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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鹰犬全文阅读

作者:一猪西来     朝廷鹰犬txt下载     朝廷鹰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章 境界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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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打开布袋子,元真就已经猜出里面装的什么了,老人竟然在元真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藏在树洞中的几百文钱取了出来……之前元真只知道老人在江湖上的地位很牛逼,现在看来如果老人去做贼的话,那也是贼中的至尊级人物……

    经历了吴老二迎亲队伍的小插曲,禁卫府车队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城门处,从刚刚开启不久的城门驶出,轰隆隆向西而去。

    马车内的元真正在研究一张弩弓,弩弓制作得很精致,是他特意从老人那里讨要来的。元真知道今日或许会发生某些事情,虽然在老人身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元真不想将自己的小命完全托付给别人,于是便向老人询问是否可以给自己一张弩弓。

    老人没有拒绝元真,只是唤来一名府卫吩咐了几句,转头那名府卫就送来一张弩弓和一匣弩箭……元真对这种古代的大杀器好奇已久了,他对弩弓并不陌生,因为弩弓发射无声无息,具备很高的隐蔽性,他在前世的时候曾经用过几次,不过那都是供特种作战使用的现代弩机,制作精良的程度不是古代弩弓可以比拟的。

    元真不敢小瞧古人的智慧,这张弩弓在他眼中稍显粗糙,虽然比不上现代弩机精细的做工,但那是由于材料和工艺水平所限……弩弓略显粗犷的线条和紧绷的弓弦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使元真丝毫不怀疑它所具有的威力。一般来说,弩的射程要比弓远,威力也比弓强,而且弩的使用更加简单,一个手持弩机的孩童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一个成年壮汉,只要他射的够准……而元真对自己的准头很有自信。

    “要试试它的威力吗?老夫可以帮你上弦。”老人看着元真兴致勃勃地摆弄弩弓,似乎对这个用来杀人的家伙很感兴趣。

    元真摇了摇头,想要试试仅靠自己的力量能否拉开弩弦,将弩弓放低,双脚踏住弩臂,双手紧握弓弦,做好准备工作的下一瞬间,元真的手臂、腰腹、双腿同时发力,弓弦张开,弩臂发出“嘎嘎”的怪响,虽然表现得十分吃力,但还是成功将弩弓上了弦。

    一直观看这一幕的老人吃了一惊,这种强弩就算是普通的成年人想要拉开也得花费点力气,元真虽然取了巧并且显得很吃力,但以他的年龄来说,这份力量已经不容小觑了……老人的眼神中有亮光出现,这个徒弟的表现比他的期望值更高,似乎还有另外一种潜力可挖,不过现在老人尚不能确定,需要今后仔细留意一番。

    “你的力气很大嘛……”

    “力气……很大?晚辈也不清楚,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的……”

    元真顿了一下,随即装傻,实际上元真也弄不明白这份力气到底是从何而来,只知道自苏醒过后,他的力气就在随着时间增长,不是突然增大,而是循序渐进式的……元真认为这份力气不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所拥有的,而是原主人死后,他重生到这个身体上所产生的异变,他将之归于穿越的福利,不过元真可不敢对老人说出来……

    “难道……晚辈的力气真的很大?”元真又故意问了一句。老人不疑有他,没有几个人能将事情联想到穿越这种事上面去,何况老人有着自己的想法,“嗯……只是有可能……不过还需要慢慢观察。”

    观察?观察什么?元真有些疑惑,他心知肚明这份超出常人的力气从何而来,却不能与任何人明说,可是现在看老人的态度,似乎了解一些他所不了解的东西,难不成世间还有与他相类似之人?

    见到元真被他这几句话弄得一头雾水,老人不由笑着为元真解释起来,“这件事与武道的修行有关系,只有江湖上的一些顶尖强者,或者是大门派的传人才能够略知一二。如果是其他人像你这么小的年纪,老夫是不会告诉他的,免得他们好高骛远,耽误了现在的修行……可是你就不一样了,你的年纪虽小,心智却非常成熟,所以老夫告诉你也无所谓。”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元真也不例外,每个人的兴趣点都有所不同,只看某件事是否能搔到人的痒处。前世八卦新闻充斥媒体,无数小报记者以此为生,靠的就是人们好奇那些明星的隐私,元真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但若是有一款新武器出炉,他也会好奇新武器的性能参数,而现在,老人就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人体之中有穴位,凡是修习内功之人无一不晓,你以后也是要学的,这方面就不必多说了……老夫要说的是另外一种东西,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可知道老夫的武道境界?”老人笑呵呵地问。

    “好像是……归真吧?”元真曾经在老人与李元图议事之时听说过,当时二人说到了南楚之行,李元图说老人和那个什么风老儿都是归真级别的强者。

    “没错,世间归真境界的强者屈指可数,只因我们掌握了其他人所没有掌握的东西……”说到这里,老人不禁一笑,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傲然之意,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元真:“你一定要记住,那样东西就是——窍!”

    “窍?七窍流血的窍?”

    “咳咳……”老人差点一口气呛着,脸上的傲然之色瞬间无影无踪,被元真气得吹胡子瞪眼,他这个徒弟很少说话,没想到还有这份噎人的本事,没好气道:“跟那个没关系!”

    “哦……”元真一脸无辜之色。

    正了正脸色,老人方才继续道:“窍……很奇妙,不,应该说非常奇妙,习武之人都知道有穴位,而不知道有窍。其实每个人的体内都有窍,只是它看不见,摸不着,只能靠你的感觉去感受它……

    “一个人想感受到窍是非常困难的,我们习武之人通常说先天和后天,其实这是个很笼统的说法。后天境界说着没啥意思,老夫就和你说说这先天……”顿了顿,老人伸出四只手指,“先天可以细分为四大境界……这四大境界分别是,沟通天地,打破生死,洞察入微,返璞归真,简单点说就是先天、宗师、入微和归真。如果一个习武之人想要找到隐藏在身体中的窍,那就必须跨越先天和宗师,达到入微之境……

    “但是,入微之境岂是那么容易达到的?先天之上步步荆棘,每一个关口都是一道难关,先天能入宗师者十不存一,宗师能进入微境界的强者更是少之又少,他们无一不是天才横溢或坚定过人之辈。即便如此,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卡在了这一步,卡在了入微通往归真的道路上不得寸进,最终郁郁而终?”

    声音低沉了下去,老人沉默了半晌,然后自嘲地一笑,语气中更带有一分萧瑟之意,“即使是老夫,如果不是二十年前那场天大的机缘,想必今日还在望归真而兴叹吧?”

第二十二章 宝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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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面色惆怅,语气中带有无尽的自嘲,可元真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甘之意……

    仔细一想的确如此,身为站在武道巅峰的最强者之一,老人的内心是骄傲的,他一定是希望靠自己的实力迈入归真之境,而不是靠那些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虽然人们总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但运气这个东西是很不靠谱的,也许今天在你这里,也许明天就跑到了你的敌人那里。所以,虽然这件事未必会影响老人的心境,但一定会成为他心中永远的遗憾。

    “想要找到窍……就那么难吗?”元真喃喃自语。

    “当然。”

    老人毕竟是顶尖的强者,感慨失落只是一瞬间便恢复过来,他端起茶盏,却发现茶水已凉,老人没有什么过多的动作,只是伸出右手在茶盏底部轻轻摩挲了几下,转眼间茶水又重新变得雾气蒸腾……老人美美地喝了一口,才道:“如果人体内的窍很容易找到,那么世间的归真强者又岂止寥寥数人?”

    元真对老人神乎其技的武功已经见惯不怪了,凡是能和武功联系起来的东西,往往会超出他的认知,“其他的归真强者也是靠机缘找到体内的窍吗?”

    “那怎么可能……不是人人都有老夫这样的好运气的。”老人的回答否定了元真的想法,“而且据老夫所知,几百年来靠机缘迈入归真境界的人……只有老夫一个。”

    元真也觉得这个想法不太现实,他不相信人人都能碰到老人这样逆天的机缘。可是如果不靠机缘,那些人如何找到体内的窍?难道他们有什么特殊的法门不成?元真将疑惑的目光转向老人,等待着他的答案。

    见到元真疑惑的目光,老人微笑着为元真解惑,“老夫所知道的归真级强者,除了老夫之外,一共有四人,或许这天底下还有老夫不知道的,但想必也是极少,咱们就先说说这四名归真级强者,当你了解了他们之后,想必也就明白了……

    “这四名强者之中,老夫曾经与其中的三位打过交道,其中一位你应该听说过,就是老夫此次南楚之行所遇到的风老儿……风老儿姓风名律,是南楚第一强者,也是风家的当代家主,风家从建立起到现在已经传承了近四百年,号称第一世家,是当世最为长盛不衰的高门大族。风家以武传家,更以文传世,无论南楚的朝堂还是江湖,风家都拥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元真暗暗吃惊,他不但听说过风老儿,而且还知道老人与风老儿进行了一场长达一个月的以棋论武,最后以老人的胜利而告终,却没有想到这风老儿的来头如此之大。

    “第二位是个和尚……出自小菩提寺,说起小菩提寺,江湖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菩提寺建立六百年,乃天下第一大寺,门下三千弟子,人人兼修佛法武功,寺中不仅有佛法高深的得道高僧,也有武技精湛的护寺武僧,既是佛门圣地,更是白道武林圣地。”

    元真有一种感觉,就好像在听老人讲解一部武侠小说……一般来说,武侠小说中的高手向来少不了出家人,现在和尚已经出现了,不知道下一个是不是道士。

    “有了和尚自然少不了道士……这第三位强者出自太玄门,太玄门位于太玄山,乃道门第一大派,传承至今已有八百余年,门中强者无数,高手如云,虽无天下第一大派之名,却有天下第一大派之实,与小菩提寺并称为两大白道武林圣地。”

    元真无语……

    “至于最后一位归真强者,老夫没有见过他,不过他的大名却早已如雷贯耳……这最后一人出自魔门,魔门的历史源远流长,具体的兴起时间已难以考据,其门下弟子的行踪诡秘难测,甚少在江湖中露面,不过魔门的潜势力惊人,不亚于世间任何一个高门大派……”

    语毕,老人双目微闭,似乎要留给元真一个消化信息的时间。

    马车内寂静下来,只有不断颠簸的马车和外面传来的马蹄声,提醒着他们正在继续前进……元真则陷入了沉思,儒、释、道、魔都已经出现,武侠小说中的势力差不多齐全了,如果不是没有听到任何一个熟悉的名字,元真还以为自己穿到了一个武侠小说中的世界。

    半晌过后,老人睁开双目,问元真:“听老夫讲了这么多,你可有什么想法?”

    沉思片刻,元真抬起头,稚嫩的脸上带着一本正经之色,给人一种违和的感觉。

    “根据侯爷所言,这几个人明显都有一个显赫的出身——太玄门、小菩提寺、风家、魔门,这些门派无一不是高门大派,但是晚辈认为,如果只是出身于高门大派,并不能保证他们一定能够达到归真之境,而且江湖中的高门大派恐怕不仅仅只有这几家吧?

    “比如那个什么长风帮,不也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黑(道)大派吗?为什么他们没有归真级别的强者?晚辈想了想,只能将之归结于传承时间的上面……长风帮虽强,但建立的时间恐怕并不长,而太玄、小菩提寺、风家、魔门,无论是哪一个都传承了数百年之久,底蕴之深厚不是长风帮可以比拟的……”

    “你说得不错。”点了点头,老人的目光上仰,神情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长风帮的实力不亚于这几大门派,但差就差在了传承上面。几百年的时间,风云变幻,改朝换代,不知有多少世家大族和江湖门派消失其中,但几大门派却始终屹立不倒,就这样一代一代传承下来。这些门派中从来不会缺乏强者,而每一个可以冲击归真境界的强者,都会把他们的心得体会记录在册,将这些宝贵的经验留给后人,只要后人不是太过不争气,自然会在其中领悟出一些东西。”

    元真有些感叹,时间的沉淀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让后人可以摸索着继续前行,太玄门、小菩提寺、风家、魔门,这几大门派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不是侥幸,而是一代一代的先辈用鲜血甚至是生命开创出来的……在老人的讲述中,元真仿佛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白发苍苍的背影,坐在静室之中伏案疾书,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将毕生的感悟留给后人。

    老人发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这些宝贵的经验心得,最终汇聚在一起,被编成了一册册的典籍,成为了几大门派的不传之秘,而这些记载着无上武道的宝典,也引发了江湖上无数人的觊觎,老夫……也不例外。”

第二十三章 神力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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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此话一出,元真大吃一惊,他可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原本元真认为凭老人的身份和地位,还有武道上的骄傲和自信,是不屑于做出这种事的,可现在老人却在他的面前,坦言了自己对别家宝物的觊觎,这怎么能不让元真吃惊?

