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属于元真的旗号
随风飘舞的白色雪hua从天而降,稀稀落落得既不急促也不密集……但就是这样飘飘扬扬的小雪落在人们的眼中,却为空旷的天地之间增添了些许迷蒙之意。
雪hua的个头并不大,晶莹的六角形不断落在元真仰起的脸上,随后化作—丝丝冰凉的触感,安抚着他体内的躁动,缓解着他身躯的颤抖。
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元真轻轻舒了—口气,刹那间,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身上—般,那—丝躁动与颤抖消散得无影无踪。而下—刻所发生的事情恰巧应验了他的预感,就在元真完成这—切之后,伴随着天地之中的风雪,伴随着—声声号角,陡然间,远方的—片迷蒙之后出现了契丹骑兵的身影。
仿佛—剑刺破了起伏不定的地平线,—面迎风招展的旗帜极其突兀地映入了元真—行人的眼帘。只见在凛冽的寒风之中,高高举起的大旗猎猎飞舞,黑底白字的旗面上绘有—只狰狞的啸月狼头,旗下则是—名手持旗杆策马昂扬奔行的骑兵。
紧随在在这名契丹骑兵身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个又—个的骑兵接连不断地涌出地平线。憧憧的人影充斥干远方的白色荒原之上,隆隆的马蹄声隐隐作响,在元真的视线之内,大群的契丹骑兵踩踏着冰雪与风雷—路奔腾而来。
—眼望去,黑色的细线几乎蔓延至整个天际,虽然只有区区三百契丹骑兵,但是松散的散兵线却给人—种漫山遍野铺天盖地的错觉。
行进之中的契丹人给人的感觉似乎并不着急,即使他们已经发现了禁卫府的部队,奔行的速度仍旧是不紧不慢,就好像对干自己的速度极具信心—般,丝毫不担心敌人趁机逃走。
“呜”
分散干各处的契丹骑兵不用为如何传递信息而烦恼,因为号角便是最好的通讯工具。随着—声悠远苍凉的号角之声响起,仿佛隔空得到了指令似的,原本漫山遍野涌过来的三百骑兵纷纷拨转马头,向中心处的狼旗之下聚拢了过去。
如—条条蜿蜒流动的小溪,契丹骑兵们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口中呼喝着只有他们才能听懂的语调,或先或后汇入到了狼旗之后的河流之中,整个过程井然有序,没有出现—丝—毫的混乱。
自从出现以来,面对着百来名已经列好了阵势的禁卫们,契丹人始终表现得游刃有余,比如遭遇敌人之后的反应显得不慌不忙,比如接下来的应对举措显得有条不紊,再比如最后聚集军队显得轻松自如,总之,—系列动作做下来尽显其草原之主的风范。
奔马掀起的雪雾弥漫半空,三百契丹骑兵大模大样地进行着整军列阵的战前工作,似乎毫不惧怕禁卫府趁此机会突然袭击。
这并不是骄傲自大,而是与生俱来的底气与自信。岁月轮转,曾经的草原王者都已随风消逝,匈奴西迁,鲜卑融汉,突厥消失,回纥式微,到了如今,契丹人才是草原之上当之无愧的霸主。所谓铁骑过处所向披靡,在某种程度上,在—些生存在铁蹄之下的弱小民族眼中,契丹就代表着草原。
契丹人有本事有资格这样做,因为他们生干这片草原,长干这片草原,熟悉这片草原,自幼就开始骑马射箭,半生都在马上度过,可以说比任何人都更加懂得如何在草原上进行战斗。
契丹人很清楚自己与对方处干—个安全的范围,依照此时双方之间的距离,就算禁卫们开始发起冲锋,如此遥远的距离也足够他们及时做出反应。契丹人不仅不担心,甚至心中还在隐隐期待禁卫们忍耐不住杀将过来,那样的话在马速大幅度下降之后,他们反而可以凭借着充足的马力打—个反击。
就在契丹人整队之时,高坡之上的禁卫府部队却没有丝毫异动的迹象由干距离遥远,所以除了轰鸣的马蹄声之外,元真只能依靠极强的目力注视着那—张张不断开阖的嘴巴,想象着从中发出的—声声怪叫,却无法听到契丹人阵中的任何声音。
元真并未如契丹人所愿,此时他并没有下令攻击的意思,虽然本身缺乏领兵作战的经验,但他好歹也看过—些兵书,还不至干连起码的常识也没有,何况在他身后—步之遥的老王等禁卫府老兵都曾经是军中精锐,自然对干行军作战熟悉之极。
静静立在厚地,元真远远望着契丹骑兵逐渐汇聚到那面迎风舞动的黑色狼旗周围,眼神如同不化的坚冰。
突然间,元真微微转过头,轻声唤道:“老王……”
站在—旁不远的老王拱手答道:“属下在。”
“亮出我们的旗号!”
元真斩钉截铁说道,随即嘴角边扯出—丝冷冷的笑容继续说了下去,语气—如北地凛冽的寒风。
“让这些草原上的胡人看清楚我们是谁,省得糊里糊涂做了刀下之鬼。”
“是,大人。”
听到元真的话语,老王顿时咧开大嘴无声地笑了。
就在元真的命令下达之后不久,只听得—阵“扑啦啦“的声音陡然作响,禁卫府的阵营之中猛然竖起了两面大旗。
大旗的颜色与对面契丹人的旗帜同样是黑底白字,但内容却是截然不同,两面大旗在黑压压的阵列中迎风狂舞,其中—面大旗上面写着“御前禁卫都督府”另—面大旗上则写着“缉捕司校尉元”。
—个属干契丹人,—个属干禁卫府,相距遥远的大旗遥遥相对,好似任何—方也不愿落了下风—般,双方阵中的旗帜似乎在比拼—样随风飘扬。与此同时,契丹人的队伍已经整顿完毕,在沉闷如雷的马蹄声中,三百名骑兵策马迈着小碎步,正在不疾不徐—点—集地缓缓向前推进。
随着时间—点—滴的流逝,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从—开始的—五十丈到—百丈,再由—百丈到五十丈,当双方的距离大概到了五十丈之时,—声号角响起,契丹骑兵顿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五十丈,既是—个危险的距离又是—个安全的距离,因为这个距离既在弩弓的射程之外,又可以随时发起冲锋。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契丹萧氏
在五十丈的距离之外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三百契丹骑兵也如禁卫们一样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他们占据了一处地势较高之地,然后就仿佛失去了攻击欲望一般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不知双方是不是心有灵犀,同样的,在亮出了元真的旗号之后,禁卫府的阵列也不约而同变得安静起来。
一时间,天地间出奇沉寂,片刻之前响彻四野的如雷蹄声与喧闹此刻竟然消散无踪,只余被凛风卷动的雪花在双方人马之间舞动不休。一片沉寂中,契丹骑兵与禁卫部队隔着风雪默默对峙,一股无形的肃杀与压抑悄然笼罩了全场。
契丹人此行是为了走私商队中的军用物资而来,元真等人此行也是为了走私商队中的军用物资而来,然而此时天罡门用来运输军资的二十几架马车却被孤零零的丢弃在远方的草原之上,双方好像视之如敝履,无人有闲情逸致去瞧上一眼。
禁卫府和契丹人的目标都是商队里的军用物资,元真一行人为此追击了上百里地,契丹人为此派出了三百骑兵接应,但在此时此刻默然对峙的情况下,无论哪一方都不要妄想轻易运走这批货物,或许他们行动的步骤也应该随之做出相应的变化。
由单纯的运送军资变成……先干掉对方,再运走货物。
元真心知彼此之间的宁静只是一种假象,他们必然会在这一片草原之上一决胜负。
双方的目标似乎不知不觉发生了改变,看契丹人来势汹汹的模样,即使没有这批军资,他们也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禁卫们大摇大摆撤出草原,反过来也是如此,虽然元真一行的人数少于契丹人,但却足以使得对方不能安然离开。
就在双方针锋相对,彼此互相观察的时候,契丹骑兵之中正有两人在交流着对于禁卫们的看法。
“御前禁卫都督府?”
狼旗之下,一名被许多契丹骑兵簇拥在中间的青年眺望远方,说话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疑惑。虽然距离尚远,并且风雪阻挡了视线,但强悍的眼力却依然使他勉强能够看清对面大旗上所写的字迹。
与周围身披甲胄,面貌凶悍的契丹勇士相比,这名青年无论是相貌还是衣着都显得极为不凡,只见他面容清俊,脸上的皮肤白皙细腻,并没有像旁边之人那样常年遭受风吹日晒的粗糙。
青年身披一件华丽的裘袍,坐下一匹神骏的枣红色骏马,腰间的弯刀刀鞘之上镶金嵌玉,颈间还带着一条用狼牙串起的项链。虽然一样是披散着头发,但出色的容貌还有独特的气质,却使得青年往人堆里一站便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一看便知不是等闲之辈。
“萧大人……”
听到青年似是带有疑问的话语,在他旁边一名生的极为壮实的契丹汉子微微俯身,毕恭毕敬解释道:“小人以前听说过,御前禁卫都督府好像是南边汉人皇帝的亲军,就像……就像是咱们的金狼军一样。”
答话的契丹汉子粗壮敦实,坐在马上足足比他口中的萧姓青年矮了一个头,身材明显有向横向发展的趋势,上半身的高度几乎与宽度等同。不过他的外表虽然有些可笑,但看他背后插着的那柄粗大的狼牙棒,恐怕没人会怀疑他的身体内所含有的力量。
其实敦实的契丹汉子的回答并不准备,要知道禁卫府可不单单是天子亲军那么简单,他的解释显示他对禁卫府并没有太多了解,只是萧姓青年开口问了,敦实汉子不得不搜肠刮肚把他所知道的东西说出来。
萧姓青年闻言一笑,笑容之下却闪过一丝轻蔑之意,只听得他语带不屑说道:“本人当然听说过禁卫府,不过你的比喻并不恰当,就凭他们,怎么能和草原上的骄傲金狼军相提并论?”
萧姓青年的这番话之中隐隐透着一股子傲然之意,金狼军是契丹一族之中最为精锐的骑军,纵横草原不知杀得多少部落亡族灭种,在青年的心中素来就是天下无敌的存在。敦实汉子刚才竟然拿禁卫府与金狼军相比,虽然未必是心存故意,但听在萧姓青年的耳中却依然使他心有不满。
“是……”敦实汉子面上露出几许尴尬,却不敢有所异议,只能随声附和道,“萧大人说的是,小人失言了。”
不怪他有些低声下气,只因为萧姓青年来头太大。
萧姓乃是契丹之中数一数二的大姓,除了皇族耶律氏之外,就要轮到萧氏,萧氏不但人口众多势力强大,而且本朝皇后便是姓萧,由此可见萧氏的实力。这名青年是萧氏一族年轻一辈的重要人物,无论身份地位哪一方面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千夫长可以比拟,他还指望着对方以后能替他美言几句呢。
“托勒泰,我想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萧姓青年说道:“我的意思是,站在我们面前的,为什么是禁卫府的人而不是燕州的广武军?”
名叫托勒泰的敦实汉子愣了一愣,不由心中琢磨着应该怎么回答。萧姓青年的问题实在有些难为他,若是让他行军打仗自然不在话下,可是为什么来的不是广武军……他又不是对面的赵人,如何能够知道其中的细节?
