消息传出去之后,大赵武人必然会欢呼雀跃,而南楚武林也会震动莫名。想必过不了多久,侯爷在江湖上的名声会更加的如雷贯耳。”
“名声?”老人瞟了一眼李元图,似笑非笑地道:“老夫是禁卫府的大都督,江湖上老夫就是禁卫府的代名词,而禁卫府能有什么名声?即使有也是恶名,从禁卫府建立之日起,老夫就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名声了。咱们禁卫府是做什么的,诸位也清楚得很……朝堂之上监视百官,江湖之中压制群雄,做的可都是得罪人的事情……”
“督主大人说的在理……”赵无极叹了口气,面露无奈之色,好像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朝堂之上属下并不了解,就说这地方官员吧,遇到禁卫府的人就跟见到瘟神一样,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对咱们一向是讳莫如深,敬而远之。
“江湖之中,白道势力还好,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彼此各不相干,黑(道)势力对咱们禁卫府可以说是既畏之如虎,又恨之入骨。属下加入淮州监察司这几年,也得罪了不少人,外号着实多了不少,都是一些江湖人给起的……”
李元图虽然将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但也明白老人并没有责怪之意,可谁知老人的一番话竟然将赵无极的牢骚勾了出来,不由笑着调侃道:“你以前在军中执掌军法,做的不也是得罪人的事情?怎么现在到了这里反而满腹牢骚?实话告诉你,禁卫府的大门只进不出,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赵无极也笑了,道:“赵某可不曾说过后悔,只是在督主大人面前发发牢骚罢了。”
胡天行在一边插科打诨:“我看你不仅不后悔,反而对禁卫府的差事甘之如殆。”
众人不由一阵大笑。
目光扫过众人,老人微笑道:“禁卫府乃是老夫奉陛下之命亲手所建,一应人事也都大多经老夫之手……无极本是军中虞侯,是老夫从军中抽调入府,为此靖远侯那老头还特意上门找老夫大吵了一架。”老人看向赵无极,对方肃然行礼。
“元图嘛……当初是京城的一个小吏,现在也是禁卫府的监察使了。”
“属下能有今日,全靠侯爷提拔。”李元图脸上没有了奉承的笑意。
“天行原本出身书香世家,因家道中落不得不流落江湖,却也练就了一身好武功,据老夫观之,你距离宗师的境界已经不远了,如果有什么疑处,尽管向老夫询问……”
“谢督主大人指点。”胡天行大喜过望。
老人站起身,走到正堂的中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不仅是你们发过牢骚,其余各州的监察司也一样,老夫知道你们心中的无奈,可是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其实凡事有利就有弊,禁卫府名声不好,权力却不小,不过老夫可不是让你们滥用这份权力……”
“好了,不用那么紧张,老夫只是提醒你们一下,今日天色不早了,都去休息吧。”老人笑了笑,然后指着一直静坐不语的元真。
“对了,给这孩子安排一个房间。”
第十五章 惊雷与烈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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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银白色的月光洒下,给大地涂抹了一层清辉,一草一木在清辉的笼罩下朦朦胧胧的,泛着梦幻般的色彩。昏暗中,一座小镇的轮廓隐约可见,那是十七里铺,因为距离府城十七里地而得名,是一些往来的小客商们最喜欢的落脚之处。
夜色下的十七里铺一片寂静,白日里忙碌的人们大多已入睡,只偶尔有犬吠之声相闻。一点灯火从镇子边缘一间民宅中透出,显示着这里的主人尚未休息,而与外面安静祥和的气氛不同,此时的民宅中充满了沉闷肃杀的气息。
房间里静悄悄地坐着五个人,主位上是一位容颜苍老的干枯老人,老人头发花白,深刻的皱纹如老树皮的褶皱一般,双眼半睁半闭,神情淡淡的,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干枯老人的左边下首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位作书生打扮,大概四十余岁,鼻子微勾,相貌英俊,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面上一派从容淡定之色。另一位是一个满脸胡茬子的粗豪大汉,此人膀大腰圆,块头极大,坐在那里要比书生高出一头,大汉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之意,冷笑着看着对面。
就在大汉的对面,同样坐着两个人,分别是一位是相貌普通,年已中旬的汉子,和一位与他年纪相仿,面容冷厉的中年人。相貌普通的汉子表情显得十分愤怒,导致他的脸颊有些扭曲。而他身边的中年人冷厉的脸上虽然毫无表情,但是眼底的怒火却一直在闪烁。
五个人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枯坐着,他们的长相年龄各有不同,面上神情各异,却不约而同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半晌过后,终于,那位相貌普通,年已中旬的汉子似乎再也忍受不住自己的愤怒,“啪”的一声拍案而起,咬牙切齿地骂道:“莽夫!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胡作非为,居然敢明目张胆地闯入府城……想杀掉李元图?异想天开的混蛋,谁不知道李元图奸猾无比,他要是那么容易杀掉,早就死在我们手里了……禁卫府若是那么无能,被压制得狼狈不堪的就不是我们了,这个不长脑子的蠢货……”中年汉子气喘吁吁,好像是气得不轻。
此话一出,坐在他身边的那位面容冷厉的中年人脸颊抽动了一下,眼底的怒火更加旺盛,却依然不发一言。
见到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闷,一直带着冷笑,满脸胡茬子的粗豪大汉嗤笑一声,用有些讥讽的语气道:“算了吧,他狂妄自大胡作非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雷堂主,那可是你的兄弟,别人不了解他,你还不了解?做出这副假惺惺的样子给谁看呢?”