    “有什么好奇怪的?”

    见到元真面露吃惊之色,老人嗤笑了一声,“你不是习武之人,自然对此感受不深,当有一天你达到了老夫的境界时,就会感受到这些无上宝典的诱惑……比如说太玄门的《太玄真解》,里面包含了太玄门历代强者的心血结晶,记载了如何寻找自身的窍,以及找到之后又如何凝练等宝贵经验,对我们这种级别的强者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老夫自认武道修为不弱于任何人,对于如何摸索凝练自身的窍也有独到之处,可是若能得到这样的宝典,那么相互印证之下,将会大大缩短老夫花费在修炼上的时间,所以,老夫动心了,并且将之付诸了行动……”

    经过了这几天的相处,元真已经稍稍了解了老人的性格,老人行事果决,绝不是什么心慈面软之辈,不然也不会统领偌大一个禁卫府……要知道组建禁卫府之时,人手大半是从军中抽调而来,若没有一些手段,如何能管得住那一帮骄兵悍将?而禁卫府的职能,则类似于前世明朝时期的锦衣卫,说直白点,禁卫府就是一个特务机构,而老人就是特务头子。

    其实,元真和老人还算是同行,虽然时代不一样了,但做的都是打击敌人壮大自身的事情,所以对于老人的行事风格,元真并没有什么抵触之心……

    “那还是十年前发生的事,老夫首先去的是太玄山,见到了太玄门掌教紫霄子之后,老夫向他提出借阅《太玄真解》,当然,白看是不可能的,作为交换条件,老夫拿出了这些年对于归真境界的领悟和心得……

    “紫霄子拒绝了老夫的提议,而老夫又志在必得,那么江湖事江湖了,比武就成了最好的解决方法。结果紫霄子不愧为天下第一大派的掌教,对于归真境界的领悟不在老夫之下,二人斗了个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于是老夫与紫霄子约定,虽然你我二人无法分出胜负,但是将来老夫的传人会再上太玄山,向太玄门弟子讨教一番。

    “下了太玄山之后,老夫又直奔小菩提寺而去,到了那里之后,老夫向小菩提寺的智丈禅师提出了相同的条件,借《三世经》一观,结果嘛……与太玄门之行相似,老夫又与智丈禅师做了约定,将来老夫的传人会再上小菩提寺,向他们讨教一番。”说到这里,老人似笑非笑地看了元真一眼,“元真呀……你可要努力了,将来千万不要落了老夫的面子啊……”

    对于尚未正式拜师就多了两个未来的敌人,元真心里并不在意……人生嘛,有挑战才会有乐趣。他只是有些腹诽,你老人家还没有教给我一招一式呢,就先给我树立了两个对手,而且是白道两大武林圣地的弟子,从那里出来的人哪一个不是精英?你老人家还真看得起我……不过心里虽这样想,嘴中说出来的却变了一副样子。

    “侯爷放心,晚辈绝不会给侯爷丢脸……”元真难得狗腿了一把。

    “好……哈哈……好……”

    老人开怀大笑,如果自己的猜想被证实,到时候……紫霄子你个老牛鼻子,还有智丈那个老秃驴,你们就等着瞧吧……

    “可是,晚辈有些不明白,侯爷不是击败了那个南楚风家的风老儿吗?为什么不向他提出交换秘典的要求?”元真疑惑道。

    “那不一样……”老人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老夫与风老儿比拼的是耐力和棋技,属于文斗。若是武斗的话,只要不是生死相搏,短时间内是无法分出胜负的。如果老夫趁机提出交换风家的秘典,那么视秘典为立家之本的风老儿必然会和老夫拼命,老夫即使能胜,想必也会付出很大的代价,风家的大先天剑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其实,十年前老夫上太玄山和菩提寺的时候,并未抱有太大的成功期望,因为每一个门派都将本门秘典视若珍宝,岂可轻易交换出去?而对老夫来说……秘典虽好,但还不至于让老夫死皮赖脸地去求他们……他们同意老夫的提议那是最好的结果,拒绝了也无所谓,正好给了老夫一个与他们交手的借口,要知道归真强者之间的战斗时很难遇到的。

    “在那之后,老夫也想通了……即使没有所谓的秘典又如何?在武道修行上,老夫有自己的自信,既然没有秘典,老夫写出来便是了……虽然比不上大门派的厚度,但是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说不定几百年后,老夫的秘典也成了某个门派的镇山之宝呢?”

    元真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渐渐感觉有些不对劲,回想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不对呀,好像跑题了吧?一开始说的是自己力气异乎常人,怎么现在又是秘典又是几大门派的越说越远了?

    “那个……侯爷说了这么多,又和晚辈身上的力气有什么关系?”元真不由地问道。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老人面上露出笑容,笑得分外灿烂,“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天生开窍之人。”

    元真怔住了,力气大点就是开了窍?难道无数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就这么在他身上出现了?

    “世事就是如此奇妙,有多少入微级的强者绞尽脑汁也做不到的事情,有的人却天生拥有……”

    “晚辈的力气超出常人,就是因为开了窍?”

    老人点了点头,“有的人是一出生便开了窍,有的人是在成长的过程中开了窍,至于开窍的具体原因,则没有人知道,因为窍太神秘了,至今没有人能完全了解,也没有人知道人体内到底有多少个窍……

    “凡是天生开窍之人,多多少少会显示出一些特异之处,比如有的人天生过目不忘,有的人天生神力惊人……过目不忘之人的窍开在头顶,名为‘明慧窍’,像你这样天生神力之人,应该是开了‘神力窍’。当然,由于各大门派都对这方面的信息秘而不宣,所以人体内的窍并没有统一的称呼,这些窍的名字都是老夫自己取的……”

    这个消息对元真来说,算是一个意外之喜,他一直将自己过人的力气当做是穿越的福利,现在看来,应该是元真重生在这个身体上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异变,导致元真开启了“神力窍”。而这也代表着,他将比其他的习武之人先行一步,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很惊喜吧?”老人笑了笑,“像你这样天生开窍之人,有一个算一个,绝对是能让那些高门大派趋之若鹜的弟子人选,没想到却被老夫抢了先。”

第二十四章 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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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敲击声响起,打断了老人与元真的对话,随后一道声音传入马车。

    “督主大人,前面就是黄羊镇了,我们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下?”元真认得这个声音,是禁卫府此行带队护送的都尉李虎。

    “进镇。”老人毫不犹豫地说道,“府卫都好生休息一番,吃饱喝足养精蓄锐,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下午恐怕有一场硬仗要打……”

    “是,督主大人。”李虎打马而去,车队随之转向,一路浩浩荡荡驶入了黄羊镇。

    寻到了一间酒楼之后,禁卫府诸人停在了酒楼门前,马车的门帘掀开,却只有元真一人下了车。老人坐在马车里,眼角余光透过门帘的缝隙一扫,发现一道窥视的目光在街角处一闪而逝,老人的嘴角不由微微上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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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嗡——”

    阴凉的树林里,四处飞舞的蚊虫搅得人心烦意乱,刘胡子靠坐在一棵树下,膝上横放着一把大刀,大刀长近四尺,细密的花纹刻在黝黑的刀身上,组成了一幅幅野兽的图案。刘胡子一边抚摸着刀身上细密的花纹,一边感觉着身边不停打转儿的蚊子,他的身体一动不动,似乎故意引诱着蚊子上钩……

    片刻之后,一只蚊子似乎觉得眼前之人不具备什么危险性,嗡嗡地转悠了几圈,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刘胡子握刀的右手之上。可是这只蚊子尚不及饱餐一顿,就被一股突然勃发的真气震落。

    “他娘的……”刘胡子看着周围满地的蚊子尸体,嘴里嘟嘟囔囔骂着……昨日有消息从城里传出,说是雷文豹将于今日押送京城,许护法召集众人商议了一番,最后选择了这座密林作为埋伏地点。此处距离府城不过十几里,是淮州前往豫州的必经之路,禁卫府的车队不论是走水路还是陆路,都一定会经过这里,所以一大早许护法便带领众人来到密林,准备给禁卫府来一个出其不意。

    想到这里,刘胡子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区区十几里路而已,以车队的速度一个时辰便可以抵达,可是那帮家伙竟然磨磨蹭蹭了小半日,非但如此,刚才又有惊雷堂的探子来报,说禁卫府的车队拐进了黄羊镇,而且全体进了酒楼……这大中午的,凭什么禁卫府那帮家伙跑进了镇子里大吃大喝,老子却要在这里喂蚊子?

    目光扫过密林,刘胡子的周围有稀稀拉拉的四五十条身影,俱都是黑衣打扮,此时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嬉笑怒骂的,有倒头大睡的,还有三两拨聚众赌博的,江湖人视若性命的武器被随手扔在一边,散落了一地……看到这一幕,刘胡子心中冷笑,真是一群废物,如果他烈风堂的部下也如此模样,他刘胡子非拨了他们的皮不可。

    其实细想起来也不难理解……这些年来惊雷堂掌握着贩盐之利,虽说大部分利益都要上缴,但肯定会有一部分留在自己手上,这就造成了惊雷堂从上到下,个个都肥得流油……人一有钱就成了大爷,不但过惯了好日子,还把江湖人的血性丢了个一干二净,变得散漫无比……你看看那些人凸起的肚子,哪还像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刘胡子恨不得替雷文虎好好地操练他们一番。

    难怪惊雷堂被淮州监察司打压地翻不起身,雷文虎还有脸向帮里叫屈,嚷嚷着什么惊雷堂实力最弱,堂中的强者太少……都他娘的扯淡,刘胡子对此嗤之以鼻,难道淮州监察司强者就多了吗?不也就是那么几个?要让刘胡子来说,惊雷堂目前的不利处境,纯粹都是他们自找的……

    越想越来气,刘胡子忍不住“腾”地站起身,坐在一旁的许护法等人纷纷转头,目光中带有询问之意,刘胡子这才想起此处不是烈风堂,还轮不到他来做主,不由一口气闷在胸口,悻悻然地坐了回去。

    几个人被刘胡子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雷文虎心里最着急,早就有些坐不住了,见到刘胡子这般动作,还以为他为雷文豹心急……有些感激地望了刘胡子一眼,雷文虎心中想道:“这个刘胡子虽然和文豹有隙,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很识大体的,先前还真是小瞧了他。”

    坐在最边上的何远低头沉思,紧皱的眉头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有松开过,他一向小心谨慎,而刚才探子传来的消息让他的心中起疑……

    “也许是何某多虑了,何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但又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各位,难道你们不觉得禁卫府有些反常吗?”

    “哪里反常?”雷文虎急急问道,他现在就怕事情出什么岔子。

    “禁卫府的押送队伍……有些反常。”何远对几人说出心中的疑虑,“李元图武功平平,有他没他都无所谓,但是胡天行和赵无极呢?他们两个为什么不在押送队伍中?就算二人不能同时出现在车队里,但至少应该有一个吧?以何某对李元图的了解,他肯定能猜出我们会在半路上对车队下手,但他却将胡天行和赵无极留在了府城,难道李元图对那个神秘的宗师级强者那么有信心?而且根据探子的回报,他在黄羊镇里并没有看到那位宗师级强者露面,从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个小孩和四个侍女,那个宗师又在哪?”

    何远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那位中年书生也紧跟着补充道:“还有一点疑问,禁卫府的车队里确实有一辆囚车,但却被黑布牢牢地遮盖住了,里面是否真的关押着雷副堂主,我们谁也不清楚……”

    众人都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江湖了,这些问题自然都有所察觉,但却没有何远想得深,或者说即使想到了也未必在乎,因为他们的实力太强大,对敌人一直怀有轻视之心,一个宗师四个先天,这样的实力不是淮州监察司所能抵挡的。

    “难道真的是禁卫府的圈套?”刘胡子嚷嚷,他对救出雷文豹一直抱着不情愿的态度,只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救,如果就这样撤回去……那才合了他的心意。

    在座的众人一直是低声说话,可是刘胡子这么一嚷嚷,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密林里顿时一片寂静。四周的惊雷堂帮众,不论是聊天打屁的还是聚众赌博的,都纷纷扭头看向这边,刘胡子的嗓门很大,他们都听到了那句话,一想到有可能是禁卫府的圈套,有的帮众面上已经露出畏缩的神色。

    “你胡说些什么?”雷文虎见有人萌生退意,顿时急了,“这不可能是禁卫府的圈套,李元图自以为有了一个宗师级的强者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怎么可能想到护法大人已经赶到了我们这里,他又不是神仙……”

    刘胡子冷笑一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时候让我们给你兄弟做陪葬不成?”

    “行了,都给我闭嘴!”

