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8.会盟
华夏武成十五年三月十七日,郑克臧离开南红门行宫,在禁卫军及飞骑军第一师的护卫下启程前往承德。同日,幽州府城长达半年的军事管制宣告结束,不过此时的幽州城已经从近两百万人口的特大城市变成了只有不到四十万的大型城市,其中在被强制驱为奴工的旗人汉奸以外,另相当一部分对未来前景不确定的中等以上人家纷纷主动迁往上京天津府,而那些依靠向贵胄豪商之家出卖劳力存活的贫苦百姓则被以减轻天津周边粮食消耗为由陆续迁往归化、包克图等地实边。由此,原本人潮涌动的幽州外城一下子冷清了不少,原本规定只能由旗人居住的幽州内城更是化成了一片死域。
为了不让幽州成为一座废城,经郑克臧授意,华夏兵部很快在幽州内城北部建立了庞大的火药工场及工人住宿区,最终在五年后形成了日产万斤的产能,为夏军在漠北及东北地区的作战提供了坚实的物资保障。
在火药工场建成投产之后,幽州内城中又陆续建成了制铳场、铸炮场、制甲场等一系列的军工产业和农具场等民用产业。其中制铳场生产的双管短火铳一度是夏军骑军和水师官兵的最爱,而特供给屯边功民的长管猎铳也成了幽州造的一大名牌。制甲场虽然随着时代的发展在数十年后停产了,但铸炮厂利用朝鲜茂山铁矿提供的生铁二次精炼制造的(球墨)铸铁炮却是远近闻名,虽然不如夏军本身装备的钢炮更轻便、装药更多、射程更远,但因为其精良的质地,同样受到囊中羞涩的藩属国家的一致欢迎并为远航各地的华夏武装商船作为首选。至于农具场同样用铸铁打造的农具更是遍及整个华北、东北
三月十九日,郑克臧抵达密云,当日他下诏书任命宁夏知府兼任漠西安抚大使、归化知州为乌兰察布安抚大使、宣化知府兼任察哈尔安抚大使、承德知府兼任昭乌达安抚大使、朝阳知府为卓索图安抚大使、即将成立的通辽直隶州知州为哲里木安抚大使。
三月二十二日,郑克臧抵达承德,当日下午,他不顾旅途劳顿接见了清廷供奉在热河行宫中的数位黄教高僧。在接受了这些喇嘛奉上的哈达和祝福之后,郑克臧向他们表示,不日将拨内帑二十万贯于武烈河东岸修筑两座西藏式黄教寺院,以供活佛及呼图克图们传法。郑克臧还同时规定这两座寺庙将是昭乌达盟和卓索图盟的最高寺庙。
三月二十四日至二十六间,被要求出席承德之会的漠南蒙古各旗王公大多先后抵达。
“各位王爷听说没有,哲里木那边大冬天也不太平。”趁着郑克臧还没有召见,蒙古人之间也在串联。“有几十个苏木(注:乡)被捣毁了”
一个年老的王公似乎回忆起祖辈叙述的历史:“想当年延达汗在的时候,我蒙古是如何的兴盛,可是如今华夏要打、大清也要伐,这日子没办法过了。”
“但大清能威胁的不过是哲里木的几个旗而已,华夏却近在你我身边。”一想到固安之战中夏军骑兵的表现,参与此役而后被华夏释放的一名旗主就浑身战栗。“如今我漠南各部已经折损太多的丁壮,又如何能与华夏对抗,只要华夏不像灭亡察哈尔一样灭亡我等,就算武成大皇帝再苛烈,我等也只能忍耐。”
华夏对蒙古苛烈吗?当然比起额外还给俸禄的清廷来说大大不如,可是王公们真在乎那几千两银子和几十匹绸缎吗?答案是否定的,只是华夏一开始便强迫各旗旗主到归化城居住,后来虽然郑克臧撤销了该政策并改以任命旗主轮流到各州府担任各地安抚副使、安抚使参事这个相对缓和的政策,但华夏要在蒙古地区设驿站商栈的宗旨却没有改变,这无疑是架在蒙古各旗脖子上的刀。然而察哈尔的灭亡就发生在眼前,所以元气大伤的各旗各盟也就只能战战兢兢的默认郑克臧定下来的制度。
“听说武成大皇帝要把达里冈爱的官牧场暂时划给了投诚的察哈尔余部居住。”一名蒙古王公说起一则传闻。“接下来察哈尔人怕是要成为华夏手中的刀了。”
“达里冈爱那地方才多大,如何能安置得下察哈尔八旗残余的部族,”另一名王公摇头道。“华夏朝廷必然驱使他们东征大清或是北上外喀尔喀,察哈尔人要活下来怕是还得流不少的血。”这位王公哀叹道。“不当刀就要被刀所杀,当了刀也有折断的一天,但愿这不是我们蒙古人的未来,否则”
“否则什么?”也有人不以为然的。“各位旗主以为我们这日子就能安稳了?也许吧,可是根据华夏颁布的蒙古爵法,用不着三代,各家的牧场就会细碎得驱马半日便可出境,届时你我的子孙怎么办?不给华夏人当刀还能怎么办!”
“别说将来了,就眼下,华夏在归化城招募的义从军已经有过万人了,其中不乏是各旗的台吉、塔布囊。”一名身材消瘦,明显是伤愈不久的蒙古王公愤愤的说道。“都是被华夏许下的牧地和奴隶所吸引的,再这么下去,我的属丁都要跑光了。”
“华夏不断向河套、辽河派出屯垦,牧地是越来越少才对,华夏哪来的这么大地方安置。”有王公质疑道。“华夏朝廷莫非是在骗这些人?”
“骗?华夏朝廷根本用不着骗人,科尔沁不是还有几个旗依附大清吗?剿灭了自然就有牧地了。”有人冷笑道。“而且黑龙江那边也有草场,呼伦湖边上就是好水草地。反正一切都是大清的,华夏得了肉和骨头,汤自然能分些给咱们蒙古人。”
“就算上呼伦湖的牧场和科尔沁的牧场,那才多大,华夏又能安置多少人过去。”一位红光满面的蒙古王公闷声的说道。“一代、最多两代就分光了,接下来怎么办?华夏朝廷要不想把说出口的话收回去,那么就只有向外喀尔喀、准格尔、甚至罗刹国开战了,到时候我们蒙古人肯定又是前驱”
“要是这样倒也无所谓了。”一名身子圆滚滚的王公扫了扫在场的众人。“不用命去搏,谁会给平白的给你领地和奴隶,但问题是外喀尔喀或许对华夏来说并非什么强敌,但准格尔人和罗刹人,这就难说了,大清也在他们身上吃过亏”
“说那么远的事干什么,”一名独目的蒙古王公冷冷的说道。“子孙怎么样是子孙的事,只要华夏现在不动我们的草场和子民,一切就由华夏去折腾好了。”
身材消瘦的王公叫道:“那我们的属丁就这样白白让华夏给骗去了?”
独眼王公冷酷的回应道:“有本事就去跟华夏人讨要,若是不敢的话,须得自家看好了,少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让人家笑话”
在蒙古王公们串联的同时,陪伴鄂尔多斯七旗王公朝觐的清套大使尹隆正在向郑克臧报告:“伊克昭盟之前向臣表示愿意接受了朝廷的命令,年内七旗便将迁往察哈尔。”
“这是个好消息,”郑克臧点点头。“不过卿不可掉以轻心,依旧得仔细搜索,不要让小股蒙人滞留在河套周边。”郑克臧在室内转个圈。“卿且去跟七旗旗主说清楚,今后没有伊克昭盟了,就剩下察哈尔七旗,让他们把副使和参事的名字报上来,划分旗地的时候也好跟宣化府交接,不至出了纰漏。”郑克臧进一步指示道。“察哈尔的事情用不着卿过多过问,但清套大使及驻军依旧得留镇黄河沿线,以确保规划、平地泉等四直隶州的设置。”
尹隆应道:“臣之前已经向枢密院呈报驻屯方略,待搜套及清理伊克昭盟故地完成之后,将于四直隶州各镇一师以备不测。”
郑克臧不置可否的问道:“枢密院是如何批复的?”
尹隆答道:“枢密院以四直隶州分属两省为由,欲将臣现辖各部一分为二,两师隶属朔方、陇上、陕西都部属,另一部归属额仁都护府以震慑漠南蒙古各部。”
“不,”郑克臧摇了摇头。“一分为二可以,但剩下两师将归代北、辽宁、幽州都部属管辖,额仁都护府不必针对漠南。”说到这,郑克臧下令道。“传旨兵部,待鄂尔多斯七旗搬迁完毕之后,撤销朔方总兵及代北总兵两职,分设榆林、固原、河套、归绥、大同、宣化六镇副总兵;待辽东克服之后,撤销辽宁总兵,分设承德、通辽、锦州副总兵。”
在郑克臧下命令前,一省出现两个总兵和副总兵的只在江淮和湖广两省分别出现过,不过那是因为当时江淮两个总兵部为运河分割不便调动、湖广则是在益东和中州两个战略方向都有支应的需要,因此才不得已设置的。
而如今郑克臧一口气在北三省设立六个副总兵,这是前所未有的,显然是对漠南蒙古的臣服依旧保有警惕,当然在五到十年后或许会恢复正常。至于代北、辽宁、幽州都部属的设立却是一种常态,以便作为北方喀尔喀蒙古方向及东北满洲腹地的衔接部,为两个方向提供坚实的后盾和必要的援助。
认为自己有很大可能出任这个新置都部属职位的尹隆心中一动:“三省总兵治下原有两师,臣部四师,如今拆成九镇副总兵,如此还多一个师来,可是要归于代辽幽都部属直属?”
所谓君不密失国,郑克臧并不打算告诉尹隆继续裁减陆师的决心,因此只是摆手道:“如今议论此事为时尚早,且等四方安定再说”
609.新开始
华夏武成十五年三月二十八日,承德城外竖起一座巨大的帐篷,郑克臧入内正式召见前来朝觐的漠南蒙古各旗王公台吉。清廷在漠南共设有四十九个旗,此番,除哲里木盟十旗之外的蒙古王公悉数前来承德朝觐。
朝觐的流程是这样安排的:蒙古王公们以旗为单位以此入金帐拜见郑克臧,奉上哈达和草场简图等象征性的贡品;郑克臧训话后赐予该旗王公台吉以一等镇国公以下的华夏朝蒙古爵位的印玺和袍服---这些蒙古王公们早已经从接待他们的总督衙门蒙古司郎中处得知亲王和郡王这两级王爵在华夏朝的爵法中并非世袭的爵位,授予的对象也仅是皇帝的弟兄子侄和极少数立下不世大功的国公级重臣元勋,因此对明显比清廷授予的蒙古爵位低一等的华夏朝蒙古爵位并无异议或者说有异议也不敢公开表明;当然,各盟中地位较高的旗主也有部分得到了蒙古郡王的加衔,但这同样不能传承子孙,后人想要保留这个加衔需为华夏朝廷作出大贡献才行---并赐以根据各旗上报草场更定的版籍;蒙古王公们接受印玺、袍服和版籍之后再对郑克臧行大礼之后退出金帐由另一旗王公接着朝拜。
由于朝觐的蒙古王公数目较多,单个旗用于参觐和领受华夏爵封的时间常常在一刻钟(半小时)左右,因此三十九旗无法在一天内完成,为此整个仪式共持续两天时间。
册封的仪式结束之后的第二天,与会蒙古各旗宰杀白马乌牛后在黄教活佛的见证下再度向华夏称臣,此时郑克臧登台与蒙古各旗盟誓三章,约定华夏将保护臣从的蒙古王公及蒙古各旗的领地、牛羊、子民的安全,共同尊重黄教,通商互利。
盟誓即罢,蒙古各旗王公跪请郑克臧登上蒙古大汗---博格达汗的宝座。
对此,郑克臧当众表示明确拒绝:“朕系以华夏皇帝之位君临万邦,蒙古大汗亦朕之臣属,朕焉能以君主之位格领臣属之盟长。”
当然安抚蒙古人的情绪也是重要的,郑克臧于是宣布道:“蒙古各部之忠心,朕已知道,不日颁诏传谕天下,今后本朝历代太子当为蒙古博格达汗。”
蒙古人明白了,感情武成皇帝是觉得蒙古现下只是华夏的附庸,兼任名不符实的蒙古大汗有些丢份,所以干脆就丢给一人之臣万人之君的太子接手,以显示华夏皇帝独一无二的地位。好吧,太子也就太子,反正这个博格达汗也是虚名,谁来当不一样呢。
只是边上的华夏大臣们却听得明白,心中暗自发笑,须知道华夏朝至今没有设立太子,而且依照郑克臧的意志今后历代都是暗诏册立,因此所谓太子领蒙古博格达汗其实也是一句空对空的废话。不过废话能让蒙古人不至觉得委屈了,那也未尝不可。
然而这些华夏大臣们却不知道,在若干年后,郑克臧翻出底牌之际,他还真让太子代表自己在承德重新接见这些蒙古人,并藉此登临蒙古大汗的位置,且最终形成制度---华夏历代皇帝对外宣布太子人选之后,时任皇太子必定前往承德继承蒙古大汗之位,然后回京以监国执政一到两年,待过渡期结束后再卸任蒙古大汗之位正式登临华夏皇位。
承德会盟的最后一件事是,由郑克臧宣布对没有参加承德会盟的哲里木盟的讨伐。
哲里木盟十旗中科尔沁左翼前旗、科尔沁左翼中旗、科尔沁右翼前旗、扎赉特旗、杜尔伯特旗、郭尔罗斯旗等六旗王公继续阿附清廷,其余科尔沁四旗虽然改换了门庭,但因为允禵和允佑等人的进攻不可分身,没有参加承德会盟。而郑克臧正是打着救援四旗、分配六旗草场的名义下令古晋在北征之前先行对科尔沁人进行攻击。
草场的诱惑自然不小,除了正在搬家的鄂尔多斯七旗不便出兵外,其余蒙古各旗积极表态愿意出兵共同征讨,特别是即将让出西辽河地区的昭乌达盟各旗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为此,郑克臧命令各旗在夏季到来前领兵进入阿鲁科尔沁旗,配合蒙古义从军对清廷及科尔沁联军发动总攻击
承德会盟之后,郑克臧直接返回武昌,他尚在回程的路上,遥远的天竺洋上一场战争却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酝酿成熟,正待爆发。
“以上就是我和【海蛇号】的水手们共同探查的结果。”孙培福冲着新近赶到的西洋三十六家的船长们如是叙述道。“红夷在细兰其实是外强中干的。”
这一说法获得了大部分船长的同意,的确,区区一艘装备二十四门火炮的炮舰和不超过四艘装备十二门火炮以下信报船对于华夏水师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就连西洋三十六家拼凑的五十条各式战船都对其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只是有人比较细心:“不知道,镇守使大人准备如何对敌?”
“由于朝廷并没下达主动与红夷开战的命令,因此本官不好随意越权行事。”
以正五品头等校尉身份出任天竺镇守使的牛明理的话让西洋三十六家的船长们一阵骚动,你不能越权行事,那我们算什么,随时随地可以抛出去的替罪羔羊吗?
当即就有人质问道:“牛大人,这话怎么与花大人所说的不一样?”
牛明理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后继续说道:“不单单是朝廷暂时还没有跟红夷开战的意思,就是有这重意思,但新设立的东天竺水师还在编组,凌牙门那边也没有办法立刻调来舰船,所以这场仗只能靠在座的各位来打。”
看着嘘声四起的场面,牛明理不动声色的往下说道:“天竺镇守府的家底几位船长也看到了,在分遣队撤回凌牙门的情况下,只有两只三等信报船可以出动,其他杂式船守口可以,出征海上怕是凶多吉少,所以本官决定将这两只信报船派到贾夫纳去牵制红夷的巡航船,至于再有什么敌船出现,就要麻烦各位收拾了。”
西洋三十六家这才明白,所谓不主动与荷兰人开战是怎么回事,无非是掩耳盗铃罢了,以免荷兰人出动大队封锁天竺镇守府进而出现全面与华夏开战的可能,让尚未做好准备的苏禄海水师和东天竺水师措手不及。
牛明理补充道:“本官以为各家素来没有合作过,旗号不一,因此将以强校尉统一指挥海上和登陆后的行动,诸位可能听从调遣?”