中年汉子,也就是雷堂主愤怒的表情一滞,尴尬之色一闪而过,他刚才那副恼羞成怒的模样,确实是故意做出来给别人看的,却没想到被粗豪大汉十分不客气的一语道破。
雷堂主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身边面色冷厉的副堂主何远,见对方板着脸,眼中有怒火汹涌,心知何远的宝贝弟弟死在了淮州府城,心里头恐怕已经恨死了带他弟弟出去的雷文豹,可是你的兄弟死了,我的兄弟也身陷囹圄啊……
心中苦笑,雷堂主却不得不装出生气的样子,对粗豪大汉作色道:“刘胡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文豹虽然是我雷文虎的兄弟,但他也是我惊雷堂的副堂主,身为惊雷堂的人,就要守堂中的规矩,文豹若有什么错处,我做为堂主自然会惩罚,还轮不到你这个烈风堂的人来说三道四……”
刘胡子是烈风堂的副堂主,之所以会出言讽刺,是因为他与雷文豹这个惊雷堂副堂主之间的嫌隙由来已久,彼此看不顺眼,二人平时有事没事就互相找对方的麻烦,以贬损对方为乐。这一次雷文豹倒霉了,刘胡子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在乎对方的死活。
面对雷文虎的疾言厉色,刘胡子“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庞大的身体带起了一阵劲风,刮得室内的灯火忽明忽灭。
“雷大堂主还怕别人说三道四?”刘胡子冷笑道,“你兄弟二人一个堂主,一个副堂主,惊雷堂恐怕都快成了你们自家的东西了吧?”
“胡说八道!”雷文虎怒道。
“刘副堂主还请慎言……”
何远说话了,虽然他的兄弟死了,虽然他的心中很愤怒,但是如何找雷文虎理论那都是惊雷堂自家的事务,关了门怎么说都行。可何远身为惊雷堂的副堂主,却不能让烈风堂在这里逞了威风去。
“刘某可没有胡说八道……”刘胡子斜睨着二人,冷声道,“此次雷文豹自作主张擅闯淮州府,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挑衅禁卫府,是谁给他的这个权力?带去的人马都死了还不算,如果惹怒了禁卫府,引发长风九堂与禁卫府的全面对抗,谁又能负起这个责任?恐怕到时候轮不到你雷大堂主来处罚,帮主先会发落了你们……”
“你……”雷文虎指着刘胡子,被他的言语气得七窍生烟,偏偏又反驳不得。别看刘胡子长相粗豪,心思可不粗豪,几句话就刺激的对方又惊又怒,心中痛快无比,就待要再刺激对方几句的时候……
“坐下。”见到刘胡子还要说话,一直旁观的中年书生将手中的玉佩收入袖中,出声制止了刘胡子,淡淡地道,“收敛收敛你的脾气,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刘胡子对中年书生甚是信服,闻言便不再刺激对方,冷哼了一声一屁股坐了下去。
雷文虎与何远二人面色铁青,俱都默不作声,似乎在考虑刘胡子话语中的可能性。如果真的因为此事而触怒了帮主,恐怕连自身的身家性命都未必能保住了。
一时间,房间内又重新沉默了下来。
“咳……”主位上的干枯老人咳嗽了一声,睁开半睁半闭的眼睛,扫了一眼在座的诸人,方才叹了一口气,道:“雷副堂主的武功修为到了何等境界了?”
雷文虎楞了一下,急忙拱手道:“回禀许护法,文豹半年前已经摸到了宗师之境的门槛,即将步入宗师之境。”
许护法皱了皱干枯的眉头,疑惑道:“据我们得到的消息,雷副堂主是伤重被擒,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在这淮州府,到底有谁能击败雷副堂主,并且让他伤重到失去逃跑的能力?”
房间内的众人顿时怔住了,先前的情形是一方人幸灾乐祸,一方人恼怒不堪,竟然没有一个人考虑到这方面……此时被干枯老人一提醒,众人立刻醒悟了过来:对啊,禁卫府淮州监察司满打满算就那么几个强者……胡天行与雷文豹半斤八两,相比之下恐怕还要逊色一筹。赵无极进入先天境界的时间不久,不可能是雷文豹的对手,淮州监察司除了这二人,其余人等不足为惧,至于李元图……几人已经将他忽略不计了。
“难道是从别的州府抽调过来的高手?”何远喃喃自语。
“应该不大可能吧……我们一直没有收到这样的消息。”雷文虎有些不确定地道。
“反正青州监察司的几个一直没有离开。”刘胡子翻了翻眼睛,这一次他们烈风堂是恰逢其会,在返回青州的途中收到的消息,否则也不能这么快就赶到,只是希望不要让青州监察司的那几个收到风声,否则又是一场麻烦。
“就算来了也未必是文豹的对手,别忘了,文豹已经快入宗师之境了。”雷文虎不屑之意尽显。
“嘿……”刘胡子乐了,揶揄道:“再厉害不还是被人拿下了,有什么好显摆的?”
“刘胡子!”