    一直保持沉默的许护法低喝一声,缓缓地站起身来,严厉的目光扫过诸人,如同当头洒下了一盆雪水,让心头冒火的几人冷静了下来。许护法心中暗叹,长风九堂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不光是惊雷堂与烈风堂不和,就是实力最强的青锋堂与赤练堂也彼此看不顺眼,可是帮主大人却对这些视而不见,整天为了追求那虚无缥缈的归真之境而沉浸在修炼之中。如果长时间这样下去,长风帮前景堪忧啊……

    密林中鸦雀无声,许护法知道眼前的几人各怀心思,雷文虎对此次的行动最积极,刘胡子不想救,中年书生则是无所谓,何远嘛……恐怕也是不情愿,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整理了一下思绪,许护法面色肃杀,用极其冰冷的语气开了口。

    “把你们那点小心思收起来,这不仅仅是惊雷堂的事,也不是你们某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长风帮的事。此次行动的结果关乎整个长风帮的脸面,本座希望各位能够齐心协力,如果谁拖了后腿,可不要怪本座不讲情面,请他到帮主面前走上一遭……老夫言尽于此,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第二十五章 不按套路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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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座言尽于此,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话音一落,许护法便开始闭目养神,为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大战做准备。他知道这些人最怕什么,虽然自己的武功比他们更强,在帮中的地位比他们更高,他们不敢轻易得罪自己,但是江湖中人最是桀骜不驯,嘴里虽然答应了你,心里恐怕却另有想法。可是在长风帮中,有一个人的命令是所有人都不敢违抗的,那就是长风帮的帮主大人。现在许护法将帮主大人抬了出来,料他们也不敢阳奉阴违。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沉默不语……虽然这几年帮主不怎么管事了,但往日的积威仍在,一想到要面对帮主那犀利的目光……众人额头的冷汗不由自主地泌了出来,暗忖这趟差事是必须要尽心尽力了。雷文虎则是心中大喜,这下便不用担心几人敷衍了事了。

    那些惊雷堂的帮众见到护法大人和几位堂主的脸色如此严肃,也不敢再大声喧哗,聚众赌博的人散了摊子,嬉笑的人将声音压得极小,还有刚睡醒不明所以的帮众,正要出声询问发生了何事,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捂住了嘴……

    密林中陷入了沉闷压抑之中,而且这种沉闷压抑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午后。

    “来了……他们来了……”

    一声惊呼打破了沉闷,一名探子飞掠而入,密林里的人“呼啦啦”全都站了起来,急忙去捡拾自己的武器,林中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杂乱的金属摩擦声和低声咒骂。雷文虎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这帮兔崽子们真不给自己长脸,看来平时太纵容他们了。

    “一群乌合之众……”刘胡子心中冷笑,假如双方拉出数量相同的人马,烈风堂可以将惊雷堂打得落花流水。

    “走,去看看。”许护法率先移步,带领众人来到密林边缘,目光透过茂密的杂草向来路望去。

    淮州多平原而少山地,视线可以延伸出极远,只见一座小丘之后有灰尘扬起,片刻后,一名黑衣骑士率先奔腾而出,紧随其后的便是一列长长的车队,黑黝黝的马车上两面旗帜猎猎飞舞,拉车的骏马不时仰脖长嘶,二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府卫簇拥着马车席卷而来。但听得蹄声如雷,人似虎,马如龙,人既矫捷,马亦雄健,整个车队挟带着一路的轰鸣而至,人数虽不多,气势之雄壮,却犹如千军万马一般。

    密林中的惊雷堂帮众哑然失声,似被来者的气势震住了魂魄,雷文虎低吼了一声,几十名帮众才纷纷醒悟过来,连忙伏低身体隐蔽身形,不少人眼中却有瑟缩之意闪过……雷文虎满面阴霾,幸亏行动的主力不是这些没用的东西,待救出文豹后,定要狠狠地操练他们一番……

    禁卫府的车队越来越近,许护法紧紧盯着第一辆马车,由于距离尚未进入感知范围,他还不能确定对方的宗师级强者就在其中,但看那诸多府卫的阵势,隐隐约约将打头的马车围在中心,而且许护法的感觉告诉自己,对方就在那辆马车之中。

    与此同时,禁卫府车队之中,老人轻声道:“来了……”

    “哪边?”元真问道。

    老人指了一下右手边的车窗,嘴唇开合了几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元真“吱嘎”一声将弩弓上弦,搭上一支弩箭,将闪烁着寒光的箭头伸出了窗外。这家伙的威力强劲,是对付那些高来高去江湖人的有力武器。

    车队的前方,都尉李虎纵马疾行,他的面色突然一变,督主大人的声音传入耳内,李虎不禁打量了前方的道路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陷阱吗?可惜此处地势平坦,处处都可以跑马,车队完全可以脱离官道而行,你们的布置要做无用功了……不过,若是没有督主大人的提醒,恐怕真得吃上一个大亏。

    李虎扭头对身后的府卫们做了几个手势,诸府卫点头表示明白,李虎左手轻扯马缰,如果有人能在空中观察,就会发现整个车队依然在疾驰,但却逐渐靠向了官道的左侧。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前方道路两旁的草地突然翻起,几个彪形大汉从中跃出,随之升起的是横贯道路的绳索,一条,两条,三条,如同铁索横江般将官道彻底截断……这是惊雷堂早就布置好的绊马索,如果禁卫府的车队就这么撞上去,一定会摔个人仰马翻……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禁卫府一方早有准备,就在草地翻起的同时,李虎猛地一扯马缰,胯下骏马发出一声嘶鸣,四腿肌肉贲起,四蹄翻动,蓦地来了个大转弯,险之又险地擦着一名大汉的身体冲出了官道。

    那名大汉茫然无措,对方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原本想象中的人仰马翻并没有出现,望着与他擦身而过的李虎,大汉眼神惊恐,他看到了对方脸上的讥讽,眼前有一道寒光闪过,大汉觉得颈间一凉,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无头的尸体还在喷射着鲜血,车队从一旁呼啸而过,“噗噗噗噗”一排弩箭飙射而出,将其余几个还傻愣愣扯着绊马索的人扎成了刺猬。元真也射了一箭,不过他很不满意,由于马车冲出官道时发生了剧烈地颠簸,那一箭射得又高又飘,打了个高射炮。

    “拦住他们!”

    密林中传出又惊又怒的声音,五条身影飞射而出,许护法带领着众强者直扑禁卫府的车队。事先布置好的绊马索没有拦住对方,如果禁卫府一行人想跑的话,靠普通帮众的两条腿根本追不上对方的四条腿,所以只能靠他们这些强者了……

    在他们的身后,几十名惊雷堂帮众一窝蜂涌出了树林,一边举着武器一边嚎叫着冲向车队,有些帮众心中不情不愿,刚才那一幕让他们对府卫的彪悍有了最直观的印象,但在几个头目的厉声催促下,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往前冲,不少人心中仍旧心惊胆颤,不时去看那几个倒在地上的“刺猬”。

    禁卫府的车队已经狂奔出去老远,但这点距离对于一个强者来说算不得什么,前方的车队在旷野中掀起滚滚烟尘,拼命地狂奔,却难以甩开身后的敌人……许护法等人提气轻身,脚不沾尘,身形闪动之间,与车队的距离不断地拉近,但他们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这一番狂追之下,身后的惊雷堂帮众倒是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追逐当中,前方的车队突然传出一声叱喝,随后出现的奇异情景,让许护法等人难以理解……只见前方的四辆马车和黑布囚车逐渐降低了速度,而那二十余名府卫却突然提速,抛弃了他们一直保护的车队,在广阔的旷野上画了一个潇洒的大弧线,踩踏着滚滚雷声,冲向了落在最后的惊雷堂帮众。

    许护法心中一惊,中计了,身后的惊雷堂帮众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尽管在人数上占优,但肯定难以抵挡这些曾在军中效力过的府卫,于是一边飞掠一边吩咐何远道:“何副堂主,你快……”

    话说到一半,许护法骇然变色,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股使他不寒而栗的气机从车队之中升起,那气机仿佛铺天盖地一般,如山岳般笼罩下来,将他们牢牢锁定。

第二十六章 完胜

    (如果觉得本书还可以,就顺手收了吧,谢谢大家!)

    辽阔的旷野,二十余名府卫在大地上画出了一条美妙的弧线,即便是处于高速的驰骋中,队形仍然不见混乱,这一切都显现出他们的弓马娴熟,训练有素……

    大赵军旅甲天下,这句话不是吹嘘,而是靠实打实的战绩赢来的,几十年的浴血征战,北拒胡马,南压楚国,赵人虽然付出了鲜血与生命,但也造就了一支支善战的劲旅。

    狂风从身边吹过,掀起了骑士们的衣袂,李虎一马当先,面上带有一丝兴奋之色。他身后的府卫大都是从军中选拔而来,大赵军队本就能征惯战,能被选拔入府的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别说是惊雷堂那群乌合之众,就算是面对草原上的胡人,他也有信心一击而溃。

    身下的战马打着响鼻,好像感受到了主人的兴奋,一路撒了欢似的狂奔,李虎纵马在广袤的大地上驰骋,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军中岁月,已经很久不曾有过的豪情熊熊燃起,将他烧的热血沸腾,李虎不由张大嘴,一股在胸中激荡的气流喷薄而出。

    “儿郎们,随我杀敌——”

    “杀——”府卫们同时发出了一声嘶吼,区区二十余人的声音,汇聚起来却直冲云霄,无边的杀气在四野回荡。高速的冲锋中,阵型逐渐变成了锋矢,李虎就是那个箭头,马蹄声如雷般轰鸣,骑士们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了惊雷堂帮众。

    大地仿佛在颤动,望着黑云一般压来的禁卫府骑士,惊雷堂帮众面如土色,他们何曾见过此等情景?没错,他们都擅长好勇斗狠,擅长街头械斗,但和眼前的一切比起来,以往的所作所为都不值一提,对方那狂暴的气势告诉他们,凡是胆敢阻挡在前的人,都会被碾压成粉。

    绝望的气息蔓延开来,有胆小的帮众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忍不住偷偷开溜,可是为时已晚,府卫的冲锋速度已经提到极限,短短的几十丈距离眨眼即过,随着李虎的厉声大喝,一排箭雨从锋矢阵中激射而出。

    “噗噗噗噗——”一阵箭矢入肉声,十数名惊雷堂帮众被强劲的弩箭贯倒在地,惨嚎不已。可是他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府卫的锋矢阵紧随着箭雨冲撞而入,如同惊涛拍岸一般,激荡起一片血花,首当其冲的惊雷堂帮众被连人带马撞在身上,那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们筋断骨折,倒飞出去。

    府卫们借着马速挥出横刀,一道道刀光扬起,带起一蓬蓬鲜血和残肢断臂,战马的嘶叫声,兵器的碰撞声,府卫的喊杀声,帮众的惨叫声,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在一瞬间混合成了巨大的声浪,冲击着人的神经。

    然而下一刻,这些声音都消失了,因为府卫的锋矢阵只是一瞬间就将惊雷堂的队形冲了个对穿,身上染满了鲜血的府卫们面带杀气,勒马掉头准备再来一次冲锋,却发现惊雷堂帮众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

    “投降……我们投降……官爷饶命……饶命啊……”

    几个侥幸逃得性命的惊雷堂帮众心胆俱丧,提不起半点抵抗之心,见状连忙扔下手中的武器,不顾脚下已经血流成河,跪倒在地连连叩头,乞求饶得性命……四周哀鸿遍野,到处都是低声呻吟和呼痛之声,片刻前还活蹦乱跳的四五十个人,现在已经变成了满地的尸体。

    “不堪一击……”李虎勒马,虽然还是周身杀气沸腾,却不再动手。几个求饶的惊雷堂帮众终于松了一口大气,暗暗庆幸不已。

    李虎懒得管他们,他的目光已经望向了马车那边……

    ……

    ……

    许护法等人面色凝重,紧紧地盯着前面的马车,身后有一声声惨叫不断传入耳中,虽然明知道那些惊雷堂帮众正惨遭屠戮,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那铺天盖地的气机已将他们牢牢锁定,让他们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其余几人还好,虽然也感到了压力,也看到了许护法凝重的神色,但他们毕竟要比许护法差上一个境界,只是以为马车里的人修为或许比许护法更加高深,但他们这一方可是有五个人啊……而且是一个宗师境界,四个先天境界,如此强大的实力,难道还不能和对方拼一下吗?