对于朝廷会派人指挥,西洋三十六家也考虑到了,认为是可以接受的,否则以其松散的联盟来看,一两家联手或许可能,可一旦船只数量达到四、五十艘以上,任谁也玩不转。
“如此甚好。”牛明理点点头。“至于上陆之后,如何建筑堡垒、如和恢复废弃的港口、如何应对红夷陆师,一切当有涂校尉来指挥,尔等能接受吗?”连海上的指挥权都交出去了,那对于上陆后的指挥权不保,西洋三十六家也不敢有异议。“至于军纪,”牛明理扫了扫脸色发白的众船主。“兔子不吃窝边草,此处日后还是要交易的,还望各自约束。”
众人舒了一口气,当下应诺道:“请大人放心,我等必定管好那帮小兔崽子。”
牛明理知道在场的船主、船长们还担心什么,于是进一步的解说道:“此役并不是要跟红夷真刀实枪的做上一场,只是要凭着船多兵多的优势迫使红夷知难而退,到时候只要陆上城堡港口等有了雏形,这支临时队伍就可以解散了,日后不管荷兰人是找朝廷抗议也罢,还是直接派来舰船大军,这都需要时间,足够守备部队慢慢完善塞防了。”
这话让众人宽心不少,想想也是,这五十条船,光吓就能把荷兰人给吓住了,于是有人笑着提议:“如此不如去堵贾夫纳和科伦坡的门,或许还能劫掠了城市。”
牛明理考虑了一会,让西洋三十六家劫掠城市不是不可以,成功了因此还能破坏荷兰人在斯里兰卡的统治地位,动摇科伦坡、贾夫纳的贸易港地位,促成亭可马里港的重新繁荣,可谓一举数得。只是,上述两港内荷兰人的军舰虽然不多,但堡塞森严,岸防大炮不少,正面叩击,未免会吃亏。但看看在座船主、船长们血腥的眼睛,又考虑到这不是朝廷的军队不必在意军纪问题,因此他最终同意了。
“若是各位能答应本官两个条件,且又能自行攻下两城的话,倒不是不可以。”牛明理伸手一比:“第一,要确保亭可马里港的建设不受影响;第二,反抗者可杀,杀降不详。”
亲自带队出马的祁老板拍胸脯保证道:“杀人是傻瓜,我们庄子里还缺劳力呢,就是不运往缅南,先拉到亭可马里也能加快修筑堡港不是”
西洋三十六家的主事人走了,强校尉却责备起牛明理来:“牛大人,你不该答应西洋三十六家胡来,这分明不是逼着红夷拼命嘛。”
强校尉虽然镇守府杂式船分舰队的管带,但跟牛明理之间的上下级关系并不是十分严格的,因此牛明理不是命令的口气跟他说话:“所谓弱肉强食,只要有压倒性的力量,红夷拼命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有何可惧的。”
边上涂校尉也带着嫉妒的语气的说道:“西洋三十六家不过一海盗而已,居然也想指望内藩身份,如今借红夷之手消耗之,有何不可”
610.取辽东(1)
三月底四月初的东北,春寒料峭,丝毫没有那种春暖花开、万物欣欣向荣的感觉。
雪虽然已经开始化了,但雪水渗入泥土之中,将原本冻得结实的道路变得一片泥泞。
数以万计的旗民及刚刚被从最底层的阿哈升格而来的新开户人,正自愿或非自愿的在这片泥泞的大地上挣扎北行。由于牛马都被征去运输各种物资了,因此所有人只能步行。常常有人摔倒,但被人扶起来之后还得继续支撑着前行。
虽然每家每户都准备了或多或少的面饼和肉干,厚实的衣服也都穿在了身上,然而夜里宿营时却几乎无法找到避寒挡风的地方,只能草草露宿在火堆旁取得一些温暖。结果没有几天,那些身子底子薄的就撑不住了,不是走着走着就倒地不起,就是越走越慢,拉在了队伍的最后面,最终不见了踪影
对于死者,一开始还有家人予以掩埋,然而死的人越多,周围的人也就越麻木。掩埋尸体的情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夺取尸体上的衣服和怀中尚存的事物,以便自己能熬过这段几乎与死亡同行的漫长旅程
允禵站在高处看着自己的部队鱼贯南行,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清廷大肆撤退辽东百姓的行动是在同治二年的二月初便开始的,然而由于组织不善、缺乏足够的运输工具和输运牛马等原因,北迁的速度异常缓慢,快两个月过去了,先期出发的才抵达阿勒锦以南,至于大队更是连松花江都没有渡过。
而夏军已经在当年的三月末再度发起了对辽沈的进军,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避免对于清廷存续而言至关重要的四十余万辽东旗民不落入夏军之手,允禵就必须要将夏军堵在柳条边内,这也意味着他必须在力量不足的情况下与夏军打上一仗。
不过令允禵担忧的不只是兵力不足的问题,更让他头疼的还是马的问题---说起来,允禵部虽然在攻打叛离清廷的科尔沁四旗中斩获非小,然而杀敌三千自伤八百,近一千多士卒的伤亡和近三千匹军马的损失让拢总只有八千匹马和二万五千头羊的缴获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贬值,更不要说回程时因为草料不足的问题又损失了二千匹马和五千头羊了---如今已经羸弱不能驱使的马匹被辅军带往宁古塔周边放养,没有了马匹的助力,允禵精心策划的利用马速突破夏军阻拦火网,然后用肉搏战击溃夏军的战法就无从发挥了,接下来清军只能用血肉来抵抗夏军犀利的炮火
当然,允禵并不知道自己对手新任东北行营都部属的席大平此刻也在犯愁。
席大平犯愁的原因几乎跟允禵一样,那就是夏军同样缺乏足够数量的运输工具和马匹。
夏军缺马自然不是因为一个冬天下来马匹掉膘厉害不能使用这个原因,要知道夏军的马料系由干苜蓿、燕麦、粗糠、黑豆、鱼骨粉、海盐调配而成的,营养成分远比只有普通干牧草的清军马料要高,因此夏军的马匹冬季掉膘的情况并不明显,但关键是夏军使用的大多是非阉割的公马,春季正是马匹发情的季节,公马暴躁根本无法使用。
夏军装备的火炮等必须拖曳的物资又众多,单靠少量骟马根本无法运输,而之前募集的大量支前民伕则因为节省军费、减轻华北粮食供应压力以及保障农时等原因在安阳之战结束后即被郑克臧下令解散还乡了,席大平又无法在春耕之时募集到必要数目的新运伕,因此夏军的行动其实也是举步维艰。
好在,辽河、浑河解冻之后,夏军水师的平底运输船能沿河口而入,这就帮了席大平大忙,否则只怕部队所需的粮食也没有办法及时供应。
华夏武成十五年四月初一,辽东总兵黄涛则率拱圣军第二师及刚刚改编为长江水师下属龙骧军第七师的原广威军第三师一部收复已经空无一人的辽阳城和东京城。
第二天,席大平率部抵达了奉天城,同样兵不血刃的接受了这座空城。
“大人,情况有些不对劲。”席大平手下参谋如是报告道。“各师派出去探哨查了周边几(华)夏里,和沈阳一样,人都被鞑子给迁走了。”参谋们确认道。“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坚壁清野了,而是大规模的迁移百姓,一如当年匈奴西迁。”
席大平摇了摇头,他曾半路出家搞到一段时间的情报工作,因此他不愿意在消息不充分的情况下匆忙判断清廷的动向:“是学匈奴西迁也罢,是利用东北地域广阔与我周旋也好,如今要做的地域是尽快把战线推到松花江边上。”
席大平这话是有因头的,郑克臧已经下令以一亩换十五亩并补偿每人口粮十石稻谷的代价迁冀北、冀南三十万户百姓至辽东安置。因此席大平必须确保松花江以南地区为安全区,以免华夏朝廷实边的计划遭到清军破坏。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席大平给黄涛下了命令:“着拱圣军第二师守备海城、辽阳、东京、沈阳、抚顺等我军后方,另着龙骧军第七师即刻东去,在控制凤凰门、瑷阳门、碱厂门之后向鸭绿江、长白山一线开进”
随后席大平留下已经全然无用的两个攻城炮团和一个枢密院直属的重炮团等待黄涛部的到来,其余主力继续北上,向开原方向开去。
四月初六,夏军进入铁岭;四月初九,夏军又进入开原城。
正当夏军一路高歌猛进之际,新近控制抚顺的夏军拱圣军第二师一部却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前往兴京方向侦察的探哨发现有过万清军正向抚顺扑来。
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清军准备围魏救赵?还不得留镇的黄涛反应过来,抚顺被清军包围了。抚顺城小,守备的夏军也不过只有一团步队和一团白兵,总兵力不足一千五百人,能不能在数倍的清军的攻击下坚持到援军抵达尚有疑问。但更可怕的是夏军在沈阳只有两个团的步队和席大平留下来的的三个炮军团,万一清军攻下抚顺之后直取沈阳,区区四千人连沈阳城墙都填不满,如何能持久守备。
可紧急从辽阳、海城甚至盖州、凤凰城一线抽兵是不可取的,姑且不说时间上来不来得及,万一清军虚晃一枪放过沈阳,转而攻打兵力更少的辽阳城,问题一样严重。
那调龙骧军第七师回援?时间上一样是来不及的。
黄涛只好一面见死不救,让抚顺自生自灭,另一方面严令各处严防死守,同时他还向席大平告急,请席大平务必调回至少两师兵马。
接到黄涛快马送来的求援信时,席大平正站柳条边上重要的门户威远堡门门楼上。
所谓柳条边分老边和新边,老边是皇太极时代所建,大约二百三十(华)夏里,除部分地段是利用辽东边墙所建外,其余为一道其高和宽均为三工部尺的土堤,土堤上每隔五工部尺便树立一根柳桩,中间系以绳索阻拦,天长日久了柳树苏生便形成了一道绿色的屏障。而新边是康熙时代所建,自开原北方威远堡向北延伸到吉林乌拉。
老边是用来防止汉人和蒙古人越界开垦和放牧的,但是满人还是要通行的,因此在整个柳条边上开了二十一座城门,威远堡门就是其中一座。不过由于柳条边都是汉民流放者建立,劳力有限,因此各关狭窄且简陋紧凑,关上门楼便是守关官员的衙署,城下有耳房二排,是驻军的兵营和关押越界者的牢房。
“这个破地方,居然挡住了无数人。”话虽如此,但席大平知道,人或许能潜越过柳条边,但就土堤的高度和堤前的壕堑来说,车马绝对是无法过关的,而没有车马,在人烟稀少的东北大地行进的话,估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想挡住本朝大军却是妄想。”席大平一语双关的说道。“拆了,把这一段柳条边都拆了。”
边上头等校尉、军司马从事邹名问道:“大帅,那南面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席大平反问到:“你告诉我,清军有多少大炮可以用来攻城?”
邹名恍然:“沈阳外城虽然只是夯土而成,但就是有一百门武成永固大炮也未必能立时轰垮了吗,更何况这部清军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的炮。”
邹名长吁短叹了一会,这才确认道:“如此说来,清军此番只是想拖住咱们进兵的速度。”
“应该是如此了。”席大平冷笑道。“而且黄国维是急昏头了,本官才五个师,调回两个师,剩下的还如何前进,干脆全部调回去解围好了。”
守阙都尉、军司马从事封春营建议道:“那是不是让龙骧军第七师回援呢?”
席大平考虑一会:“既然报称清虏自赫图阿拉而来,可让龙骧军第七师夺取碱厂门之后大张旗鼓的向兴京出击”
611.取辽东(2)
遥眺着影影绰绰的威远堡门的方向,前翼后军副都统喻昌向身边同样蹇着眉头的允禵如是进言道:“王爷,福庆贝子传来消息,移民后队刚刚才过了东辽河,这要是海逆不中计回援的话,那咱们可就有大麻烦了。”
大麻烦,不,应该说是天大的麻烦。为了调回快速北上的夏军,奔袭抚顺、沈阳的声势要做足了才行。为此,允禵不得不派出两个副都统部万余人的兵力大张旗鼓的行动。再扣除在宁古塔放牧的千余辅军,如今允禵手上只有不足三万人的兵力,与夏军的差距进一步扩大,确是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怎么办?是退到东辽河以北,据河防守呢?还是在威远堡一线就跟夏军打上一仗?
考虑了半天,又反复看过了地图,允禵命令道:“快马通知海多礼和世荣两部立刻撤下来,径直取道柳河、伊通河,返回宁古塔休整。”
允禵决定在东辽河以南跟夏军打一仗,但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允禵也明白清军很大可能是输多赢少,因此允禵必须保住海多礼和世荣两部作为其最后的本钱:“另外,通知各部退至布尔都库苏巴尔汉门(四平街附近)待命”
允禵选择在布尔都库苏巴尔汉门与夏军会战自然是有道理的,这倒不是他有意拉长夏军的粮道,而是因为他完全清楚夏军补给线主要是依托辽河、浑河两大水系,利用小型船舶实施水上运输,以达到节省畜力和途中损耗的目的。
而布尔都库苏巴尔汉门附近地区恰恰是距离弧状的东辽河河道最远的一处地方,夏军要么单独派兵沿河护送,要么干脆是沿柳条边齐头并进,无论如何,夏军必然会被柳条边所分割,使得会战中清军兵力劣势的问题不再突出甚至具有相对优势。
反过来,若是允禵进一步后撤,在布尔都库苏巴尔汉门以北的黑尔素门附近与夏军展开会战,结果却会不利于清军一方,须知道东辽河在黑尔素门的西北处折返,分开的两路夏军势必重新得到会师
几乎在允禵下令各部后撤的同时,席大平在留下暂时变成步军的飞骑军第四师第一旅指挥部及该旅第一团、该师辎重团守备铁岭县城兵站,又留捧日军第一师第一旅指挥部及该旅第一团并该师白兵团留守开原县城后,其余各部马不停蹄的沿柳条边(新边)向吉林开去。
和允禵料想的一样,为了保护东辽河上的辎重船队,夏军选择了分兵。
其中左路夏军以定胜军第五师、飞骑军第四师第三旅及捧日军第一师第一旅第二团、第三团等三部共计一万六千人沿柳条边以西的辽河、东辽河东侧的河滩行军;右路夏军以虎翼军第一师、虎贲军第三师及捧日军第一师、飞骑军第四师剩余部队合计三万六千余人则沿柳条边东侧行军。两部夏军之间相隔约一日的行程,而且因为柳条边的阻碍,彼此之间的往来通讯都要折返开原后才能实现联通。
当然,只要夏军夺取了布尔都库苏巴尔汉门,那么两路夏军之间的联系又将恢复畅通,但允禵所图谋的正是这唯一的机会
华夏武成十五年(清同治二年)四月十三日已时半,正在沿东辽河前进的夏军左路军前哨探马忽然发现当面出现大股清军。猝不及防的夏军虽然闻讯后迅速将靠东岸行驶的运输船队驶入河道中央,但定胜军等部已经来不及摆脱清军的围攻,只能在向开原和右路军分别派出报警信使后,选择就地阻击。
好在夏军训练有素,很快便从行军纵队转化为横队,并且除来不及设置炮垒的师属十一分炮外,其余团属八分轻炮都罗列阵前,让一心想打夏军一个措手不及的允禵情不自禁的联想起临西一战时面临的铺天盖地的炮火。只是,允禵无法下令让清军从阵前撤出,否则清军的实力固然能保存下来,但军心士气必会荡然无存。
于是,在双方都不得已的情况下,三江口会战爆发了。
午时末,布阵完毕的清军缓步向夏军逼了过来。
适时,允禵以四个副都统部的一百个正军佐领一万二千五百名马甲、步甲为前驱,四十个辅军佐领五千名辅军为中继,巴牙喇兵参领和剩余二十五个正军参领、十五个辅军佐领七千余人为后盾,做孤注一掷,只留火炮佐领、鸟铳佐领等部三千余辅军为压阵。
夏军方面,则以十四个步团的八十四门八分轻炮列在最前,其后是六千余步铳手分两列横队而立,各团白兵哨、师属白兵团二千二百余名披甲白兵和部分炮手组成的不披甲白兵坐在步铳队后休息,师旅所属六个探马哨的六百骑军则成为最后的预备队。
清军很快突进至夏军八分炮的射程之内,夏军火炮当即开火,此番并非是为了打散清军阵型,而是为了迟滞清军前进速度和更多的消灭清军有生力量,减轻夏军步铳队的威胁,因此,夏军炮兵部队在最初两轮实心弹射击之后,很快改为葡萄弹和霰弹。
在密集的弹雨中,清军最富勇力的马甲、步甲们纷纷被打倒在地,只是清军的兵力众多,允禵又事先后退者斩的严令,因此一众关外八旗依旧咬着牙关往前直冲。
眼见得清军已经近在咫尺了,夏军炮手打完最后一炮之后,拖着火炮就往己方阵营里跑。这时候清军没有马匹助力的弊端就暴露无遗了,披着厚甲消耗了极大体力才冲到夏军炮兵前的清军马甲、步甲们基于之后奋战的需要不敢奋力去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军拖着火炮遁入步铳队特意留下的通道后消失不见,只有极少几门火炮已经车轮陷住等原因被遗弃在阵前。然而更令允禵扼腕叹息的是,前队的清军中没有一个是炮手,因此就算缴获了这几门火炮,清军也无法将其掉过头来对方夏军。
通过了夏军炮兵阵地,清军已经出现在夏军的横阵面前,只听夏军中传来一声号令,两排步铳手依次开火,硝烟瞬间笼罩了整个队列。
对于清军而言,在十(华)夏步的距离上,步甲所穿的单层棉甲根本挡不住夏军二分步铳弹的穿透力,至于马甲们的双重棉甲虽然能挡住步铳弹的射入,但铳弹撞在人体上不啻如重锤敲打一般,因此前进的势头就此一滞。
被操训的如同未来机器人一般的夏军却根本不去观察自己的射击成果如何,只是跟着官长们的口令,机械的装弹、射击、再装弹、再射击。
不过,夏军的节奏最终还是被冒死冲击上来的清军给打乱了。
靠着优势的兵力,清军前赴后继的冲向夏军的阵列,终于成功的杀了进去。正当那些流着自己身上的血或溅上同伴血的清军在暴怒和恐惧的双重作用下准备大肆屠杀夏军步铳手的时候,夏军如潮水一般向后退去,露出同样是着甲的白兵迎了上去。
披甲白兵的奋战遏制了清军对无甲步铳手的追杀,而且之前养精蓄锐的夏军披甲白兵可谓生力军,绝非已经筋疲力尽的清军第一梯队可比的,一时间形势有反转过来的趋势。只是清军前阵足有万二兵马几乎是夏军白兵的六倍,再加上清军中继的辅兵也冲了过来,因此胜负的天平再度倾向了清军一方。
“传令下去!”定胜军第五师师统制谢吉平没有一点温度的声音响了起来。“各炮开火!”重新摆放好的夏军轻炮群再度喷发出团团火焰,将自己人和清军毫无差别的统统打倒在地。趁着忍耐力较弱的清军辅军出现混乱,经过重整的夏军步铳队也跟着开火,进一步加剧了战线上的混乱。“是时候了,命令骑队出击!”