“别吵了……”中年书生微蹙眉头,瞪了一眼刘胡子,“不管来的是谁,能够击败雷副堂主,想必已经达到了宗师之境,我们有这么多人,还有许护法在这里,难道还怕他不成?除非来的是入微之境的强者。”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不由地笑了出来。
第十六章 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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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书生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太实际,不由笑出声来。
其余众人纷纷点头,哪里有那么多入微境界的强者,而且正巧被他们遇到,这简直比瞎猫碰到死耗子更加困难,所以都觉得书生有些杞人忧天了……
只有他们这样达到一定境界的人,才会真正了解武道修行的不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只是最基本的要求。江湖上习武之人何止千万,可是绝大多数只能一辈子在后天境界里苦苦挣扎……当一个武人好不容易由后天进入了先天之境,他会在欣喜若狂的同时,发现前路上荆棘密布,并且比以往更加的漫长。
先天,对于一个有志在武道上有所成就的人来说,仅仅是一个开始……若想要再进一步,毅力、悟性、机缘缺一不可……
长风帮是黑(道)第一大派,下辖九个分堂,帮众过万,号称有八大宗师,其实长风帮高手如云,宗师级强者的数量远不止于此,这八个人只是其中成名较早,名气较大的而已。惊雷堂在长风九堂中排名垫底,实力较弱,只有一个雷文豹接近了宗师之境,可是在长风九堂中排名靠前,处于京兆地区的青锋堂,宗师级的强者就有三个,可见长风帮的实力有多么的雄厚。
宗师之上,便是中年书生所说的入微境界了,但是入微强者太少了,即便强如长风帮,也仅仅只有两个人跨越了宗师,达到了入微之境。
每一个入微之境的强者,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隐士高人,就是江湖中称雄一方,跺一跺脚地乱颤的人物,轻易不会被人们所见到。禁卫府作为朝廷压制江湖的有力武器,当然也有入微强者,可是他们一般都窝在京城的老巢之中,轻易不会离开……房间内的众人也没有听说其中哪个人离开了京城,若是说淮州这个禁卫府势力较为薄弱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入微级强者……他们是怎么也不信的。
“即使来的只是宗师之境的强者,也不能够掉以轻心……”许护法摸着颌下稀疏的胡须,神情中若有所思,“对方可以让雷副堂主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想必也不是个普通的宗师,就是不知道是禁卫府那些高手中的哪一个?”
雷文虎听出了一些话外之音,心中一喜,试探地问道:“许护法的意思是……”
许护法轻轻点了点头,道:“既然雷副堂主负伤被擒,那么人还是要救的……这一点不容置疑,虽然他自作主张,触犯了帮规,但是事后自有刑堂去处置他……现下我们却不能坐视不理,任由他在禁卫府受辱。”
中年书生也在一旁微笑道:“我们也是在回青州的途中,接到了许护法的命令,否则也不会来得如此迅速……”
雷文虎闻言连忙向二人道谢,心中不由又惊又喜,喜的是雷文豹获救有望,虽然免不了去刑堂走上一遭,但总比丢了性命要好;惊的是许护法得到消息的速度如此之快,恐怕惊雷堂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旁观的刘胡子撇了撇嘴,虽然巴不得雷文豹多遭一些活罪,但是却不敢违抗上面的命令,既然许护法已经发话了,他也不妨表现得积极一些,于是便做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
“许护法可是咱们长风帮八大宗师之一,不管禁卫府来的是何人,想必护法大人尽可以对付得了……咱们手下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而且早就想和禁卫府那帮鹰犬碰一碰了……护法大人就直说吧,想要咱们怎么做?”
许护法见到刘胡子这一番表态,呵呵一笑,满是皱纹的老脸皱成了一朵菊花,摇头道:“急不得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护法大人言之有理。”中年书生点头附和,然后目光转向众人,“救人是肯定的,但是如何去救,何时去救,还需要诸位仔细商议一番,免得到时出了纰漏。“
书生所言使房间内的几人陷入了沉思,如何去救?雷文豹是禁卫府的重犯,必然关押在守卫森严之处,关押之地倒是可以查探,即使再隐秘也可探得一丝蛛丝马迹。可是一想到森严的守卫……众人都不由有些头痛,出其不意是不用指望了,李元图狡猾如狐,肯定会料到他们有所行动,说不定人家此时正等着他们上门呢……
惊雷堂这边唯一的优势就是高手比对方多,李元图想必也明白这一点,他能找来一个宗师境界的高手,也就有可能找来第二个,这一点不能不防……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此次行动不同于以往的江湖厮杀,他们是要聚众袭击官府……这可是与造反无异了……
诸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半晌过后,那位只开过一次口,便一直处于沉默状态的何远清了清嗓子,见将诸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才道:“在下有些不成熟的想法……却怕说出来惹大家的笑话……”
“何副堂主过谦了,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要大家一起商议的。”雷文虎心中挂念兄弟的安危,却又一时想不出啥好办法,闻得何远有主意了,便急忙劝说道。
“就是,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似的……”刘胡子十分看不上何远谨小慎微的模样,怪不得亲弟弟死了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这样下去迟早憋出病来。
“你给我闭嘴!”中年书生骂了一句刘胡子,才向何远拱手道:“何兄不要介意,这家伙就是个浑人,何兄若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出来让大家商量一下。”
何远无视了刘胡子的辱骂,眼神的余光一直注意着坐在上首的许护法,其实何远并不想救雷文豹,雷家兄弟这些年来在惊雷堂呼风唤雨,他这个副堂主被压制得厉害,不但没有尝到多少权力的滋味,还养成了一副忍气吞声,谨小慎微的性格。
何远有些自知之明,明白自己争不过在惊雷堂拥有深厚根基的雷家兄弟,也明白他这辈子在武道上的成就有限,所以把希望都放在了唯一的弟弟身上,而这个弟弟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年纪轻轻便有所成就……眼看着弟弟即将成材,谁知却传来了晴天霹雳,他唯一的弟弟死了,何远心中自然深恨将他的弟弟带向死亡的雷文豹,即使对方不是有意的……
何远虽然不想救雷文豹,但是他想离开惊雷堂……假如这一次雷文豹死了,恐怕雷文虎会对他更加防范,如果成功救出了雷文豹,孤身一人的他更是永远也别想出头……何远知道自己有些头脑,所以他想要引起许护法的注意,向对方显示一下自己的才能,然后再有所表示一下……想必离开惊雷堂并不是难事。
果然不出所料,一直暗中观察的许护法传来探究的目光,似乎对他的想法很感兴趣,何远这才对众人道:“在下想说的是,诸位暂时不必担心雷副堂主有性命之忧……”
“哦?愿闻其详……”雷文虎耐下心思问道,知道何远必有后话。
“在下说雷副堂主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是因为雷副堂主好像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何远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讪讪地笑道:“呵呵……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个……说得简单点吧,因为性格……暴躁,死的人多了点,所以雷副堂主是当今朝廷通缉的要犯,听说还是刑部签下的批捕……如此,请诸位仔细想一想,一名朝廷要犯,一名身为长风帮堂主的朝廷要犯……假设诸位是禁卫府的人,为了震慑天下黑(道)势力,应该如何处置这名朝廷要犯?”