    许护法的想法却和他们不同,他的武道境界更高,在宗师境界已经浸淫多年,感受也就更加深刻……此前他一直用感知探寻禁卫府的车队,大致掌握了其中的情形,第一架马车和第二架马车确实有人,但都比较弱小。囚车里那个明显气息不足的呼吸,想必就是负了重伤的雷文豹了,但许护法一直寻找的宗师级强者却始终不见影踪。

    此时他的心中已经萌生退意,因为马车中突然爆发的气机证明他的判断错误,而且那个人的气机带给他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深沉,厚重,强大到难以想象,这样的气机不要说见识过,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他曾经对帮主大人的武道修为叹为观止,可是帮主大人也难以做到这样的程度吧?帮主已经是入微境界的人了,连帮主大人都难以做到的事情,莫非……

    想到这里,许护法只觉一股凉气直冲头顶,心里哇凉哇凉的,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就在此时,车帘缓缓掀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从中走出,许护法看着这位和他年龄差不多的老人,心中一怔,旋即想到了什么,面色突然变得无比恐惧……

    “上!”

    许护法大喝一声,自己却转头飞奔而去,一股潜劲无声无息从身后追击而至,他头也不回地一掌按去,“砰”的一声闷响,许护法一口血箭喷出,已然身负重伤,身形却加速向前飞去。他全身气血沸腾,激发了体内所有潜力,飞遁的身形已近模糊,虽然这样做免不了会元气大伤,但此时许护法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顶多以后寻个隐秘之处修养个一年半载,也比此时丢了性命要好……

    许护法全力飞奔,不敢有任何保留,唯恐那人会追杀自己,不过想到有那几个替死鬼,心中稍稍安定下来。此行任务虽然失败,但想必不会有人嘲笑于他,帮主大人也不会怪罪自己,有那个变态之人在,就算是帮主亲至,恐怕也会做出和自己同样的选择。

    老人诧异地望了许护法的背影一眼,心中为对方的果决赞叹,却没有追上去,只是对冲过来的四人冷笑一声。

    四人从未见过老人,不疑有他,听了许护法的命令便扑了上来,此时发现不妥已经晚了,首先倒霉的是冲在最前的雷文虎,他心急救自己的兄弟,急吼吼地冲了上来,却见老人对他一指点出……

    “轰——”

    巨炮再一次轰鸣,马车中观战的元真又听到了雷音滚滚,毫无疑问的,雷文虎的下场和他兄弟相同,被一指轰出去老远,啪叽一声摔在地上昏迷过去。

    第二个倒霉的是中年书生,他的双掌如穿花蝴蝶般攻向老人,但是一向淡定从容的脸色已经剧变,可惜此时收手已经来不及了……老人的大袖如同鞭子一样抽了过去,像抽陀螺一样将中年书生抽得旋转起来,在地上转了七八圈,“扑通”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许护法已经逃了,刘胡子和何远哪里还不明白遇到了惹不起的大人物,两人立刻抽身而去。老人也不追,只是双手齐出,遥遥击出两拳,两股无形的拳劲分袭二人而去……或许是老人手下留情,或许是有奇迹发生,二人竟然抵挡住了老人的拳劲,只是口喷鲜血身负重伤,分别往不同的方向亡命逃去……

    待得刘胡子与何远逃得远了,元真跳下马车,走到了老人身边,问道:“侯爷为何手下留情?”以老人的武道修为,想要留下这二人易如反掌,但老人却放过了他们,也不知有何意图……

    “老夫可不是心慈手软,他们……”老人指了指地上昏迷的雷文虎和中年书生,笑着解释道:“他们二人一个是惊雷堂的堂主,一个是烈风堂的堂主,跑的那两个是副堂主。即便老夫将他们一网打尽,长风帮转头又会派来新的堂主,那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还不如留着他们,让他们心存恐惧,以后做事也会收敛一些。”

    想不到老人还有这样的深意,元真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督主大人。”一阵马蹄声响起,都尉李虎飞奔而来。

    “战况如何?”

    “无阵亡……”李虎下马施礼,“就是重伤一人,还有两人轻伤。”

    “嗯。”老人点了点头,“打扫战场,然后出发。”

    “是!”

    ……

    ……

    十七里铺外,一道灰色的身影疾速划过,冲入了镇子,三闪两闪避过行人,进入了一间宅院之内。然而宅院中的情景却让这人大吃一惊,先前还算精美的房舍如同狂风过境一般,变成了一片残桓断壁,院中一片凌乱,地面上还有尚未干透的血迹……这人动作迅速,很快就将宅院里里外外探了一遍,最后从一座水井中揪出一个人来。

    “许护法……”那人在井水里浸得瑟瑟发抖,见到来人就好像看到了亲人一般,哭嚎道,“许护法,今日李元图趁你和堂主不在,带人抄了咱们的老窝……”

    “什么?”

    许护法一股邪火攻心,本就有伤的他忍不住喷出一口逆血,面色变幻不定,最终却颓然摇头,自己身负重伤,即使强压伤势杀入淮州府城,也未必能在李元图那里讨得了好,何况他现在恐惧至极,不知那个人会不会回到府城……罢了罢了,还是找个地方养伤去吧……

    原本叱咤一方的护法大人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身形萧索地跃出宅院,消失得无形无踪。

第二十七章 黑与白

    许护法做出了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因为老人所在的押送车队于当日返回了淮州府城,如果许护法一时冲动杀进了监察司,那么等待他的将是一场悲剧。

    押送车队原路返回的原因很简单——囚车不足,出城的时候只有一辆关押着雷文豹的囚车,现在又多了雷文虎和中年书生二人……虽说可以把他们三个一起塞入囚车之中,可是人家好歹也是一堂之主,怎么也得配个单间不是?

    当车队抵达监察司衙署,天色已黑,不久,李元图闻讯急匆匆地赶来拜见老人,他今日忙得可谓是焦头烂额,从早上开始到现在连顿饭都顾不上吃。

    自从几日前和老人定下了调虎离山之计,淮州监察司上上下下一直做着准备……惊雷堂的主堂一向秘不示人,很少有外人知道主堂的具体位置。他们自以为藏得隐秘,哪想到在禁卫府强大的情报能力下,主堂和其他几处分堂的位置早已被李元图摸得清清楚楚,只是因为李元图手中实力不足,一直没有发动罢了。

    许护法等人一心考虑着劫囚,却不曾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他们带着人马离开之后,李元图,赵无极和胡天行三人各自带队,直扑惊雷堂主堂和其他几处分堂,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将之彻底拔除,于是便有了许护法回到主堂,入眼尽是残桓断壁的那一幕。

    淮州府大牢已经人满为患,此次攻打惊雷堂,除了诛除了一些穷凶极恶,负隅顽抗之人,其他的惊雷堂帮众或者投降,或者活捉,二百余人往牢里一塞,原本尚算空荡的大牢立刻变得拥挤不堪,而如何处理这些帮众也是一件让人头痛的事……

    衙署正堂,老人正有滋有味地品着茶水,每每喝下一口,都会闭目回味一番。元真坐在一旁,面前也摆放着一盏雾气升腾的茶,他发现这个未来的师父非常喜爱喝茶,几乎到了茶不离手的地步。前世的元真喝过酒,喝过咖啡,喝过可乐,也喝过灌装的茶饮料,就是很少喝这种用热水冲泡的茶叶。

    “喝茶是一种生活方式,看来我也要学会如何品茶……”盯着面前的茶水,元真端起来闷了一口,闭上双眼,装模作样地回味起来。

    “这么说……侯爷放过了何远与刘胡子二人?”

    李元图正襟危坐,脸上难掩疲惫之色,听李虎描述了一番路上所发生的事情,沉思了片刻,微微沉吟道,“何远这个人……属下倒是有一些了解,雷家兄弟张扬跋扈,把持了惊雷堂的大部分事务,使惊雷堂几乎变成了一言堂。何远为人谨小慎微,观之势大,知道自己斗不过他们,索性便做了泥胎木塑,在堂中事务上几乎不发一言。他表面虽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心里必是有些不甘心的。

    “此次雷家兄弟落难,正是何远翻身的最好时机,他是惊雷堂的副堂主,对堂中事务熟悉之极,雷家兄弟这一去,他便是堂主的最有力人选……若是何远能坐上堂主之位,以他的小心谨慎,想必惊雷堂不会像先前那般行事嚣张,这淮州地界倒是可以平静一阵子了。侯爷捉雷文虎而纵何远,此举简直是神来之笔,高明之极,属下佩服之至……”

    李元图乃马屁界的归真级高手,先不管老人的决定正确与否,奉承之言却是一定要说,即便老人做了错误的决定,他也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错误的说成正确的……

    奉承话人人爱听,老人也不例外。李元图处事圆滑,又是从小吏做起,每天迎来送往,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时间一长,拍马屁甚至成了他性格中的一部分,如果每天不让李元图说几句奉承话,他就会浑身不自在。不过,老人看重的可不是李元图拍马屁的功夫,而是他的能力。

    “至于刘胡子嘛,他是烈风堂的,烈风堂的势力大都在青州,属下对他了解得不多……”说到这里,李元图嘿嘿一笑,“……这一次烈风堂主陷在了淮州,恐怕青州监察司的那几个家伙会乐得合不拢嘴,这多亏了侯爷的英明神武,他们得多多感谢侯爷才是。”

    有一句话李元图没明着说,就如惊雷堂和淮州监察司的关系一样,烈风堂与青州监察司也是老对手了。对于中年书生落入了禁卫府手中,青州监察司那几位头头脑脑自然是高兴的,但高兴之余恐怕还有几分失落……自己的老对手在淮州遭了难,却从头到尾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若说心中没有几分懊恼那是假的,看来烈风堂在此后的一段时间内要倒霉了,青州的那几个家伙肯定会把怒火发泄到烈风堂头上……

    “净说些无用的。“老人无奈地斥了一句,旋即又问道,“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李元图闻言面色一整,收敛了笑意,肃然道,“尚算顺利……这一次惊雷堂可谓元气大伤,府城周围的势力基本上不复存在。属下带人摧毁了他们的主堂和四个分堂,一共击杀负隅顽抗者四十余名,还有大概二百人被投入大牢,只是如何去处置他们,倒是让属下有些犯难,这人数……太多了些……”

    “有什么好犯难的?”老人冷冷一笑,言语中似乎带着刺骨的冷风,“……该砍头的砍头,该流放的流放,该徒刑的徒刑,人数多又如何?这一次的行动,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长风帮以及天下黑(道)势力,现在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群雄混战,任由他们胡作非为的年代了。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禁卫府可以容忍黑(道)势力的存在,但他们必须安分一些,否则,禁卫府不介意拿他们开刀……”

    行事如雷霆霹雳,该狠时绝不手软,这就是老人的脾性,非常对元真的胃口,如此行事风格难免被说成心狠手辣,但对于敌人却是非常有效的震慑。

    至于老人所说的容忍,元真能理解,今日除掉一个长风帮,或许明日又会崛起个某某帮,自古以来黑(道)势力便屡禁不绝,想要完全清除是不太可能的……所以禁卫府只能将黑(道)势力压制到一定程度,不让他们造成太大的破坏。

    通过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坐在老人身旁的元真一直很惊讶,惊讶于大赵的黑(道)势力是如此的庞大……就拿元真有些了解的惊雷堂来说,光是主堂和几个府城周边的分堂就有近三百人,而惊雷堂的势力遍布淮州,其他府县肯定还有人马驻扎,这样一来,惊雷堂上到堂主下到喽啰,加在一起恐怕会超过千人……

    惊雷堂只是长风九堂之一,而且在其中排名垫底,那么整个长风帮有多少人?元真有些理解李元图为何总喊着人手不足了……

    禁卫府不是单纯的打黑府,它的职权范围很广,其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收集情报。比如淮州这样的边境州府,与南方的楚国仅有一江之隔,大赵和南楚表面维持着和平,但国与国之间的事……所以为了侦知楚国的情报,淮州监察司不得不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力量分散之后,难免对自家后院闹腾的惊雷堂有些捉襟见肘。

    元真想来想去,觉得这个世界的黑(道)势力和前世还是有些区别的,这个区别就在于个人武力的强大……自古侠以武犯禁,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习武之人普遍拥有高出常人的武力,而习武之人犯了罪,官府却难以将这些身怀绝技之人绳之以法。

    一些武人逐渐发现,即使他们践踏了朝廷的律法,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于是,他们变的蔑视律法,在缺乏有效的约束下,他们开始肆意妄为,强取豪夺,将痛苦加诸于他人之上。在这个过程中,为了和官府对抗,也为了彼此之间的争斗,他们聚合在一起,组成一股股势力,也就形成了所谓的黑(道)。

    但是,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有其对立的一面,就像有黑就有白,有光明就有黑暗,无恶不作的习武之人自有心存善良的习武之人去对付。同样是一群习武的人,他们看不惯恶人们的所作所为,觉得不应该靠着武力恃强凌弱,便开始自发地阻止对方。

    于是,双方的对抗开始了,白道与黑(道)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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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朝廷律法与江湖规矩

    (愁死我了,上一章写得真tm混乱。)

    黑与白构成了整个江湖的基础,他们有一套独立于朝廷律法之外,只属于江湖人的行事准则。与编修成册的《大赵律》不同,没人将这套准则形于纸上,但它却始终存在着,只要你踏入江湖,就必须遵守各种各样的江湖规矩,因为它已经深入到每个江湖人的心中。

    说起来好像挺复杂,可是在元真看来,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他们都是习武之人,那么所谓的江湖规矩其实就是四个字——强者为尊。

    大赵的建立花费了三十余年,其中也借助了不少江湖人的力量,身为大赵武宁侯、禁卫府大都督的老人就是最好的明证。正因为有过接触,所以才会了解江湖势力的强大,当今陛下是位马上皇帝,雄才大略自不必说,这样的人基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强势和不容挑衅。虽然打天下的过程中利用了江湖势力,那些追随他的江湖人也已经功成名就,但如今天下已太平,强势的皇帝又怎能容忍一股强大的势力游离于视线之外?