虽然不是专业的骑军,虽然坐下只是普通的蒙古骟马,但数千只铁蹄掀起的震动,还是让一线的清军们感到了巨大的威胁。但此时一线清军中有些还在跟夏军披甲白兵交战,有些正准备继续向前冲击夏军新构阵线,有些在四处奔跑躲避夏军炮火,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阻击,结果被持着短火铳左右开弓的夏军骑队一冲而入。
夏军探马队向来只挑最机敏的战士组成,因此各哨官长们很快锁定无甲的清军辅军们作为第一打击目标、尽管部分辅军用弓箭回击失去马速的夏军探马并获得一定的成效,但更多的辅军却在夏军重点打击下出现了崩溃的迹象。然而功亏一篑的是,清军后阵此时冲了上来,迅速稳定了局面,并把夏军探马和所剩不多的夏军白兵们再度淹没。
“该死!”谢吉平咒骂一声,扭头问道。“中垒和辎重这边完成了没有?”
行军司马报告道:“中垒团和辎重团方面已经将辎重车组成车城了,不过胸墙还在挖掘之中。”
谢吉平点点头:“不管了,让炮军先撤,其余各部次第撤入车城,另外让那两条水师的红单船掩护我们的后背,免得清虏过河夹击”
“王爷,大捷啊。”收到前方的报告,左右恭贺着允禵。“一举歼灭数千海逆甲兵精骑,已经是本朝数年来仅有的胜仗了。”
“这也叫大捷?”允禵脸上没有一点的喜色,这不是他故作淡定,而是因为他心头正在滴血。“为了这二千余海逆,本王几近折损了四、五千人马,再要来这么几次大捷,本王就剩孤家寡人了。”话虽如此,但胜利就是胜利。“来人,沿途露布飞捷,向朝廷禀告我军大胜海逆,至于遁入车城之中的海逆嘛。”允禵意兴阑珊的摆摆手。“收拾完战场,我们撤军。”
幕僚们不解的问道:“王爷,海逆已经势屈力蹇,为何不乘胜追击。”
“乘胜追击?本王还有多少人马可以填进去?”允禵摇了摇头。“不必逞一时之勇,这仗还有得打呢。再说了,本王接到的任务是拖住夏军,而不是被夏军拖住??”
612.取辽东(3)
谢吉平所部遭到清军伏击的消息传到席大平耳中时,右路军前锋已经攻占了布尔都库苏巴尔汉门,不过还没有等支援的部队全部通过狭窄的关门,后续消息便传了过来,对此若有所思的席大平向身边的参谋们征询道:“你们都说说看,清虏击破左路军之后,为什么不一鼓作气争取全胜,反而见好就收了?”
开国男、(勋七位)检校太子洗马、(正五品)奉议大夫、(正五品)头等校尉、军司马从事卢唯经提出一个假设来:“会不会清虏方面的伤亡也很大,所以才不得不半途而废?”
“从谢统制的军报来看,清虏伤亡在四千左右,其中披甲兵占到半数以上,看起来十一的伤亡确是有可能让这股清虏折损了不少的元气。”开国子、(勋六位)检校太子中允、(从四品)朝列大夫、(从四品)守阙都尉、军司马从事元继平摇了摇头。“只是清虏显然还有足够的力量攻陷谢大人粗构的工事,时间也对他们有利,一旦拖到夜间,无论是夜袭谢部还是掉转头来伏击我军匆忙开去的援军,都能获得不少的收获。”
“可清虏偏偏收兵而去了。”开国男、奉议大夫、头等校尉、军司马从事佘雄接口道。“这说明,清虏其实并非想消灭我军任何一部,而只是单纯的想拖住我军北上脚步而已。”
“这样判断也说不通。”刚刚升任奉议大夫、头等校尉并调席大平部军司马从事的开国男、沐川县男、检校太子中允、四等辅国克敌推诚宣力武臣曹易冲缓缓开口道。“若是打掉谢统制所部,我军受到震慑,又恐粮道有失,脚步自然会慢下来,如今打了又不尽全功,只怕会让我军洞悉其外强中干的面目。”
“曹大人的意思是,清虏其实是在诱我快速北进?”区区正五品就得到世爵和功臣名号,曹易冲想不让别人嫉妒显然是不可能,这不有人就反对道。“这不可能,清虏有多少兵,之前大家心里都有数,区区一个冬天,如何能倍增,既然无法倍增,想一口气吃掉我军几无可能,而且若是能一口气吃掉我军,又何必诱我北上呢,不如直接会战好了。”
有人反对,自然有人赞成,开国男、奉议大夫、头等校尉、军司马从事邓潮就说到:“清虏没有足够兵力会战是毋庸置疑的,这一点可以从无法直接消灭谢统制所部便可验证,但若是清虏准备在粮道上做文章呢?”
“邓大人所言有道理。”卢唯经再次开口道。“一旦粮道拉长,我军就几乎不可能再以万五规模来护送辎重船队,清军大可以从容加以截断。就算清虏没有水上力量,对于河道中的我军船队无可奈何,可是接下来东辽河就绕回来无法利用了,我军要走过一大段陆路才能抵达道伊屯(通)河畔,这一段可是最危险的”
讨论进行的很热烈,但得出的结果却是不管清军搞什么花样,夏军目前第一要务是两部会师,以免清军再度实现各个击破的局面。
根据参谋们的建议,席大平随后通令谢吉平留下定胜军第五师的中垒团、辎重团和师属炮兵团就地建筑军砦,以便就近护卫东辽河上的运输,其余各部继续掩护船队溯河而上,与主力在黑尔素门一线汇合。
同时,席大平还留下捧日军第一师辎重、中垒及该师第二旅第一团于布尔都库苏巴尔汉门附近拆毁柳条边修筑城砦,以便与定胜军所筑军砦形成掎角之势。
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席大平并不知道,在若干年后,这两座主要用于保障粮道安全的军砦会先后发展为双辽和四平的县城,更不知道四平县城日后还会成为东北商路上的一个重要节点而繁华一时
华夏武成十五年四月十七日,席大平部主力与押运粮辎的谢吉平部再次实现会师。
随后,夏军又开始在黑尔素门不远处东辽河的北岸渡口建立起军砦,并留下二团兵马以屏障与伊屯河畔宽城子之间未来的陆路联系。只是由于水路中断,夏军接下来的行程只能依靠畜力和人力进行运输辎重,效率大大降低,进而拖累进军速度被迫放缓。
行军速度的骤减让夏军高级武官心中的担心加剧,因此在与允禵交手中吃了大亏却获得一定经验的谢吉平向席大平建议道:“大帅,这么下去不是个事,下官以为或可以将各师各旅所辖的游骑编组成团”
谢吉平是基于交战中没有发现清廷骑兵这个古怪现象而提出建议的,这倒让席大平眼睛一亮,因此他从善如流的下令将全部游骑哨改隶行营直属。如此一来,四个师完整的二十四个游骑哨以及定胜军第五师残存的一个半游骑哨并飞骑军第四师中抽调的六个六分骑炮哨合编成五个临时游骑团。这五个临时骑军团中的两个团被席大平撒出去监控主力行军线路周边动静,剩下的三个团则直扑松花江畔。
四月十九日,夏军前驱临时骑军团抵达宽城子。
在控制了空无一人的乡村之后,三位临时团千总从村内遗留的人马粪便上发现了端倪。以为清军主力曾经进驻过的他们决议部队一分为三,以团的规模分别向西北伯都讷、正东吉林乌拉以及东北阿勒锦方向查访。
夏军的动作让正刚刚撤到饮马河一线休整待命的允禵部感到措手不及。怎么办?堵?只怕暴露了清军主力的位置不算,还未必能堵住夏军的骑队。撤?撤到哪里去?伯都讷那边虽然有郭尔罗斯人和关外诸王的联军,但夏军主力很可能随后赶到,到时候一旦发生大决战的话,允禵根本不能保证联军与己部一样精锐,更不要说蒙古人的本事都在马上,如今却又偏偏是马匹最不给力的季节。撤到吉林也是一样,以吉林乌拉的小小木城是无法抵御夏军大肆围攻的。除非立刻撤过松花江,利用已经解冻的江水阻隔夏军的攻势。不过这么一来,允禵唯一能做的就只是隔岸观火了。
“楚大人,你看前面是什么?”允禵还在左右为难,夏军的一支跑得够快的骑哨团却已经闯入了移民的后队当中。“我没看错吧,好像都是些老百姓?”
以虎翼军第一师军司马从事充当临时团千总的楚伯维却两眼放光的说道:“我说一路上这人跑到哪去了,好,好极了,命令各哨休息半刻,接下来咱们要大捞一把,决不能让这些人口落到鞑子手中继续为祸”
突如其来的夏军,让本来心思就绷得紧紧的旗民们顿时大乱起来,一个个如无头苍蝇般四下逃亡。看管百姓的牛录章京、催领等部分旗官、旗兵试图上前阻拦夏军的冲杀,结果却被夏军一一射杀及砍倒。见到这血淋淋的一幕,其中聪明的直接跪伏在地乞降,不聪明的还准备逃得更远,却被追上的夏军从背后砍倒
“报!报大将军王,海逆的主力突然折向了。”在饮马河西面二道沟的大营里,允禵意外的从己方探马的口中得到了好消息。“海逆主力抵达宽城子之后,除留下一部修筑堡砦及看守粮秣外,其余往伯都讷方向而去。”
“大帅,海逆只在宽城子留下不足三千兵马,其中还多为辎重兵,此时不动手,何时动手。”后翼前军副都统喇克图摩拳擦掌的说道。“只要拿下了海逆的辎重,海逆就只能退到南面去,说不定咱们还能收复盛京呢。”
允禵摆了摆手:“夏军只留三千人守备宽城子怕是个圈套,诱我去攻吧。”
允禵当然明白夏军转向最大的可能是发现了前往伯都讷那路的移民,但是他却不确认夏军一定会走远了,会和诸王联军撞上。要是夏军没走远,自己却一头撞上去,结果就很难说了,至少当初胤禔派来的信使说得明白,夏军先是坚守固安重挫了蒙古军的锐气后,再用马队结束战斗的,允禵自然不想重蹈蒙古人的覆辙的。
“来人,仔细打探夏军动静,并联络和亲王处。”允禵随后向满是不解的部下们解释道。“咱们现在只有一点本钱,决不能浪战轻易折损了。”对此,已经认识到夏军炮火威力及披甲兵勇力的八旗将官们也只能表示同意,于是就听允禵布置道。“另外趁着西路百姓被夏军发现,其余各路过江的速度要加快了。”
但允禵虽然最合理的安排,曾奈何夏军另外两路骑队也在一路横冲直撞后,分别咬住了清廷北迁大队的后尾,一阵生拉硬扯之后,不但抓捕了数倍于己的满汉百姓,更使得尚未越过松花江的移民陷入了致命的恐慌之中,移民们纷纷向各个方向随意逃窜,旗官们的极力弹压也无济于事,渡河秩序大乱,松花江畔出现了一派末世景象
613.郑安溏的旅朝日记(二)
武成十五年四月乙卯
是日,风雨大作。
雨其实是在昨天傍晚就开始下的,好在我和陶主事注意到阴沉的天色,在途径一处村落时,提早向村内的两班家借宿。这家的主人原本不想接待我们行商,但听说是华夏的商人,又看在明晃晃的银贯面上,最终给了我们一间柴火房。虽然有些局促龌龊,但总比置身于大雨之中要强了许多。
而且主家并非只是出租了房间给我们,还给我们准备了米粥和酱菜。
说起来,这一路上真是没好吃没好喝的。很难令人相信,就算是乡村贵族的两班家平日里也只是以白粥佐咸菜过日子,来客人了才有咸鱼之类的招待,只有节日或喜庆的时候才杀几只鸡、一口猪,错非生病,绝对吃不到鸡蛋和鲜鱼;中人家庭更是连咸菜都没有,有白粥、有盐碟已经是非常隆重了;而平民和下户多半时候只能所谓的裨子饭,也就是连壳带谷一起磨碎的稀米粥而已,还不能保证每日都能吃饱。
据说只有府、郡的两班高门才吃的好一点,但有多好,大部分朝鲜人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由于下雨,我和陶主事无法继续上路,所以只能在有些漏雨的柴火房里无奈的待着,所以我便拜托陶主事继续教我朝鲜语对话。说实在的,母亲虽然是出身朝鲜王族,但是从未教过我一句朝鲜话,自己也不在宫内说一句,即便知道我可能继承朝鲜王位后也一样,或许是是想让我忘记半个朝鲜人的身份,只是以郑氏一族子弟而在吧。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只是下午的时候,雨还没有停。这个时候,有个主人家的婢女来取做饭用的柴火,我磕磕巴巴的跟她聊了起来,由于词不达意,她一直在笑。于是我干脆不再卖弄,请陶主事为我翻译。
通过陶主事的翻译我才知道,和华夏那些有四、五十亩的小田主不同,两班们是从不下地的,这是他们“高贵”的身份决定的,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读书、习武参加科举。只是官员的数量有限,又有富裕的中人甚至平民花钱购买官职,因此两班的另一个重要的日常生活就是与同等地位的家族走动、联姻,藉此保住他们“高贵”的身份。
婢女走开之后,我问了陶主事关于买*官*卖*官的问题。
陶主事告诉我,以前朝鲜政府财政紧张的时候就会出卖名器以换取收入,不过随着(华夏)朝廷对朝鲜方面提出的政治改革要求,朝鲜的各级实职大大减少,因此已经拿不出足够数量的官位来买卖了,而且朝鲜官府的收入因为华夏商人在朝经营矿山、山林等原因,大大充裕,所以也不再需要卖*官了。
还没等我松了一口气,陶主事又告诉我,因为官员数量大大减少,导致很多两班无法得到官位,已经事实上沦为所谓的乡班,也就是乡下的两班,而我借宿的这家,大约也是这样表面光鲜、内里已经窘迫异常的乡班?