“何兄弟的意思……”
“押赴京城,明正典刑!”
“何兄弟能否肯定?”
“不能肯定,但有极大的可能。”
“腾”的一声,雷文虎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随后面带兴奋之色,“只要离开了淮州府城,便有破绽可寻……李元图不可能派出所有人手去押送囚犯,最有可能的还是派遣那个重伤文豹的宗师级强者,他以为有了宗师境界的强者便万无一失,却不曾想到许护法已经赶到了这里……敌在明,我在暗,只要做出周密的安排……哈哈,这一次真是天助我也。”
如果事情真的按照预想的发展,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简单了,只需要商量一些细节就可以了,雷文虎的忧虑之色一扫而光,何远心中暗自得意,其余人的心情也放松下来,面上止不住露出笑意。
房间内继续商量细节的长风帮众人,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的行动会踢到一块铁板,而且是一块坚硬无比,特大号的铁板。
第十七章 讲述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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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风帮的众人商议如何救出雷文豹的同时,元真正处于睡梦之中。
这是一间布局合理,装饰典雅的房间,身下的矮榻如此的舒适,柔软的锦被如此的温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元真就从没有舒舒服服的睡上过一觉。
他的“家”是荒郊野外的土地庙,残破的墙壁四面漏风,一匹破布当被,一张草席做床,目视着美丽的星空,清冷的月光洒在身上,好像挺有一番诗情画意的……当然,如果没有那刺骨的寒风和夜晚四下起伏的狼嚎就更完美了……
陌生的环境,恶劣的条件,元真却从不曾怨天尤人,而是选择坚强的活下去,对于他来说,幸福其实很简单,也许是一杯热水,也许是一碗稀粥,心境平和,苦中作乐,地狱也能过成天堂。
元真有着坚强的内心,可是身体却是个小孩子,心有余而力不足……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元真就会立即惊醒,这样的情形已经不知经过了多少次,不确定感和不安全感一直在他的心头积聚,不知何时就会爆发出来。
但是在今夜,一切的担忧都暂时得烟消云散了,元真没有了往日的戒心与防备,全身心的放松下来,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舒适,一觉睡到了天明。
第二天一大早,元真醒了过来,抻了个舒服的懒腰之后,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上下精力充沛,以往的紧张与疲惫一扫而空,感觉真是前所未有的舒爽。在榻上赖了一会儿,元真坐了起来,却突然愣在了那里,因为他发现房间内还有另外一个人……
“醒了?那就过来喝口茶吧……”
老人静静地坐在案边,手中沏着茶,看到元真醒了过来,便目露笑意地招呼道。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凭借着元真一贯的警觉性,即使眼睛看不到,也可以通过呼吸等一些细微的响动察觉到身边是否有人。可是面前的情形明显是非正常的,老人只是松松垮垮地坐在那里,却好像融入了周围的环境,变成了桌椅家具一般,成为了整个房间的一部分……甚至连倒茶的时候,都没有发出任何的水声,让人自然而然的就忽略了他。
不过,一想到老人那一身神乎其神的武功,元真便释然了,像老人这样的变态,想要瞒过一个普通人的感官,简直是太简单不过了。
元真十分干脆地走到桌案边,一口气将茶水灌进肚去,然后直勾勾地盯着对方……从老人救下他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将疑问闷在心里一天一夜了,而老人一大早就来找他,看来揭开谜底的时间到了。
老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元真,他的眼神亲切而柔和,元真却感觉老人的目光好像放射线一般将他从里到外扫了个通透,一切秘密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对方面前。
“你一定很疑惑吧……”老人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他知道绝不能用普通的眼光去看待眼前的这个小孩子,根据他的观察,对方的年龄虽然很小,心智却已经成熟的不像话,所以哄小孩的废话就不用说了。
元真点了点头表示他确实很疑惑,不过并没有说话,老人既然已经开口,相信会将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在说事情之前,先将老夫的身份告诉你吧……你我二人可以慢慢说,咱们有的是时间……”老人微微一笑,又为元真倒了一杯茶……说起二人的身份地位,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相差不可以道里计,但老人却如此殷勤的对待元真,让元真不得不想到了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老人毕竟不是元真肚子里的蛔虫,光从元真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他的想法,否则此时不知作何感受……老人继续说道:“老夫姓古名凡,字平庸,乃大赵御前禁卫都督府大都督,官职二品,上柱国,受封武宁侯。”
一连串的头衔砸了下来,却没有将元真砸晕,依然是一张平淡的死人脸,静待着老人说下去。
元真的平静在老人的预料之中,眼前的这个小家伙很少会表现出惊讶的表情,冷静得不可思议,完全不像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老夫原本是江湖人,十几岁便初出茅庐,曾经以为这一辈子会在江湖上混迹下去,没想到却在四十岁时与一年轻人于道左相逢……老夫与之相谈甚欢,然后便随他南征北战,东征西讨,时至今日已有三十余年。
“在这三十年内,老夫手上击败了数不清的敌人,染满了拭不净的鲜血,终于帮助年轻人建立了这大赵国……之后就是论功行赏,老夫因功受封一等武宁侯,任禁卫府大都督,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生至此,本该满足了,可是有一桩事情,却始终横亘在老夫心间……”老人絮絮叨叨的讲述着,也不管元真小小的年纪,仿佛心中认定了他可以听懂一般。