    皇帝想要掌控江湖势力,即使不能完全掌控,也要让他们按照朝廷的规矩办事。但想让江湖人不触犯律法……太难了,就算是普通百姓也会时常发生盗窃或者杀人的事件,何况是好勇斗狠,彼此关系错综复杂的江湖人……

    江湖中每天都有仇杀发生,打家劫舍更是家常便饭,甚至一言不合屠人满门的都有,让素来桀骜不驯,我行我素的江湖人受此约束,还不如让他们回家种田,可是回家种田的江湖人还是江湖人吗?

    这是朝廷律法与江湖规矩之间的冲突,元真认为禁卫府和江湖势力的矛盾就在于此……

    禁卫府:“你们要遵守朝廷律法。”

    江湖人:“那不行,我们有自己的规矩。”

    禁卫府:“胆敢触犯律法者,我必惩之。”

    江湖人:“你算老几?”

    禁卫府:“我说真的。”

    江湖人:“来试试啊……”

    禁卫府:“试试就试试。”

    一方秉承着皇帝的意志,一方有着自己的坚持,冲突就这样发生了,就如同禁卫府和惊雷堂之间的战斗……这样的冲突还会延续下去,但是元真并不认为会永远继续下去,虽然目前禁卫府与江湖势力斗得很凶,但是到了最后,双方必然会达成一定的妥协:禁卫府不再对江湖人过分逼迫,而江湖人不再肆无忌惮的行事,双方都不会轻易突破对方的底线。

    当然,这些都是元真自己的分析,也许显得有些浅薄。天地很大,江湖也很大,淮州只是大赵的一个州,惊雷堂也只是长风帮的一个堂,外面的世界很广阔,他对整个江湖还缺乏足够的了解。不仅如此,元真对于禁卫府的了解也仅仅是冰山一角,他目前所接触的都是禁卫府的江湖事务,但这决不是禁卫府最主要的职责。相信随着元真走出淮州,离那个权力中心越来越近,无论是禁卫府还是江湖,他都会掌握得更加透彻。

    元真出神期间,正堂内的谈话已经接近尾声,李元图今日来回奔波,先是率领府卫突袭了惊雷堂,然后又马不停蹄赶回衙署,还要处理二百来个俘虏,实在是忙得一塌糊涂。看着李元图憔悴的脸色,老人知道他今日累得狠了,便下了逐客令。

    “不要太过劳累,回去歇息吧,老夫早就告诉过你,让你好好练武,要是能达到先天境界,脸色也不至于如此得难看。”

    “呵呵,侯爷知道属下志不在此……”李元图讪讪一笑,又用力拍了拍肚子,抖动的肥肉如同波浪一般,“……属下心宽体胖的,正愁着怎么瘦下来呢,就是劳累一些也不碍事。”

    “随便你吧……”

    老人又与李元图聊了几句,然后就把他赶走了。直到李元图的背影消失,老人方才转头对元真道:“咱们会在淮州府多待几天。”

    元真疑惑地挑了挑眉。

    老人解释道:“老夫露了相,想必没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再来劫囚……既然没必要跟着车队,过几天你我单独上路。”

    “可是为何过几日再上路?”

    “去看人头滚滚!”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杀机,盯着元真的眼睛,缓缓说道,“有没有这个胆量?”

    元真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对“杀人”二字表示毫无压力。

    此时天色已晚,老人和元真俱都回房歇息,待到第二天,元真明白了老人说的“看人头滚滚”是何意……

    禁卫府淮州监察司一大早便在衙署前贴了一张告示,元真对于古文并不精通,但也能勉强读懂其中的意思。告示上大致的内容如下:

    “建元二年十月初八,一伙惊雷堂歹人闯进淮州府城,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虽然监察司将其诛杀,但也给城里的居民造成了极大的损失。监察司不能容忍歹人如此嚣张,经过几天周密的侦查,监察司终于找到了这伙歹人的巢穴,并于昨日将剩余的歹人尽数缉拿归案。监察司将严惩这批歹人,城中百姓如有冤屈,欢迎前去府尹衙门告发,希望各位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最后,监察司郑重承诺,将严厉打击一切不法之徒,努力为大家营造一个和谐的环境。”

    告示当然不可能这么写,这些内容都是元真根据告示上的文言文自己解读出来的意思,当他看完这张告示后,心中不由感叹。

    “不分年代,不分国界,甚至跨越了时空,官话套话都永远存在啊……”

    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城中的百姓顿时沸腾了。惊雷堂的帮众往日可没少祸害百姓,尤其是在大赵建立之前,势力尚未囊括淮州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惊雷堂真可谓是横行霸道,给百姓造成的损害比现在要远远高出十倍不止,虽然后来大赵将淮州纳入版图,惊雷堂收敛了许多,可是往日的积怨一直存在百姓心头,当禁卫府的告示一贴,这种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

    禁卫府此举可谓是大快人心,接下来的几日,元真见识到了淮州百姓对惊雷堂的恨意,不仅仅是城中的百姓,周边县镇的百姓得到消息后也纷纷前来,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孀居在家的寡妇,还有年纪幼小的孩童,一时间,府尹衙门的大堂中尽是哭诉之声。

    府尹大人面色阴沉,端坐在大堂之上,耳边响彻着堂下之人愤怒的声音,几名刀笔吏伏在案上奋笔疾书……

    “大人,小人的兄弟三年前死于惊雷堂歹人之手,小人记得歹人的名字,他叫李四……”

    “大人,老朽的儿子前些年被歹人打成重伤,之后一直瘫痪在床……”

    “大人,学生的妻子被惊雷堂歹人凌辱致死,大人要给学生做主啊……”

    “大人……”

    一桩桩,一件件,几名刀笔吏忙得满头大汗,惊雷堂如同一条落水狗,正在被百姓抡起大棒子痛打。

    “罪不可恕!”府尹大人气得浑身发抖。

第二十九章 斩

    “罪不可恕……”府尹大人看着案头上摞得高高的卷宗,气得浑身发抖的同时,还有些暗暗兴奋。

    一年前调任淮州府之时,他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憧憬着能够大展一番拳脚。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府尹之职仅次于一州安抚使,而朝廷对淮州安抚使这一职位一直悬而未决,只要他能在府尹的位置上做出一些功绩,未必不能更进一步,若是将来升任了安抚使,那就是一方的封疆大吏了……

    府尹大人并未被喜悦冲昏头脑,临上任之前,在同僚那儿打听了一些淮州的近况,知道那里的情形有些复杂,不过他相信自己能够处理好,朝廷派他过去,不正是信任他的能力么?府尹大人想得挺美,一路高高兴兴地来到淮州府,却发现情况比他想象得要复杂得多。

    朝廷派他前来,主要的目的是治理淮州泛滥的私盐,可是他发现,整个淮州的私盐生意都掌握在惊雷堂的手中……惊雷堂软硬不吃,跟它说理么?府尹大人曾经想和雷文虎谈一谈,可是人家根本就不鸟你;动武么?就靠府衙的这些个衙役捕快,又能把对方怎么样?幸亏有个监察司杵在哪里,惊雷堂做事才不敢太过肆无忌惮。

    府尹大人一筹莫展,工作进行得举步维艰,若不是冬天开仓放粮救济了灾民,说不定去年朝廷对他的考评,会是一个“差”字……

    对于刚刚建立不久的禁卫府,府尹大人没有任何好感,或者应该说整个大赵的文武百官,大都对这个机构抱有敌意,毕竟谁也不乐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可是想起大牢中关押着的惊雷堂帮众,府尹大人却由衷地感谢他们,禁卫府的雷霆一击,重创了惊雷堂,可谓是帮了他的大忙。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表示,但他心中却兴奋不已,连带着看李元图那个胖子的眼神都和善了许多……

    府尹大人喜悦之余,心里也有些犯嘀咕……这一次审理惊雷堂帮众,如果按照百姓们的供词,恐怕会砍掉几十个脑袋,流放什么的更不用说……一次性处理这么多犯人,会不会太过惊世骇俗了些?他倒不是惧怕惊雷堂的报复,而是怕对自己的官声有损,恐日后有人说自己是酷吏……

    府尹大人的犹豫没有持续多久,李元图便派人传话给他,据说是禁卫府那位大上司发了话,大概意思是审理从重从严,决不姑息。沉吟了片刻,府尹大人下定了决心,既然那位大都督说话了,那便没什么可犹豫的,照办就是了。这件事情若是办好了,也是实打实的功劳,对他以后的仕途大有裨益,至于是否有损官声……往禁卫府头上推就是了。

    惊雷堂歹人的审理终于告一段落,这几日来进出府衙之人络绎不绝,很多百姓围在府衙门前不肯离去,翘首以盼着最后的结果。当审理结果一经宣布,顿时一片欢声雷动,不少人双目含泪,直呼老天有眼……

    此次对于惊雷堂的判决,应该是大赵建立以来最震动人心的一份判决,二百余名惊雷堂帮众,有三十九人被判了斩刑,五十几人流放,其余大都判了徒刑,只有那么孤零零的几个,打了几十个板子直接放了出去。

    他们或者是因为胆子小,平时不敢做什么恶事,或者是加入惊雷堂的时间不长,还没来得及做恶事。总之,这几个人幸运地逃脱了过去,不过有了这样的经历,估计他们往后也会安分守己,老老实实的生活下去。

    斩首示众的时间定在了七日之后,被判流放的将在今后陆续发配出去,徒刑的已经开始服刑……

    十月二十三,行刑的日子终于到了,一大清早,淮州府城门一开,便有百姓不断涌入城中,待到了阳气最盛的午时,法场附近已经是人山人海。

    木头搭建的高台之上,挺立着四个头扎红巾,面色冷肃的刽子手,这几名刽子手生得膀大腰圆,上半身只着半边衣物,赤果着强壮的右臂,锃亮的大刀持在手中,在烈日的映照下反射出雪亮的寒光。

    一圈身着公服的衙役团团围住高台,手中横持木棍,将人群隔离开来。元真与老人混在人群里,身边三尺之内空无一人,二人身体周围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凡是靠近之人都会被弹到一旁。元真皱着眉头,忍受着嘈杂的声音,他发现这些围观的百姓之中,特意来看仇人脑袋落地的只占一小部分,其余大部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眼前到处是晃来晃去的人影,元真的个头太小,被围观的人群一挡,根本看不清高台上的情形。正当元真考虑着是否要换个地方的时候,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柔和力量突然包裹住他的身体,将他托起,好似腾云驾雾一般,元真稳稳地坐在了老人的肩头。

    “这样看得清楚一些……”

    老人扭头笑道。元真咧了咧嘴,这老家伙,生怕他看不清楚,也不怕一会儿血腥的场景刺激到他“幼小”的心灵……老人是故意的,元真对此心知肚明。坐在老人的肩头,视野果然开阔了许多,元真的目光不由投向了高台。

    高台之上,监斩官正襟危坐,双目微眯,抬头看了一眼挂在空中的太阳。

    “午时已到,开始行刑!”