武成十五年五月辛未
是日,云淡风轻。
由于陶主事在路上生病,所以我们的行程被大大延误了,好在一切都熬过来了---经过近三个月的艰苦行程,如今我们已经进入了汉城府的境内,不日就要进入朝鲜的王京汉阳。
但是我依然要抱怨,说实在,这一路上的道路状况实在太差了,条石铺设的驿道只有少数地方能看见,绝大多数泥路只能让两人相对而行,难怪路上几乎看不到行商,就是手拿肩扛的货郎对偏僻的朝鲜村落来说也是罕见的。
当然,对于那些不用走路的人来说,是无所谓道路的状态,譬如,今天进入骊州郡城之前,我看到的本郡刺史的出巡仪仗就是如此。虽说不过是等同于华夏的一县大令而已,但是郡刺史的出行队伍却很庞大,簇拥在轿子左右、骑驴坐车的属官和本地两班大户有十几个、还有步行的几十号差役前呼后拥,所经之处,中人以下都得跪伏着等他先行,可谓声势赫赫。
不过我和陶主事作为华夏子民倒是不必像这位架子十足的刺史老爷跪拜的,只是因为封路的原因,行程被打乱了,不得已只能在这座没有城墙的郡城内停留一晚。
找到城内唯一一家兼营酒肆的客栈后,我讨教了陶主事之前一直忽视的朝鲜政治。
根据陶主事的说法,朝鲜目前是照抄华夏的政治架构,在相当于华夏内阁的议政府之下设有相当于部的诸曹和相当于诸衙门的各司,只是曹长和司长都唤住判书,副职则称为参判,其下还有类似郎中、员外郎的参议、参知和等同于主事、副主事的正郎、佐郎;此外还有等同于枢密院的中外五军总督府、等同于监察院的司宪院、华夏没有的谏官机构司谏院、与华夏翰林院既有共通之处又不一样的承政院等等;地方上设府和府观察使作为一级行政区划,其下就是郡和郡刺史以及府直属的驿站、津渡;郡之下不再设县、监
武成十五年五月癸酉
是日,丽阳高照。
正如名字所述,此城在汉江以北,所有必需摆渡而过,渡资高达二百文,显然不是普通的朝鲜百姓可以通过的,但后来有人告诉我,这是官渡口,价格虚高,实际上往来的人非富即贵,根本不用花钱,至于老百姓则在不远处有个野渡,那里的价格不过五文而已。这个消息让我很是郁闷,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进入汉阳了。
从外表上看,这是我在朝鲜看到的城墙最高的城市,但总体的面积却不大,只有三分之一个武昌府都不到,很难想象,这就是一国的首都了。不过,城市不怎么样,进城的费用却不便宜,又要三百文钱一人,若是驴子进城,还要再付三百。普通行人进城不需要任何费用的武昌府相比,简直可以称得上勒索。
进城之后,找到一家华夏商人经营的客栈住了下来,我带着陶主事在城内转了转,连宫室都很低矮,就不要说其他的大臣宅邸了,甚至就连华夏驻朝鲜的国信使馆看上去也不如国内一个普通商户的府邸。往好的方面想,这是朝鲜自上而下崇尚简朴,往坏的方面想,那就是朝鲜的国力极端有限,连国家的门面都妆点不好。
转了一圈之后,我发现城内的店铺都很少,于是便问了陶主事原因。
陶主事告诉我,汉阳是朝鲜的政治中心,经济上自然是不甚繁华,要想看到鳞次栉比的商铺,那得到济物浦去,那边有无数华夏商人开办的商号,几乎想买什么就有什么,不过距离汉阳差不多有一、两天的路程;至于朝鲜高门有什么需要嘛,只要派人找到这些商号在汉阳的主事人,直接订货就可以了,而国内一旦有新鲜货品运抵朝鲜,这些主事人也会上门介绍,朝鲜权贵看了样品之后,会根据喜好采买,一样直接送货上门。
我恍然,这其实跟华夏国内完全一样,只是缺少必要的零售环节,不过以朝鲜百姓的购买力来看,也只有两班和部分富裕的中人、平民才能享受到华夏的优质商品
武成十五年五月甲戌
是日,微风天阴。
由于汉阳就是一个囚笼,所以我并没有待上许多是日,第二天便离城前往金浦。这一次,我是从野渡过江,果然比官渡的收费低了许多,只是时常有巡捕过来打秋风,因此临时会涨价,但也不过是五文变十文而已。
一路上无话,到了傍晚前,我和陶主事便到了济物浦,这也亏得是华夏商人捐资修造的水泥便道,要是按照之前的那些泥路、石板路,只怕途中还要休息一个晚上才行。
不到济物浦不知道,到了济物浦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怀念国内的场景。不过,此时天色已晚,我和陶主事匆匆找了间客栈住下,并没有迫不及待的夜游济物浦
武成十五年五月乙亥
是日,天晴有风。
起了一个大早后,我丢下还在呼呼大睡的陶主事,一个人在济物浦逛了起来。当然,这不是因为我的朝鲜语已经炉火纯青了,而是在济物浦到处听得到华夏的口音,会说南直隶官话,就可以一路上畅通无阻。
白天的济物浦并不宁静,大清早,海港码头边已经喧闹开了,数以百计的码头工人,正繁忙的装卸各色货品。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却发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事情,那就是有几百名朝鲜妇女和同等数目的男丁爬上了一条华夏商船。
难不成华夏商人还在朝鲜做短途客运吗?不过也不像啊,那些上船的朝鲜人都是面带菜色的,他们承担得起最便宜的船票吗?为此我向码头边上一个华夏商人模样的打听原委,这才知道,这些是签了卖身契准备送到华夏去的劳工和嫁到华夏的朝鲜女人。
这不就是奴隶吗?我不解的向此人继续问道。或许是看在华夏一脉的份上,那商人耐心的向我解释了一遍。原来这还真是奴隶贸易,而且除了朝鲜以外还有日本、越南、安南。暹罗诸国。不过,一来所有人口买卖都由总督衙门选定的专门商号专营,二来这些国家输出的大宗都是妇女。这些背井离乡的妇女大部分将由(华夏)朝廷出面选配给那些无力婚配的华夏子民。至于男丁,眼下只有朝鲜和日本两国才获准输出,其中朝鲜男丁将作为矿山苦力做工五年,只要能活下来就能获得入籍华夏的资格,随后由华夏朝廷安置到边疆地区垦荒;而日本出口的男丁则需要加入了神策军,为华夏征战五到八年后,才能获准入籍华夏,同样由华夏朝廷拨与边疆地区的土地进行安置。
让我震惊的是,据此人说,那些被贩卖的朝鲜百姓都是自愿的,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朝鲜人宁愿当大国奴隶也不愿意为小国子民吗?还是有其他的原因,想想一路上看到的苦难场景,我心中有了一丝的明悟
614.拉开未来之战的序幕
允禵的谨慎让他逃过一劫,事实上夏军主力在离开宽城子五(华)夏里后便停了下来,随即趁夜返回,只有飞骑军第四师所部继续大张旗鼓的向伯都讷开去后,若是允禵轻率的领兵偷袭,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允禵不来自然让席大平失之东隅,但伯都讷的诸王联军听说夏军来攻,慌乱之中不辨真伪便仓皇撤出,这就让他席大平收之桑榆了。而且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更大收获很快自动送上门来---由于诸王联军和郭尔罗斯人的逃走,允禵以孤掌难鸣为由率部攘携二万余百姓也撤过了松花江,从而把江南广大地域连同来不及逃走的六万多满汉百姓统统丢给了夏军。
由是,整个辽东及部分吉林就此落入夏军之手,郑克臧规定的东北作战的第一阶段目标已经超额完成。不过,夏军也发现己方无力进一步扩大战果,只能稳守松花江防线以屏障即将拉开的辽东大移民的工作。
华夏武成十五年五月二十日,顺着大运河南行至金陵府的郑克臧在收到夏军进抵松花江的报告后,旋即下令改辽阳城为襄平城,并在辽东设立辽阳等处行尚书台,下辖沈阳府、襄平府、金州直隶州、丹东直隶州、盖州直隶州、昌图直隶州、盘海直隶州(海城)、伊屯(通)直隶州、通化直隶州等二府七州。
五月二十四日,郑克臧又追加设置以宽城子为治所的长春留守府及以伯都讷为治所的松漠都护府、以吉林乌拉为治所的安东都护府,分别负责吉林、黑龙江两个方向的战事。
同日,华夏兵部也发出调令,以飞骑军第二师、飞骑军第三师、铁骑军第一师、骠骑军第二师等四个骑军师、骑步军师替换虎翼军第一师、虎贲军第三师、捧日军第一师、定胜军第五师等步军单位,以适应广阔的东北地形。
五月二十八日,郑克臧又以龙骧军第八师夺取的庙屯为治所,设立靺鞨都护府负责对黑龙江下游及乌苏里江流域的战事,黑龙江内河水师提督陈一兼任都护府都护。随即,秉承郑克臧的旨意,华夏兵部又发布命令将蒙古义从军一分为二,一部由室韦都护府统领,另一部归由松漠都护府统领,安东都护府则统率十五个团神策军作战。
又过了三天,抵达九江的郑克臧在行宫召见了由达里冈爱部(原察哈尔部)、锡林郭勒部护送而来的车臣汗部的归附使者巴吉农台吉,以及同样历经千辛万苦,才辗转抵达额仁,并被不敢怠慢的古晋派人追着郑克臧的脚步,穿越小半个中国才送到御前的俄罗斯人伊万诺维奇-马尔卡耶夫-卜罗达斯基。
“朕之肱骨大将已经领数万大军深入大漠。”甫一见面,郑克臧便宽慰起比军报晚到近一个月的车臣汗部使者来。“必然会及时救援贵部上下的。”话虽如此,但实际上室韦都护古晋给郑克臧的奏报上却说的是稳扎稳打,一路修建堡垒式驿站深入蒙古腹地,因此车臣汗部十二旗若是不想被土谢图汗部兼并的话,只能自己向夏军靠拢。“不过卿既然来了,就把朝廷给车臣汗王金册、袍冠、印玺、仪剑一并带回去吧,另外告诉东喀尔喀郡王,只要他忠心事我华夏,朕必保其草场、子民无恙。”
车臣汗的使者感激涕零,礼拜再三后退了下去,这个时候器宇轩昂的侍卫们大声传唤道:“着俄罗斯国使臣伊万-马卜罗觐见。”
伊万诺维奇-马尔卡耶夫-卜罗达斯基很快被带了上来,看到面前坐着的郑克臧,此人乖巧的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起身后用一口流利的蒙古话说道:“俄罗斯帝国西伯利亚总督大人的使臣伊万诺维奇-马尔卡耶夫-卜罗达斯基叩见中国大皇帝陛下。”
“使臣请起。”郑克臧让卜罗达斯基站了起来,原本作为地方总督的使臣,郑克臧并不应该纡尊降贵的亲自接见,只是鉴于这个时间段里俄罗斯派人前来联络的敏感性,他才予以亲自接见。“来人,赐座。”
卜罗达斯基顺从的坐下,随即总督衙门的通译官宣读起他带来的所谓国书:“极西之主,大秦帝国的继承人,全俄罗斯的凯撒(tsar);莫斯科、基辅、弗拉基米尔、诺夫哥罗德的凯撒和独裁者;喀山凯撒,阿斯特拉罕凯撒,西伯利亚凯撒,克里米亚凯撒;普斯科夫领主;斯摩棱斯克大公;下诺夫哥罗德、切尔尼戈夫、梁赞、波罗茨克、罗斯托夫、雅罗斯拉夫尔、别洛热尔斯克、乌多尔、奥勃多尔、康迪亚、维捷布斯克、姆斯季斯拉夫和所有北方地区的领主和大公,他卑谦的仆人,西伯利亚总督康斯坦丁-伊万诺维奇-谢尔盖耶夫斯基,仅遣使向大中国皇帝陛下问安”
侍立在郑克臧周边的华夏臣子们一开始被通译口中一连串的凯撒(沙皇)搞晕了头,然后听到什么领主、公爵,一个个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也难怪他们觉得不齿,自始皇帝开始,君主的最高头衔只有皇帝一个,只有像明武宗那样万里挑一的,才会给自己加上国公、大将军之类的古怪修饰,只有总督衙门那些跟欧洲人打交道久的才知道,这是西洋人的习惯,每个君王的头衔越长说明国家面积约庞大,该国的实力越强大。
郑克臧似笑非笑的听着,对其中明显是经过总督衙门修饰的片段不加评价,只是在国书结束后,郑克臧问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请使臣明确告诉朕,西伯利亚总督是否有权代表贵国凯撒与外国缔约、结盟、交好吗?”
从通译口中了解了郑克臧话的意思后,惊出一身冷汗的卜罗达斯基强撑道:“西伯利亚总督阁下拥有沙皇授予的处置全权,与周边列国的交好自然是总督阁下的权利之一。”
郑克臧点点头,继续问道:“西伯利亚总督辖区的辖区有多大?有多少村镇人口?”
卜罗达斯基极力夸大道:“西伯利亚总督阁下所辖之地有上万俄里,其下有十万村镇、百万人口,能征惯战的哥萨克有数万之众。”
上万俄里是多大,在场的华夏大臣们不知道,但十万村镇、百万人口及数万军队这几个数字却让他们嗤之以鼻,对此,暗中观察的卜罗达斯基并不知道哪里出错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总督阁下派我来通告贵国,俄罗斯帝国不日将出兵阿尔穆河,希望届时与贵国联手,共同消灭了大清帝国。”
俄罗斯要出兵黑龙江了,这个消息让一众随扈臣子有些愤然,在他们看来,这是在华夏口中夺食,因此学部侍郎晁慕梅上前一步进言到:“圣上,鄂罗斯狼子野心,与金元相似,两宋与北国联兵之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郑克臧颇有些不悦的冲着晁慕梅道:“卿之言,朕心中有数,只是异国邦使尚在,卿不必在蛮夷面前失了朝廷的颜面。”
晁慕梅讪讪的向郑克臧告罪之后,退了回去,此时郑克臧才转头继续向卜罗达斯基问道:“听闻贵国与瑞典之间的战事正在如火如荼,此时贵国有还能力调动数万大军来大陆极东吗?使臣之言,莫非空乏之说?”
卜罗达斯基以为这是欧洲传教士告诉郑克臧俄罗斯和瑞典正在进行大北方战争,因此他笑道:“陛下,我**队主力虽然还在与瑞典交战,但单单对付一个清帝国,只要西伯利亚总督动员兵力便可了,何须我朝大军从万里外调来。”
郑克臧突然大笑起来,笑罢冲着臣下们言道:“瑞典军队不过十万,却力敌数国,鄂罗斯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如此还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居然夸口以边远一省之力便能消灭清虏,如此看来,只要会吹牛皮,敌国自可不战而败。”
群臣们也跟着哄笑起来,十几万人的战事在刚刚取得决定性胜利的华夏朝眼里还真是不够看的,至于当初清军以几十倍兵力都无法攻克俄国游杂扼守的小型棱堡的事实,或许除了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的郑克臧外,其余人都已经视若无睹了。
对此,郑克臧并不准备立即给臣下们泼冷水,只是跟卜罗达斯基交代道:“对于贵国擅自出兵黑龙江一事,本朝予以明确的反对,我朝不会承认贵国从清廷手中夺取的任何土地,因为这些土地都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份子”
一无所获的卜罗达斯基被带了下去,郑克臧命令道:“立刻将其送回蒙古,然后驱逐出境,不可让其沿途观察了本朝的虚实”
看了一场滑稽戏的华夏大臣们陆陆续续离开了行宫,走在路上有人皱着眉头跟亲近之人讨论道:“几位大人,圣上刚才所说不承认鄂罗斯人在极北的领土一事,可是在准备收复汉唐故土,用兵远国嘛?”
边上有人应道:“收复汉唐故土,再现汉唐雄风难道不好吗?再说了,今上可是开拓之主,并非守成之辈,有此雄心也属正常。”
计司行列中有人回应道:“天下刚刚太平,朝廷本该修养生息,圣上却一意用兵,恐怕不是朝廷和天下百姓的福分呢”
下面臣子们是怎么想的,郑克臧并不清楚,事实上也只有他才清楚形势的紧迫性,一旦让俄罗斯在北方壮大起来,那么最终倒霉的还是三百年一循环的中国。为了不让后人重复异时空的苦难,就算被人称作穷兵黩武,他也要一力走下去。
“着杨伯康觐见。”下定决心的郑克臧如是命令道,很快交卸一线兵权后以行枢密院的负责人身份伴驾的杨伯康出现。“枢密院且规划一下,一旦鄂罗斯人出兵黑龙江,我朝该如何应对,若是其在喀尔喀动手,我朝又该如何支应。”说到这,郑克臧补充道。“此时还当立刻通告古、席二卿,让其等有所准备”
615.巴达维亚的决定
“【林中仙女号】主桅折断、左舷破损、损失火炮四门、伤亡二十四人,被迫退回贾夫纳港内;【使徒号】起火全毁、伤亡四十一人、坐沉在贾夫纳港外;【西格玛号】全舰多处破损,损失火炮九门、伤亡三十九人,勉强退入萨德拉斯港。”从印度次大陆辗转抵达巴达维亚的【西格玛号】船长威廉-特雷斯坦向在场的评议员们报告道。“另外,海战结束前,这帮中国人正在进攻科伦坡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科伦坡城已经沦陷了。”
一名评议员开口问道:“特雷斯坦船长,你确认这是华夏帝国策划的进攻吗?对不起,我不是质疑你的说辞,而是觉得这个指控非常严厉,将会使得联合东印度公司与华夏帝国处在战争状态下,所以,我希望你能慎重的回答。”
“尊敬评议员阁下,我确认这是华夏帝国对联合东印度公司发动的进攻。”威廉-特雷斯坦随后解释道。“尽管华夏帝国的军舰并没有参加对贾夫纳分舰队的进攻,但是之前在贾夫纳外海,华夏帝国的军舰曾经以挑衅的动作牵制本分舰队达16个小时,甚至在分舰队闻讯赶往科伦坡救援的途中,中国人的军舰还一路相随,直到本分舰队与那些海盗们展开海战了,对方还在上风位置做出攻击的姿态,牵制了本分舰队相当大的注意力。”
“特雷斯坦船长,据你刚才所说,华夏帝国前前后后只不过派出了两艘小型通报船,难道这两艘小型通报船就是贾夫纳分舰队海战失败的根本原因嘛?”另一名评议员很是不满的说道。“请不要推卸失败的责任。”
“评议员阁下,并不是我有意推卸失败的责任,但我要明确的告诉阁下,两艘小型通报船只是华夏海军的一部分,科伦坡海战时,本分舰队面对的是4艘中型武装盖伦船、10艘华夏帝国海军常用的小型通报船以及其余30余艘戎克船、阿拉伯桨划船。请注意了,这10艘小型通报船,即便不是华夏帝国海军亲自参战,也必然是其提供给这些中国海盗的。”
威廉船长的话让评议会所处的大厅开始出现了交头接耳的现象,此时,评议长用法槌敲了敲台子:“先生们,请保持安静,还有人需要询问特雷斯坦船长问题吗?”
一个较年轻的评议员站了起来:“特雷斯坦船长,据你所说,战事是在5月9日发生的,今天已经是6月17日,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才向巴达维亚报告?”