元真一开始听得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老人跟自己讲这些光辉往事有何用意……炫耀吗?和一个小孩子炫耀这些有什么用?何况老人并不像这种自鸣得意的人……一直到老人讲到最后,元真才明白过来,重点的不是前面的丰功伟绩,而是老人口中的那桩心事,而这桩心事,恐怕就要落在他的身上……
“老夫这一辈子最得意的……不是成为大赵的开国功臣,也不是创立了御前禁卫府,更不是世袭罔替的武宁侯爵位……”老人的嘴角突然扬起,神态中居然显现出一丝年轻人的意兴飞扬,一字一顿地道,“最得意的……是这一身睥睨天下,无可匹敌的武道修为!”话音落地,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油然而生。
感受到老人突然变化的气势,元真仿佛看到一座雄伟的山岳拔地而起,巨大的威势充斥了整个房间,压迫的人似乎喘不过气来,元真在心惊之余,也隐约猜测出了对方的意图。
可怕的气势一放即收,老人发出一声叹息,飞扬之色化为一丝惆怅,道:“老夫十岁开始习武,二十五岁即迈入先天,三十五岁时突破宗师,四十五岁达到入微之境,五十五岁返璞归真……至此,老夫达到了无数习武之人梦寐以求却一辈子难以企及的境界。
“可是,就像使用老夫这个词来称呼自己一样……老夫老夫,我已经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夫不想将这一身绝技带到坟墓里去,所以,找一个合适的传人就成了老夫心中的一桩头等大事。”
果然不出所料,元真暗道,心中却升起了不解,在他看来,以老人的身份地位,只要稍微透露出一丝收徒的意愿,恐怕会被蜂拥而至的人群踏破门槛吧?
“老夫能猜到你心中的不解……”老人察言观色的水平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从元真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他的不解之意。
“不是老夫自夸,只要老夫开口说想要收徒,第二天挤在在侯府门前的人群就能从长安排到洛阳,但老夫自有一套择徒的要求……这么多年来,想要拜在老夫门下的年轻人中,绝不缺乏天资纵横,惊才绝艳之人,可是老夫选择传人并不看重天生的资质,想要成为老夫的传人,资质不用太好,过得去就行,老夫更看重的,是一个人的……心!”
第十八章 拜老夫为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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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纵横江湖五十余载,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搏杀,那些人们口中所称赞的天才,不知有多少死在老夫的手中,而老夫凭借着并不出众的天赋,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靠的就是一颗百折不挠,坚定无悔的心。”
元真已经基本确定了老人的想法,否则对方根本没有必要和自己解释这些事情,不过元真并没有因此激动得不能自抑,只是语带平静地问道:“老人家的意思晚辈明白了,可是老人家如何确定晚辈符合要求?”
这是元真与老人的第一次对话,听着元真稚嫩的声音含着不属于孩童的冷静,老人笑了,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江湖之中从不缺乏那些所谓的天才,他们每一个都是天赋过人之辈,可是大多数的天才都如同流星一般消失在人们视线之中,能成为真正的强者的少之又少,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缺乏一颗荣辱不惊的心……他们年少成名,却被人们艳羡的目光蒙蔽了双眼,被无时无刻不存在的赞叹迷失了本心……他们总是处于长辈的关怀呵护之下,不曾经历残酷的磨练,如同笼中圈养的小鸟,永远不可能成为搏击长空的雄鹰……他们的成长太过顺利,一旦遇到困难与挫折,就会失去以往的自信,从而怀疑自己,最终一无所成……而老夫认为武道的修行,最重要的就是信心、毅力与磨练,天资反而是次要的,那些所谓的天才天资纵横,却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有所成就?”
伤仲永的例子太多,有多少小时候被称为神童的人长大后却泯然众人矣……老人话语中的意思很好理解,而且老人似乎认为元真的身上具备他所说的最重要的东西,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不过在这一点上元真倒从不妄自菲薄,也许别的东西他没有,但他一向不缺乏恒心与毅力。
老人显得十分耐心,丝毫不见不耐烦之意,继续道:“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基础是非常重要的,这关乎他们以后所能达到的成就,一个人开始习武的最佳年龄是八到十二岁,在这个时期,他会逐渐脱离孩童的懵懂无知,骨骼经脉也尚未完全定型,最适合修习高深的内功……
“可是,武道修行的过程是十分艰苦的,人们一开始对待习武的热情,很容易被日复一日的枯燥乏味所消磨殆尽……不仅如此,这个时候的孩子也是最贪玩的,他们的精力充沛,活泼好动,总是会被其他的有趣事物所吸引,这样一来自然放松了在武道上的努力。”
老人叹了口气,神情之中有些感慨。
“人们常说好师父难找,殊不知好的徒弟更难找……一个好师父,只要他肯收徒弟,名气自然会传扬出去,有心之人不难找到。可是在茫茫人海之中,想要找到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徒弟……难啊……”
说到这里,老人沉默了半晌,然后将目光转向元真,嘴角牵出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不过,老夫找到了……至于老夫是如何确定你符合要求的嘛……小家伙,昨日我们可不是第一次见面哦……”
元真怔了怔,昨日不是第一次见面?那就是以前曾经见过?脑海中开始努力地回想,却始终不曾想到何时与老人见过面,像老人这样气质特殊的人,元真相信他只要见过一面,就会留下深刻的印象,可是此时脑海中却搜索不到任何迹象。
“你可还记得庞大郎?”