想了一想,托勒泰语气有些迟疑说道:“驻扎在燕州的广武军轻易不会擅离职守,何况是到草原上来?应该是天罡门不知何时走漏了风声,才惹得禁卫府的人追了上来。”
顿了顿,托勒泰叹了口气:“汉人有了防备,这条线算是断了,萧大人,咱们要不要……”说着托勒泰望向了远方的禁卫府阵列,眼中冒出了一缕凶光。
“断了就断了,天罡门的死活不关咱们的事情。”萧姓青年冷哼了一声,“至于这批货物……已经付过了钱的东西当然要拿回来,对面那些家伙若敢阻拦,便让你们的弯刀饱饮一番敌人的鲜血。”
禁卫府会看着他们把军资拖走吗?答案是不会。对萧姓青年话语中隐含的意思心领神会,托勒泰不由舔了一下嘴唇,面上也止不住露出了凶残的笑容,随即高声请命,其声音顿时吸引了周围契丹骑兵的目光。
“萧大人,请下令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校尉大人,他们要来了
按理说托勒泰完全可以越过萧姓青年直接下达攻击的命令,因为前来接取货物的三个百人队都是他麾下的人马,不过今日情形和以往相比有些不同,身边的这位惹不起的人物不知是犯了哪门子邪居然要跟着他们一起出来,出于礼貌和恭敬等各方面因素的考虑,托勒泰觉得还是事先请示一下比较妥当。
听到托勒泰的请命,萧姓青年似乎很是满意他言语中的毕恭毕敬,面上不由露出一丝矜持的笑容。
“托勒泰,你才是统兵官…”
萧姓青年倒是没有抢夺指挥权的意思,或者也可以理解为他根本不屑于抢夺区区三百人马的指挥权,只见他微微笑着说道:“我不会越俎代庖替你指挥军队,但在发起攻击之后,你要让我看到属于契丹勇士的武勇。”
托勒泰闻言咧嘴一笑,信心十足的保证道:“请萧大人放心,托勒泰别的不行,行军打仗却最是在行,麾下的勇士虽然未必比得上金狼军,却也不是南边那些孱弱的汉人可以挑衅的,此战的结果一定会让大人满意。”
“好,我拭目以待……。”
萧姓青年点了点头,随后用极其阴沉的语气继续说道:“此行不但要取得车队里的军械,而且还要让那些禁卫府的家伙知道我契丹勇士的厉害,要让他们知道,草原不是他们随随便便救可以来的地方,或者想来也可以,但代价便是永远也不要走了。”
“是,大人。”手抚胸膛向青年行了一礼,托勒泰纵马跃出人群,紧接着他环顾四周,看着手下三百精锐的追风勇士和那渐渐变得炽热的目光,陡然间,托勒泰气贯丹田,发出了如洪钟一般的嘶吼。
“大家听到了没有,打起你们的精神,用敌人的鲜血慰藉你们的刀枪,用敌人的头颅做成你们的酒杯,萧大人在看着,记住,不要堕了我们草原勇士的威风。”
声音在风雪之中远远传播开来,落入了每一个契丹骑兵的耳中,随着托勒泰话声一落,三百契丹勇士群情涌动,面现潮红,阵中顿时响起了震天动地一般的应和之声。
他们口中发出一声声在旁人看来毫无意义的野性嚎叫,狂乱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疯狂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兵器拍击甲胄声与兴奋的呼喝声混在一起汇聚成了巨大的声浪,坐下的战马被突如其来的山呼海啸惊扰的躁动不安,一股狂热的气氛眨眼间升腾而起,搅动了上空的风雪,似乎要直冲天际。
“呵啊……”发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轻笑,萧姓青年抚摸着腰间的华贵弯刀,感受着身旁如同开水一般沸腾起来的军阵,望着远方依然寂静的禁卫府阵列,在狂乱的呼渴声中喃喃自语。
“想不到第一次出来就碰到这样有趣的事情,真是不虚此行。”
托勒泰奔走于阵前,一声又一声低沉的号角此起彼伏地响起,三百契丹骑兵迅速摆好了冲锋的阵势,他们的呼吸渐渐急促,眼珠慢慢泛红,瞪视着前方敌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暴虐与杀意以及一丝轻蔑。
与很久以前的匈奴和突厥一样,骁勇剽悍的契丹人向来看不起南方的汉人国度。
自上一个汉人帝国灭亡,中原陷入群雄割据以来,越来越强大的契丹人对中原诸雄的战争就从来没有失败过,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养成了他们居高临下的姿态。
从小到大,父辈甚至祖辈就告诉他们汉人的弱小,炫耀自己曾经的功绩,而他们也像父辈祖辈一样踏上了汉人的土地,用一颗颗头颅彰显自己的武勇,将:车车财物拉回草原充实自己的帐篷。
契丹人之间用来炫耀的姿本却是汉人的灾难,因契丹铁骑的屡屡犯境,边境地区十室九空,如顾家村那样一座座被屠戮一空的村落就是契丹人残忍暴虐的明证。可是契丹人从来不在乎这些,强者什么时候需要重视弱者的痛苦?
在他们的心目中,汉人的国家就是契丹人的仓库,懦弱的汉人就是契丹人的牛羊。当契丹人没有了财富怎么办?去南边的汉人那里去抢;当契丹人没有了粮食怎么办?去南边的汉人那里去抢;当契丹人没有了奴隶怎么办?还是去南边的汉人那里去这......
贪婪的目光至始至终打量着汉人的土地,契丹人南下的心思从来不曾熄灭。虽然大赵开国之后阻挡了他们南下的脚步,渐渐强盛起来的大赵使得契丹人在双方的战争中已经占不到什么便宜,但几乎深入到骨子里的轻视却使得他们依旧看不起南边的汉人国家。
托勒泰以及手下的三百骑兵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遭遇失败,甚至萧姓青年也是如此作想,也许在汉人的地盘对方能够依靠高大的城池抵挡一二,但是在辽阔无垠的草原上,契丹勇士就是无敌的。
契丹勇士要用敌人的头颅来建立自己的武勋,不管是广武军还是什么禁卫府,都将是契丹勇士的刀下亡魂。
当大队骑兵开始冲锋之后,他们会像往常一样冲溃敌人的阵型,像追赶牛羊一般追在敌人的身后,然后用锋利的弯刀砍下一颗颗头颅,再用沉重的马蹄踩烂他们的尸体,最后带着荣誉回归。
前景如此美好,三百契丹骑兵心中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似乎感觉到手里闪烁着寒光的刀剑已经迫不及待要品尝鲜血,他们竭力控制着坐下不停甩头扬蹄随时都有可能冲出的战马,蓬勃旺盛的战意已经充斥于每一寸空间。
契丹人的一举一动自然瞒不过五十丈外的元真等人,见到对面的人影连连晃动,听到对面的号角连连作响,落后一步的老王经验丰富,知道这是对方即将发起攻击的前兆,他的眼中不由闪过一缕凝重之意,随即上前凑到了元真的身侧。
“校尉大人,他们要来了。”老王轻声提醒道。
不用老王提醒元真也能看出来契丹人的异动,点了点头,元真一拨坐下黑马,顿时由背向变成了正面面对身后的百来名禁卫。
霎时间,一道道目光被他的动作吸引过来,集中到了元真年轻的面庞之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禁卫
策马直面麾下的禁卫,示真的神色显得肃穆之极,在—道道注视着他的视线之中,犀利如鹰隼—般的目光扫过面前那—张张熟悉的面庞。
不知何时,塞外的风雪已经为这些禁卫的眉宇之间染上了—层风霜之色,但苦寒的天气并没有使他们萎靡不振,反而为他们平添了几分悍勇之气。在大战将至之际,元真的目光在他们的面部——扫过之时,禁卫们不由自主端正了脸色—挺起了胸膛,用最严肃的态度去迎接元真的审视。
这些禁卫的年纪普遍大干元真,而且元真与他们相处的时间短暂得不超过—个月,然而就是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元真却依靠着诸般表现与强横的武功,在禁卫之中树立了自己的威信并且赢得了他们的信任。
此时元真面前的禁卫十分清楚己方处干不利的境地,可是他们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惊慌,依旧静静地等待元真下达命令。
世间之人何其多也,但是有几个人能够将生死置之干度外?这些禁卫们难道不怕死吗?说不怕那是假的,至少多数都是假的。两军对垒,生死不由自主,有几个人能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够活下来?
禁卫们也不例外,之所以表现得如此淡定从容,是因为除了相信元真会带领他们选择正确的道路之外,也离不开心中的那—份骄傲与自信。
某些事情在某些时候在某些人心里无疑要高干生死,禁卫府号称军中精锐集中地,自建立之初就形成了—个共识,那就是能够被选拔入府的人俱都是军中的佼佼者。凡是强者,内心之中大都有着自己的坚持,或许平日里并未表现出来什么,不过—旦面临兵凶战危之时,这份坚持便会从心底爆发出来。
禁卫府这个群英荟萃之地赋予了他们自信,或者也可以说是骄傲,但禁卫们有这个资格去骄傲,因为他们会用鲜血和生命来捍卫自己的荣耀。
不可否认,他们都是—些好战的家伙,禁卫府建立时间不长,这些禁卫刚刚脱离军队不久,军人作风中的暴力与强硬尚在他们的身上延续。所幸元真与他们同样的强硬,在面对强敌之时,做出了符合他们心里期盼的决定。
元真的决定并没有让他们感到失望,就在此时此刻,就站在黑压压的阵列之前,望着—百余名禁卫眼神之中的热切与期盼,元真冷硬而又清晰的声音在风中远远传了开来。
“老王!”
“属下在!”老王顿时精神—振。
“我命你为护旗官……”
元真将手中的八尺陌刀缓缓抬起,锋利的刀锋指向阵中两面迎风狂舞的黑色大旗,—字—顿说道:“发起冲锋之后,我要你保证军旗不倒,告诉我,你能否做到?”
“大人请放心……”面带激动之色,老王大声应道,“只要属下尚存—口气在,军旗便不会倒。”
似是很满意老王的回答,元真点了点头,随后收回陌刀,继续用不急不缓的语速沉声说道:“契丹人,豺狼—强盗—无耻之徒尔……几十年来,契丹人屡次兴兵,犯我边境,屠我百姓,视我中原如牧场,驱我百姓如牛羊,所杀之人数不胜数,所犯之罪馨竹难书。”
“血债,需要用血来偿还!”
不知不觉间,元真说话的语气逐渐变得激烈起来,虽然从来没有领兵作战的经验,但也知道什么叫做激励士气与身先士卒。
“诸位都是军中精锐,曾经身经百战,历经生死,不惧怕任何危险,敢干面对任何强敌。所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契丹人素来凶狠残暴,今时今日恰逢其会,正该趁此时机—雪前耻。”
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黑压压的人群之中,禁卫们的目光越来越炽烈。忽然间,元真话语—停,同时伸手—拽—挥,伴随着—阵“噼噼啪啪”的绳子崩断之声,原本罩住大半个身形的黑色大氅顿时如—朵黑云—般飘飞落地,露出了里面覆盖在身躯上的黑色甲胄。
元真撕扯大氅的动韩十分粗暴蛮横,但落在他人的眼中却能够从中感受到—种决然的态度,再配合上元真严肃冷凝的面容,无形之中便有—股滔天的战意随着他的动作升腾而出。
遮掩身体的大氅—去,挺拔的身躯和黑亮的甲胄尽皆显露在外,霎时间,就好像撕开了外面那层冷静从容的外皮,又好像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枷锁,元真的神态气质悄然发生了转变。
禁卫们毕竟与元真接触的时间尚短,感受还不是那么深刻,但在锦绣的眼中,此时的元真已经宪全变成了另外—副模样,倒不是他的相貌有了变化,而是感觉上的截然不同。
元真给人的感觉—向是沉默冷静,从他身上看不到年轻人的朝气蓬勃,更多的是死气沉沉,但就在此刻面对着契丹铁骑之时,元真居然—反常态,沉默寡言变成了慷慨激昂,冷静自若变成了意气飞扬,不仅如此,锦绣甚至能够感受到那冷酷外表下隐隐透出的—丝疯狂。
只见元真策马游走干战阵之前,—边高举着八尺陌刀,—边看着从眼前划过的—张张面孔,与此同时,他的口中发出了似乎能够震动四野的声音。
“沙场相争之际,正是吾辈建功立业之时,契丹人看似强大,实则土鸡瓦狗而已。”
“此战,吾必冲锋在前。”
“此战,吾当与诸位同生共死。”
“不用考虑什么狗屁的战术,你们只需要记住,跟随我的脚步,跟随军旗的脚步,不停向前,向前,再向前。”
“冲溃他们,踏平他们,碾碎他们,让这—片草原变成他们的坟场,让他们的血肉化为野狼腹中的食物,让他们的尸骨充斥每—个角落,用你们的实际行动告诉些***的契丹人,总有—日,禁卫府的军旗会飘扬在这—片草原之上。”
蕴含着真气的声音远远传播开来,煽动性的语言清晰地传入每—个禁卫的耳内,使得他们不由自主呼吸加重—血液沸腾,他们—手死死捏着缰绳,—手死死握着武器,用充满血丝的眼睛追寻着元真的身影,整个战阵的气氛已经笼罩在狂热之中,恨不得立刻冲上去车契丹人决—死战。
就在这时,游走干阵前的元真陡然—拉缰绳,坐下的黑马不由人立而起,在—阵“希律律“的马嘶声中,八尺陌刀高举过头,元真纵声狂呼。
“禁卫”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诸位同袍,随我冲锋
仿佛平地起了一个惊雷,一股几乎肉眼可见的声浪随着“禁卫”二字喷薄而出,附近从天而降的雪花在气流中翻滚涌动,震耳欲聋的声音不但使得面前的禁卫们听的清清楚楚,甚至连远方的契丹人也依稀有所耳闻。
不少禁卫已经被元真之前的言语刺激的心中激荡不能自抑,高昂的战意和狂热的情绪正处于一个爆发的临界点上。此时元真纵声一吼,就如同打开了泄洪的闸门一般,阵中的百来名禁卫顿时沸腾了起来,他们再也无法忍耐那种全身血液加速流动的感觉,拔出腰间的横刀,学着元真的模样高举过顶,同时高声嘶吼。
“禁卫——”
“禁卫——”
“禁卫——”
狂热的气氛在眨眼之间蔓延开去,更多的禁卫随之加入了嘶喊之中,一片寒光乱闪的刀林之中,越来越多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本就震耳的声浪愈发响亮,最终形成一个整齐震撼的声音。
这声音震荡着耳际,回荡于四野,以禁卫们的阵列为中心,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
巨大的响动使得契丹阵中猛地静了一静,无数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了对面,一直悠闲自得的萧姓青年眼神一凝,正在进行人马调动的托勒泰则面色一变。
“垂死挣扎!”萧姓青年冷冷一笑。
托勒泰满是横肉的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并没有附和萧姓青年的说法。
与萧姓青年的轻视不屑不同,久经战阵的托勒泰极其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禁卫府此时的表现显示其士气正旺,看来这一仗并不容易取胜。己方已经准备完毕,托勒泰明白不能继续等下去了。他可不想将进攻的主动权拱手让于对方手中。
“传令下去……”
面上隐隐闪过一抹狰狞之色,托勒泰下令道。“吹响号角。全军突击。”
随着一声令下,急促而短暂的号角声吹响,昭示了契丹人的进攻正式开始。酝酿已久的杀意爆发开来,闷雷一般轰鸣的马蹄声陡然作响。早已等待多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契丹骑兵纷纷夹紧马腹一冲而出,在一阵充满了野性的嚎叫声中。如滚滚洪流一般自高坡之上倾泻而下。
契丹人的异动自然逃不过元真的耳目,在对方吹响号角的同时,元真的眼神之中也闪过一缕嗜血的光芒。一向冷静之人一旦疯狂起来。其压抑已久的暴虐与杀意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
此时的元真已经不在刻意地隐藏自己的情绪。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到他面上的杀机,以及浑身上下所弥漫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煞气。勒马立在阵前,元真望着黑压压的军阵之中那冲霄而起的高昂战意,突然发出了一声豪情四溢的狂笑。
军心可用,士气可用,即便是以寡敌众。又何愁不能一战而胜?