“评议员阁下,【西格玛号】逃会萨德拉斯港之后,中国海盗一度用5艘小型通报船封锁了萨德拉斯港,我和萨德拉斯港的噶来西姆总督阁下商量后,认为单凭残破的【西格玛号】和萨德拉斯港的几条武装商船很难突破中国人的封锁,所以噶来西姆总督阁下建议我从陆路穿越马拉塔帝国的领地前往普利卡特。”威廉-特雷斯坦向在场众人讲述了一段艰苦的行程。“抵达普利卡特已经是5月15日了,但港内正好没有船,等待5月22日,【格罗宁根的里弗号】才由马六甲驶来。5月27日,我搭乘装卸完的【格罗宁根的里弗号】驶离普利卡特,但由于担心华夏帝国封锁马六甲海峡,所以只能绕经巽他海峡前来巴达维亚。”
听完威廉的解释,年轻评议员冲着主席微微一躬:“评议长阁下,我没有任何问题了。”
“还有谁有问题?”评议长看了看众人,没有反应,于是评议长冲着威廉说道。“感谢特雷斯坦船长给我们带来的消息,船长,你可以去休息了。”威廉船长退了下去,评议长这才问道。“先生们,现在可以畅所欲言了。”
巴达维亚总督第一个站了起来:“评议长阁下,各位评议员,情况一切都已经很清楚了,在华夏帝国消灭鞑靼人之后,那位皇帝陛下的贪婪目光已经落到了联合东印度公司的身上,我们多年的忍耐换来的却是毫不犹豫的驱逐,如果我们再视无动于衷的话,那么斯里兰卡发生的将会在爪哇、在苏门答腊、在香料群岛、在整个印度重演,(我们)势必被日益膨胀的中国人驱离这些对于公司存在至关重要的地区,一如在日本一样。”
总督阁下有些面目狰狞的大吼道:“从西班牙暴君手中争取独立时一样,是时候给狂妄的中国皇帝一个教训了,先生们让我们组织舰队,向中国人发起反攻吧。”
“我不同意总督阁下的主张。”一位大腹便便的评议员出言反对道。“从【格罗宁根的里弗号】畅通无阻的从马六甲抵达普利卡特来看,斯里兰卡发生的一切显然不是华夏帝国蓄意策划的,用以挑起与公司全面战争的信号,更多的可能是海外总督的自行其是,因为我建议还是通过外交的途径解决争端。”
总督当即反诘道:“也许正如安东尼评议员说说的,这可能是某个心血来潮的中国总督为了扩张其权势在自行其是,但这能代表华夏帝国对公司没有敌意吗?不,中国皇帝之所以没有发动针对公司的全面进攻是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一旦其在淡马锡和东婆罗洲两个新成立的舰队扩充完毕了,那么战事就将不可避免的爆发。与其等到华夏人准备好了,不如现在就动手,以彻底解除可能的威胁。”
“总督阁下太过理想化了。”身材魁梧的徳朗克评议员反驳道。“华夏人没有准备好?公司就准备好了吗?为了应对欧洲发生的战争(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公司原有的三艘九十门炮战列线炮船已经调回国内,在整个东印度群岛,公司总共只有二十艘军舰,最大的一艘不过是48门炮的小型巡洋舰,而华夏帝国的海军至少是公司的十倍、陆军是一百倍!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发动战争的结果必然导致公司战败,最后彻底被赶出东南亚。”就见此人冷笑道。“说不定中国人就等着公司挑起战争呢。”
“潘西评议员说得不错。就算公司能以一当十,与华夏海军打成平手,但战事一开,来自华夏的商品就要中断了。”有评议员是用另一种方式计算得失。“到时候损失的就不止是金钱,还是欧洲的市场都要拱手让给不列颠人、法兰西人甚至丹麦人、瑞典人了。”
也有评议员支持总督的看法:“难道就看在华夏帝国攫取斯里兰卡吗?不,你们这样就如非洲的鸵鸟一样,是在自欺欺人,一旦华夏帝国完成调动,公司的利益就彻底保不住了,这个时候,我们必须施展强硬的手段,迫使华夏人保持克制。”
“我怀疑,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华夏帝国发现了厦门协议的存在。”一个名叫马克-德罗西姆的评议员提出一个新的观点。“于是对我方作出警告,如果我们盲目的做出反应,中国人会认为我们不但有敌意,而且有足够威胁他们的力量,这势必真的引发战争。”
“不,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一个会计师模样的评议员站起来述说道。“从葡萄牙人到西班牙人,再到公司,我们可以清楚的看清这样一个道理,那就是获取利益必然排除他人的竞争。之前,中国人从来不涉足东南亚地区竞争,但是作为郑一官的继承人,现在的这位中国皇帝对海洋的兴趣,比一千年以来所有中国皇帝加起来都要重视,那么为了获取利益,中国会不会发动排除他国竞争的战争呢?公司会不会成为其第一个目标呢?我个人认为,这并无任何的悬念,即便这只是一种胡乱的猜测,公司也应该有自保的能力。”
“必须向阿姆斯特丹报告,请十七位绅士立刻调动足够的战列线炮船前来巴达维亚,以防止中国人的袭击。”干瘦的仿佛能被风吹到的弗朗兹-阿克西莱姆评议员如是提议道。“但在战列线炮船抵达之前,要严禁与中国人发动真正的战争,为此,公司可以放弃在斯里兰卡的部分利益,以满足华夏帝国的需要。”
“不行。”巴达维亚总督当即提出了异议。“即便要妥协,也不能过于软弱了,否则反而会让中国人觉得公司不堪一击,进而产生更大的贪婪。”
赞成者附和道:“总督阁下说得对,我们要在中国人面前表示出足够的强硬来。”
“如何向中国人表示强硬,又不至于引发战争。”德罗西姆评议员根本不相信两者能达到完美的统一,因此反问道。“请总督阁下能给予一个明确的方案。”
“很简单,相信巴达维亚就有中国人的间谍,只要我们做出准备开战的姿态来,在华夏帝国舰队调整还没有完成的现在,着急的应该是中国人。”总督如是答复道。“当然,一旦华夏帝国有所反应,我们可以放弃在淡马锡一线的威胁,不过,斯里兰卡一定保证继续在公司的控制之下,而且对距离斯里兰卡最近的中国人的海军基地必须予以封锁。”
徳朗克评议员向巴达维亚总督确认道:“阁下,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公司在斯里兰卡问题上将表示出最强硬的态度,而在其他地区,我们仅仅是稍作动作,然后就在中国人的反击下,表示出退缩的样子,以便让华夏帝国暂时安心,好让我们有时间向阿姆斯特丹求援?”
总督点头道:“正是如此。”
徳朗克评议员于是看向评议长:“阁下,我觉得没有问题,可以进行表决了”
616.回銮
华夏武成十五年六月初八,在外出将近一年之后,郑克臧回到了武昌。此时的武昌府已经被正式确认为华夏的中都,不过郑克臧不喜欢百姓夹道跪迎的扰民场面,因此他所乘坐的御舟直接停靠在了凤凰山离宫的御用码头上,只有监国郑安洋率领百官在此恭迎。
站在御舟上,望着跪伏在地的郑安洋等人,郑克臧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他走下御舟,在码头边亲手扶起次子,冲着他点点头:“往来书信,朝中颇有大臣称颂,可见做得好了,来人呢,拟旨擢升皇次子为浏国公。”
丢下脸色潮红的郑安洋,郑克臧来到群臣面前:“卿等忠勤,朕已经知晓,朕连日坐舟,身体疲倦,且待来日大朝再议国政,众卿跪安吧。”
说罢,郑克臧在群臣山呼万岁声中拉着郑安洋登上马车,在禁卫军的护卫下驶向宫城。
坐在车上,郑克臧向郑安洋问道:“龙椅的滋味如何?”
郑安洋大惊失色就欲在车厢内跪倒谢罪,郑克臧摆了摆手:“你我父子何必生分。”
郑安洋认认真真的说道:“虽是父子,亦是君臣,父皇教训,儿子须臾不敢背礼。”
郑克臧深深的看了郑安洋一眼:“果然是魔障了,太计较得失了,这不好,还需磨练。”
郑克臧决定道:“这样吧,你明日启程,去太原当一任通判吧。”
华夏官制,留守府通判是从五品,比郑安洋之前的学部遵义府都事还要高了一阶,但这并非是郑克臧对郑安洋的另一重嘉赏,反而是一次新的考验,毕竟通判所涉及的事务更加繁琐和全面,正好考验郑安洋在这一年的监国生涯中学会了什么。
郑安洋对此心知肚明,谢恩之后默默无语,显然是在权衡去了太原该如何做官做事。
郑克臧也不说话,于是车内的气氛沉闷,直至车辆驶入郑克臧的寝殿。
下车伊始,郑克臧吩咐道:“既然明日就要远行,且先去跟你阿母告个别吧,另外自家府中也安排好了,晚上就不必留在宫中了。”
郑安洋心头猛的一跳,知道这是郑克臧在表达某种不满---这一年来,郑安洋先后从宫中女侍里收纳了十几个妃子,这无疑违背了郑克臧不想让继承人沉溺在温柔乡里的意愿,让郑克臧再一次看清楚了他沉溺女色的弱点,让他在郑克臧面前再度失分---对此不敢分辨的他只好乖乖的应了一声,颇有些狼狈的离开了郑克臧的寝宫。
郑安洋离开之后,郑克臧当即命人传来了皇长子、长沙郡公郑安涤。根据郑克臧的指示,郑氏一脉及眷属上仙后都会送回东宁祖陵安葬,只是郑克臧本人还没有百年,作为妻妾的惠妃谢紫菱不好先入土,因此只能暂时停灵在武昌城外新建的皇家寺庙东华寺中。
为母守灵的郑安涤因此也在武昌郊外结庐,来到凤凰山离宫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
看着显得消瘦的郑安涤,郑克臧有些感慨万千,他似乎想起了自己当年给母亲陈昭娘守灵的那些日子,不由得宽慰郑安涤道:“你给你阿母守灵三年,是大孝,朕看得明白,好生去做吧,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郑安涤默然无语的给郑克臧叩了一个头,以他的智商自然知道所谓的交代肯定不是彻查谢紫菱身故的原因,而是要从其他方面给予弥补,对此他显然是有所不甘的。
郑克臧理解郑安涤的心情,叹息一声言道:“想来你阿母一定想看着你这一辈子平安喜乐,所以活得快快乐乐的才对得起你阿母的期盼。”
郑克臧将心比心的说到:“二十几年前,你祖母过去,十几年前你祖父去世,你父皇我也是一般的心痛,但人总是要往前走的,若是看不开的话,一辈子也就没有进步的余地了。”
郑克臧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郑安涤也只好强颜欢笑的应道:“儿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郑克臧拍了拍郑安涤的肩膀。“生老病死苦,爱憎聚、恨别离,求不得,这就是人生,不是谁都有机会重来一次的。”
郑克臧是有感而发,郑安涤却听得懵懵懂懂,正在相顾无言,一名内侍首领报告道:“圣上,皇后娘娘那边派人里催了,说是宫中上下都已经在等着圣驾莅临。”
郑克臧知道郑安涤不想见陈纤巧,于是言道:“你在服孝期间,见不得喜乐、沾不得荤腥,这酒也未必吃得高兴,就且先自己回去吧。”
郑安涤顺从的退了下去,郑克臧这才语气不善的冲着太监首领说道:“去跟皇后说,朕还要沐浴更衣,且让她们再多等一会吧。”
天色将黑的时候,郑克臧才抵达六宫区的合食堂,只见上百号女官、女侍跪在殿外迎驾,至于陈纤巧以降的宫中女主人们及各自的儿女、孙辈们也在各自的位置上拜伏下来,就连几位郑克臧新纳的常侍、随侍也在角落里有了自己的位置,只是缺少了谢紫菱、郑安涤这一支和正在朝鲜密访的郑安溏。
当然,郑安洋也奉旨没有出席,不过他的几个妃嫔和子女倒是并未缺席。
对此郑克臧淡淡一笑,径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后,才让众人起身:“都平身吧。”
众人起身就坐,郑安洋的长子郑平栎在母亲柳氏的示意下以现场郑氏第三代中最年长的身份代表一众小不点们向郑克臧朝贺道:“孙儿们恭贺皇爷爷驱逐达虏、廓清九州、混一天下,奠定我华夏万世之基业”
看着长得讨喜的次长孙,郑克臧冲着他招招手,于是在众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眼神中,郑平栎走到了郑克臧身边跪伏下来,郑克臧命令道:“站直了,要像个功民的样子。”
已经在幼武学中就读,此次特意请假回宫恭迎郑克臧回銮的郑乐官当即站起来,像在幼武学中受训时一般挺直了身子。
郑克臧满意道:“这才英武嘛,像朕的子孙。朕且问你,入了幼武学想要些什么赏赐?”
这是别人想都想不到的好处,就听喜官说道:“皇爷爷,孙儿想要匹马?”
郑克臧问道:“你个小不点,要马干什么?”
喜官答道:“孙儿想骑马看遍我华夏如画的江山。”
郑克臧大喜道:“好,有志气,朕答应了,在朕的宝马中挑一匹年岁小的给你,另外,为了嘉赏你这番志气,即日便授你一等云骑尉的身份。”
按华夏《爵律》,凡世爵子孙中没份袭爵或有资格袭爵尚未袭爵的,都可以自动获得云骑尉的身份。不过,云骑尉和云骑尉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只有祖辈有大功的,子孙才能获得一等云骑尉,反之,就算是宗室子弟也只能获得二等以下的身份证明。
喜官施施然的向郑克臧谢恩后,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郑安渻的长子同官忽然在一边哭闹起来:“皇爷爷,我也要骑大马”
郑安渻的妻妾惶恐的想捂住同官的嘴,但郑克臧手一挥:“童言无忌,都赏,今日见者有份,朕的孙儿们人人都有大马可骑。”
看到郑克臧的兴致颇高,皇后陈纤巧也笑道:“还不赶快传膳,圣上都饿了”
酒菜很快送了上来,和简单的军中餐不同,宫中饮宴自然是花色繁多,然而郑克臧却不在意,挑三拣四的吃了两口便搁下了。
“圣上胃口不佳?”皇后陈纤巧抓住机会,貌似关心的问道。“还是菜色不合口味?”
“朕是触景生情。”郑克臧淡淡的说道。“花好月圆夜缺一人呢。”陈纤巧的脸色大变,几欲起身请罪,对此郑克臧按住她的手。“朕知道,惠妃的去世跟你没有关系,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道理。”陈纤巧想挣脱郑克臧的手,但郑克臧死抓不放。“皇后,儿孙都看着,不要少了今日欢庆的兴致。”
作为至高无上的主宰,郑克臧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瞩目,因此他和陈纤巧手抓手貌似恩爱的一幕落在冯莲娘、耿糖儿眼里,两人情不自禁的轻哼了一声。仿佛是注意到了这几位高级嫔妃的目光,陈纤巧压抑住怒容,用另一只手给郑克臧斟满酒,一切犹如平常一般。
郑克臧并不喝酒,只是关照道:“今晚,朕过来”
欢宴已毕,在众嫔妃哀怨的目光中,郑克臧来到陈纤巧的寝宫,伺候的宫人们欢天喜地的给郑克臧和陈纤巧换上居家的服装,并为陈纤巧卸了宫妆,然后知趣的退了下去。等到宫人们关上殿门了,陈纤巧的脸终于沉了下来。
“圣上。”陈纤巧跪倒在郑克臧的面前。“若是圣上以为是臣妾害了惠妃,圣上可以废了臣妾的皇后之位,臣妾绝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话说完了?”郑克臧如是问道,陈纤巧应声称是,郑克臧于是站起来,在陈纤巧的惊呼声中将其横抱起来,丢到了牙床上。“三日不打,上房揭瓦。”说话间,郑克臧重重的在陈纤巧的屁股上打了两下。“翻了天了。”
疼痛中,陈纤巧委屈的大哭,郑克臧随即吻了过去,堵住了陈纤巧的嘴。陈纤巧虽然抗拒着,但很快迷失在郑克臧的挑逗中,不一会哭声变成了欢愉的靡靡之音。
等到风雨收敛,郑克臧拥着陈纤巧发软的身子,一字一顿的说道:“关于储君之位,朕会交给宝官的,只是宝官还缺少历练,性子尤软,还见不得女色,这些都是为政者的大忌,所以朕才会安排珍官这个对手来磨砺他。”
陈纤巧喜出望外的确认道:“圣上所言可是真的?莫不是在哄骗臣妾吧,”
“是真还是假,朕到六十岁就会退位做个逍遥太上皇,届时如何,你自看吧。”郑克臧丢开这个已经开始苍老枯萎的曾经心爱的女人,用平淡到极点的口气的说道。“这件事你不必告诉宝官,否则就没了历练的意思,对他不好”
617.清廷的对策
夏军攻占了松花江北的吉林乌拉和伯都讷后并没有继续北进,这使得清廷上下松了一口气。此时,履亲王允祹已经在三姓以北的甲母克寺噶珊(佳木斯)周边圈定了新都的位置,周边有松花江、牡丹江、汤旺河等河川汇聚,交通方便,适宜开垦,又距离各路夏军的位置较远,是一个比较理想的根据地。
鉴于有上述种种的好处,清廷很快就一致通过将新都定位于此,几十万北迁辽东百姓随后纷纷涌入牡丹江、汤旺河周边伐木造屋,抓紧东北短暂的夏季翻耕抢种起来。
经过统计,进入甲母克寺噶珊周边的北迁百姓有三十九万口,分一千三百个屯子;另有三万五千口在阿勒楚喀以北分散落户;四万一千口进入黑龙江城及对岸地区;二万口在墨尔根周边;三万二千口迁至布特哈附近;一万六千口在齐齐哈尔;一万四千口在宁古塔方向;以上五十余万口及分散在东北大地的各处布特哈八旗村落就是清廷最后的依仗。
然而,清廷喘息未定,新的噩耗便次第传来。
噩耗有三:第一,在窝阔湾一线设立堡砦的夏军沿绥芬河深入,夺取了清廷在双城子(乌苏里斯克)的卡伦哨所;第二,黑龙江下游布特哈八旗报告,夏军在庙屯(庙街)、阔吞屯等地设立了营地;第三,鄂罗斯人卷土重来跨过额尔古纳河闯入了大兴安岭地区西侧,对当地巴尔虎人、鄂伦春人、茂明安人、达尔幹人、阿枪(赫哲)人、布里亚特人、鄂温克人、费雅喀人宣布实施统治,并开始重建雅克萨城。
前门拒狼后门迎虎,怎么办?无力决断的同治皇帝只得召集王公大臣们合意。
“奴才以为鄂罗斯是藓芥之患,海逆才是朝廷生死大敌。”会议一开始显亲王衍潢便试图给会议定下调门来。“而今海逆北、东、南三面夹击,步步紧逼,大有置我满人于死地的架势,且双城子和阔吞屯一失,夏军西可夺取宁古塔,北可南下伯力屯,对甲母克寺噶珊威胁甚大,必须将其击溃才能保全朝廷心腹之地。”
“显亲王此言有理。”愉亲王允禑赞同道。“绥芬河一线倒还算了,一旦夏军在黑龙江建起水师,可直捣甲母克寺噶珊新都。”允禑看了看众人。“要么现在就迁走避祸,要么就消灭此路夏军,其他别无第三个办法。”
才稳定下来,又要迁徙,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别说物力上跟不上,人心肯定彻底散了。
因此,允禑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把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只有拔出了夏军在阔吞屯的前进基地,才能保住甲母克寺噶珊这个还在建设的落脚点。
和亲王允佑摇了摇头:“愉亲王此言有道理,可是若是让鄂罗斯人在雅克萨重新立足了,他们一样会沿江而下,进而威胁甲母克寺噶珊的新都。”
允禑争辩道:“有黑龙江城挡在下游,鄂罗斯人如何能长驱直入。”
允佑反诘道:“有伯力屯挡在黑龙江和乌苏里江口,夏军又如何能轻易上溯。”
衍潢应道:“鄂罗斯人不过区区千数暴徒而已,实则不难对付,可是海逆动辄万人大军,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两者威胁孰轻孰重,和亲王不可本末倒置了。”
履亲王允祹苦笑道:“海逆威胁大不假,可是朝廷也要有这个力量应对才是。一万海逆少不得要两万大军去迎战吧,攻城还要倍之,朝廷有这么大的力量吗?万一一下子拿不下来,南方的海逆大队出动,朝廷顾此失彼,更是大祸。”
户部尚书殷特布跟着上奏道:“朝廷已无存粮可供大军之用,就算明年出兵,也未必有足够的粮饷,还请皇上和诸位王爷明察。”
这话不假,清廷直接控制的人口不过四十余万,军队就有六万,几乎七个老百姓供应一个兵,这样的财政压力已经把清廷的手脚全部捆住了。
衍潢不满的呵斥道:“那按殷大人的意思,都别打仗了,坐视海逆和鄂罗斯人来攻好了。”
针对衍潢的不满,殷特布以户部尚书的身份提议道:“皇上明鉴,奴才的意思不是不战,而是要量力而行,至少各部从现在开始也得进行军屯。”
北上去找俄罗斯人借兵,却被俄罗斯扣押,直至俄罗斯人出兵后才被释放的安郡王马尔浑并不反对军屯,但他却认为俄罗斯人凶残不下华夏,一旦坐视必然酿成大祸,所以柿子该找软的捏,只有震慑了俄罗斯人,清军才好在与夏军的决战中避免遭到腹背夹击的可能。
马尔浑的话理所当然的遭到了衍潢的嘲笑:“安郡王,该不是你被鄂罗斯人用了强,气不过,想让朝廷帮你找回来吧,这可不好啊,因私废公啊。要是我得了这番遭遇,早就自个给自个一根绳子了,哪还会不知羞耻的跑来诉苦。”
由于回来晚了,没有在分配佐领时吃到蛋糕,因此马尔浑无论是从地位还是实力来说都远逊于衍潢,此刻被衍潢冷嘲热讽,脸气得通红,抡起手臂就冲衍潢打了过去:“你tmd才是兔儿爷呢,找不痛快就直说。”
看到两个王爷扭打成一团,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的同治帝当即怒吼道:“来人,拉开他们两个混蛋,都什么时候了,还一门心思窝里斗。”
鼻青脸肿的两位王爷被御前侍卫们连拉带拽好不容易分开了,同治帝也不顾得怒目对视的两人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便向会议开始以来一直不做声的博果铎和允禵问道:“庄王、大将军王,你们俩是怎么看呢?”