老人突然说了一句石破天惊之言,将正在努力回想的元真震得心头一跳,不由升起惊骇莫名的感觉,怎么会不记得,难道自以为做得隐秘之事,全被他人看在了眼里?
如果说元真从前还自信没有人能在暗中盯着他而不被他察觉,那么在见识过那玄妙莫测的武技之后,就再也不敢作此保证了……由于不能确定老人具体了解到什么程度,所以元真心中虽惊,面上却不露声色。
“当然记得,晚辈住在城外的土地庙,他曾经去过几次,只是以后再也没见过他。”
听到元真的答案,老人嘿嘿一笑,愈发觉得元真符合自己的心意……被人揭破了所做之事,却依然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份镇定就算是许多成年人也未必拥有,何况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老人装模作样地道,随后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老夫此去南楚,曾经在临安府的满月楼吃过一道菜,味道很是不错,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再去吃上一次,那道菜名叫什么来着?啊……老夫想起来了,名字是……叫花鸡?没错,就是叫花鸡。”
擦……人家知道的一清二楚了,这还装个屁啊……元真有些无奈,索性承认道:“好吧,的确是晚辈毒死了庞大郎,不知老人家那时在何处?”
老人可不是来帮庞大郎伸冤的,不仅如此,如果庞大郎能够活过来,老人还会顺手一掌将他再拍死一次,老人只是想提醒元真,自己观察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哈哈……你当然不可能发现老夫。”老人哈哈大笑,“其实老夫一直观察了你二十余天,你的表现让老夫觉得你很符合标准……后来你遇到了庞大郎,老夫本想帮你一把,暗中替你料理了,结果尚未等老夫出手,你就轻轻松松的毒死了他……在那之后,老夫因为要去南楚赴约不得不离开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一去就是一个月的时间,回来后老夫特地去土地庙看了一眼,发现你不在,老夫猜想你可能去了府城,便寻了过去,此后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是不是天意元真不知道,他只知道人果然不能和变态相提并论,老人躲在暗处观察了元真二十余天的时间,元真却没有丝毫察觉,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还有……你的那一刀很不错,不是说你的刀法不错,而是说你有胆量将心中所想付诸于行动……”盯着元真,老人的神情严肃了起来,用郑重的语气对元真道:“无论是林中捕猎,还是下毒杀人,老夫不管你这些本领是从何处学来的,说了这么多,老夫只问你一句——你是否愿意拜老夫为师?”
十分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元真表示愿意,当然愿意,傻子才不愿意……自从见识了这个世界神乎其神的武功,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元真小的时候也曾经梦到过自己变成无所不能的大侠,对那些小说中所描述的武功充满了向往……如今有机会梦想成真,元真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何况拜老人为师对自己没有任何坏处。
不过,元真心里还有一点疑惑……如果老人想收他为徒,那么直接向元真提出来就好,相信是个人就不会拒绝。别人拜师都要拿出诚意,恳请老师收下自己,今日的情形却反了过来,好像是老人请求元真拜他为师,并且表现得非常有诚意……想到这里,元真不由得向老人提出了这个疑问。
第十九章 那就拜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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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元真同意拜师老人并不感到意外,他是如此回答元真的疑问的:“老夫不打算开宗立派,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如果不出意外,你会是老夫这辈子唯一的徒弟,也就是衣钵传人……老夫乃是大赵武宁侯,武宁侯府虽不是什么门阀大族,但也是显贵之家,你若拜老夫为师,不但会得到老夫的倾囊相授,今后自然也是钟鼓馔玉,锦衣玉食……
“但凡事有利皆有弊,老夫身为禁卫府督主,负责监察百官巡视江湖,虽然权势滔天,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堂上下看似都对老夫敬畏有加,可这都是表面的功夫,暗地里视老夫为敌的绝不在少数,他们惧怕老夫,却又奈何不得老夫,恐怕会将对老夫的恨意牵连到你的身上,使你处于危险之中……
“所以,他人怎么想的老夫不知道,可是老夫认为,不仅仅是拜师之人需要诚意,收徒之人也需要有诚意。自古以来人们常说,父债子偿,父仇子报,父死子继,你若拜老夫为师,和老夫的关系就会如同父子,你的身上就会打上老夫的烙印,从此以后你我二人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夫无意强迫你去做什么,但你要明白一件事,如果你下了这个决定,那么有些事情就是你必须要去承担的……”
说实话,元真真的没考虑到这么多,他对老人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也就不如老人掌握的这么全面,不过即使元真了解了其中的弊端,也不认为自己会拒绝,这件事情总的来说利大于弊,何况对于老人所说的危险,他的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那都不是事儿!元真早已经习惯了危机四伏的生活,把他扔到一个非常安全的环境之中反而会不自在,所以元真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
“能拜老人家为师,是晚辈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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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晨光钻进了卧房,洒在屏风之上,睡在软榻上的元真早已醒来,此时正盯着头顶的帐幔出神……时间距离那日与老人一番长谈已过了三日,今日老人和元真二人就将启程前往京城了。
元真尚未正式拜师,老人说要等二人到了京城长安之后才会举行拜师礼,到时候正式定下师徒的名分,也会邀请一些有身份的人前来观礼…………元真差不多能猜出老人的想法,估计是一方面想要将一生只有一次的拜师礼办得隆重一些,另一方面也是向外界传达出一个信号。
经过这几天与老人的交流,元真陆陆续续得知了一些信息……老人是从龙有功之臣,跟随当今陛下三十余载,曾经数次从敌人手中救出皇帝的性命,深受当今陛下的信任。