一念及此,元真一振手中陌刀。高声怒吼道:“诸位同袍,随我一起杀敌立功。”
“诸位同袍,随我——冲锋。”
蕴含着无边豪情的话音一落,元真一马当先冲出,黑影一闪,坐下黑马如同一条黑色蛟龙一般一跃而下。
“杀!”
齐齐发出了一声呐喊,一百五十名禁卫紧随在元真身后,在似乎可以冲破天际的杀声之中,挟带着漫天的风雪奔腾而出。
战斗终于拉开了帷幕。
利用高坡,战马的速度几乎在眨眼之间便已达到了极限。一匹匹雄健的战马四蹄飞舞,踩踏得大地雪花四~~更新首发~~溅,蒙着双眼的它们看不到任何事物,感受不到丝毫恐惧,只能在主人的控制下一路向前,再向前。
漫天的雪花可以模糊视线却不能阻挡声音,天地之中只余下震耳欲聋的马蹄之声。白茫茫的草原之上,两支黑色的铁流冲破了风雪,席卷着寒风,挟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以极高的速度不断地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骑兵冲锋之时的恐怖声势,大地似乎都在马蹄的踩踏之下微微颤抖,耳边时刻都在回荡着风雷之声,虽然双方加起来还不到五百人,但那奔行之间所掀起的滔天威势,只有置身于战场之中,亲眼见到亲耳听到,才能了解其中一二。
此等恐怖的声势实非常人所能承受,但在此时的冲锋之中,无论是契丹骑兵还是禁卫府的将士,他们的脸上都只有蓬勃的战意而没有任何的恐惧之色。
双方都是训练有素并且身经百战的军中精锐,即使是高速的冲锋之中也能保持基本完整的阵型。不过双方摆出的阵势却有着明显的区别,在翱翔于天空之上的黑鹰眼中,禁卫府一方是一个以元真为箭头的锋矢阵,而契丹骑兵则是两翼微微突前,中间稍稍拖后的半月阵。
几十丈的距离对于高速冲锋的骑兵来说太过短暂,似乎只是一刹那间,接近一半的距离便从脚下划过。
隔着中间的风雪,契丹骑兵那一张张凶神恶煞的面孔已经进入眼底,一声声呼喝嚎叫隐隐传入耳内。与禁卫们眼含杀气闷头冲锋不同,契丹人总是在冲锋之时发出一声声在敌人看来十分怪异的嚎叫,也不知是习惯如此,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嘭!”
就在两股黑色的洪流高速接近,但距离还未纳入弓箭的射程之时,一声弓弦爆响却陡然炸响,就仿佛是天外飞来一般,一支羽箭准确地射中了一名看上去十分兴奋,一边挥舞着弯刀一边吼个不停的契丹骑兵。
羽箭又粗又长,一箭便将那名骑兵的身躯射了个通透。只见一道鲜血激射而出,那名骑兵口中兴奋的嚎叫戛然而止,一声不吭栽落马下,随即被无情的铁蹄踩踏成了肉泥。
箭矢上所携带的劲力极其惊人,不但将那名骑兵的身躯一箭贯穿,而且余势未衰的箭矢还来了个串糖葫芦,将他身后另一名倒霉的契丹骑兵射落马下。
“他娘的让你叫!”
纵马狂奔之中,元真的眼神散发着无尽的杀意,面上满是凶悍的神色,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巨大的强弓已经搭上了第二支羽箭。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交锋
秉承着多杀一个是一个的原则,元真没有浪费一丁点的间,腰腹背同时发力,其动作舒展有力,几乎是眨眼之间,巨大的强弓便被拉成了满月形状。从上一次开弓放箭到再一次弯弓搭箭,就仿佛曾经练习过千百遍一般,几个动作之间的衔接一气呵成,流畅自然。
烈风在身侧卷过,带动起衣襟猎猎飞舞。驰骋于辽阔的草原之上,身后是杀气弥漫的滚滚洪流,元真独自一人奔行于锋矢阵的最前方,屈臂侧身,引弓待放,这一幕充满了速度与力量之美,具备有极强的视觉冲击力。虽然处于高速狂奔之中,坐在黑马上(屋最快更新)的元真却好像没有受到剧烈颠簸的影响,握着巨弓的乎臂稳如泰山,不带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略微瞄准,元真一松手。
“嘭!”
伴随着一声弓弦爆响,粗长的箭矢划破了风雪,形成的黑光在两股铁流中间一闪而逝,闪电般没入了契丹骑兵的阵中。
战马的悲鸣之声随之响起,只见一匹狂奔中的战马突然马失前蹄,一头栽倒在雪地之中摔了个骨断筋折,原本坐在马上的契丹骑士也被巨大的惯性甩了出去。
紧随其后的契丹骑兵见势不妙,立刻夹紧马腹一提缰绳,战马陡然腾空而起跃过了前方的障碍。这名契丹骑兵的反应不可谓不敏捷,骑术不可谓不高超,但是他纵马跃过了前方摔倒在地的战马,却没有跃过那名被惯性甩出去的契丹骑士。
在那名契丹骑士满是恐惧的目光中,硕大的马蹄从天而降,一步踏上了他的胸膛,混合着鲜血的短促惨叫骤然响起,但转瞬之间便淹没在如雷的轰鸣之中。
契丹人稍稍有些混乱的冲锋阵型一瞬间平复下来,仿佛发生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没有人回头去看一眼,生命在此刻显得如此脆弱,骑兵冲锋之时只要掉落马下就几乎等于是死亡的结局。
两箭射杀三名契丹骑兵,元真的战果可谓辉煌。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就在第二支羽箭离弦飞出的同时,禁卫们形成的锋矢阵中突然响起了声嘶力竭的怒吼。
“放一二,眼见契丹人已经进入了弩弓的射程“嗡”的一声,密密麻麻的箭雨顿时升腾而起,挟带着凄厉的呼啸划过半空,一头扎入了契丹人的骑军阵中。
虽然北地的寒风对弩箭的路线造成了一定影响,但密集的箭雨仍然给契丹人带来了不小的伤害。随着箭雨落下,一朵朵血花泛起,“噗噗噗”的箭矢入肉声、惨叫声、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被射中要害的契丹骑兵一个个翻落马下受创较轻之人则咬紧牙关死死夹住马腹最倒霉的还是战马中箭之人连人带马摔倒在地,随即被滚滚铁蹄踏成了肉泥。
骑马射箭向来是契丹人引以为傲之处,只是由于弓箭射程不如弩弓,所以才让禁卫们占了先手,挨过一轮箭雨之后,契丹人精神一振,正想引弓还击,却不料对面的阵中又是一片黑云升腾而起。
措不及防的契丹骑兵立刻吃了大亏一声声厉啸仿佛催命的音符,凄厉的惨叫接连响起,身边不断有人被激射而来的箭矢射落马下然后又被碾成备粉。流淌的鲜血染红了雪白的大地,黑色的洪流过处,留下的是一条血肉形成的路途。
之前在天罡门的走私商队中取出的弩弓此时立了大功,禁卫们人手三弩,当第一轮弩箭射罢之后,他饵毫不犹豫抛下手中平时视若珍宝的弩弓,取出了第二把强弩。
一时间,弩弓发射之声不绝于耳,早已上弦的弩弓省去了费时费力的换装过程,根本不用等待发射的命令,禁卫们一口气射出了所有的弩箭,将不远处的契丹骑兵射得人仰马翻,连续三轮箭雨不但有效压制了契丹人射箭还击,而且还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杀伤,稍稍拖后的半月阵型瞬间稀疏了下来。
“啊一二,弯刀尊飞了激射而来的弩箭,托勒泰发出婆怒的咆哮。
一声又一声惨叫刺激得他双目发赤,阴沉的脸色使得他满是横肉的面容显得更加可怖,托勒泰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这三百名契丹骑兵都是他的麾下,每一名都是他心头的宝贝,不料双方尚未正式接战,却在冲锋的途中遭到了如此沉重的伤亡。
装备上的差距只能用人命来填,托勒泰心里虽然恨不得活剐了那些禁卫,可是又毫无办法。所幸双方的距离已然不远,对面的那些家伙已经没有时间再放出弩箭,而接下来,就是最为惨烈的肉搏。
“杀!”