    监斩官的声音响起,几名衙役推搡着四名惊雷堂帮众上了高台,木棍在他们膝弯一敲,“扑通”几声,四人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验明正身过后,四个刽子手分别走到四人身后……

    嘈杂的声音顿时一静,人们屏住呼吸,睁大眼睛,静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幕。

    世间之人,不惧死亡的毕竟是少数,无论惊雷堂帮众往日是如何得凶蛮霸道,死到临头之时,他们的表现才是他们真正的一面。面对即将落下的大刀,一名帮众失声痛哭起来,一边哭喊着一边求饶,旁边的两名帮众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只是面如死灰,眼神中透出绝望,最后一名帮众瞪了他们一眼,吐了一口唾沫,大声咒骂起来。

    “怂货!哭个屁……”

    他用嘴里的怒骂证明自己并不怕死,可是声音中的那一丝颤抖,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斩——”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圆睁双眼,手臂上的筋肉鼓起,扬起锋利的大刀,高举的大刀上闪烁着刺目的冷辉,晃得人睁不开双目。

    随着一声闷喝,一片寒光斩下,刹那间,人头落地,鲜血抛洒,高台之上血腥弥漫,陷入一片暗红……

    “好!”人群发出欢呼,一些百姓看着恨之入骨的仇人被砍掉脑袋,一边咬牙切齿地痛骂,一边控制不住啜泣出声,将心中积累多年的情绪尽数发泄了出来。

    衙役们动作麻利,片刻后,又有四名惊雷堂帮众被押上高台。刽子手抡起大刀,一片刀光闪过,人头飞起,鲜血激射……一片叫好声中,一颗人头“骨碌碌”滚落高台,在地上弹动了两下,露出两只尚有一丝绝望之色的眼睛,显得分外恐怖……台下胆小之人发出一声惊呼,慌忙向后退去。

    “斩!”

    “斩!”

    监斩官面色冷酷,喊出一个个“斩”字,不断有惊雷堂帮众押上高台,然后……寒光、人头、鲜血……寒光、人头、鲜血……

    “呕……”

    当寒光闪过,又有四人鲜血飞溅之后,呕吐的声音传入元真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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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离去

    “呕……”

    呕吐的声音传来,元真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捂着嘴巴,正蹲在地上干呕。他这一吐不要紧,旁边有几个人正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此时被他一勾引,只觉胸腹一阵翻涌,急忙捂着嘴奔了出去……

    “太惨了……我们走吧……”不远处,一名女子紧紧拽着身边男子的衣袖,亲密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一对夫妻,妻子呼吸急促,不敢抬头去看高台,一面把头埋在丈夫的怀里,一面连声催促着。丈夫的面色也不好看,闻言握住了妻子的手,二人匆匆地离开了法场。

    这样的情景不仅仅发生在元真的身边,随着大刀不断地挥落,喷涌而出的鲜血汇聚成一条条小溪,从高台边缘乃至缝隙中淌下、滴落,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溅起一朵朵血花。浓厚的血色气息笼罩了整个法场,刺鼻的血腥味道令人五脏翻腾,闻之作呕。

    围观行刑的百姓,有很多图的是一个新鲜,看的是一个热闹,杀一个两个可能会觉得兴奋,可是杀十个呢?二十个呢?他们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先前那股兴奋的劲头此刻已经飞得无影无踪,看着滚落在地的人头,还有不断钻入鼻腔的鲜血之气,不少人胃中一阵翻涌,忍不住呕吐出来……

    不知不觉间,围观的人群稀疏了起来,许多人眼神中透出惊惧之色,纷纷拉着家人快步离开。那些坚持留下来的,大多是与惊雷堂有仇之人,不过此时也变得沉默不语,原本震耳欲聋的叫好声音也已消失不见……

    “你说……这里有没有惊雷堂的人?”视线扫过人群,老人拍了拍元真。

    “有。”

    元真的语气斩钉截铁,虽然前来围观的群众少了一大半,但剩下的人里面肯定会有惊雷堂的眼线。老人的目的达到了,通过这些眼线,此次行刑的消息会很快的散播出去,不仅是长风帮,甚至整个黑(道)都会受到影响……

    元真很了解传言的威力,或许长风帮内部会禁止流言的传播,但却禁止不了人们私底下的议论。

    在人们的探知欲望下,此次禁卫府的行动乃至整个行刑的细节,都会被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禁卫府的实力是多么强大,手段是多么狠辣,行刑的场面又是多么残酷,这样一来,就会在无形之中给这些人造成一种心理压力,即使他们面上表现得不在乎,心里也得掂量一下,日后行事就会有所顾忌……

    “说得不错,不仅有……而且还不止一个。”老人一边说,一边示意元真,“你看那里……就是那个角落,有一个穿灰色衣服的……”

    顺着老人示意的方向,元真转头望去,那处角落里站着一个年轻人,相貌普普通通,身着一件很常见的灰色布衣,脚下穿着草鞋,就像一个来城里赶集的农家子弟。年轻人眼中的愤恨之色一览无遗,一双拳头时而松开,时而紧握,嘴里不停地唠叨着,看上去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太嫩了……”

    元真观察着年轻人,注意到他动作中的一个细节,年轻人的目光充满愤恨,却不是冲着惊雷堂帮众去的,反而不停地在监斩官和那些衙役的身上打转,每当监斩官喊出一个“斩”字,他就会狠狠地瞪监斩官一眼,显得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还有那个……”

    老人指向另外一个方向,那是一个混在人群里的中年人,同样是普通的穿着,中年人就明显比刚才的年轻人老道了许多,无论是身上的动作还是脸上的神情都没什么异常,至少元真一时片刻看不出来,也不知老人是如何察觉的……

    “他们……会不会报复?”元真迟疑了一下,这些刀口舔血的黑(道)中人可不是吃素的,禁卫府采取如此激烈的手段,难道不怕引起对方的反弹?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报复了……”

    老人笑了笑,“长风九堂之中有很多聪明人,所以才能在短短的几十年间发展成黑(道)第一大势力,像集中帮内所有的力量攻击禁卫府这种事……他们是不会做的。即使下面的人心有不满,上面的人也能压制住他们,何况那些普通的帮众未必想和禁卫府发生冲突。

    “如果长风帮想要报复,顶多就是施展一些暗中的手段,给禁卫府找一点小麻烦,但禁卫府何时惧怕过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长风帮再牛,也牛不过禁卫府,毕竟禁卫府代表的是皇帝,代表的是朝廷,只要禁卫府不过分逼迫他们,长风帮是不会和禁卫府发生全面冲突的。

    其实江湖人从不缺乏与人拼命的勇气,可是,就算击败了禁卫府又能如何?万一惹得朝廷派出大军围剿,那么长风帮有多少人都不够死的……不过老人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丢不起这个脸,皇帝更丢不起这个脸,如果有一天事情真的发展到需要朝廷派兵的地步,那么肯定是老人已经死了,或者是禁卫府已经不复存在。

    “斩——”

    最后一个“斩”字传出,当一片刀光闪过,最后几颗人头落地,高台上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下刽子手略显急促的呼吸。

    监斩官缓缓起身,大声宣布行刑彻底结束。整个行刑过程持续了近半个时辰,共三十九名惊雷堂帮众做了刀下之鬼,衙役们正在进行善后工作,将一具具尸体搬到高台旁边的几辆大车上,然后有人提来了木桶,一桶桶的清水“哗啦啦”洒下,冲刷着高台和地面上快要凝固的血迹……

    稀稀落落的百姓分布在法场附近,比起一开始得人山人海可谓是天壤之别,大多数人受不了这种残酷的场面,陆续离开了这里,也不知他们晚上会不会做噩梦……能够坚持到结束的人,或者是天生胆大,或者是对惊雷堂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老人与元真站在原地,显得特别碍眼,刚才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台上,此时行刑一结束,这一老一少就成了人们目光的焦点,尤其元真还坐在老人的肩头,一副生怕看不清楚的模样……

    走过的人们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二人,在他们眼中,这爷孙二人实在是怪异了些,不仅老的没有老样,小的也没有小样……

    老的呢,不但带孙子来看这种血肉横飞的杀头,还把孙子放在肩头,唯恐他看不清楚,也不怕这种场面把孩子吓出毛病来;小的呢,不但坐在爷爷的肩头,一点不知礼数,而且你瞧他那面无表情,毫不惊慌的模样,好像对方才的鲜血四溅视而不见……

    “不会是个傻子吧?”有人忖道,幸亏他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口,否则那个“傻子”说不定会跳过来给他一个大飞脚。

    元真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他感觉老人扶住了他,手心中传来一股柔和的气流将他包裹起来,暖暖得很舒适,紧接着,元真发现自己飞了起来,眼前的景物在疾速之中化为了一道流动的彩光……

    人们正诧异地小声谈论着祖孙二人,突然感觉眼前一花,一老一少竟消失在原地,不见了影踪……

    “见鬼了!”有人惊呼一声,连忙左顾右盼,却找不到祖孙二人,仿佛二人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不会真见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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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夏洛克

    洛阳,因地处洛水北岸而得名。

    洛阳北据邙山,南望伊阙,西有函谷,东临嵩岳,其地势山川纵横,四周雄关林立,立河洛之间,居天下之中,素有“山河拱戴,形式甲于天下”之称,为历朝历代兵家所必争之地。

    洛阳城中,洛水蜿蜒而过,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座石桥飞架南北,好不气派。石桥长约六七十丈,宽约四五丈,桥上有角亭、栏杆、表柱,两端有酒楼、市集,行人车马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石桥一带,景色宜人,石桥之下碧波荡漾,绚烂云霞倒映水中,石桥之畔翠柳成烟,缕缕柔枝随风飘扬……

    桥头的一间酒楼上,元真眺望着繁花似锦的洛阳城,眼前的景色若是放在前世是不敢想象的,历经时代变迁,战火破坏,不知有多少名胜古迹毁于一旦,又引发了多少文人骚客的扼腕叹息。元真感慨自己何其有幸,居然能够一睹未经战火破坏,仍旧保留着原始风貌的千年古都……

    自从那日离开淮州府城,老人带着元真如同旅游一般走走停停,有时会在一个地方停留个两三日,有时却带着元真连续疾行一昼夜。老人此举并不是漫无目的,因为老人每一次停留,都会有当地的禁卫府之人前来呈报事务……在元真看来,这一路与其说是旅游,倒不如说是视察。

    在赶路的过程中,老人的速度让元真感到震惊不已,虽然不及前世的一些交通工具,但不依靠任何外力,仅凭自身的武道修为便可达到如此惊人的速度,那种风驰电掣腾云驾雾的感觉,不由让元真心生羡慕的同时,又有些暗暗期待。

    当老人和元真抵达洛阳,时间已经过了半月之久,禁卫府洛阳监察司的人早已恭候多时。洛阳虽地处豫州,但洛阳自古以来便是繁华之地,更是千年古都,城中门阀世家众多,彼此关系错综复杂,所以禁卫府在洛阳单独设立一司,独立于豫州监察司之外,专门负责处理洛阳事务。

    洛阳监察使将老人迎往衙署,照例是一番工作上的汇报,老人只对其中比较重要的几件事做了决定,然后便放手不管了。待到第二日,老人就和元真出了衙署,准备带着他见识一下千年古都的繁华盛景……

    元真和老人临窗而坐,洛水的景色尽入眼底。这间酒楼名为董家酒楼,在洛阳城内极有名气,尤其是酒楼大厨所烹饪的一道“黄河鲤鱼”,其肉质肥厚,味道鲜美,更是招徕了许多达官显贵和富商大贾。此时已到午时,酒楼中宾客满座,声音略显嘈杂,有一些自矜身份之人,不愿与平头百姓坐在一起,所以一般都是选择三楼雅间,那里更显身份地位,环境也更加清净……

    老人绝对算是有身份之人,却没有带着元真去三楼,而是在二楼选择了一处视野极好的临窗位置。董家酒楼不愧是经营了几十年的老字号,并不因为你是普通客人就有所怠慢,菜肴上得极快,而且质量不减……

    既然来了董家酒楼,怎能不尝尝“黄河鲤鱼”?一条无论是色泽还是香味都极为诱人的大鲤鱼摆放在元真面前,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其肉嫩味美,刺少肉多,吃得元真暗暗点头,“黄河鲤鱼”的确名不虚传,至少比自己当初在淮州流浪时弄的烤鱼强多了……

    老人坐在元真的对面,一边端着酒杯自斟自饮,一边看着元真大快朵颐。

    “来一杯?”

    盛满水酒的瓷杯推到元真面前,他疑惑地抬头,老人努了努嘴,眼神中满是促狭的笑意。元真微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拿起酒杯,一口闷了下去……

    “有点淡……”仔细回味着酒水的味道,元真抿了抿嘴,此酒入口绵软,确是陈年佳酿,但对于喝惯了蒸馏酒的他来说,却稍显寡淡无味了些。

    “再来一杯?”老人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元真一口就将酒水干了去,下意识地端起酒壶给他倒满。

    元真又一口闷了。

    “再来一杯。”老人继续倒,心想难道这小子以前喝过酒不成?

    “咕。”闷了。

    “再来……”老人作势欲倒。

    “不喝了。”元真将酒杯一推,喝酒不过三杯,这是他前世就养成的习惯,这一世也不例外。

    “……”老人噎了一下,倒酒的动作停顿在半空,酒液却已经沿着倾斜的壶嘴流下,但还不等注入元真的杯中,就犹如时间倒流一般,酒液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原路扯了回去。

    “怎么不喝了?”老人悻悻然放下酒壶,却不想想哪有人像他这样给一个小孩子灌酒的?