大赵国建立后,老人奉皇帝之命建立了御前禁卫都督府,虽然因此得罪了很多人,可是身后也形成了一股庞大的势力。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这股势力一直以老人马首是瞻,趁机发展壮大,但是他们却有着自己的隐忧,那就是老人一直没有继承人……
老人的确没有继承人,他一辈子没有成亲,孤家寡人一个自然谈不上什么儿女,武宁侯世子之位一直空悬,这就让他身后的势力不免有些担心,那就是老人已经是快到八十岁的人了……当老人在时一切还好,若老人有一天不在了又该如何?虽然老人是归真境界的强者,可是从没听说过天底下有长生不死的人,归真强者也不能例外。
他们大多都是在随着太祖皇帝在开国过程中新近兴起的势力,随着禁卫府的建立汇聚在老人的身后,新兴势力的发展壮大必然会对老牌势力造成威胁,但他们却缺少底蕴,无法真正与那些传承百年的高门世家相提并论……至少到目前为止,对方依然掌握着朝堂上的大部分权力,一旦老人这颗一直庇护着他们的大树倒下了,那么一直与那些高门世家针锋相对的他们很难经受得住打击。
这些新兴势力所求的不是短暂的辉煌,而是百年的基业,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希望老人永远活下去,但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于是他们迫切希望老人能有一个继承人,但又怕这个继承人软弱无能,承担不起这份重担,所以患得患失的心情十分矛盾。
元真在了解到这些以后,对这些新兴势力有些不以为然但又表示理解,不以为然的是他们竟然将自己家族崛起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一个外人身上,但又理解这些新兴势力在那些高门世家的长期压制下的确需要一个强力的人来带领他们。
这次老人不仅是想要举行一次隆重的拜师礼,恐怕也有给这些势力吃一颗定心丸的用意,至于元真是否能成为这些势力心中所期望的人,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叩叩叩……”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同时一个悦耳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小公子,时辰快到了,该起来了……”
“进来吧。”
元真从榻上一跃而下,这几天元真的生活可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不复先前的窘境,每天吃的是山珍海味,制作精美的食物使得元真不忍心下嘴,而且顿顿都不带重样的,穿的是绫罗绸缎,以前那身破旧的衣服早已不知扔到了哪里去了,古人喜欢携带把玩的玉佩也绝不会少……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前世的他什么新奇的东西没见过?也从来不会少了这些物质上的享受,只有一样让元真稍稍有些不适应,那就是每天都会有美貌的侍女来服侍他的起居……
元真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喜怒不行于色,除非他想要给别人造成一个假象,否则心里的想法很少反映在脸上,在某些时候,你可以叫他面瘫,也可以叫他死人脸。这些侍女被面无表情的元真唬得极为恭敬,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一口一个小公子的……
真实的情况是元真以前从没有这种待遇,所以一开始觉得非常不自在,只好板着一张脸应付她们,但元真不得不承认人的适应性果然是极其强大的,这才过了两三日,他便已经习惯了在侍女们的服侍下穿衣洗漱了。
吱嘎声中,房门被人推开,四名高矮不一,眉清目秀的侍女鱼贯而入,她们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在元真眼中都是很有潜力的小美女,若是放到前世,以这几名侍女的年龄恐怕都在父母膝下备受呵护,而此时她们却态度恭敬,动作麻利,对元真行礼过后,其中一名侍女上前道:“小公子可要梳洗?”
“腐败啊……”
元真暗中感叹一声,然后点了点头,就任由她们摆弄了……很快,元真便在她们的服侍下梳洗完毕,然后顺便问了一句,“侯爷在哪里?”由于尚未正式拜师,他暂时称呼老人为侯爷。
“侯爷正在房间等候小公子。”
元真直奔老人的房间而去,陪同老人用过了早饭,便前往正堂。正堂中,李元图,赵无极和胡天行三人早早地等候在那里,此时见到老人到来,李元图急忙迎了上来。
“侯爷,马车已经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出发……”
第二十章 吴老二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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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架马车一字排开,外表黑沉沉得毫不起眼,每架马车上都插着两面小旗,一面上书“御前禁卫都督府”,一面上书“淮州监察司”,如果没有这两面小旗的话,这几架属于禁卫府的马车与普通马车并无二致,此时却要勾人眼球得多。
除了四架马车之外,几名府卫正往一辆囚车上罩着黑布,囚车里的雷文豹锁着铁枷脚镣,再无往日的威风霸气。一条彪形大汉短短几日便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瘫软在车里,整个人显得萎靡不堪,只剩一双眼睛射出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走过来的一行人。雷文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唰”一名府卫手一扯,黑布罩下,将雷文豹的目光彻底阻隔,囚车里陷入黑暗之中。
“侯爷,雷文豹被擒,惊雷堂势必不肯善罢甘休,但这几日却未有任何动作,想必是料到了我们要将他押赴京城,准备在半路上动手……”李元图随着老人走过来,一边看着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囚车,一边对老人说道。
“嗯……”老人点了点头,神情中带着几许不在意,“路上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他们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倒是你这里要小心他们狗急跳墙,不过老夫可不会担心你,你小子一向滑溜得很。”
李元图呵呵一笑,如果老人不在这里,恐怕他此时头发都愁得白了,没办法,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谁让他手下只有那么几个拿得出手的人呢?不过现在嘛……无论惊雷堂来多少人,或者是从其他分堂抽来多少高手,他李元图都坐等着惊雷堂栽这个大跟头。
“那……属下让无极送侯爷一程?”