博果铎看了看允禵:“大将军王,要不你先说吧,毕竟你现在离得夏军近一点。”
允禵慢吞吞的接口道:“没有粮秣,还得军屯,如何能打仗,而今只有先固守再说了。”
允禵在布尔都库苏巴尔汉门外一战损失了四千多人,几乎一个副都统部的正军被打光了,自然不想继续跟夏军主力拼命:“至于绥芬河那边的情况,我也去查过了,夏军的兵力有限,不太可能继续深入,只是偏师而已。”
同治帝急切的问道:“既然是力量有限的偏师,能不能打掉,好歹也少一路祸患。”
“夏军的防守厉不厉害,安郡王最清楚。”允禵寡淡的说着。“再说了,绥芬河一路通向大海,就算消灭了这股夏军,海逆还会源源不断的派人来,朝廷能有多少力量耗在上面?”同治帝倒吸了口冷气,允禵虽然说的是绥芬河的情况,但实际上连庙屯的问题也带到了,那边也连着大海,可以说根本无法抵夏军一次又一次的卷土重来。“所以,一动不如一静。”
看到同治帝的目光转向自己,博果铎慢条斯理的回应道:“大将军王说的极是,如今朝廷重新奠基,确实是一动不如一静。不过如今各处的卡伦都已经裁撤了,万一海逆长驱直入的话,对朝廷也是极大的威胁,所以,还是要在伯力屯驻扎重兵。”
大学士、兵部尚书苏努出列道:“可是朝廷现在的兵都在几位王爷手中?”
博果铎冷冷说道:“苏阁老,当初你可是以防备鄂罗斯的名义组建了禁旅八旗的。”
允禵也道:“真要让海逆或鄂罗斯人打到了甲母克寺噶珊,只怕这一万人也无大用。”
同治帝想了想,冲着叫苦的苏努命令道:“苏阁老,这样吧,调三千人和二十位炮去守伯力屯,再调两千人和十位炮去守黑龙江城,新都就留五千人罢了。”
苏努只好遵旨,此时就听博果铎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声调继续说道:“守也只是一时之计罢了,奴才倒是有个建议,不知道皇上能否采纳。”
同治帝急忙说道:“还请庄亲王尽管直说。”
博果铎于是抛出一个建议来:“科尔沁六旗跟着朝廷与海逆作战,损失很大,原本的草场也被迫放弃了,所以奴才觉得应该给予补偿,才好继续拉着他们与朝廷站在一起。”
博果铎伸手虚指南方:“扎赉特旗、杜尔伯特旗的旗地在嫩江,尚未遭到夏军所属蒙古义从军的攻击,损失不大,姑且不用赔偿,但郭尔罗斯旗、科尔沁左翼前旗、科尔沁左翼中旗、科尔沁右翼前旗这四旗损失就大了,奴才的意思趁着南线的海逆还没有北犯,先将其安置在阿勒楚喀、宁古塔以南。”
同治帝看了看眉头紧锁的允禵,有些不安的问道:“怕是安置不了四旗吧。”
“奴才以为,可将郭尔罗斯旗和科尔沁左翼前旗安置在上述地域,至于剩下两旗,准其牵制呼伦湖周边放牧。”博果铎进一步提议道。“可在郭尔罗斯、扎赉特旗、杜尔伯特旗、科尔沁左翼前旗可由理藩院直属。”
允禵插嘴问到:“西迁两旗怕是要从鄂罗斯人口中夺食,难度不小吧。”
“若是本王亲率大军助战呢?”博果铎笑盈盈的回答道。“如此说不定还能介入外喀尔喀的事务。”
允禵不相信博果铎会如此好心把到手的四旗交还给清廷直属,于是不顾众人在场,直接问道:“庄王爷要朝廷如何配合?”
博果铎给了个匪夷所思的答案:“南线既然有蒙古人阻隔,想来一时威胁不到朝廷,还请大将军王抽调兵马收复雅克萨。”
允禵目光一凝:“莫非庄王爷想进军尼布楚?”
博果铎狞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再说了,朝廷用度紧张,不如到鄂罗斯人处取用之。”
“俄国是万里大国”
“东方并无太多兵力,只要不攻城,其铳炮又能奈我何?何况我军也并非没有铳炮。”
允禵不由得暗自咒骂道:“老滑头!”
允禵明白,博果铎这是不敢跟人多势众的夏军硬拼,却幻想着从力量有限俄罗斯人处讨到便宜,对此允禵即便不屑也很难阻止,反而还要为是不是替博果铎牵制俄罗斯人伤透脑筋。
但同治帝在御座上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允禵只好找了个托词道:“那粮食?”
“不是要军屯吗?就屯在鄂罗斯人新建的雅克萨城外好了。”博果铎许诺道。“若是本王出击有所收获,朝廷和大将军王处也有分润。”
“这”
618.进入喀尔喀蒙古
如果你问草原上的牧民,在草原上行军最重要的是什么,得到的答案肯定是一模一样的,第一是熟悉地理的向导,第二是充足的食水物资。有了熟悉地理的向导,就算你缺少食水,他也可以带你前往水草茂盛的地区获得补给,而有了充足的食水某些常人难以通过的大漠深处你也可以一路畅通无阻,勿须额外绕道。
对于古晋率领的北上夏军而言,身边既有之前汤保意留下的合格向导又有内蒙诸部投效组成的义从军,因此前者是不缺的。至于后者,尽管古晋是匆匆忙忙从东线掉头北上的,物资准备上略有不足,但寻踪而来请托避难的车臣汗部各旗却带来了足够的牛羊,这使得他在物资上也有了充足的保障。
既然两者齐全,古晋就该高歌猛进才是,然而古晋部却稳扎稳打,丝毫没有冒进的意思。这固然是因为夏军沿途要修筑通商驿站的关系,更主要的是却为了调养因为春季作战而严重掉膘的马匹及等待配种之后的夏军混血战马回到前线。
说到夏军修筑的通商驿站,事实上并非是从古晋北上后才开始修建。
承德会盟之后,作为赈济在战事中严重受损的蒙古各旗的一项重要措施,华夏就已经开始花钱征召附近蒙古各旗,在平地泉直隶州州治集宁县至锡林郭勒盟苏尼特右旗之间、宣化府张北县经察哈尔盟鄂尔多斯旗至苏尼特右旗之间、苏尼特右旗至额仁之间、承德经赤峰至(巴)林(右旗)之间修建通商驿站了。
这些驿站通常间隔二至三夏里便有一处,其格局通常为四方形的堡垒式建筑。四角各有一个外径十夏尺见方(约36m??)、内径八夏尺见方(约23m??)、高约九夏尺(约5.4m)的三层碉楼,每个碉楼间距一百夏尺(约60m),由一夏尺厚(约0.6m)、六夏尺(约3.6m)高围墙连接。围墙和碉楼一样系用草原荒漠上的碎石及水泥垒砌而成,四面只开一门,除开门一侧围墙外,其余围墙下各设一层平房,分别为驻军营房、仓库和客栈。
驻军营房的用途不用累述了,这样一个堡垒式的驿站平时驻军一队三十人左右,战时可以容乃一哨百人甚至更多的兵马入驻。客栈和仓库则是为来往的商贾准备的,通常有两三个单间和一间可容纳二十来人的大通铺,往来的商队因此可以选择在驿站内歇脚和存放货物,驻军则可以藉此获得一部分经费上的贴补,用于向周边蒙古百姓购买牛羊等肉食。而且为了给商贾们提供方便,驻军营房和客栈还各有一个厨房,供驻军和往来商贾自行开伙,到了冬季,厨房的余热还可以向营房和客栈的火炕供热。
客栈和仓库对外营业固然对军地双方都有益处,但也不是没有弊端的。天长日久了,极有可能有马匪或其他敌对势力冒出商队混入,来个堡垒从内部攻克。所以,华夏兵部颁发的驿站驻屯条例中明确规定驻军的军械、火药和粮食储备必须分散存放在碉楼二层的军备仓库内,另外,驻军也不许全部驻扎在营房内,碉楼里必须保有一定的守备兵力。
作为驿站,驿马是非常重要的,因此牲口棚特意设在开门一侧的围墙处,一半是用来存放军马,另一半则是供给商客存放曳马、驮马。不过不管是驿站自用还是供给商队使用,两个牲口棚都是半封闭的结构,以便于通风,不过冬季需要覆盖毛毡以避免牲口受寒冻毙。
有条件的驿站中央广场还打有一口饮水用的井,若是驿站建在无法挖出水的地方,则建有一个储水池,以满足日常所需及一旦遭到围困后的长期坚持。
环着驿站,还挖有一条干沟,以便在可能的暴雨时排水,同时也增加攻打驿站的难度。
华夏兵部预计,以蒙古人的攻城能力,在没有配属大炮的情况下,这些驿站可以轻易的抵挡一个月以上时间,即便蒙古人配有了大炮,也能保证坚守五到十天,足以让内地的夏军主力得到应有的警报并作出合适的反应。
“古大人,”看着古晋好整以暇的注视着正在建设中的某处驿站,站在他身边的车臣汗乌默客颇有些着急的开口道。“天朝大军已经进入漠北两月之久了,大人依旧在边境徘徊,若是旺札勒多尔济趁机兼并了札萨克图汗部,只怕大人悔之晚矣。”
古晋看着沉不住气的车臣汗一眼:“王爷稍安勿躁,还请耐心等待才好。”
虽然还没有收到自己派往内地朝觐郑克臧的使节带回来的印玺袍服册剑,但已经知道自家成为东喀尔喀郡王的乌默客壮着胆子问道:“还请古大人赐教,本王还要等待多久?”
古晋于是向身边问道:“达里冈爱部何时可以抵达汇合?”
达里冈爱部即原察哈尔部归附华夏的那部分残余,之前作为蒙古义从军的一部分随着古晋参与了对科尔沁东六旗及八旗王公联军的讨伐,由于连续不断的战事及伤筋动骨的迁徙,因此该部的元气大伤,能战的男丁不足二万。正是考虑到对方不是一次性的炮灰,所以当时将半数蒙古义从军交给日后被任命为松漠都护府都护的副手高陌春继续执行东征的古晋,便开恩让该部暂时回到达里冈爱修养月余,以恢复马力。
如今月余的月余都过去了,达里冈爱部迟迟没有再次出动的迹象,由不得古晋不心生疑窦,担心自己出击后,对方会不会反叛并抄了自己的后路。
军司马从事报告道:“已经联络过了,达里冈爱部已经出兵五千,大约五日后就能赶来(额仁以北)十七台站与我军会师。”
五千人?古晋心算了一下,夏军的主力铁骑军第四师和飞骑军第一师,不过飞骑军部要负责额仁及喀尔喀、锡林郭勒境内各处新建兵(驿)站的守备,事实上不应计算在军力之内,如此的话,加上车臣汗部的一万人,夏军与蒙古义从军的主力才两万五千余人,力量就算比土谢图汗部强大也是有限的。而且达里冈爱部十分虚弱,车臣汗部也是一支孱头军,唯一能指望的铁骑军部也要等待混血战马送抵,因此短时间内还是不能投入作战的。
所以已经有了通盘考虑的古晋淡淡告诉乌默客道:“等多久没有定数,若是契机来了,说不定明天就会出击,可若是契机迟迟不来的话,那就要等到契机到来。”
“契机?”乌默客有些不解的看着古晋。“什么契机,还请大人指教。”
“王爷刚才也说了,旺札勒多尔济不会单单打车臣汗部的主意,他想当外喀尔喀的大汗,必然要跟札萨克图汗部发生冲突。”古晋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因此便解说道。“可是为什么到现在,两家没有打起来呢?”
“对啊,为什么没打起来呢?”乌默客也觉得奇怪。“按说旺札勒多尔济现在力量足够兼并札萨克图汗部的,可是他怎么就忍住了,没动手呢?”
“原因很简单,”古晋解开谜底道。“因为朝廷出兵了。”古晋向不解的乌默客进一步解说道。“旺札勒多尔济是聪明人,他知道一旦逼急了,札萨克图汗部会投到本朝一方,如此一来,土谢图汗部绝无可能抵御三家之力。”
乌默克还是有些不解的说道:“本王提议急速出兵也正是这个道理”
古晋不客气的打断道:“可是札萨克图汗部到现在可有归附朝廷的意思?不,没有,他们还在犹豫,犹豫到底是归附朝廷还是投靠准格尔人,甚至鄂罗斯人也是他们的选择,所以,本官不能出兵,免得为人嫁衣了。”
古晋冷冷的补偿道:“朝廷北上的速度越慢,旺札勒多尔济便会觉得自己尚有机会,那么他便迟早会跟札萨克图汗部一战的,一旦开打了,准格尔鞭长莫及、鄂罗斯人也不一定会火中取栗,那么札萨克图汗部就只有归附朝廷一途了,那么本官进军才是名正言顺。”
乌默客沉默不语,他当然明白古晋是准备坐收渔翁之利,等到两部打累打残了,古晋才一举出兵奠定胜局。不过,这个结果对乌默克来说未必不是最好的,只有土谢图汗部和札萨克图汗部都削弱了,车臣汗部在外喀尔喀的地位才能稳固。只是从蒙古人的角度来看,乌默客又觉得十分悲哀,正是一次又一次的内耗,使得曾经建立过世界级大帝国的蒙古人沦落成了任人宰割的对象,而对命运不在自己掌握的知悉,更让他浑身无力。
自哀自怨了一阵子后,这位华夏朝的东喀尔喀郡王似乎想到什么,提议道:“一旦开战,最好能把哲布尊丹巴大呼图克图掌握在手中,他是草原的宗教领袖,蒙古人的精神主宰,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挟天子以令诸侯。”
古晋点点头:“理当如此,不过,还要请王爷派人协助才好,毕竟我等对大活佛不甚了了。”
乌默客回应道:“事关喀尔喀归属,本王自当竭诚尽力”
619.父子对话
“平安回来就好,”看着面前黑瘦了一圈的郑安溏,郑克臧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且说说吧,这一路行来,对朝鲜上下有何观感?”
郑安溏颇有些感慨的回答道:“阿爹,怎么说呢?只能用感慨万千来形容。”
郑克臧静静的听着,就听郑安溏仔细的将自己一路上走过哪里,接触过哪些人都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朝鲜民间疾苦,贫者求一饱而不得,乡班也同样困苦,只有高门显贵和豪商才日夜笙歌、荒淫无度。”
郑克臧对此不作任何评价,只是问道:“可曾考虑过症结所在?”