    “酒不过三。”元真面无表情地回答。

    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老人沉默了一会,突然笑出声来,“很好的习惯,老夫没选错人……”酒不过三,无关乎酒量,只关乎自控能力。

    “腾、腾、腾”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将二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不仅仅是老人和元真,酒楼中大部分的酒客都投去了好奇的目光,想要瞧瞧来者何人,因为这脚步声实在是沉重得有些过分……

    元真和酒客不明白脚步声所隐藏的内容,老人却清楚得很,这是外家气功练到一定程度才有的特点,但也代表此人的外家气功尚未修炼到家,达不到收放自如的地步,否则脚步声不会如此沉重。

    “腾、腾、腾”沉重的脚步踩得楼梯吱嘎作响,终于,它的主人出现在楼梯口,元真眼中闪过诧异之色,酒客们也纷纷发出惊讶之声,只有老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对于脚步声的主人,如果是在前世,元真很有可能会无视他,但是在目前,在大赵洛阳,他却不得不感到有些惊奇。原因很简单,元真看到了一个老外,一个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和碧绿色眼睛的老外。元真曾在洛阳的集市中见过那些西域来的胡商,但他们大都是黑色的或者是棕色的头发,从未见过这般金发碧眼之人。根据对方的体貌特征,元真推断这个人可能来自更远的西方,有可能是纯正的欧洲人。

    元真不知道那些酒客的审美观如何,反正在他那受过现代人熏陶的眼里,这个欧洲人长得还是相当英俊的,他的相貌有着西方人共同的特点,眼窝深陷,鼻梁高挺,总的来说就是五官比较立体……

    这个欧洲人的身材很高大,眼神很温和,衣着穿戴上倒是入乡随俗,一副常见的箭袖武士衫,除了头上没有发髻,其他则是完完全全的赵人打扮。他上到二楼之后,目光随意在人群中一扫而过,正要往三楼雅间而去,却突然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望向老人和元真的方向。

    “难道还是相识之人?”察觉到欧洲人惊讶的目光,元真自然不会认为那是针对自己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认识老人。元真不由看向老人,眼中含有询问之意,老人则微微点头,表示对方确实是相识之人。

    正当元真和老人用目光交流之时,那个欧洲人已经快步来到跟前,冲老人抱拳施礼。

    “夏洛克见过侯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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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弗丁

    “夏洛克见过侯爵大人。”

    金发碧眼的男子来到跟前,恭敬地施礼道,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老人和元真才能听得清楚。男子显然极有眼色,心知老人这般悠闲自得地坐在大庭广众之下,想必不愿暴露身份,所以他故意放低了嗓音……

    这个名为夏洛克的男子很年轻,年纪大概在二十岁上下,相貌英俊,身材修长,虽生得金发碧眼,却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其语音转圜之处丝毫不见滞涩,不像是初来乍到的初学者,反而像是土生土长的大赵人。

    酒楼中的客人见这个金发青年遇到了熟人,便大多收回了目光,继续觥筹交错起来。他们只是一时好奇而已,洛阳是大赵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平时往来的胡商自然不少,他们这些居民也可以说是见多识广了,这金发青年虽然相貌特殊了些,但还不至于让他们大惊小怪地盯看个不休。

    “嗯……坐吧。”

    老人微笑着点点头,示意夏洛克落座,然后唤来酒楼的伙计让他多加一份酒具,“你不老老实实地待在长安,怎么跑到洛阳来了?”

    夏洛克神情恭谨,动作中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失礼之处,眼前之人的身份非同小可,不仅是当朝一等武宁侯,还是御前禁卫都督府的掌权人,无论是哪一个身份,都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而对方能够如此和善地对待自己,恐怕还是看在自家祖父的面子上……

    此番巧遇,夏洛克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本是约了人到董家酒楼商谈生意,不曾想却碰见了老人。此时面对着大赵数一数二的权势人物,夏洛克理了理思路,面上露出得体的笑容。

    “晚辈年纪不小了,整天在长安厮混也不是个办法,所以……”

    正说话间,酒楼的伙计为夏洛克送来了酒具,老人正要动作,夏洛克却抢先一步提起了酒壶,一面为老人注满了杯中之酒,一面继续说道,“……所以晚辈就想着能为家里分担一些。这次来到洛阳,一方面是为了开阔眼界,一方面是顺便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夏洛克又给自己的酒杯倒满。老人一笑,举杯遥遥示意了一下,夏洛克便将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

    “年纪轻轻就有此等想法,很是难得……”夸赞了一句,老人抿了一口杯中之酒,“有很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老夫有些记不得了。”

    “侯爵大人日理万机,事务繁忙……怎会记得这些许小事,如果晚辈没有记错,应该是半年前的西山猎场。那时晚辈跟在家祖父身边,看着大人在围猎中大展神威,当日的风采晚辈至今还历历在目,今日能在洛阳巧遇大人,真真是荣幸之至。”

    听到夏洛克提到西山猎场和他的祖父,老人花白的胡须抖动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随即问道:“老弗丁近况如何,还经常去打猎吗?”

    “这个……家祖父身体还好,只是脾气……有些大……猎场倒还是经常去的……”

    语气有些犹豫,夏洛克并没有实话实说,自家人知自家事,近来祖父的脾气何止是有些大,应该是非常大才对,就连平日最喜欢的猎场都很少去了……

    在大赵,弗丁家族是纯粹的外来户,在本地可谓毫无根基。虽说在祖父几十年的经营下勉强站住了脚跟,但依然会受到本地势力的排挤,尤其是这半年,家族的处境并不是很好,一些生意上的往来也颇不顺利。

    最近家族内私底下传出一些抱怨的声音,说当初不应该离开故土,不远万里来到这遥远的东方。祖父虽说是个极富魄力之人,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心情如何好得起来?不过,这些都是家族内部的事情,无论如何不能与外人说道的。

    老人皱了皱眉头,神情有些不满。

    “他这个脾气也不改改,老夫告诉他多少次了,气大伤身,他当初穿越瀚海沙漠,弄得满身是伤。年轻时还不觉得如何,可是现在已经不年轻了,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是老夫说的,如果他还想多活几年,就好生修身养性,否则谁也帮不了他。”

    关于当年的往事,夏洛克从祖父平日的只言片语之中略知一二……

    弗丁家世代经商,而商队消息则相对灵通,祖父在少年时,就对那个人们口中盛产丝绸和瓷器的东方非常感兴趣,后来甚至跟随商队到东方游历,回到家乡后,言语中更是颇多对于东方的向往……

    本来这也没什么,如果不发生之后的事情,想必祖父仍旧会按部就班地生活下去,跟随长辈处理家族事务,结婚生子,然后继承爵位,最后将家族治理得兴旺发达。可惜天不如人愿,前面的都实现了,唯独这最后一件事没有如愿,正当家族事业蒸蒸日上之际,发生了一件难以解决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好,后果将是灭顶之灾……

    弗丁家族向来以财富著称,家族出事后,周围便环伺着许多觊觎的目光,他们在等着弗丁家倒下,然后从中攫取利益……没有人伸出援手,当大家都一筹莫展之时,年已中旬,刚刚登上族长之位的祖父做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决定——举族迁往东方。

    族老们都认为祖父发疯了,远离故土,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切重新开始……

    那时夏洛克还没有出生,不曾经历其中,但也明白祖父做出这个决定该是多么的艰难。夏洛克不知道祖父是如何说服家族中那些顽固的族老的,也不知道祖父是如何带领族人突破群狼的环伺的,只知道在举族迁移的过程中,祖父的身上多了无数的伤痕,其中最为凶险的一次,便是在瀚海沙漠之中。

    当祖父带领族人突破重重阻碍,一路艰难跋涉,到达瀚海沙漠之时,家族迁移的车队遇到了沙漠中最为凶悍的马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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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老朋友

    夏洛克的祖父就是老人口中的老弗丁。

    老弗丁带着族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了瀚海沙漠,只要穿过了瀚海沙漠,便是老弗丁朝思暮想的东方。眼看着即将到达希望的彼岸,他们却遭遇了沙漠中最可怕的马匪……

    马匪席卷着漫天的黄沙滚滚而来,老弗丁率领着家族卫队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经过一番激烈而又血腥的厮杀,马匪带着不甘和无奈无功而返……虽然成功击退了马匪,可弗丁家族却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家族卫队损失过半,元气大伤,老弗丁则重伤昏迷,抛开身上的几处轻伤暂且不计,那一道贯穿了右胸的伤口却几乎要了老弗丁的命……

    也许是命不该绝,也许是心有不甘,在昏迷了整整七日后,老弗丁奇迹般的苏醒过来。

    当时他已经成为家族里的主心骨,一经苏醒,家族中人无不欢欣鼓舞……可是老弗丁虽侥幸活了下来,身体却留下了难以治愈的后遗症,从那以后,每当老弗丁做出过于激烈的运动,或者是过于生气时,胸口便会隐隐作痛,从而导致呼吸不畅。

    尤其是近几年,由于身体的日渐衰老,老弗丁的精力大不如前,胸闷的症状也愈发严重,有时甚至会咳出血来。夏洛克不知道祖父可以活多久,只知道如果继续这样操劳下去,也许用不了多久,祖父便会离开人世。

    到了那时候……家族危矣。

    说句不敬的话,夏洛克的父亲和几位叔叔伯伯都属于那种好高骛远,眼高手低之人,凭借他们的能力不足以支撑整个弗丁家族。一旦老弗丁撒手人寰,恐怕不用外人动手,他们自己就会为了这份家业而争个你死我活……一想到这里,夏洛克便心中发苦,面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忧虑之色。

    “少操劳,多休息……”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夏洛克摇头苦笑,“晚辈也曾经劝过家祖父,可是晚辈人微言轻,家祖父又是说一不二之人,他的脾气……大人应该有所了解。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家族生意颇有不顺,此时让祖父放下一切事务去修身养性,那是决计不肯的……”

    家族内部的纷争,祖父心里比谁都清楚,之所以迟迟不做表态,想必是将目光放在了家族第三代,也就是夏洛克这一批小辈儿身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儿子们不争气,而且整天斗来斗去,家业交给他们只有被败得一干二净。所以祖父只好越过他们,在孙子里面寻找合适的继承人了……

    默然半晌,老人叹了口气……

    他和提里奥·弗丁相识二十余年,颇为了解对方的性格。在老人的眼里,老弗丁的武功修为自然排不上号,可是对方的魄力却让老人很是佩服……能够排除万难,带着家族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并且逐渐在当地站稳脚跟,如此决断,如此能力,岂是一般人能够做到?就算是换成老人自己,也要在心中打一个问号。

    如今老友有了难处,以老弗丁的性格,肯定是拉不下脸面求人的,但即便老弗丁不来请求,老人也不会就此袖手旁观。有些事情对于老弗丁来说是天大的难题,但对于老人来说,也许一句话就可以解决……

    “罢了……此事你不用担忧,待老夫回到长安,自会寻老弗丁细细商议一番。”

    看着夏洛克满面愁容,老人不由笑了,就目前来说,这个夏洛克表现得还不错,待人温和有礼,行事不骄不躁,就是不知道处理具体事务的能力如何。

    夏洛克是相当有眼力之人,老人话语中的意思如何听不出来?当即心中大喜,只要老人肯出面,原本难以解决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家族也会安然度过这一难关……

    起身一揖到地,夏洛克神情郑重,“晚辈代祖父谢过侯爵大人。”

    “老夫还要和弗丁一起去打猎呢,可不能让他那么早就死了……”摆了摆手,老人并不觉得有何了不起,“好了,不说那些个烦心的事,记得老弗丁曾经提起过,说要给你结一门亲事,不知进展得如何?”