李元图试探着问道,老人则摆摆手示意不用,李元图见状也不多说什么,淮州司强者本就不多,在这个情势紧张的时刻,如果让赵无极一路护送,那么他这里就更加得捉襟见肘了,幸好侯爷不在乎这些,所以他也就不矫情了。
道别过后,李元图等人看着老人与元真登上马车,他们已经得知元真即将拜老人为师,此去前途必然是一片光明……心中感叹着这小子的好运,李元图又有些摩拳擦掌,老人已经同意为淮州监察司派遣一些高手过来,以后行事再也不用像先前那般顾忌重重了。
府卫们将行李搬到其他的马车上,几日来一直服侍元真起居的侍女也上了其中一辆,她们以后将负责照顾元真一路上的生活,李元图过去又吩咐了几句,这才放下心来。待到一切准备完毕后,前头传来一声呼啸,二十几名府卫齐刷刷上马,护送着车队驶出了监察司大门。
与不起眼的外表不同,马车内部布置得相当精致,厚厚的软垫铺在车里,起到了很好的缓冲作用,使得坐在里面的人感受不到马车的过分颠簸。车厢两旁各有一个柜子,打开来,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糕点与酒水,老人取出其中几种糕点摆在几上,示意元真自己取用。
元真刚刚吃过早饭,而且对甜食一向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吃了一块就不动了。老人也不去管他,自顾自倒了杯茶,抿了一口,然后眯起双目好似在回味其中的味道……
元真想着心事,他即将迈入一个大漩涡之中,拜师的消息一旦传出,想必会有无数善意或恶意的目光窥伺着他,前方等待着他的将是什么?是凶是吉,是福是祸?元真的心中没有惶恐,只有期待,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与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相比,他更习惯这种危机四伏的感觉。
犯贱啊……元真自嘲地一笑,记得父亲曾经和他说过,如果一条河上有两座桥,其中一座是宽敞安全的大桥,另一座是纤细危险的独木桥,正常人过河大多都会选择大桥,而以元真的性格,一定会选择那条危险的独木桥……父亲当时说的是笑言,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元真的性格,可惜父亲说了这句话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父亲是怎么死的,在何处死的,元真不知道,送来父亲死讯的人说这是一个意外,元真心中骂他放屁。母亲的身体很不好,父亲的死讯又让她伤心过度,结果没过几年就去世了,只留下元真孤单的一个人,当面对未来道路的选择时,无牵无挂的元真果然如他父亲所言,选择了那条危险的独木桥……
马车晃动了一下,将处于回忆中的元真唤醒,一阵吹吹打打的乐器声进入耳中……元真挑起窗帘,只见车队前方走过来一行人,为首的一个一身吉福,骑马慢行,身后跟着一群吹拉弹唱的,看上去应该是迎亲的队伍。
大街很宽,各走一边,或许是因为老人正坐在车内,禁卫府诸人的表现并不霸道,指挥着车队靠向一边,然后继续前行,而迎亲的队伍则靠向另外一边,双方并未发生什么冲突,甚至在擦身而过之时,还有人主动向禁卫府一方打招呼……
其实禁卫府在普通百姓中的声誉还是不错的,禁卫府监察的是庙堂之高和江湖之远,和普通百姓发生不了多大关系,反而是地方官府在遇到难以解决的强人或盗匪的时候,往往会求助于禁卫府,老百姓关心的是自己的生活,这样一来自然会对能给他们带来安宁的禁卫府心存好感,所以对禁卫府诸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惧怕之色……
当元真看清楚对方骑马之人的相貌时,不禁乐了,那个人是吴老二,正是元真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遇到的第一个人,当时元真还把他吓了个屁滚尿流。这是元真第三次见到吴老二,没想到他就要成亲了,不知新娘是不是元真曾经见到的那个和吴老二在一起的女人……
此时的吴老二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身大红的喜服,满面的红光,他就要和暗恋多时的李寡妇成亲了,有人曾经劝他不要大操大办,说新娘子毕竟是个寡妇,太张扬了不好看,吴老二听完立马就给了那二(逼)一脚,怒骂:“寡妇又怎么样?老子喜欢,老子就是要大操大办,老子就是要明媒正娶,你们他娘的管不着!”
吴老二确实这么做了,听说把李寡妇感动得眼泪哗哗的……多年的美梦一朝成真,顾盼得意之间,吴老二与禁卫府车队擦肩而过,目光不经意地一扫,却好像突然看到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吴老二激灵灵地打个冷颤,“唰”地扭头回望过去,入目的是一片黑压压的车队,哪里还有什么眼睛?
“幻觉……一定是幻觉……”
吴老二喃喃自语,他永远忘不了几个月前那一幕,那是一双散发着无尽冷意的眼睛,不带有一丝感情,黑沉沉的,如同一潭死水往外冒着寒气,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是一身冷汗。“不行……要死娶了老婆再死……”吴老二回过神,赶紧一夹马腹,抛下身后一群大呼小叫的人们,头也不回地跑了。
元真可不知道吴老二又被他骇了一大跳,他只是在想自己和吴老二还挺有缘分的,可是如今元真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以后恐怕和吴老二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其实不仅仅是吴老二,还有这淮州府城,还有他住了五个月的土地庙,还有他藏在树洞里的几百文钱……
几百文钱?元真楞了一下,怎么会把这件事给忘了?虽说从今以后元真不太可能缺钱花,但那几百文钱好歹也是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不是?就算少了点也可以拿来作纪念嘛……不过,让这么多人陪着自己跑一趟是不是有点过分?
元真不由转头看向老人,斟酌了一下语气,才道:“侯爷……那个……晚辈有点东西在土地庙,咱们是不是……”
话音未落,一个发出“哗啦哗啦”响声的布袋子扔了过来,“啪”一声落在元真面前。
“给你……小财迷……”老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