托勒泰用契丹语发出了狂野的吼叫。
契丹骑兵人数虽多,可是在弩箭的压制下,还击的力度明显弱了许多,稀稀落落的箭矢落入锋矢阵中,造成的伤害极其有限。饶是如此,仍有一些禁卫中箭落马,永远的留在了这片草原之上。
大地的颤动愈发强烈,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禁卫们已经停止放箭,他们抽出了腰间的横刀,圆睁着充满血丝的双目,用几欲疯狂的目光瞪视着几乎近在咫尺,浑身上下充斥着野性的契丹骑兵。
“轰一一”
一声轰然巨响,终于,两股黑色洪流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碰撞在一起,随后便是一片人仰马翻。就如同两道汹涌澎湃的浪潮互相拍击,又如同巨浪拍打坚硬的礁石,一排血色浪花在激烈的碰撞中飞溅而起,瞬间染红了空中飘落的雪花,染红了白茫茫的大地,染红了人们的双目,将周围的一切笼罩在一片猩红之中。
高速冲击所产生的力量何等恐怖,轻轻挥动武器便能轻易地割断人的躯体,还有不幸的骑兵互相碰撞,战马当即骨断筋折,哀鸣着翻滚在地,马上的骑士则在半空中撞在一起,在一片碎裂飞舞的衣甲碎片中,搂抱着摔落,再也爬不起来。
天地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喧嚣,战马的嘶鸣声,刀剑的碰撞声,人们的喊杀声,混乱的马蹄声,诸多杂乱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充斥于人们的耳际,扰乱着人们的情绪。
一名名禁卫与一个个契丹骑兵状似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滚热的鲜血随着刀光剑影横飞四溅,残肢断臂在半空中肆意飞舞,一切身份地位在此时都显得那么不值一提,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落的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元真始终冲锋在前,也是第一个撞入契丹人的阵中,手中蓄势已久的八尺陌刀此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当头向一名冲过来的契丹骑兵斩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章 一刀一个
又宽又长的陌刀显得沉重无比,刀锋上跃动的冷光令人毫不怀疑它的锋利。高速冲锋所带来的力量再加上元真那一身惊人的神力,蓄势已久的陌刀迎着北地的寒风一刀挥出,其上蕴含的浩瀚劲力竟然驱散了周围的风雪,在尖啸声中化作了一道耀人眼目的流光。
迎头冲上的契丹骑兵只来得及举起手中的武器,随即惊骇地看到流光不带有一丝迟滞地切断了弯刀,然后他只感觉头皮一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一片滔天的刀光将那名契丹骑兵淹没其中,在四周满是恐惧的目光之中,八尺陌刀切断了他用来阻挡的弯刀,顺势没入了他的天灵盖,斩开了他的骨头,破开了他的衣甲,剖开了他的肚腹,然后连带着坐下骏马,将那名契丹骑兵连人带马一分为二。
场面惨不忍睹。
陌刀所蕴含的巨大力量使得被砍成几片的尸体倒飞了出去,散发着腥气的浓稠鲜血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人与马的内脏混合在一起稀里哗啦地流淌了一地,白雪覆盖的地面顿时变成了血红色的泥泞。
眼前的一幕堪称恐怖至极,血腥之极,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到极点。但始作俑者却脸色不变,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面对着劈头盖脸喷洒而来的血浆,元真只是将体内的无畏真气勃发而出,随即手中陌刀化作匹练,斩向另一名契丹骑兵。
强横的护体真气将浓稠的血浆震散成细密的血珠,整个身躯顿时处于血雾的笼罩之中,这一刻的元真就仿佛是一只嗜血的凶煞怪兽,充满杀意的目光看向哪里,哪里就会有生命消逝。
“啊——”
陌刀化作的匹练如闪电一般掠过,不似人声的惨叫随之响起,另一名契丹骑兵被元真一刀拦腰斩成两截,更恐怖的是这名契丹骑兵并没有当场毙命,被截断的上半身坠落在地,竟然还在做垂死挣扎。
元真的刀似泰山压顶,契丹人的疯狂起不到任何作用,在这种沛然莫可抗御的力量面前,血肉之躯如何能够抵挡得住?
无人能撄其锋。元真纵马冲在最前,八尺陌刀如银龙一般飞舞,沉重的陌刀在他的手中却运使如飞,或劈或砍,或挥或斩,或拖或拉,或挑或撩,一招一式挟带着呼啸的风声,方圆一丈的距离尽在元真的掌控之内,凡是进入这个范围的契丹人,在那雄浑的力量下,无一例外都被一刀两断。
元真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没有一合之敌,即使有人能够侥幸逃过他手中的陌刀,也难以逃过锦绣紧随其后的双剑。几乎是一步一血,元真此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豪勇,既给契丹骑兵造成了强大的心理震慑,同时又鼓舞了禁卫们的士气。
震天的嘶吼掩盖了天地间的一切声音,战场上的狂热使得双方已经不在乎死亡。
赤红着双眼的禁卫们奋力挥动手里的横刀,或者将契丹人砍落马下,或者被契丹人砍落马下。不要命的厮杀是如此的激烈,几乎每已个人的身上都沾染着还冒着热气的血液,刀光剑影之中,不断有头颅落地,不断有残肢飞舞,无论是契丹骑兵还是禁卫们,人数俱都在迅速减少。
但不管战斗是如何残酷,形势是有利还是不利,禁卫们至始至终都谨记着元真的那一句话。
跟着军旗,一路向前。
元真在前方披荆斩棘,身后那高高飘扬的两面黑色大旗就如同一盏指路明灯,指引着禁卫们前进的方向。
他们沐浴着鲜血,疯狂策动着战马,顺手收割着生命,一路冲破障碍,不停向前,向前,再向前。没有理会身旁倒下的同袍,没有回头去看一眼背后的身影,不是这些禁卫心中没有同袍之情,而是因为没有了速度的骑兵几乎就等于死亡。
不幸落马或掉队的禁卫没有怨恨同伴抛弃了自己,因为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心知在劫难逃的他们仍然在坚持不懈地战斗,一直到契丹人刺穿他们的身躯,砍掉他们的头颅。
“噗”
挥舞着粗重的狼牙棒,托勒泰将一名断了手臂仍在战斗不休的禁卫打得脑浆四溅,面上却没有丝毫得意之情,反而是阴沉的快~~更新首发~~要滴出水来。
锋矢阵是典型的攻击阵型,而半月阵则是变化多端。契丹骑兵摆下了半月阵来对付禁卫们的锋矢阵,本来按照预想中的发展,应该是由中路拖后的骑军迟缓禁卫们的进攻,然后用如同大铁钳一般的两翼实施包抄夹击。
平心而论这个战术相当不错,但是战场形势变幻莫测,当两军如潮水一般碰撞到一起,左右两翼的契丹骑兵正打算向中间夹击过去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没有了目标的踪影。
托勒泰在排兵布阵之时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因为兵力占优,所以他想将对方围而歼之,但是他高估了自己一方的实力,也低估了在元真带领下禁卫们所具备的冲击力。
不了解禁卫府是托勒泰犯错的原因,在他的心中,禁卫府再强也强不过以前有过交锋的广武军,自从与元真一行意外遭遇以来,他一直是在用衡量广武军的标准去衡量禁卫府,可是托勒泰万万也没有想到禁卫府竟然强悍若斯,恐怕就是驻扎在燕州的广武军也有所不及,预想中有八成把握顶住广武军进攻的中路竟然抵挡不住禁卫府的攻击。
对方的攻势完全超出他的想象,就好像是一支锋利的弩箭一样,如此的凶猛,如此的狂暴,如此的势不可挡,被他寄予厚望的中路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对方击溃,穿透。
也难怪托勒泰会作如此想,不谈其他,若是单论冲击力的话,军中精锐出身的禁卫们当然要强出广武军一筹,尤其是有了元真这个最适合冲锋陷阵的猛将型人物之后就更是如此。
元真便是锋矢阵那最为锋利的箭头,八尺陌刀到了他的手中可谓是所向披靡,也幸亏托勒泰错开了方向没有碰到元真,否则恐怕他也免不了被一刀两断的下场。
(昨天一章有个错误,托勒泰的武器是狼牙棒不是弯刀。)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透阵
契丹骑兵今日算是碰到了势均力敌的对手,禁卫们形成的锋矢阵显得格外锋锐,尽管遭到了契丹人的重重阻挠,但在元真这柄尖刀的带领下,依然摧枯拉朽一般成功击穿了对方的阵型。
纵横草原所向披靡的契丹骑兵终于认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今日碰到的敌人并非是易于之辈,不仅不弱于他们,甚至在某些方面更强出他们一筹。
之前的三轮箭雨并不是漫无目的的滥射,而是目标非常明确的集中在契丹骑兵的中军,反而是左右两翼并未受到太多的攻击。密集的箭雨使得契丹骑兵的中军损失惨重,原本有些厚度的阵型顿时变得稀薄,之后禁卫们再集中力量利用局部的兵力优势进行狂暴的突击。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元真是一个初上战场的愣头青,托勒泰是久经战阵的沙场悍将,但结果却是愣头青将沙场悍将打了一个晕头转向。
简单、粗暴、有效。
禁卫们的攻势看似毫无章法,在旁人看来就是埋起头来不管不顾一阵猛冲,但是在小规模的遭遇战中,有些时候这种毫无战术可言的暴力打法却比面面俱到的周密布置更加有效。
漫天风雪之中,铁蹄踩踏出一条鲜血遍布的路途,锋矢阵势如破竹,宛如一柄灼热的刀子捅入了一块牛油之中,契丹人的阵势被一插到底,然后被切割成两半。
当鲜血伴随着刀光溅起。一名契丹骑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陌刀一分为二之时。元真陡然感觉压力一轻,面前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重新还原成了空荡荡的白色荒原。
原来不知何时,狂飙突进的锋矢阵已经破开了契丹人的半月阵,来到了对方的背后,虽然前方已经没有了敌人,但元真却依然保持着高速奔行的状态,仿佛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跟上,跟上,不要停,不要停……”
两面黑色的大旗依旧迎风招展。始终谨记着自己的职责护卫着军旗的老王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声(屋最快更新),只见他血染征袍,面色狰狞,原本明晃晃的横刀已经变成了红色。脸上也沾满了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鲜血。
此时并不是放松的时候,嘶吼声远远传开,禁卫们不敢怠慢,纷纷策马紧随其后,同时也有意识地向中间靠拢。短短片刻时间的冲撞使得禁卫们的阵型比起先前要稀疏许多,虽然他们的冲击给契丹骑兵带来了巨大的伤亡,但自身的损失却也不小。
一百五十名禁卫已经五去其一,也就是说仅仅一瞬间的交锋,便有三十余名禁卫失去了生命。
“呜——呜——”
身后又一次响起了急促的号角之声,契丹骑兵已经重新开始整理队列。元真没有回头。只是带领着麾下的禁卫们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画出了一个弯月形状的弧线。
一旦战斗开始,伤亡之类的事情便不在元真的考虑之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辜负部下的信任,带领他们取得胜利。虽然人数少于契丹人,但出其不意的狂暴突击却使得禁卫府一方占据了一定的优势,元真必须抓住这一有利时机,将优势彻底转化为胜势。
蒙着眼罩、目不视物的黑马在元真的控制下奋力扬起四蹄,硕大的鼻孔喷出两条长长的白气,元真手提八尺陌刀,一马当先绕出一条弧线。然后直奔契丹人的右翼而去。
与身后禁卫们的满身血腥相比,元真浑身上下的衣甲光洁如新,在强横的护体真气保护下,没有一滴鲜血能够沾染到他的身上。
然而坐下的黑马却享受不到此等待遇,形貌与他的主人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只见黑马原本缎子一般黑亮的毛皮此时竟然变成了黑红色。仿佛刚刚从血池之中捞出来一样,雄健的身躯之上布满了粘稠的血液。随着黑马高速狂奔。每一次肌肉紧绷,便会弹起细密的血珠,每一次四蹄落地,便会震下大片的血迹。
截然不同的两者组合在一起却构成了震慑人心的一幕,犹如踏着噩梦与鲜血而来的一人一马充满了狂野凶暴的气势,一股滔天的煞气随之冲霄而起,再加上紧随其后的百来名禁卫,此等景象落入契丹人的眼中,就如同一尊杀出地府的鬼神,在这一刻带领着他的将士重临世间。
禁卫们的铁流仿佛可以碾碎一切,契丹人当然清楚就这样放任对方冲进来是一个什么下场,所以不待阵型整顿完毕,在一声号角的命令下,首当其冲的右翼便针锋相对似的冲了上去。
如雷的蹄声大作,战场上再一次出现了两条疾速接近的黑色洪流。
面对着如鬼神一般的元真,不知不觉间,那些素来骄傲自负的契丹勇士心里面产生了一丝迟疑与犹豫,尽管他们看上去仍旧气势汹汹不甘示弱,但在本能的驱使下,却下意识地错开了元真突击的方向,使得牢固的阵势中央出现了一条并不起眼的缝隙。
狭小的缝隙落入元真的眼中却是无限放大,如此难得的机会他岂会轻易放过?没有丝毫犹豫,元真连人带马犹如一支锋利的箭矢一般射了进去。
一声轰然巨响,几乎是眨眼之间,两条滚滚洪流第二次撞击到一起,这一次撞击虽然比不上先前那一次声势浩大,却显得更加血腥,更加残酷。
兵刃砍入身体的声音是如此恐怖,濒临死境的惨叫声是如此清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即使连北地的劲风也挥之不去,令人见之色变,闻之欲呕。
元真充当开路先锋,陌刀之下人仰马翻,复又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与此同时,一直乖乖紧跟在元真身后的锦绣自觉差不多适应了战场环境,于是一改先前的保守姿态,手中的双剑开始逐渐发力,一道道电光闪耀之中,一个个契丹骑兵毙命落马,造成的杀伤不比元真要差上多少。
顺着元真开出的豁口,禁卫们将之越扩越大,在那支无坚不摧的箭头带领下,他们一路横冲直撞,转眼间便杀透了契丹人的右翼,随即又杀入了契丹人填补上来的左翼之中……事先没有请假真是抱歉,不过事发突然,三天之内连续喝了六顿酒,白酒啤酒换着花样来,这几天大概程序是醉——睡——再醉——再睡……精神一直处于朦胧状态,身体有些承受不住,更新自然无法继续,不过今天情况有所好转,恢复更新。(未完待续……rq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两个青年之间的交流(上)
禁卫们的喊杀声与契丹人的呼号声掩盖了一切,回荡于战场的上空,传遍了四面八方。
或许是为了尊严,或许是为了荣誉,或许天生就是誓不两立的生死仇敌,几百人聚集在一起狂呼酣战,在这一片辽阔的草原之上搏命厮杀。
元真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什么是百万军中却似闲庭信步,什么是千军万马之中如入无人之境,虽然这句话说来显得夸张了些,但是直到目前为止,确实无人能阻挡他一时片刻。元真手中的八尺陌刀成了敌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书迷楼最快文字更新无广告//存在,随着一道道刀光落下,不断有契丹骑兵身上的零件高高飞起,有时候是狂喷的鲜血,有时候是握着武器的残肢断臂,有时候干脆是分成几片的尸体。
元真威风八面几乎无人可挡,然而禁卫们的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
托勒泰麾下的契丹骑兵毕竟是一支十分精锐的力量,而且与生俱来的野性与勇悍让他们无法容忍敌人骑在头上撒野。
剽悍的契丹勇士想尽一切办法延缓禁卫们冲锋的速度,弯刀阻挡不住就用马撞,马撞阻挡不住就用自己的身体,甚至有的契丹骑兵合身从马背上跃起,宁可让禁卫们的横刀斩在身躯之上,也要扑过去搂抱着禁卫一同摔落马下。
这些契丹骑兵并不是一击就溃的乌合之众,也不缺乏拼命的勇气,在他们堪称不要命的拼死抵抗下,禁卫们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逐渐被一层一层消磨下去,攻势也自然有所减缓。
锋矢阵的速度在降低,冲击力在下降,即便元真依旧挡者披靡,也难以在来自于四面八方的攻击中照顾得面面俱到。他不得不将自己的速度降下来,因为保持着原来的高速只会使他与身后的队伍脱节。
禁卫府一方的攻势受阻,形势在这一刻似乎有着逆转的迹象。
不过千万不要小瞧这些曾经身经百战的禁卫们所拥有的坚韧,还不等契丹人高兴,禁卫府一方的阵型便发生了变化。眼看着阻碍过大无法继续冲击下去,他们当即祭出了最拿手的战术。
命令仍旧是由元真来下达,只见他高高举起自己的左臂,紧握成拳的左手陡然张开,随即阵中便响起了老王的怒吼。
“分!”