郑安溏一针见血的说道:“是土地制度和赋税制度出了大问题,高门显贵动辄拥有万顷良田却不缴纳国税,自耕农仅有几分田土却要承担整个国家的税收,因此却不断破产,沦为两班佃户,反过来这又加深了朝鲜的财政危机,若不是本朝在朝鲜花钱开矿,给朝鲜填补了亏空,否则(朝鲜)动荡是迟早的事情。”
郑克臧摇了摇头:“舜官,朕以外你只怕领会错了。”
看到郑安溏一副不解的样子,郑克臧走到书房中挂着的《寰宇列国图》前,指点道:“朝鲜的情况其实与华夏相同,甚至与天下列国相同,无非是土地兼并厉害,贫者无立锥之地,然而你想过没有,如果有无限的边疆可以给这些贫民安生乐业,那么还会有你所言的动荡吗?这就是泰西诸国为什么要向新大陆移民,这也就是本朝为什么要海陆并进,向历朝历代以为蛮荒之地拓张。再回顾历史,若不是一次一次的向外拓张,我等祖宗还在黄河两岸生息,或许也已经被异族兼并,乃还有这中央之国。”
郑安溏表情豁然开朗,但紧跟着有颓唐下来:“阿爹说得没错,朝鲜百姓为什么经常越界开垦,原因也是为了求活,只是,朝鲜三面临海,一面与本朝接壤,再无扩张之处,又如何能有无限的边疆安置庶民。”
郑克臧笑了笑:“我儿不是在途中看到有自卖为奴的吗?不错,朝鲜乃殷商萁子后裔,也我中华百族苗裔,虽今日独为一国无法与华夏联为一体,但其民却更容易归化,所以朝廷待其自赎后,置于边地,一两代后,便就是汉人了。于朝鲜而言,减轻了内患,于朝廷而言巩固了边疆,此乃双赢之策。”
郑安溏疑惑起来,他总觉得郑克臧的解释有些问题,但由于阅历的关系,他不知道问题的所在,只好挑一个他觉得可能不对的地方问道:“阿爹,国中新近一统,各地百废待兴,的确缺少人丁,但若三五十年后,人口滋生,还需要归化朝鲜移民吗?”
“这是个天命扩张的年代。”郑克臧严肃的回答道。“强者可能变弱,弱者可能变强,若不想错失机会,本朝在未来三百年内必须不断扩张,以满足子孙万代的需要。”
这种图谶似的预言让郑安溏有些毛骨悚然,而郑克臧本人似乎也不喜欢这样的用词,因此他很快换了个话题:“舜官,你说见过了朝鲜的官军,觉得与本朝相比如何?”
“朝鲜军以营、军、队、棚、伍为建制,五人一伍、五伍为棚、四棚为队、五队为军、十军为营,与我朝现行师、旅、团、哨、队、班的体制相比,较少层次,而且朝鲜对兵权看顾甚紧,所以其营与我朝所设诸军相同,营都指挥与我朝军都统制一般,具是加衔,作战以五百人之军为主,若一军不能敌之,则数军乃至数十军编为一大营出战,战罢大营即废。”
郑安溏用武备大学堂肄业生的专业介绍道:“这种体制的优劣,儿臣只是走马观花,所以不敢妄加评论,但既然朝鲜用之,怕是符合朝鲜地域狭窄,大军不宜展开的国情的。至于其所装备的军械,从刀枪到铳炮都是从国内输入的,想来一样精良。而其军中又多本朝派遣的训练官,想来,战力也是能得到保障的。”
“不过是表面光鲜而已。”郑克臧却不看好朝鲜军的力量。“如果朝鲜还用两班高门为军为将,鲜军迟早是要垮掉的。至于眼下的朝鲜新政也是一样,表面上抄袭我朝制度,可是有才能的伎官得不到提升,单凭那些儒生,能治理好国家?东施效颦罢了!”说到这,郑克臧看似随意的问道。“若是舜官你治国,你会怎么办?”
“儿臣以为第一,要开学校。”郑安溏一路上考虑了许久,听到郑克臧问起便和盘托出。“所谓新政还要新人来施展,因此必须要有足够的人才。第二,要解放公私奴婢、废止贱民制度,以缓和上下矛盾。第三,要修建道路以便利于通商。第四,要调整税率”
郑克臧不动声色的听着,等到郑安溏说完了,这才劈头盖脸的浇了一盆冷水:“胡闹!”
自己煞费苦心琢磨出来的东西却被父亲说成一文不值,郑安溏顿时有些急了,此时就听郑克臧说道:“我儿,阿爹告诉你,别看你是华夏皇子,可若是你真要在朝鲜如此做了,只怕阿爹和你阿母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郑安溏一愣,随即恍然道:“阿爹,你是说朝鲜人会,会弑君不成?”
“你代表华夏威严,所以这些两班贵族是不敢明着胡来的,但是很难说不敢来个暴毙。”郑克臧拍了拍郑安溏的肩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是朕在你这个位置上,第一个要做的是仿效华夏体制更定朝鲜爵位。”
朝鲜目前只有一级爵位,就是“君”,一般而言,“君”是给宗室子弟的,但文武功臣也能封“君”,可以说既简单又混乱,符合儒家微言大义的外在特征。
“更定朝鲜爵位?”郑安溏琢磨道。“阿爹的意思是?”
“更定朝鲜爵位自然能施恩于众,便于你在朝鲜立稳脚跟,”郑克臧解释道。“而且给谁什么爵位都是你说了算,那么就可以跟臣子们做交易,让他们支持你提出的政策。”
郑安溏迷惑道:“跟臣子们做交易?这,这是不是有些荒唐了。”
郑克臧冷笑道:“朕倒觉得一点也不荒唐,毕竟朝鲜不比被虏化多年的华夏,你也不如朕可以一言九鼎,当臣下们的权力和影响力超过主君的时候,你必须先放软了身段,迎合他们、分化他们、最后才能统治他们。”
郑安溏小声的抱怨道:“早知道朝鲜君权不振,儿子何必继承朝鲜王位,还不如在军中发展,就算不凭皇子的身份,儿臣也至少能做个都尉。”
郑克臧眯起眼睛想了想:“你继承朝鲜王位,是你阿母的念想,不可让她失望。不过既然你觉得勾心斗角不合脾性,也罢,朕就不让你的子孙受这个罪了,届时可安排他们回华夏当一名宗室,不知你意下如何?”
郑安溏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郑克臧,他不知道郑克臧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此时就听郑克臧继续说道:“朕会安排下去,让你几个舅父及其他朝鲜宗室把女儿们嫁给长沙郡公、浏国公及你其他几个兄弟,今后无论是谁继承华夏帝位,其与朝鲜宗室女子所生之子就将继承朝鲜王位,代代如斯,只有某代华夏皇帝与朝鲜宗女无嗣或此子必须继承华夏帝位,才由你的子孙替为一代朝鲜王。”
郑安溏瞠目结舌的看着郑克臧,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看到儿子发傻的样子,郑克臧大笑道:“怎么不愿意了?也罢,我知道你心思很乱,且回去好好想一想,朕等你答案,不过,一不要告诉你阿母和其他任何人,自己思量;二嘛,明年朕会召见你外祖父商讨其退位一事,在这之前,你须得告诉朕,你的决定。”
说完这些,郑克臧摆了摆手:“是宁为鸡首不为牛后,还是宁当大国宗室不为小国之君,其好生思量吧。你阿母这大半年来,替你担心焦虑,且去看过了,好让她安心。”
郑安溏于是顺从的退了下去,看着儿子的背影,郑克臧淡淡一笑,继承朝鲜王位并没有什么不好,但不继承的话,郑克臧也会安排他取另一处新天地自立基业的。
“圣上。”郑克臧还在想着郑氏宗国遍布寰宇的场景,内侍首领悄然无声的出现在他的面前。“监察院邓大人在宫外递牌求见。”
所谓监察院邓大人自然是监察院正卿邓麟彩,可是有什么大案子需要这位与总理大臣平级的监察系统第一人出马呢?郑克臧眉头不由自主的拧了起来。
“这个黑脸包公一来,天下就不得太平了。”话虽如此,郑克臧还是命令道。“宣!”
“臣,参见圣上。”郑克臧赐座之后,邓麟彩从衣袖中掏出一份弹章来递了过去。“监察院弹劾兵部尚书林珩、总督衙门会办大臣徐青、西洋水师提督巩天、凌牙门都护府都护李学、天竺镇守府镇守使牛明理以下一百二十八员”
620.远交近攻
东北的战事暂告段落,喀尔喀蒙古方面又进展缓慢,这个夏天,武昌府本来应该是一片太平景象。然而天竺镇守府利用西洋三十六家攻克科伦坡和加勒,并在马塔拉建立据点的消息传来,顿时引来了一场大骚乱。
监察院随即弹劾兵部、总督衙门、西洋水师、凌牙门都护府及天竺镇守府无诏挑起边衅,更侵凌皇权,私许商贾内藩地位,犯有大逆之罪。兵部和总督衙门急忙自辩称不知其事,乃地方下吏自行其事,并为此请旨由两司派出委员联合调查此事原委。
更加添乱的是,在得到朝中传来的噩耗后,前任镇西水师提督、现任镇东水师提督巩天手足无措,连夜自大衢山镇守府坐船抵达太仓,随即换上囚服改乘长江水师快船入朝请罪。其人还没有到武昌,自承御下不严,有负君恩的请罪折子已经先一步送抵,于是进一步加剧了朝野的震荡。
对于外界的纷扰,郑克臧并未第一时间表态,只是批准兵部和总督衙门递交的调查申请,授意监察院与之一起查明事情经过。然而三家衙门的调查委员才到凌牙门,便十万火急的上报,发现巴达维亚等地荷兰的军舰调动频繁,或有与华夏开战的迹象。
为了压制荷兰人的蠢蠢欲动,华夏兵部立刻抽调镇北、镇东、镇南、镇西等内线水师舰船优先填补东天竺和苏禄海两支新编水师的缺额,随着夏军六十六门炮巡洋舰的出现,看似一触即发的夏荷战事终于暂时消弭了。
东天竺群岛的战事没有打起来,但细兰周边海域的紧张气氛依旧在持续着。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从天竺西海岸的钦苏拉、普利卡特、萨德拉斯及巴达维亚等地调集三十余艘战舰及武装商船封锁天竺镇守府在马塔拉的通商港口,贾夫纳的荷兰人也征调了二千多兵力循陆路逼近马塔拉,大有将华夏在细兰的第一个立足点困死逼走的架势。
此外,荷兰人还联合宿敌葡萄牙人对天竺镇守府实施武力威慑。面对荷葡两国的大型战舰,只有两艘三等信报船和两艘慢速武装戎克船的天竺镇守府根本对马塔拉实施救援,甚至连突破荷兰人对镇守府的封锁都很困难。
“几位大人。”凌牙门的东天竺水师公所里,以开国伯、嘉议大夫(正三品)、检校太子宾客(勋五位)、头等都尉(正三品)身份假职从二品钦命提督东天竺水师兼掌海防水陆兵马总兵官的常天远向表情严肃的几位调查委员提议道。“不管牛明理如何大胆,但既然我朝占了那马塔拉,彼处便是我朝的领地,自然容不得西夷窥探的。”
兵部调查委员、本部司员外郎霍瑛问道:“那提督大人的意思是?”
常天远简明扼要的说道:“由水师都监黄伯铭大人率一支分遣队前往天竺镇守府和马塔拉两地巡航,顺便抓拿了牛明理前来受审。”
霍瑛和总督衙门的调查委员姚节看了看双目微眯的监察院特使万冯云,不约而同的点头道:“可以,就是不知道万大人的意思如何了。”
听到霍、姚二人提到自己的名字,看似正在假寐的万冯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抓拿牛明理可以,但并不是受审,我等并非是大理院,怕是无权审讯五品官员,只是请这位牛大人回来老实交代是受何人指使罢了。”
既然三位上差都点头了,常天远便准备下令,突然一名武官匆匆忙忙走了进来:“提督大人,各位大人,刚刚码头传讯,传旨的钦差到了。”
钦差?四人面面相觑,难不成朝廷对细兰之事已经有了定论了?不可能呢?这边还没有得出个子丑寅卯来,朝廷怎么就有决断了?若不是为了细兰之事,那朝廷又有什么新的指示呢?不知所以然又不敢怠慢的四人急急忙忙赶赴码头迎接这位新来的传旨行人。
“奉天景命,皇帝诏曰:”把行人迎回提督公所后,摆放好香炉贡案,就听连姓的正八品行人捧旨诵读道。“查房云春以下十九人,拓地海外,建业四方,功成之后不王不霸,心向朝廷,一意归附,此大善也。本朝处政最为公允,有功当赏,有过则罚,更无弃子民于海外之道理。据此,乃封房云春为世袭土瓦知府、乃封孙畅为世袭丹老知府、乃封高宝为世袭墨吉知府、乃封一待各藩就封,当置缅南镇守府庇佑之,并嘱各藩今后不可肆行无忌,若违背国法,自有惩处。钦此!”
虽然这份诏书不是给西洋水师的,但如今凌牙门都护府已经瘫痪,一切事务由东天竺水师代行,因此由常天远接诏并无不可,所以常天远当即率诸人恭恭敬敬的叩首接旨。
把一式两份的圣旨交给手下归档保存后,常天远笑盈盈的冲着这位芝麻绿豆官言到:“连大人,大人真是好运气,正好遇到水师分遣队要前往天竺镇守府巡航,若是错过了这一班,大人可就要要坐快船了,远不如巡洋舰来得安稳。”
听说不用坐颠的要死的信报船,连大人的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姚节此时凑过来问道:“连大人,本官姚节,奉命调查凌牙门都护府大逆案,且请教大人,圣上下此诏可是对大逆案有定论了。”
其他几人也关注的投来目光,看到那些五品官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小行人感觉顿时好了起来:“好叫几位大人知晓,朝廷对此尚无定论,只是圣上说了,房氏等人拓土缅南之地虽然只是为了一己之私,但名分既定,此处便是华夏领土,若是有千千万万个西洋三十六家于海外开拓,那么华夏的领地必然遍及寰宇,这是单凭朝廷之力短时间内办不到的,何不顺水推舟,乐见其成呢?但有些收获,最终不还得输入国中嘛。”
万冯云品砸了一会,拧着眉头问道:“那私许封藩之事,就不了了之了吗?”
“当然不是。”连姓行人摇了摇头。“恩出自于上,君王大权岂是区区五品官可以窥探的,只是牛明理这边到底是许诺了还是说只是答应替西洋三十六家上报,恐怕还得诸位大人查清了才好定论,至于所谓挑起边衅嘛。”连大人卖了个关子,等到众人都有些站立不定了,他才继续道。“圣上道,海外诸国均系蛮夷,蛮夷素来畏威而不怀德,只要拳头大,自然是为所欲为的,细兰本来也不是荷兰人的地盘,也是荷兰人从佛郎机人处抢来的,再之前,佛郎机人也是从本地土著手中夺取治权的,既然前例在先,畏手畏脚却是过了。”
“圣上的意思是牛明理他们无罪?”霍瑛如丧考批,真要按照郑克臧所说的,那么兵部该如何对下属制约。“这,这未免有纵容藩镇之嫌。”
常天远顿时脸色一变,当即喝止道:“霍大人,你这话有诋毁圣驾之嫌,还请慎言。”
“也有人跟圣上如此说了,圣上说天高皇帝远,想管也管不过来,只要根本不出问题,枝节也就顾不上了。”连大人补充道。“当然,圣上还说了,牛明理等虽然是为国开疆,但不无邀宠幸进之意,还是要查处的。”
众人有些听不懂了,郑克臧一语东、一语西,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只有常天远的眼睛亮了起来,显然他是听明白了---郑克臧分明是在暗示,只要别被监察院抓住现行揭露出来,积极进取并非是件坏事,当然,所谓积极进取也是要看地方的,在海外可行,若是在内陆,谁违背朝廷的大战略,轻易挑起不该发生的战事的话,那严惩就是必然的。
众官还在琢磨,连行人冲着姚节问道:“姚大人可是总督衙门在凌牙门的最高官员?”
姚节尴尬的回应道:“如今凌牙门都护府的事情都由常大人兼领。”
连行人不好意思的跟姚节打了招呼,扭头又跟常天远说道:“常大人,徐青徐大人交代本官转告凌牙门这边,朝廷有意跟佛郎机人谈判,此事还请大人操办。”
和葡萄牙人谈判?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看向连行人。
就听连行人道:“朝廷已经联络瑞典人联手应付鄂罗斯。”
这话其实有些虚,事实上,华夏朝廷只是答应给瑞典人最优惠的待遇,以便于其获得更多的利益,以便该国有充裕的财力跟俄罗斯在北方冰原继续厮杀下去,但是就瑞典一年一船的货量来看,增加的收益其实有限的很。而且华夏朝廷给予瑞典方面最优惠待遇还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希望能藉此诱惑瑞典方面交出西行航路或者陪伴华夏船只前往欧洲直接贸易。
“联络瑞典人是为了对付鄂罗斯人,联络佛郎机人自然是为了对付红夷。”连行人卖弄道。“朝廷的底线是只要佛郎机人同意交出西行航路的秘密,朝廷同意恢复其在澎湖贸易的资格,另外不再限制其进入呔泥贸易的船只数目,阿镇和其国在天竺的领地也可以保留。”
“可佛郎机人正在和红夷联手。”说了一半,姚节恍然大悟。“也是,西夷向来贪图财物,以此诱惑,或可以诱其与红夷翻脸,朝廷也好行远交近攻之策”
621.各个击破
【埃因霍夫的玛格莉号】的船长路易-孟德福正在船舱内书写着航海日志,就听到甲板上传来一阵惊呼声,随即船上的大副推门进来紧张兮兮的报告道:“船长,船长先生,华夏人,华夏人的战舰,不,您还是出来看一下。”
孟德福搁下手中的鹅毛笔,关上墨水盒,仿效着上流社会的贵族样子,优雅的冲着大副说道:“曼森先生,不要紧张,怎么了?是华夏的军舰冲出来了吗?”