    夏洛克正心中欢喜,闻言愣了一愣,随即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

    “呵呵……已经定下了,过了年就成亲……”

    “这老外还挺腼腆……”一直在旁边闷头大吃的元真瞟了夏洛克一眼,心中暗道。

    “定下了就好……”老人点了点头,“老弗丁想必已经等不及了吧……”

    夏洛克讪讪一笑,不知该如何回答。提起亲事,夏洛克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失落,家族中适龄的一干小辈儿,若是放在故乡,那可都是抢手货,可是放在大赵,便乏人问津了。不是族中子弟不优秀,而是这里面涉及很多方面的问题。

    弗丁家来到东方,自然急于巩固家族的地位,那么有一个非常有效的办法,而且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都畅行无阻的,那便是联姻……

    弗丁家和本地的大家族相同,都讲究门当户对,联姻当然要找地位相当的家族。但在那些门阀世家的眼中,弗丁家族就是一个商人世家,虽然弗丁家很富有,老弗丁也被皇帝封赏了爵位,可是商人在大赵的地位实在不高,那些世家大族自持身份,自然不愿与弗丁家联姻。

    当然,凡事无绝对,如果真的有联姻的必要,商人身份决不是难以逾越的鸿沟,那些个门阀世家,明里暗里都有一些赚钱的生意,若不如此,如何维持家族庞大的开销?所以,商家的身份只是其中的一个因素而已。

    弗丁家毕竟是外来户,当地的势力都本能的抱有一种排斥之心,他们会认为弗丁家抢走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利益,即使不与之为敌,也会保持一定的距离,更不用说将女儿嫁过去了。弗丁家倒想把女儿嫁出去,可也得有女儿可嫁才行,弗丁家男多女少,如夏洛克一般适龄的女孩一个没有。

    说到女孩,夏洛克倒是有一个妹妹,可惜年龄太小,还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提里奥弗丁,有没有人觉得耳熟……吐槽,人名真难起。另外,求推荐和收藏,谢谢大家)

第三十四章 问答

    门阀世家嫌弃弗丁家族是外来者不愿与之联姻,一些小家族倒不介意。

    小家族架子没有门阀世家那么大,要求也没有门阀世家那么高,若能和弗丁家结亲也是很不错的一件事,所以有不少人家频频上门提亲。

    这回轮到弗丁家不乐意了,当初弗丁家族也是赫赫有名的豪门,如今虽然远离故土,势力大不如前,可还不至于沦落到要和小门小户结亲的地步……老弗丁心有不甘,便将上门提亲的人家通通婉拒掉。如此一来,高的不成低的不就,族中子弟的婚事俱都成了老大难问题。

    幸运的是,夏洛克不必为此发愁了,老弗丁已经为他选好了联姻对象,对方家族虽比不上什么门阀大族,却也是朝中新贵。女方家长比较开明,并不因为他们是外来者就有所排斥,当弗丁家前去提亲后,只是考虑了几日便应下了这门亲事……

    夏洛克生于东方,长于东方,除了相貌还是金发碧眼外,本质上已和大赵人没有任何区别。他自小熟读圣贤之书,知道东方有一句古话,叫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对于那个素未谋面却要陪伴自己度过一生的人,夏洛克还是相当关心的。他曾经暗中打探过女方的情况,也曾经偷偷观察过几次,结果对方无论是品性还是相貌都令他非常满意……

    “老弗丁为你寻的是哪家的千金?”老人饶有兴趣地追问。

    “呃……是礼部刘侍郎家的二小姐……”

    “嗯……”老人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礼部侍郎刘朗,出身书香门第,为人正直,才学过人,很得当今陛下信重,其膝下三女素有才名……这门亲事倒也算门当户对……”若论对朝中百官的了解,恐怕天下无出老人之右者,只是稍一回想,礼部侍郎刘朗的过往平生便出现在老人的脑海里。

    “大人说的是,晚辈非常满意这门亲事。”夏洛克呵呵一笑,他的话并不是敷衍,祖父给他定下的婚事既符合了家族的利益,又合乎了他的心意,很难再有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情了。

    老人和夏洛克谈话间,饭桌上已经一片狼藉,元真的力气比普通孩童大,饭量也大,一整条色香味俱全的大鲤鱼基本都进了他的肚子……放下筷子,元真听得心中腻歪,明明是包办婚姻还要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古人就是这点不好,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连自己的婚姻都做不了主。

    “这位是……”

    夏洛克当然不会忽略坐在一边闷头大吃的元真,刚刚在他拜见老人之时,元真只是打量了他一眼便将注意力放到了桌上的美食之上,全然不像夏洛克以往遇到的小孩子。以往那些小孩子见到夏洛克之后一般都会表现出两个极端,要么是惊奇不已,盯着他的脸看个不停;要么是惧怕不已,被他奇异的相貌吓得哇哇大哭……

    事实上夏洛克很好奇元真的身份,他虽出身于大家族,可在老人的面前也是战战兢兢不敢有失礼之处,这个小孩子却表现得很随意,似乎与老人的关系相当亲密……由于刚才一直忙于回答老人的问题而不好发问,此时一得闲暇,夏洛克便问了出来。

    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夏洛克,元真并没有回答,他和老人说祖孙不是祖孙,说师徒还没有正式拜师,不是元真不屑于回答夏洛克的问题,而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被元真无视的夏洛克有些尴尬,幸好老人及时出声为他解了围,“他叫元真,是老夫新收的传人,不过尚未正式拜师,老夫准备回到长安再举行拜师礼,到时候少不得要请老弗丁前来一观……”

    “大人的……传人?”

    夏洛克掩饰不住脸上的震惊之色,看向元真的眼神不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武宁侯位高权重,无论在朝堂还是江湖上都有着莫大的影响力,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人们所关注的焦点,更不用说收徒这等大事了。此等消息一经传出,想必又会引发四方势力的风起云涌……什么是一步登天?这就是一步登天。不论这个小孩子是何出身,未来等待他的都将是一条坦荡通途……

    “不错,元真将是老夫的传人……衣钵传人……”捋着花白的胡须,老人笑眯眯的,“你觉得老夫的眼光如何?”

    “不敢、不敢……”夏洛克唬了一跳,急忙连连摇手,“大人折煞晚辈了,晚辈才疏学浅,阅历浅薄,哪有资格评价大人的眼光。不过,大人既然肯收这位……元真小兄弟为弟子,想必他一定是天资纵横,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哈哈……”

    老人不由大笑起来,心中却想:狗屁的天资纵横,他这个徒弟的天赋仅可以说不错,还远远称不上天才横溢……当初收元真为弟子,看中的是他那冷静坚韧的性格。不过既然成为老夫的弟子,即便不是天才也会被人们冠上一个天才的名头……

    夏洛克的功夫修练得不到家,于武道一途的眼力自然有限,这一点从他上楼时那能放不能收的沉重脚步就可以略知一二。夏洛克看不出元真的资质到底如何,也不知老人心中所思,还以为老人因找到一个天赋出众的传人而欣喜,于是便跟着老人一起笑……

    “笑个屁!”斜了夏洛克一眼,元真暗中翻了个白眼,他对自己的天赋可是心知肚明,这一点老人当初跟他说得清清楚楚。

    笑声平息之后,老人望向洛水,一条条乌篷船正从洛阳桥下穿过,悠然驶向远方,老人微眯起眼,缓缓道:“这小子的资质老夫自然满意,但未来的成就是否真的不可限量……全靠他自己的努力,你也是习武之人,想必明白未来打基础的几年,才是最关键的时期……”

    说到这里,老人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转向了夏洛克。

    “对了,你的妹妹……那个叫海伦的小女娃,老夫记得她与元真的年龄相差不多,似乎也到了该习武的时候了,不知老弗丁有何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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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隐藏的含义

    (悲哀,总是老人老人的习惯了,我自己都差点忘了老人叫古平庸了,大家也快忘了吧?这怎么行?老人=古凡古平庸,以后没老人了,只有古平庸。)

    前一刻还在说元真,这一刻就说到夏洛克的妹妹,古平庸话题转换得有些突兀,夏洛克闻言怔了一怔,方才道:“确实如此……自从当初大人称赞过舍妹的天赋,家祖父便一直留意着合适的门派,至于内中详情具体如何……晚辈也不知晓……”

    夏洛克本身武功平平,平日里练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他志不在此,所以对这方面的事情并不是很关注……其实弗丁家子弟拜师学艺的难度并不亚于联姻的难度,其中又分为文武两方面。

    文的一方面还好,大赵有很多名师大儒讲究的是有教无类,为了弘扬中原文化,不管你是汉人还是异族人,只要人品过关而且付得起束脩,那么就可以入学聆听老师的传道授业,此举着实方便了那些心慕汉家文化的外国人,特别是这几年天下不复混乱,每年都有无数人不远万里求学而来。

    武的一方面则截然不同,那些名声显赫的大门派对待自家绝技的态度虽说不上敝帚自珍,但也决不会轻易外传,尤其像弗丁家这样的外来者,各大门派更是多了一份警惕之心,生怕自家绝技流传出去……大门派不收,不入流的小武馆弗丁家又看不上,如此一来,一切又如同联姻一般高不成低不就,遂成了弗丁家心头的一根刺。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弗丁家族来到东方的时间太过短暂,尚未彻底融入到当地之中。

    “告诉老弗丁不必费心了,老夫这里有一个好去处,保管他满意……”

    古平庸此言一出,夏洛克顿时愣住了,想不到古平庸竟然主动揽过了此事,这倒是一个意外之喜,能被眼前之人称为好去处的肯定不是什么小门派,妹妹能有此际遇是她的造化,对于弗丁家来说这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夏洛克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面上不由露出惊喜之意。

    “能得大人看重是舍妹的福分,晚辈谢过大人。”

    夏洛克语带感激地道谢。而一直冷眼旁观的元真则心中纳闷儿,或许是旁观者清,元真觉得古平庸的表现有些反常……

    根据他的了解,古平庸不是那种无论什么事都上赶着帮助别人的大善人,可看看他今日的所作所为:首先是关心老弗丁的身体状况,然后是帮助老弗丁解决家族的难题,最后是给夏洛克的妹妹推荐师门……这几件事单独的拿出一件并不让人觉得有什么,可是聚集在一起就显得有些不寻常了。总之在元真的眼里,古平庸今日的表现过于殷勤,这不得不让元真又想起了那句老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过转念一想,元真又觉得自己考虑得太多,他不了解古平庸和老弗丁的关系,或许正因为古平庸和老弗丁的关系亲厚,才会如此主动的帮助弗丁家族……

    夏洛克一时间没有考虑这么多,也来不及考虑,他到董家酒楼不是为了享受“黄河鲤鱼”,而是约了人来谈一笔重要的生意。夏洛克倒是想和古平庸多谈一会儿,可是他已经在古平庸这里耽搁了很长时间,再不赴约的话,恐怕便要迟到了。

    “今日晚辈在此约人商谈生意,却不曾想偶遇侯爵大人。晚辈还要赴约,不方便多陪大人,还请大人见谅……”夏洛克提出告辞,想了想,又道,“今夜晚辈设宴邀请侯爵大人,不知大人可有闲暇?”

    “去忙你的事吧。”挥了挥手,古平庸神情之中并无介意之色,然后又婉拒了夏洛克的邀请。

    “那晚辈先告辞了。”夏洛克不敢强求,便离席告辞而去。“腾、腾、腾”独特的沉重脚步复又响起,一路往三楼而去。

    “此事需要尽快通知祖父才行……”

    夏洛克一边上楼一边心思电转,今日的收获不可谓不大,他得好好消化一下这些信息,然后将古平庸答应帮助弗丁家的消息尽快送往长安,让祖父有个心理准备,想必祖父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会将皱了很长时间的眉头舒展开吧?不仅如此,还有小妹的事情,也要……

    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陡然间照亮了夏洛克的思路,他不由停了下来,沉重的脚步声也随之消失。

    “不对啊……”

    夏洛克神情犹疑不定,紧皱着眉头梳理着有些纷乱的思路,弗丁家所遇到的难题并不是容易解决的事,否则祖父也不会大发雷霆了,而古平庸若要帮助弗丁家解决眼下的难题势必会得罪某些人……刚刚与古平庸说话时尚未察觉,此时回想起来,却发觉对方有些太过……太过主动了些,几乎是每每自己提到一个难题,古平庸便主动出言将事情揽到自己的怀里。虽说祖父与古平庸关系不错,但也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吧?

    弗丁家没有上门恳求对方,对方主动帮你是人情,不帮你也无话可说。古平庸明明知道得罪人也要帮忙,夏洛克不认为对方纯粹是出于好心,出身于大家族的他在从小耳濡目染之下还没有幼稚到那个地步,古平庸如此作为,必然会有他的目的。

    那么,古平庸的目的是什么?夏洛克陷入了沉思,将他与古平庸的对话思来想去,片刻之后,终于发觉其中有两句话的意思似乎另有所指……

    第一句话是关于妹妹海伦习武的,夏洛克还记得古平庸的原话——“那个叫海伦的小女娃,老夫记得她与元真的年龄相差不多,似乎也到了该习武的时候了,不知老弗丁有何安排?”。

    这一句话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含义,单独拿出来就是普通的问话,但别忘了在说这句话之前,古平庸刚刚谈及了夏洛克的婚事。如今将之一联系起来,其中的意思就不得不让人好生琢磨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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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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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鹰犬介绍:
领袖群伦,声名显赫的白道圣地。称霸江湖,凶名昭著的黑道巨擘。重生于这个世界,元真加入了御前禁卫都督府,成为了世人口中的“朝廷鹰犬”……本文休闲娱乐之作,一切与历史有涉之处都请不要当真。朝廷鹰犬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朝廷鹰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朝廷鹰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