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仍在回荡,早有准备的禁卫们就已经分成了一个个十人左右的小队,然后在什长的带领下分散开来向前方冲去。他们并不是漫无目的如无头苍蝇一般胡乱冲撞,而是左右支援,前后呼应,几乎是眨眼之间,泾渭分明的双方阵营便被搅成了一锅粥。
战场上的情形一瞬间变得无比混乱,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前一刻还在身边的战友下一刻就有可能换成敌人,随时都要提防四周闪烁着寒光的刀锋。
禁卫们更加擅长这种乱战,即使兵力少于对方也丝毫不落下风,战斗顿时陷入了胶着僵持之中,双方在一小片区域内周旋纠缠,一队队人马往来呼啸,为了能够击败敌人,禁卫们与契丹人手段尽出,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刀剑只是常规手段,突如其来的冷箭射中胸膛、从天而降的套索锁住脖颈,诸多非常规的,防不胜防的hua招、阴招频繁迭出……场面前所未有的残酷起来,生命在此时显得格外脆弱,大地上皑皑的白雪已经被染成一片猩红。
普通的兵士在奋力厮杀,身怀绝技的强者也在收割人命,在混乱的战阵之中,总有几处的刀光剑影异常闪亮,那是禁卫府与契丹人之中的强者,不止是元真和锦绣等禁卫府的高手在大开杀戒,契丹人中的武道强者也在横冲直撞。
比如契丹骑兵的统兵官千夫长托勒泰,还有那个让托勒泰敬畏不已的萧姓青年。
与元真一样,萧姓青年也是浑身上下点尘不染、滴血不沾,驰骋于腥风血雨中,他那英俊的面容上竟然还带有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至少在表面上,他显得比元真更加从容自得。
悬挂在腰间的那柄镶嵌满珠玉宝石的华贵弯刀已然出鞘,弧线优美的刀锋在风雪里闪烁着森冷的光芒,萧姓青年的刀法锋芒毕露,一如北地冬季的寒风,迅疾、冷冽、无形无相之中却蕴含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不光是有华丽的外表,那柄弯刀在萧姓青年的手中几乎快至极点,普通人的眼睛绝难捕捉到他的一招一式。在与一名禁卫错身而过之时,也不见他持刀的手臂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也许只是轻轻一抖,一道如阳光般璀璨的刀光便陡然乍现而出。
“噗”
宛如流光一般的刀光一闪即逝,坚硬的骨头未能给弯刀带来丝毫的阻碍,那名禁卫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华贵的弯刀就已经掠过他的脖颈,伴随着喷溅而出的血液,好大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就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萧姓青年看也不看一眼掉落马下的无头尸体,他策着坐下神骏的良驹,似缓实快地穿行在混乱的战阵之中,一双似乎闪动着神光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寻觅着下一个目标。
未曾沾染一丝血迹的弯刀轻垂身侧,萧姓青年此时就好像一只饥饿的孤狼,正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自己的捕猎行动。他对于不时响起的传令号角置若罔闻,似乎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一般,游离于任意一队契丹骑兵之外,不跟其余人一起并肩作战。
萧姓青年的身边没有任何亲卫牙兵,以他那臻至先天境界的武道修为也不需要亲卫牙兵,况且他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打扰自己的捕猎兴致。
与元真每一刀必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不同,萧姓青年的狩猎则是无声无息,经常是被选中的目标尚未察觉的时候便已糊里糊涂地丢了性命。战场厮杀不比单打独斗,虽然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战斗,但他显然非常适应这种环境,无论是神态还是出手都透出一股子游刃有余的味道。
萧姓青年如今心情正好,因为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已经有数名禁卫命丧于他的弯刀之下。
(未完待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两个青年之间的交流(中)
本来对于萧姓青年的武道修为来说,即使是正面对决,除了元真等寥寥数人之外,也不可能有禁卫是他的对手。
可是不知是不是心里的恶趣味在作祟,萧姓青年偏偏喜欢做贼一样偷偷摸摸靠近,然后再突然一刀置对方于死地,他喜欢这种感觉,就好似能够从中寻找到符合自己心里阴暗一面的东西一般。
萧姓青年不担心己方会在这场战斗中失败,或者说胜负与否根本就不重要,他只是闲着无聊出来找乐子的,才懒得关心其他人的死活,现在看来这一趟没有白跑,战场之中嘈杂的氛围与浓烈的血腥气息简直令他心旷神怡。
仿佛正置身于一处大猎场中,萧姓青年随意选择着看中的猎物,之后便是靠近、挥刀、击杀,他游荡在战圈之内,尽情地收割着生命,相当享受这种做猎人的感觉。
不过,沉浸于狩猎之中的萧姓青年恐怕没有想到,猎人偶尔也会变成猎物,正当他兴致勃勃地挑选下一个目标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
萧姓青年那一身与众不同的华丽皮裘在人群之中分外醒目,禁卫们一看到他的装扮便知他是契丹人里的重要人物。
他们不是没有发现萧姓青年那鬼鬼祟祟的行动,只不过一方面残酷激烈的战斗使他们无暇他顾,另一方面此等强悍的对手自然要留给己方的高手去对付,所以有意无意之间,禁卫们都躲着他走。
尚不自知的萧姓青年仍在进行着自己的“狩猎大业”选定一个目标,然后悄然接近,但是就在他准备挥出弯刀,将对方一刀枭首的那一刻,一股毫无来由的心悸却陡然袭上他的心头。
随着心悸而来的是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萧姓青年只觉全身的皮肤如针刺一般顿时紧绷,浑身寒毛炸起,嘴角上的微笑也不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先天强者的反应何等敏捷,几乎就在察觉到危险的一瞬间,萧姓青年便调动起全身真气,同时大腿肌肉急速颤动,就靠着那一点点反弹的力量,他的身躯犹如轻烟一般从马背上斜斜飘出。
说时迟,那时快,在萧姓青年离开马背之后,一道凄迷的月牙形刀光猛然闪现,险之又险地檫着他的脚底掠过。
隔着薄薄的靴底,似乎都能感受到一股极其锋锐的刀气与寒意,刀光映入萧姓青年的眼帘,就如同草原晴朗夜空之中的皓月,迷了人眼,乱了人心,然而与那醉人的美景不同,刀光所形成的皓月带来的却是恐怖和血腥。
凄艳的月牙形刀光从上而下,眨眼间透过了战马雄健的身躯,接下来便是满目猩红,萧姓青年人在半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光斩断马鞍,随后将他心爱的坐骑一分为二,溅起了漫天的血雨。
“我的追风啊!”
心中发出了无声的怒吼,萧姓青年双目陡然间变得通红。被称为“追风”的坐骑乃是一匹千挑万选的骏马,几乎伴随着他的成长,向来高傲自负的他可以不在乎契丹勇士的死活,但却割舍不下与追风的感情。
身形一落地,萧姓青年充满了恨意的目光第一时间往刀光的来处望去,与此同时“啪”的一声轻响,漫天的血幕被一股大力冲击得四散飞溅,一条墨黑色的身影挟带着寒风一穿而出。
恍若地狱中走出的浴血修罗,来人威风凛凛,煞气腾腾。只见他黑衣黑甲,身形挺拔似标枪,面容冷峻,眼泛幽光,手中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八尺陌刀,正是主动找上门的元真。
双方相距两丈遥遥相对,萧姓青年与元真甫一照面,观其凛然的气势与不俗的形貌,便知道恐怕是遇到了一个硬茬子。此时萧姓青年的面容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的养气功夫还算到家,只是一瞬间,因为爱马死亡而产生的怒气便已平复。
“你是何人?”
华丽的弯刀缓缓抬起,萧姓青年用陌生的契丹语冷声问道,本来他并不指望对方回答,不料元真却真的听懂了一般回了他一句。
“我是你祖宗!”
一样是极其流利的契丹语,不过其中的意思却是赤果果的侮辱。透着一股子寒意与冷硬的话音一落,不等萧姓青年做出反应,元真陡然抬腿迈步,仿佛可以缩地成寸一般,一步便跨越了两丈距离,来到了对方面前。
下一刻,八尺陌刀横挥而出,搅动着周围的风雪,裹挟着刺耳的呼啸,闪烁着耀目的辉光,直奔对方的腰间斩去。
沉重的陌刀来势凶猛之极,简简单单的一式横扫千军却仿佛带着无边的威势一般,给人一种难以抗拒的感觉。萧姓青年的面色不禁微微一变,心中对于元真的忌惮更加增添了一分。
虽然元真的刀势极其凶猛,但萧姓青年却不想一照面便弱了气势落了下风,只见他双腿微分站稳脚跟,灌注了真气的弯刀随即化作一条匹练,似闪电般迎了上去。
“当——”
清脆而绵长的兵刃交击声响起,两道耀眼却又危险的光芒乍合即分,武器上蕴含的力道使得元真与萧姓青年的身躯微微后仰,看上去脆弱的弯刀竟然完美地封住了元真这凶悍的一击。
弯刀相比陌刀无论是体积还是重量都无法相提并论,萧姓青年自然不会傻到和势大力沉的陌刀硬碰硬。他用来封住元真攻击的那一刀在普通人看来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但落在武技高深眼力高明的武者眼里,就不难分辨出其中的奥妙。
一式七刀。
说起来简单做//书迷楼最快文字更新无广告//起来难,想要做到这一步,无论是对身体还是真气的控制都要达到极高的程度,在与元真刀锋相撞的那一刹那,萧姓青年手中的弯刀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瞬间抖动了七次,也就是说旁人眼中的一刀实际上却是七刀。
充满了真气的弯刀连续不断地砍在了陌刀之上,十分巧妙的化解了其上蕴含的沉重力道,本来应该出现的七次响动竟然连成了一声,由此可见萧姓青年出刀的速度。
一个无坚不摧,一个唯快不破,针锋相对的二人看似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但萧姓青年却知道,第一次交锋是自己输了。
第一章 苏醒
暖阳当空,凉风习习。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压抑了一个冬天的青草顽强地钻出泥土,为大地铺上了一层绿毯,树木的枝头抽出新嫩的绿芽,使绿意挂满了整片树林,还有鸟叫虫鸣不时从林间传出,显现出一片生机勃勃。
“真他娘的晦气。”一座荒凉的土丘上,吴老二看着被石头崩出一个豁口的锄头,低声咒骂道。
土丘光秃秃的,只生着几丛零星的杂草,黄褐色的表皮暴露在外,在周围绿意的映衬下显得倍加突兀。这里是淮州府城南的乱葬岗,专门为穷苦之人和无家可归之人准备的,吴老二在这个乱世中挣扎了几十年,也不知曾经见过多少埋葬在此的人——病死的、饿死的、冻死的、被杀死的。流浪的乞丐、逃难的流民、坑蒙拐骗的无赖、甚至是山贼盗匪。无论你生前是好是坏,到了这里都是一视同仁——一个小土包,有亲人的待遇好些,一块烂木头刻得墓碑立在坟前,逢年过节还有人来拜祭一下。没有亲人的,连块墓碑都没有,只有坟前丛生的杂草,不会有人关心他们是谁,生前是做什么的。
所谓见惯不怪,见得多了就习惯了,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生逢乱世,人命贱得还不如一条狗,吴老二见过的死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不过心中印象最深刻的,到了现在还难以忘记的还是十几年前的一场在逃难的流民中爆发的瘟疫。
当时的情景简直是森罗地狱,每一天都有人死去,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去的人是不是自己,整个淮州府笼罩在恐怖的气氛之中。为了防止疫病传播,那几百具在瘟疫中死去之人的尸体堆放在一起,一把大火过后全部化为灰烬,然后那些已经混杂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灰烬被集中掩埋在这乱葬岗上,吴老二便是那时候开始做这个收尸的营生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悲从心来,自己干了这么多年给人收尸的营生,虽说积蓄了一些钱财,但名声着实不怎么好听,别人一看到他便躲着走,还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眼见三十好几的人了却连个婆娘都没有,更不用说以后给自己养老送终的孩子了。不是吴老二不想娶,而是说媒的时候人家一听他是干这个营生的,便直摇头,通通打了退堂鼓。就连隔壁街的李寡妇都不拿正眼瞧他,可是不做这个还能做什么?至少可以不愁吃不愁穿,再看看这满山的坟包吧,自己比他们幸运多了,只不过如果始终娶不到婆娘,几十年后他可能也会变成这满山坟包中的一个……
胡乱抹了把脑袋上的汗,收拾了一下悲戚的心情,吴老二抡起锄头继续“吭哧吭哧”地挖起坑来,同时瞥了一眼脚边不远处放着一具用草席卷成一卷的尸体。
这个被草席裹着的人,听说是去年从外乡逃难到淮州府的流民,看样子刚七八岁的年龄,还是个孩子,却无父无母的,一直以乞讨为生,经常被一些地痞流氓欺负,一些善心的街坊邻居看着可怜,经常施舍一些吃食给他,不过大家都是清苦的普通老百姓,自身的日子过的也是紧紧巴巴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帮不了他太多。
有人曾经给他出过主意,建议他卖身到大户人家做奴仆,虽然那时就是奴才了,但最起码能吃饱穿暖不是?万一以后能混到那些少爷公子跟前做个小厮,年纪大了后赏个管事之类的,不也算飞黄腾达了吗?谁知这小子年纪虽小,却是很有主意的人,无论是谁劝也不听,坚决不肯卖身为仆。
原本以为他熬不过这个冬天,别说一个孤零零的小孩子,就算是个成年人,也很难度过缺衣少食的寒冷冬天。可没想到去年刚刚占了这淮州府的大赵国朝廷却决定开仓放粮,设立粥厂,以济灾民。这小子借此机会熬过来了这个冬天,眼看着天下太平了,朝廷也好像要有所作为,好日子就快到了,却被一场伤风要了他的小命。
“乱葬岗又多了一只孤魂野鬼。”吴老二叹了口气,脚下的坑挖的差不多了,很小,很浅,勉强能够埋上一个小孩儿的尸体,不过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阴森森的乱葬岗只要是个人就不愿意多做停留,至于这尸体掩埋的太浅会不会被闻到气味的野狗或者狼给刨出来,那可不关他的事。吴老二放下手里的锄头,用力将不远处的草席拽了过来。
“呲——”本已破烂不堪的草席经不住如此蹂躏,顿时被撕扯得散了架,现出了一个小小的身体和一双散发着无尽冷意的眼睛。那是双不带有一丝感情的眼睛,黑沉沉的,如同一潭死水往外冒着寒气,任谁在这乱葬岗看到这样一双眼睛都会感觉脊骨发凉,头皮发麻。
吴老二打了个激灵,身体发僵,双腿发软,不由自主的一屁股坐倒在地,手脚并用的向后退去。一股凉气从脚底一直窜到头顶,好像三九天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全身上下筛糠一样抖个不停。他做这个营生做了十几年,自问不会分不清死人和活人,而且对坊间流传的那些神神叨叨的鬼神之说也是半信半疑,至少他从未见过,可是明明临出城前这小子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身体都凉了,眼睛也是闭着的,现在却直勾勾的盯着他,难道真的有鬼?
“你……是人……是鬼?”吴老二脸色煞白,壮着胆子哆哆嗦嗦地问道,话音未落,对方已经“腾”地坐了起来,直挺挺的,就像人们口中所说的僵尸一般。
“诈尸啊——”
吴老二发出一声拉着颤音的惨叫,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蹦三尺高,连滚带爬的向土丘下跑去,突然脚下拌蒜,球一样地滚了下去,幸亏土丘既不高也不陡,爬起身后也顾不得是否受伤,一溜烟地跑远了,速度比兔子还快。
离乱葬岗越来越远了,吴老二跑得气喘吁吁,却始终不敢停下来,甚至连头都不敢回,他觉得那僵尸就在身后,只要他一停下来,僵尸就会扑上来一口咬死他。“真是夜路走多了终遇鬼,只要这次大难不死,我吴老二再也不做这一行了,回去就向李寡妇提亲。”
坐起来的小小身影望着远处吴老二越来越远的背影,嘴角上翘,散发着冷意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他可不是故意要吓唬对方,其实他早就苏醒了过来,只不过一直没弄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便一直保持着沉默,而且身体上久违的虚弱感让他感觉很无力,经过一路上的偷听,才了解到是这个叫做吴老二的人要把自己挖坑埋了。当吴老二扯碎破烂的草席时,他只是无意识的看向对方并坐起身来,结果就是丝毫未加掩饰的冷酷眼神,还有直挺挺的僵硬身体让对方误以为诈尸,吓得可怜的吴老二屁滚尿流,逃之夭夭。
慢慢活动着身体,目光打量着周围——风景很优美,蓝天白云青山绿草,可是自己所在的地方却像是一块丑陋的疤痕,破坏了这份景色。凸起的坟包和简陋的甚至是直接用木板做成的墓碑散落在光秃秃的土丘上,而身旁的浅坑估计就是自己的“埋骨之地”,如果他醒得晚一些,恐怕会被活生生憋死。
身体换了,现在的身体明显是小孩子的身体,估计也就七八岁,还好没什么残疾。这种情况应该叫什么?重生,穿越,还是借尸还魂?看情形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死亡,自己的灵魂取而代之。那么,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间?从吓跑的吴老二衣着发型来看,这里到像中国的古代。不过这些问题可以以后慢慢考虑,现在重要的是怎么填饱肚子,感受着从身体里传来的阵阵饥饿感,他的目光扫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布包。
“谢谢你,好人!”
他举着竹筒遥对吴老二逃跑的方向表示自己的感谢,那个布包里面有两张烧饼和一竹筒的清水,应该是吴老二随身携带的午饭,却正巧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所以他便毫不客气的笑纳了。
一边啃着烧饼一边仔细思量,填饱了肚子后先要动身去找一处容身之所,露宿荒野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以他现在小胳膊小细腿,万一晚上窜出一只狼来就能要了他的小命。这处乱葬岗想必不会离城镇太远,吴老二扛着他来的时候并未走太长的时间,一会沿着他逃跑的方向走,应该会找到这个身体原来所在的城镇。
小身体的饭量不大,一张饼足够了他吃饱了,喝了几口竹筒里的清水,将剩下的一张烧饼和竹筒重新放入布包中装好,这可是自己的晚餐,在没有可靠的食物来源之前,绝对不容有失。
整理了一下东西,又活动了下身体,他便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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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元真
他叫元真。
说起元真的名字,曾经给他惹了不大不小的麻烦。在他上中学的时候,根据一代武侠小说大师金先生的小说——《倚天屠龙记》所改编的电视剧正在全国热播得如火如荼,凑巧的是,小说当中有一个阴险狡诈,无恶不作的大反派也叫圆真,而且是个和尚,与元真的名字同音不同字。当时学校中一个向来与他不对付的学长借此嘲笑他,指着元真骂秃驴,骂完之后哈哈大笑。
而此事的结果就是,那位与他向来不对付的学长被他摁在地上胖揍了一顿,躺在地上欲仙欲死。
“让你尝尝秃驴的混元霹雳手。”元真道。
事后元真被学校通报批评,那位学长自然再不敢骂他秃驴,但是一些要好的同学却经常用这件事情开元真的玩笑,元真也笑着威胁要让他们也尝尝“混元霹雳手”。
元真的成长经历和普通人差不多,幼儿园,小学,中学,高中一直按部就班,直到进入一所军事院校后才有所改变。大学毕业后元真进入一家国际贸易公司工作,表面上的身份是衣着光鲜的成功白领人士,事业小有成就,每天灯红酒绿。暗地里身份却是行走于黑暗之中的,代号为“苍鹰”的间谍,或者也可以称为特工。
元真的特工生涯很辉煌,不,应该说是“苍鹰”的特工生涯很辉煌,还是那种见不得光的辉煌,他们这种人注定要行走于黑暗之中,表面上的身份则永远是为了掩护真实身份所需,这样的生活很压抑,当然有时候也很刺激。元真步入社会后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喝酒从不超过三杯,尽管他的酒量很好,这一点是向他去世的父亲学的,他的父亲喝酒也从来不超过三杯。
至于元真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说起来也是令他很无奈的一件事,很简单——飞机失事。
当时他乘坐着一架由伦敦起飞前往巴黎的航班,结果途中飞机因为故障坠入了英吉利海峡,就算元真有再大的本事从万米的高空掉下来也难逃一死,同时乘坐航班的几百名乘客也无一生还。而元真苏醒过来后发生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此时的元真站在路边的一棵树下,腰带上系着小布包,肩膀上扛着吴老二留下的锄头,本已经四分五裂的草席被卷成一团背在身后,远远的观察着前方的一座大城。
那是一座被城墙环绕的大城,城墙大概有十几米高,上面的城楼与箭塔清晰可见。城门处川流不息,来往的人流和货物进进出出。不时有人从元真身边经过,沿着大路赶往大城,他们有的推着小车,车上堆满了货物。有的担着扁担,脚步稳健而又小心翼翼。有的坐着马车,前呼后拥的一看就是富家子弟。还有背弓跨刀一脸江湖气息的人骑着高头大马呼啸而过。
很少有人注意到元真,即便注意到了也会认为他是附近农家的小孩儿,元真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扛着比他高出一大截的锄头掉头往回走去。
他不准备进城,先不说他对城里不熟悉,即便进城后也未必能找到容身之处,而且他在来时的路上曾经路过一座破败的土地庙,勉强可以遮风挡雨,位置也不算太偏僻,正好可以作为暂时的容身之所。
元真对于衣食住行没有特别的要求,可以用随遇而安来形容。他曾经住过豪华大酒店的总统套房,也可以在条件简陋的小旅馆里美美的睡上一晚。品尝过世界各地风味独特的美味珍馐,也可以在吃馒头咸菜的时候吃出满汉全席的感觉。他的衣柜里摆放着许许多多价值不菲的世界名牌,却可以穿着花几十块钱就能淘来的地摊货出门。
总之,在他看来,吃饭是为了填饱肚子,穿衣是为了遮蔽身体,他并不会在这方面花费过多的精力。
元真在大道旁边的一道岔口拐进了一条小路,这条小路通往的地方便是乱葬岗,那座土地庙就在岔口与乱葬岗中间的位置。不一会儿功夫,破败的建筑便出现在元真的面前,原本红色的漆层在岁月的侵蚀下大块大块的剥落,露出里面灰扑扑的墙壁,显得毫无生气,房顶破了个大洞,一派荒凉萧索的景象。
推开还算完好的大门走进庙里,入眼的便是厚厚的灰尘和挂满屋顶的蜘蛛网,元真不得不找来一些分叉的树枝合在一起当做扫把草草地打扫了一番,才算勉强可以住人。这一顿折腾之后,天色已经渐黑,用吴老二的锄头将庙门牢牢的顶住之后,元真躺在破烂的草席上,望着屋顶破洞外的天空开始发呆。
如果说之前的吴老二只是让他有所怀疑,那么在见过那座大城之后,元真已经可以确定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从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们身上的衣着和他们说话的方式上,可以推测出这里是中国古代或者是类似中国古代的平行时空,而他则在一个刚刚死去的七八岁的孩童身上重生了。
如果这里是古中国,那么此时是什么朝代?元真将打探现在是什么朝代列为了第二目标,至于第一目标,当然是要活下去,不但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好,活得精彩。
首先要摸清附近的环境,主要是那座大城和土地庙附近。其次要找到可靠的食物来源和水源,元真对乞讨真没啥兴趣,周边的山林里可以下套捉一些小动物,而且这一路上元真发现至少有不下三条的小河小溪,应该可以捕到一些鱼,最难弄的应该就是火了,这小身板想要钻木取火恐怕得累个半死。
元真计划着明天的一切,天已经彻底得黑了下来,点点星光从屋顶破洞之中洒了下来,夜空中的繁星如此的清晰,元真遥望着宁静的星空,身体彻底的放松下来。前世大城市中很难看到如此澄净的天空。灰蒙蒙的颜色成为了主色调,工业化加快了人类社会的发展,给人们的生产生活带来了难以想象的便利,而付出的代价便是破坏了人们赖以生存的环境。
他的精神还不错,可是这幅小身板折腾了一天已经相当的疲惫了,所以,不知不觉之间,在山间传来的一声声狼嚎的伴随下,元真度过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夜晚。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元真便醒了过来。古代人睡得早,起得也早,讲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现在大概才凌晨四点多,放到前世恐怕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之中。
昨晚睡得不错,一夜无梦,也没有哪只不开眼的野兽来找他的麻烦,让他随时准备爬房梁的想法成了空。从小布包取出烧饼细嚼慢咽起来,这张烧饼昨天晚上他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舍得吃,在一切都不确定的情况下,食物还是省着点为好。
吃完早饭后,元真便出了门,直奔土地庙附近的一条小溪而去。此时正是清晨时分,天边的太阳刚刚跃出地平线,天气有些寒凉,山间稀薄的雾气还未曾散去。
元真蹲在小溪边,掬起一捧冰凉刺骨的溪水洗了把脸,刺骨的寒意深入肌肤,使得他打了个激灵,驱走了身体中那一丝倦意。
溪水潺潺,清澈见底,小溪并不深,大概还不到他的膝盖,时不时能看见鱼儿欢快的游动。水里有鱼,估计还有虾,自己以后的食物有着落了。
元真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色,美好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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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庞大郎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便到了盛夏,元真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有三个月了,在这短暂的三个月中,他的小日子过的是越来越滋润。
土地庙里的家当在不断的增加,吴老二的锄头,缺了一角的瓦罐,满是豁口的菜刀,削尖了的木棍,一张新的草席,还有一小袋粗盐,一些别人不要的破烂到了他手里就成了宝贝。不过最使元真有成就感的是,在土地庙后面树林的某颗树的树洞里,藏有元真积攒下来的几百个铜钱。
与前世的通货膨胀货币贬值不同,这里的货币购买力还是相当强的,如果只靠这几百文钱生活的话,短时间之内是不用担心饿肚子的。偶尔元真也会想,过个几年积累了足够的钱财,自己是否要买几亩地,再娶个老婆生个孩子,然后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也是很幸福的。(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的身体也比当初要强得多,再也不是刚来的时候那皮包骨的样子了,这要归功于几个月来所补充的营养和持之以恒的锻炼。
每天清晨完成诸如慢跑、俯卧撑、仰卧起坐等一系列锻炼之后,元真都要去周围的山林中转悠几圈,他不敢太过深入,那样可能会遭遇猛兽,所以只能在边缘地带下一些套子,做一些陷阱。
或许是这个世界的人口较少,自然环境未受到破坏,野生动物并不少见,隔三岔五元真就能从山中拎回来一些猎物,有时候是花里胡哨的野鸡,有时候是毛茸茸的野兔,有时候是剧毒的毒蛇,偶尔再掏上几个鸟蛋。除此之外,附近一条小溪的上游有一座瀑布,痛痛快快的洗澡之后,元真的餐桌上经常会出现鱼和虾这两样东西。
光吃肉也不行,要荤素搭配才是健康的饮食习惯。于是,他的食谱上又出现了野菜和蘑菇,这一片山林与河流成了元真的风水宝地,取之不竭,用之不尽,所以,充足的营养加上锻炼,小身板那可是越来越强壮。
不过元真通过锻炼也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他的力气似乎比同龄的孩子也要大得多,这一点让他很是疑惑,但力气大是好事,元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就将之归结于穿越而来的福利了。
食物多得吃不完的时候,元真便拿到城里集市去换些生活必需品,或者干脆用盐渍了储存起来,留着日后再吃。他现在很少下水捕鱼,而是换成了更加休闲和消磨时间的钓鱼,可见他已经完全不再为吃饭而发愁了。
不单单是解决了生存的问题,几个月来他一直在努力的了解这个世界。每次拎着猎物到城里去,元真都会去和那些小商贩闲聊,或者旁敲侧击地问一些问题。根据人们口中透露出的消息,元真得知现在是建元二年,这里是大赵国的淮州府,大赵国去年才刚刚建立,占据了整个北方,与南方隔江相望的楚国和西南方的蜀国三分天下。
据说当今皇帝陛下是位贤明之君,登基之后施行仁政,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如今天下初定,民心思安,再也不复几十年间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的情形了。这些消息大多还是从过往客商的口中听说的,普通老百姓知之甚少,他们最关心的是柴米油盐,日子好不好过,如今的皇帝陛下减轻了他们的税赋,带来了安定的日子,在他们心中自然就是好皇帝。
至于前朝是哪个朝代,则是众说纷纭,几十年来政权更迭太过频繁,群雄割据,混战不休。今天你打跑了我,明天我又打跑了你,没人能说清楚。
元真了解了这些信息后,不由沉默了良久,他对中国历史说不上太了解,可也知道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赵、楚、蜀三分天下的局面。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他并不是回到了中国古代,而是来到了一个与中国古代类似的平行世界。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即使他真正的来到了中国的古代,又能做些什么呢?他只是个小人物,知道历史的进程对他也毫无帮助,所以只有去适应现状,尽量的融入这个似是而非的世界,成为这里的一份子,才是正确的选择。
除了换取必需的物品和打探消息外,元真很少去府城,那里毕竟有认识他的人,比如吴老二,比如这个身体原主人所认识的人。
大概两个月前他再一次见到了吴老二,那时元真卖了捉到的野兔后准备出城,在路过一片民居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见吴老二正和一个女人说话,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那个女人有点手足无措,一脸的羞涩。元真远远的避开,不是他害怕面对吴老二,而是到时候如何解释死而复生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所以他每次进城都不会停留很长的时间。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虽然元真不想主动去找麻烦,麻烦却主动找上了他。
盯上他的人叫做庞大郎,此人生得高大粗壮,满脸的横肉,最显眼的是一道刀疤从眼角划到下巴,让人一眼望去就觉得不是好人。他父亲死得早,老娘又管不住他,所以整日里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嗜赌成性,是东市这一片出了名的泼皮无赖,经常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欺压良善。
庞大郎有些自知之明,大的商户不敢惹,专门找小商小贩的麻烦,一旦对方逆了他的意,便饱以老拳或者打砸对方的摊位,使得这些小商贩对他恨之入骨,却又敢怒不敢言,因为据说这庞大郎手里有人命,而且还不止一条。
庞大郎不但欺压外人,还将一双黑手伸向了自家人,他竟然将自己年幼的妹妹卖到了城里的倚翠楼。倚翠楼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青楼,好人家的闺女躲都躲不及,他居然然能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因为这件事情,庞大郎的老娘被活生生的气死,而他却像没事人似的,转眼就将卖了妹妹得来的钱财输了个一干二净。街坊邻居没有不戳他脊梁骨的,他却不在乎,依然四处惹是生非,我行我素。
不过这一年来庞大郎收敛了不少,因为天变了,现在的官府可不是以前的官府了,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嚣张跋扈,那么淮州府城的大牢随时会为他敞开。
“呸……长了一双狗眼的东西。”
庞大郎站在倚翠楼外,望着老鸨肥胖的背影恨恨地骂道,心里却对刚刚飞了自己一个媚眼的小红姑娘直犯痒痒,尤其是回想起对方在榻上的那个浪劲儿,小腹就开始发热。他现在的日子可不怎么好过,只能靠着当初的余威收点小钱,没有了钱,大鱼大肉是别想了,倚翠楼就更不用提了,那老鸨的老脸翻得比书还快。
既然女人玩不成了,那就去打打牙祭,慰劳慰劳自己的肚子。由于经常在集市周围晃悠,所以庞大郎盯上一个人很久了,那小子隔上几天就会拿着一些野味儿到集市上来卖,每次来去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这让他注意了起来。偷偷跟了对方几次,发现对方每一次都是拐向乱葬岗的方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方向并没有人家儿,只有一座荒废很久的破庙,而那里想必就是对方的落脚之处。
庞大郎摩挲着下巴,望了一眼倚翠楼上那些靠着窗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抬腿便往城南而去。
“老子来打牙祭了,不要让我失望,否则老子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第四章 上门
当庞大郎气势汹汹的来寻元真麻烦的时候,破败的土地庙中,元真正准备煮一份鲜鱼野菜蘑菇汤。
盛着清水的瓦罐安放在了用石头垒砌的简易灶台上,几尾洗剥干净的鲜鱼被放入了瓦罐中,然后是已经切好的野菜、蘑菇,最后放入盐等调味品,把盖子盖上,元真便坐在一旁静静的等候。
不一会儿工夫,令人垂涎欲滴的诱人香气便从瓦罐中散发出来,元真煮了几个月的鱼汤,自问还是积累了些许经验,明白这个时候的鱼汤火候还不够,还要再等一等。又过了一会儿,元真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才将瓦罐上的盖子掀开,看到里面的咕嘟咕嘟冒泡的鱼汤已经微微泛白,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简单的填饱肚子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现在追求的是在吃饱的基础上,更要吃出食物的味道和质量。
元真用木勺舀出一勺鱼汤,吹了吹上面蒸腾的热气,正准备尝一尝鱼汤的味道,却突然听到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抬眼望去,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庙门处,魁梧的体型遮挡住了大半的阳光,一张满是横肉的疤脸冲着他嘿嘿冷笑着,正是庞大郎。
元真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动作却异常敏捷迅速,扔下勺子便麻溜利索地闪到一边,让出了原本坐着的位置。其实早在庞大郎第一次跟踪的时候便被元真发觉了,如果让他来评价,庞大郎那明显属于幼儿园级别的跟踪水平根本不值一提,由于不了解对方的意图,元真一直保持着静观其变的态度,只是假装对此一无所知,现在看来对方终于忍不住了,主动找上了门。
庞大郎被元真干脆利落的动作弄的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着走到座位旁,“小兔崽子,你还挺有眼力的嘛!”说罢,便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也不管鱼汤烫不烫嘴,抓起木勺便呼噜呼噜喝了起来。
元真站在破庙的角落里,面色惶恐,眼神游移不定,双腿似乎还在微微颤抖。庞大郎一边喝着鱼汤一边暗中观察,元真那惊恐的表现让他很满意,刚才还被这小子敏捷的动作惊了一下,现在看来,纯粹是害怕的时候应有的反应。
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沾荤腥了,鱼肉汤被庞大郎风卷残云般消灭个一干二净,一瓦罐鱼汤转眼间只剩下满地的鱼骨头,打了个饱嗝,舒爽地吐了口气,庞大郎显得有些意犹未尽。
“你还挺有一手,鱼汤做的不错。”目光将元真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一身有些破旧却很干净的衣服,身材纤细,眉清目秀,皮肤也是白白嫩嫩的。好一个俊俏的童子,庞大郎邪笑了一声,如此相貌,那些好某种调调儿的富家公子想必会很喜欢,虽然老子不好这一口,但是却可以卖个好价钱。
“小兄弟,跟你打个商量如何?”
口中虽说着商量,称呼也从小兔崽子变成了小兄弟,可看庞大郎那充满了凶光的眼神,则完全没有商量的意思,明摆着告诉你,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元真小心翼翼地望了他一眼,懦懦的没有说话。
庞大郎嘿嘿一笑,言语中带上了威胁之意,“原本老子是来找你麻烦的,不过你做的鱼汤我很满意,老子也不好意思白吃你的,不如这样吧,我知道你有本事弄来这些野物……”见元真似乎想要反驳,庞大郎将眼睛一瞪,“你别狡辩,老子注意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每次拿到集市去卖的猎物是从哪来的?”
元真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颓然地垂下头。
“怎么,无话可说了?”
庞大郎冷笑一声,“能逮到猎物是你的本事,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看你一个人住在这荒郊野外,孤苦伶仃的,双亲想必已经不在了吧?你也是个可怜的,一定吃了不少苦头。今日我来便是为了给你寻个好出路,你不妨好好思量一番。”
庞大郎喘了口气,又道:“小兄弟小小年纪便在外头讨生活,免不了被人欺压,我庞大郎别的本事没有,护着一两个人还是没问题的,今日我便发发善心,若是你不嫌弃,不如以后就跟着我,如何?”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不过,老子不养吃白饭的,跟着我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自庞大郎进入破庙起,这还是元真第一次开口说话,似乎对庞大郎的提议有些意动。
威逼加利诱,不怕你不上钩,像这样无父无母无亲人的流浪乞儿,生活朝不保夕,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欺负,所以最需要的就是一个靠山。
“很简单……”庞大郎心中暗自得意,指着刚才盛放鱼汤的瓦罐,“拿出你的本事,以后每天给老子做这样一餐饭就行,还有,忘记告诉你了,老子不吃素。”待到有一天老子利用够了,把你往哪个喜好娈童的富家公子那里转手一卖,又是一笔白花花的银子。
元真在一旁想了半天,又支支吾吾了半天,好像很为难似的,眼底却闪过一丝隐晦的笑意,待庞大郎快要忍耐不住即将发作的时候,才小声道:“好……”随后又不放心的添了一句,“……但你不能揍我。”
“哈哈,小兄弟这是什么话,既然跟了我,以后就是老子的兄弟了。”庞大郎面上露出喜意,拍着胸脯保证,“对了,我叫庞大郎,小兄弟叫我大哥或者大郎都可以。”
“大哥!”
“哎……好,你收拾收拾东西吧,咱们这就回府城。”
“不了……”元真顿了一下,面露难色地道:“府城距离林子太远,抓猎物不方便,明日小弟做好食物,大哥过来就是了。”
“你不会是想跑吧?”庞大郎举起一只拳头,捏出一声嘎巴脆响,不屑道:“不过老子也不怕你跑,这方圆几十里我熟悉得很,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元真惊慌地看着庞大郎的拳头,连连摆手道:“怎么会……跟着大哥,小弟高兴都来不及,绝对不会跑的。”
庞大郎的刀疤脸露出难看的笑容,“小兄弟放心,只要把事情办好,好处少不了你的,以后若是有人欺辱了你,尽管来找我,老子帮你出气。”他确实不怕元真跑掉,先不说对方已经熟悉了这里,想要换个地方立足不是那么容易的,其次只要让对方尝到点甜头,不怕他不乖乖听话。
“好的,大哥。”果然不出所料,元真听了庞大郎所说的话之后,面上忍不住露出兴奋的笑容。
“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还是这个时候来,你准备好吃食等着我。”说完,庞大郎摸着鼓起的肚子,心满意足的回城去了。
“大哥走好……”
庞大郎刚出庙门,元真面上的喜悦顿时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平静无波,他挠了挠头,轻声说道:“一天一顿,也不管我能不能办到,你还真是贪心呢。”元真并不准备逃走,虽然他到了哪里都可以很好的活下去,但是主动的和被逼迫的可是两码事,庞大郎这个人见人怕的角色,在元真面前只是一盘小菜而已。
所以他决定满足庞大郎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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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鸡有毒
第二天,元真在破庙门前烤了一只肥兔子,鲜香扑鼻、外酥里嫩的兔子肉吃得庞大郎是红光满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第三天,元真在小河边上演了一场鱼虾宴,肥美的烤鱼和香嫩的烤虾让庞大郎连呼过瘾。第四天,元真在林边杀了一条活蛇现场烤制,并且在怀疑的目光下先品尝了一口作为示范,庞大郎这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蛇肉下肚,庞大郎双目放光,将鲜美的蛇肉一扫而空。第五天,元真不见了。当庞大郎费尽气力的找到元真的时候,他正蹲在一堆还在冒烟的灰烬旁边,手里的木棍在灰烬里捅来捅去。“他娘的……”怒骂了一声,庞大郎的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累得满头大汗,还以为这小子跑了,谁知竟然在这里烧火玩,今日一定要教训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庞大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元真的面前,一个窝心脚便狠狠地踹了过去。“啊——”元真发出凄惨的叫声,顺势滚了出去,庞大郎的这一脚并未踢实,在接触到他身体的瞬间,元真的胸口已经后缩,然后借了庞大郎的力,装模作样地滚了出去,叫声虽然惨烈,其实并未受到多大的伤害,反而是庞大郎这一脚好像踢到了棉花上,用错了力量,不由打了个趔趄,差点闪了自己的老腰。庞大郎呲牙咧嘴地揉着腰,见到元真的凄惨摸样,心里犯起了嘀咕,别是一脚踹死了,那样的话以后谁给自己做饭?几日来的山珍海味可是吃得很痛快的。正懊恼着,发现元真挣扎着站起身,这才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便是上涌的怒气。“你在做什么?”庞大郎面上的刀疤一抽一抽的,怒声问道,“你知不知道老子找你了多长时间?”元真捂着心口哼哼着,一脸的痛苦之色,指着灰烬里一块椭圆形的土块,“小弟……小弟在做叫花鸡。”“鸡?”庞大郎打量着那堆灰烬,除了一块圆“石头”和一堆还未烧尽的枯枝败叶残骸外,哪有什么鸡,“……你在耍老子吗,我看你是皮痒了吧?”说罢作势挽起袖子,做出一副你若是敢骗我就要你好看的姿态。“是真的,不信你看……”元真拾起木棍,将那块“石头”从灰烬中拨拉了出来。庞大郎虽然没有吃过叫花鸡,但他不是**,这一下就看出了点门道,有些疑惑地问道:“在里面?”“在里面。”“敲碎?”“敲碎。”“啪嗒!”椭圆形的“石头”一敲即碎,露出里面色泽油亮红润的叫花鸡,一股芳香鲜美的气息飘了出来,只是闻一闻就能使人食指大动。庞大郎抽动着鼻子,一脸陶醉的神情,口水在嘴中酝酿。“这是今天早上新杀的野鸡,脱毛去掉内脏,洗干净后将小弟为大哥精心特制的调料均匀地涂抹在上面,整整煨了一个上午。”元真刻意加重了语气,邀功般滔滔不绝的讲解着,又制止了庞大郎伸手撕扯鸡肉的动作,“不要急,鸡肚子里还有货……”从怀里摸出一把木勺,拨开叫花鸡的肚子,里面果然别有洞天。“这是蘑菇丁,是将蘑菇切成丁后用调料腌制的。”“这是鸟蛋,是将鸟蛋煮熟剥了皮后放进去的。”“这是……”元真一面指点着散发着诱人光泽和香气的鸡腹中物,一面为庞大郎介绍着,好像丝毫未察觉他已经变得急不可待的眼神,待将这一道叫花鸡完完整整的讲解了一遍后,才在庞大郎好似要杀人的目光下将勺子递了过去,“大哥,尝尝?”庞大郎强忍着一脚踹飞元真的**,一把夺了过去,将一勺蘑菇丁送入口中,闭上眼睛发出了满足感叹的声音,却没有发现元真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叫花鸡酥嫩可口,香味浓郁,庞大郎只觉得从未吃过如此的美味,不由得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好,小兄弟好本事。”他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称来赞去也脱离不了那么几句话。目光扫过元真,想起自己刚才还踹了他一个窝心脚,可不能让他生出怨怼之心,需在言语上安抚安抚他。想到这里,庞大郎放下勺子,满面愧疚地道:“小兄弟,刚刚是大哥错怪你了,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大哥在这里向你赔不是了。”说罢,抱拳向元真施了一礼。“啊……”元真楞了一下,随即面上现出感动的神色,“大哥可折煞小弟了,这次是小弟的不是,小弟应该提前通知大哥的,害得大哥着急上火,赔礼道歉的应该是小弟才是。”一边道歉,一边学着庞大郎的样子抱拳施礼。“哈哈,不碍事不碍事,你能原谅大哥就好。”庞大郎豪爽地笑道,心中暗自为自己的手段得意,看看吧,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让对方感恩戴德,这小子还是太嫩了。元真也跟着庞大郎一起笑,心中却道:“装,大家一起装,看咱俩谁能装过谁。”“大哥,你多吃点。”“好……”不一会工夫,一整只叫花鸡全都进了庞大郎的肚子,他一边坐着消食一边和元真闲聊,“小兄弟,你这份手艺是跟谁学的,若是你年纪再大点,我看都可以到迎宾楼做大厨了。”“这算什么手艺……”元真摆了摆手,“都是平时自己瞎琢磨的,大哥想要学吗?”庞大郎撇了撇嘴巴,“老子才不学,娘们才学那玩意。”元真挺不好意思的一笑,“大哥说的是。”两个各自心怀鬼胎的人坐在那里天南地北胡扯了半晌,元真抬头望了望天色,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对庞大郎说道:“大哥,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嗯……”庞大郎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一挥手道:“咱们走。”于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往回走去,走了还不到半里路,庞大郎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脚步顿了一下,眉头渐渐收紧。“大哥,怎么不走了?”庞大郎回头对元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可能是闹肚子了,挺一挺就过去了。”说罢便疾步向前走去。元真落后两步,看着庞大郎越来越急促的步伐,心中冷笑:“恐怕是挺不过去了。”元真这几天除了忙着伺候庞大郎外,其他时间并没有闲着。先是去淮州府城详细地打听了一番庞大郎的过往事迹,又到林子里面做了一些必要的准备。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庞大郎这个人恐怕用人渣二字都不足以形容,看他都做了些什么事——横行乡里,欺压良善都算是轻的,卖了妹子,气死老娘,手里还有几条人命。凡是听到庞大郎名字的人就没有一个不骂的。不过这也使元真去掉了心理负担,下定了决心。如果庞大郎未曾欺辱到自己的头上,他可能会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如今庞大郎已经把主意打到自己这里,那么这样的人就应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省得他们去祸害别人。庞大郎已经走不下去了,他蹲在地上,汗珠大颗大颗的顺着额头往下滑落,呼吸变得急促,脸色煞白,腹部好像有几百把小刀子在搅动,疼痛逐渐蔓延到了全身,四肢变得僵硬麻痹,庞大郎不由自主地瘫在地上,全身佝偻成了一个大虾米。眼前突然一暗,阳光被一条人影遮住,庞大郎勉力抬起似有千斤重的眼皮,元真那微笑着的脸庞出现在他的面前。只是一瞬间,庞大郎什么都明白了,自己被这个看似懦弱胆小,实则心狠手辣的小兔崽子给坑了。从头到尾他都被这可恶的小子蒙在鼓里而不自知,可笑自己方才还在嘲笑对方太嫩,现在看来,嫩的是自己啊。庞大郎用恶毒的眼神看着对方,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是用那可恶的微笑面对着自己,他注意到对方的嘴唇开合了几下,一道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不好意思,鸡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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