曼森大副急切的说道:“不是,是华夏人的援军。”
孟德福严肃起来,抓起身边的刺剑走了出去,才走到舱口回廊的位置,他一眼就瞧见了远方点点白帆,他举起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首先确认的就是来着悬挂着华夏的国旗、军旗:“没错,是华夏人的援军,一艘、两艘,一共八艘军舰,噢,我的上帝,那是什么?”
孟德福回首看了看曼森大副:“亲爱的阿列克赛,你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没错,船长先生,我认为那是两艘华夏人的战列线炮船。”
“该死的,你没有看错,应该是华夏人刚刚部属到(马六甲)海峡的战列舰分队。”孟德福弯下身子冲着舵手大吼道。“蠢货,你难道准备用我的宝贝跟华夏的战列舰硬拼吗?混蛋,没听明白吗?转舵,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几乎就在【埃因霍夫的玛格莉】扬帆远离的同时,同样执行封锁任务的其他荷兰武装商船也如受惊的小鹿一般,向大海的深处远遁而去。
遥望着一哄而散的敌舰,临时特遣舰队的指挥官、东天竺水师都监黄伯铭冲着一同观战的连行人以及三司调查官言到:“天竺镇守府的封锁已经打破了,接下来本官会安排【柳宿三十七号】护送三位大人上岸,至于如何前往缅南,就由天竺镇守府方面安排了。”
兵部调查委员霍瑛问道:“那大人接下来可是要去细兰解围?”
“不,细兰那边据说有几十条船围着,只怕单单凭本舰队还不能让荷兰人惧怕。”东天竺水师名义上拥有五个各辖两艘巡洋舰的巡洋舰分舰队,但事实上目前只到位了两个分舰队,因此元叔维脚下的这两艘就几乎是东天竺水师一半的家底里,自然不敢轻易折损。“所以,接下来本官要率舰队前往阿镇,即是围魏救赵,又是护送都护府的林大人与佛郎机人谈判,希望能藉此分化红夷和佛郎机人间的关系。至于何时前往细兰解围吗?希望连大人这边能调动西洋三十六家的舰船再来天竺镇守府会师。”说到这,黄伯铭算了算时间。“就定在本月底下月初好了,双方合力前往细兰,就算来不及救援,也要把马塔拉商港给重建起来。”
连行人眼珠一转,觉得这也是份功劳,于是拍着胸脯保证道:“元大人只管放心,想来刚得到圣上的册封,西洋三十六家不敢不尽心竭力”
就在遥远的东天竺洋上酝酿着风暴的同时,总督蕃洋列国事务衙门厦门府分司的大堂上,分司都事管诗菊脸色阴沉的向法兰西王室东印度公司的代表兰斯宣读着一份文件:“鉴于法兰西王室东印度公司参与到针对本朝的敌对活动,现通告贵方,从即日起,终止贵方在厦门、呔泥贸易的资格,禁止法兰西船驶入任何华夏及华夏属国港口”
兰斯瞠急切的打断道:“不,尊敬的鸿胪使阁下,这是误会,我方,法兰西王室东印度公司绝没有参与任何针对华夏帝国的图谋。”
“是吗?”管诗菊冷冷的看着兰斯。“兰馆主,可有两份证明文件,你可要看看。”
兰斯接过由丹麦东印度公司代表菲斯德罗、瑞典东印度公司在厦门商站的常驻负责人图森奥力签字画押的文件一看,沮丧的低声咒骂道:“这两个该死的北欧混蛋,什么绅士的名誉,在金钱面前连狗屁都不是。”
兰斯其实错怪了丹麦人,英法荷兰三国东印度公司结盟的曝光,其根本原因是因为华夏跟瑞典人的最惠待遇谈判。能获得更多的利润对于瑞典人自然是不小的诱惑,然而要向华夏交出西行航线的秘密,这又是瑞典人不敢承诺的。眼见得的谈判要破产,到手的钱要飞走,慌了神的瑞典人便顾不得一切,抛出了在荷兰东印度公司听到的一切。
负责谈判的管诗菊自然不敢怠慢,拿着瑞典人的供述去找丹麦人,同样用断绝贸易作为恐吓,丹麦人当场就竹筒倒豆子,把他们说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两份口供一对照,英法荷兰三国东印度公司就自然而然的露出了水面。
管诗菊立刻派人急报武昌,郑克臧亲自批示道“以夷制夷分而治之”。有了这道圣裁,管诗菊这才找到了兰斯,要跟他做一笔交易。
“既然做了,就不要怨天尤人了。”管诗菊不动声色的说道。“兰馆主,给你五天的时间处理商货,随后本朝会派船将你送往巴达维亚的。”
兰斯情绪失控的大声吼叫道:“五天,该死,商栈里二万法郎的货物,怎么来得及处理货物,噢,我的上帝,你让我回去怎么跟国王陛下交代。”
一想到因为巨大的损失,回去后被太阳王给绞死,兰斯就不寒而栗,至于因为来不及通知而被华夏扣留的法国商船的损失,他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忽然猩红着眼的兰斯隐约间看到管诗菊脸上露出的诡异神色,仿佛抓到救命稻草的他心中一动:“鸿胪使大人,这件事情能不能换回,我用我的生命担保,接下来法兰西王室东印度公司将不再参与任何针对华夏的活动。”
“按道理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管诗菊沉吟了片刻。“只是此事已经上报了朝廷,要想挽回的话,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看着大失所望的兰斯,管诗菊来了个转折。“但是也不是绝对的,只怕贵方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代价?”只要能保住与中国的贸易,兰斯并不在乎什么代价。“请说详细一点。”
“馆主已经知道我朝已经驱逐了清虏,重新光复了神州。”管诗菊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貌似平静的说道。“本朝呢,向来主张与列国通商的,如今又能名正言顺的代表中国,所以朝廷想派使节前往泰西与极西列国建立正式的邦交。”兰斯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圆圆的,然而不待他开口,管诗菊自顾自的说道。“如果馆主能安排贵方船只引领我朝使者前往泰西的话,过去的事情就可以当它过去了。”
“这一路上极其危险,贵国何必冒这个风险。”兰斯试图打消华夏方面出使的想法,只是才开口就看到管诗菊那双重新冰冻起来的双眼,身子一颤的他当即改口道。“没有问题,我会安排我方船只运输贵国使节前往法国访问的。”
“馆主说笑了。”管诗菊淡淡的说道。“国信使出访,何等的隆重,焉能用异国船只运载,这岂不是丢了朝廷的颜面吗?”管诗菊终于说出了让兰斯最害怕的话。“所以朝廷已经决意用自家的水师运输,只需要贵国船只引领我方舰船前行即可,想来有贵国久识海路的大舟引导,我国舰船自然能来去无阻。”
一想到今后华夏商船直接去欧洲贸易,东印度公司因此破产,兰斯在恐惧之余便大叫了起来:“这,这是要我们交出航路的秘密,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吗?”管诗菊笑了起来。“一百年前,这么说或许是对的,可是如今,越来越多的泰西国家能万里遥遥的来到本朝交易,这航路还有秘密吗?当然,馆主也可以坚持己见,然而本朝有句古话,叫做死了张屠户未必就吃带毛猪。知道什么意思吗?”管诗菊好整以暇的看着表情可怜的兰斯。“意思就是,法兰西不答应的事情,英圭黎就可能答应,英圭黎不答应,丹麦可能答应,丹麦不答应,瑞典可能答应,以此类推,总有一家会答应的。至于别人答应了,朝廷自然会给别人好处,而贵方不答应,那么什么都不用多说了,馆主只管去准备撤离一事吧,来人,上茶。”
管诗菊之所以找上法兰西人威逼利诱,是因为郑克臧的钦定。
以两世为人的郑克臧的记忆,法国已经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中失败,太阳王路易十四的治世已经从顶峰迅速滑落下来,此时法国国穷民疲,法国朝野上下绝不会乐见夏法贸易的中断,也无力对远在东方的华夏施加武力威胁,有很大可能接受华夏的要价。而法国又是欧洲有数的大国,由其引领华夏进入欧洲世界,可以根本不用在乎其他欧洲国家的反对,再加上凡尔赛是欧洲外交界的中心,打开了夏法直接邦交,便是打开了华夏与欧洲各国的全面邦交,是远比野心勃勃希图掌握整个世界的英格兰及即将落幕的荷兰人好得多的利用对象,更远非屈居一隅的丹麦及只能用于牵制俄罗斯崛起的瑞典好得多的合作对象。
果然,挣扎了一会,兰斯终于在差役上来驱赶前作出决定:“管大人,别,我,我代表法兰西王室东印度公司,接受,接受,贵国的请求。”
是的,向华夏开放航路未必会导致法兰西东印度第一时间破产,可要是不答应,法国的东方贸易就彻底中断了,正所谓早死不如晚死,至于他国怎么想的,就不在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兰斯先生的考虑范围中了
622.喀尔喀事定
南中国海波云诡谲、风雨欲来之际,北方大地却已经是血流成河了。
八月初,在确认了南线步步为营的夏军似乎无意在维系粮道安全的沿线驿站建成前介入喀尔喀蒙古内部纷争后,土谢图汗部汗王旺札勒多尔济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野心,决议立刻发动对札萨克图汗部的进攻,统一整个外蒙,实现其成为喀尔喀大汗的梦想。
事实上,旺札勒多尔济选择的时间点并不好,外喀尔喀地区八月末九月初就会降雪,除非札萨克图汗部愿意跟其决战,否则他很难在入冬前解决对手。
但旺札勒多尔济也是别无选择,喀尔喀北方已经陆续出现了越境的哥萨克骑兵,而在喀尔喀东方的额尔古纳河一线清军又跟俄罗斯人打成一团,无论最终两方谁输谁赢,胜利者必然顺势进入外蒙,到时候外蒙的形势势必更加混乱,单凭一个土谢图汗部是绝对无法应对三个方向的敌人,更不要说到时候准格尔人也可能会插上一脚。
只是在土谢图汗部已经大打出手后,抵御不住的札萨克图汗部终于艰难的做出投靠华夏的决定,希图借助华夏人的兵威抵御自己咄咄逼人的同族。
“古大人,本王的勇士报告说,还有半日马程便可以赶到色楞格河了。”骑在华夏赠送的混血大马上,感觉甚佳的东喀尔喀郡王乌默客向古晋介绍到。“如今土谢图汗部正和札萨克图汗部在河畔对峙,我们现在赶过去正好对旺札勒多尔济来个前后夹击。”
“不急,仗不是还没有打起来嘛,现在赶过去,万一旺札勒多尔济转身跑了,哪去再找这么一个好机会。”古晋显然另有打算。“对了,王爷,前去额尔德尼召(光显寺)迎接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的部队差不多该到了吧?”
乌默客向身边随从的几名辅国公、安国公问了几句蒙古话,转过身来笑眯眯的跟古晋报告到:“古大人放心,本王的勇士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得手了”
乌默客说的不错,就在联军方面还在不紧不慢的向色楞格河战场方向开进的时候,三千车臣汗部的骑兵已经顺利的攻入了额尔德尼召,驱散了土谢图汗部的留守部队,并在土谢图汗大帐反应过来之前,将光显寺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突如其来的袭击,不但让土谢图汗部上下措手不及,更让光显寺中的僧侣们觉得末日降临,但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罗桑丹贝坚赞却不顾扈从的僧众们的劝说,在杀戮声中走出了寺庙。看到这位外喀尔喀最高宗教领袖出现在自己面前,领兵包围寺庙的车臣汗部的三等辅国公巴郄济农以下数百兵丁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
望着佛堂外跪伏的整整齐齐的车臣汗部族兵、听着远处尚在喧嚣的杀戮声,罗桑丹贝坚赞一脸悲哀的捏着白骨佛珠、转着头骨转轮,诵读起超度亡灵的佛经来。在他的感召和带头下,阖寺上下的僧侣也跟着诵念起来,一时间庄严肃穆,与周边地狱般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恍如天上佛国降临人世一般。
好半天后,诵经声停了下来,这位札萨克图汗部出身的大活佛用平静的语气向抬起头来的巴郄济农询问道:“可是华夏人出兵了?”
巴郄济农一滞,随后恭谨的回应道:“智慧无边的大活佛,您说的不错,天朝出兵了。”
罗桑丹贝坚赞叹了一口气:“只有被**迷失了双眼的人,才会以为夏军会一路把驿站修到额尔德尼召后,再与之决战。真是糊涂啊。也不知道此战过河,土谢图汗部的族民能有多少能活下来。都是草原的子民,为什么不能放下屠刀呢?”
以为哲布尊丹巴在磨蹭时间的巴郄济农状着胆子说道:“还请大活佛移驾。”
罗桑丹贝坚赞点头道:“好吧,且请这位贵人送我去军前,或许还来得及消弭兵灾。”
可惜的是,悲天悯人的罗桑丹贝坚赞显然来不及赶到战场了。
武成十五年八月十五日,土谢图汗部与札萨克图汗部在色楞格河畔决战,拥兵三万五千人的土谢图汗部在最初占有绝对优势,将只有一万五千人的札萨克图汗部打得溃不成军。
然而眼见得最后的胜利已经唾手可得了,七千车臣汗部及五千达里冈爱部突然从侧翼出现,一时间将岌岌可危的局面扳了回来。
土谢图汗部到底是兵多,很快又再度占据了主动,但致命一击随后出现,夏军铁骑军第四师从背后杀出,以势不可挡之势扑向土谢图汗部的汗旗所在。尽管旺札勒多尔济使出浑身解数甚至不惜以动摇阵线的方式抽调兵力回援,可是面对夏军的集团冲锋,任何试图阻挡的蒙古骑兵都没有一合之力。
迫于夏军所向披靡的攻势,旺札勒多尔济不得不丢下汗旗,狼狈而逃。旺札勒多尔济这么一逃,土谢图汗部就彻底断送了胜利的希望,最终这场大战以土谢图汗部伤亡一万五千人、被俘五千人的结果告终。
土谢图汗部败了,只是华夏联军方面也损失不小,夏军姑且不论,仅车臣汗部就有二千人的伤亡,达里冈爱部也有一千余人的死伤,最初独立抵挡土谢图汗部的札萨克图汗部的伤亡尤其惨重,光战死者就达三千人,其余基本人人带伤。
在这种情况下,华夏联军方面也无力继续追击下去,一场大战就此落幕。
一路逃回额尔德尼召的旺札勒多尔济喘息未定,但更大的噩耗接踵而至---作为最后依仗的哲布尊丹巴被车臣汗部提前劫走了---气急交加的他顿时一病不起。
何去何从?土谢图汗部上下开始议论纷纷,有人提议北逃阿附俄罗斯人,有人提议东进托庇在清廷门下。正在惶恐不安中,罗桑丹贝坚赞的使者带来了古晋招抚的书信。
九月初三,经过休整的华夏联军重返额尔德尼召。
在札萨克图汗部、车臣汗部上下仇恨的目光中,旺札勒多尔济向古晋奉上清廷颁给他的汗王金印及土谢图汗部三十七旗所领的草场分布图。
接受土谢图汗部臣服的古晋随后代表华夏朝廷对土谢图汗部作出处罚,将其所属三十七旗中南部的十七旗划出,组成左三音诺颜部和右三音诺颜部。此外剩余的土谢图汗部草场也被缩减,缩减部分一分为二,分别划给车臣汗部及达里冈爱部。
“接下来,朝廷会在东喀尔喀郡王治下选一块地方驻军。”受降仪式结束后,古晋召开了外喀尔喀王公大会,传达郑克臧之前留下的旨意。“大约会在乌里雅苏台河周边,以帮助札萨克图汗部抵御准格尔方面的进攻。”
札萨克图汗部首领,西喀尔喀郡王策旺扎卜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出列向古晋一礼道:“请大人向大皇帝转达臣下的感激之心。”
“不必如此。”古晋伸手虚搀道。“喀尔喀既是朝廷的藩属,朝廷自然要保全各部的安危的。”古晋随后话锋一转道。“不过还请策旺王爷、乌王爷以及土谢图汗、左右三音诺颜汗明年开春后前往内地朝觐圣上才是。”
古晋说的不清不楚,但在场的几人心里都很清楚内中的意思。五位王公中策旺扎卜和乌默客两人是要去谢恩,而旺札勒多尔济和左三音诺颜汗丹津罗布藏、右三音诺颜汗噶尔丹策凌多巴等三人则是要去领取华夏朝的爵封及表忠心,都是不得不去的行程。
五个外喀尔喀最有权势的男人于是纷纷表态道:“理应如此,我等开春之后,必然前往内地拜谒至高无上的大皇帝陛下。”
古晋随后又冲着在一旁端坐的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言到:“届时最好也请大活佛一并前往朝觐天子,如此才能显得外喀尔喀上下的忠心。”
这并不是请求,而是命令,对于华夏的强势,罗桑丹贝坚赞只能应道:“听说大皇帝在承德新建(黄教)寺庙,正要前去参拜。”
交代完朝觐之事后,古晋进而言道:“圣上有口谕与我,唐努乌梁海乃喀尔喀属地,理应归于朝廷治下。所以,还要请几位王爷派人去招抚,最好能明年开春后一并朝觐圣驾。”
几人自然乐于帮这个随手而为的小忙,至于唐努乌梁海人去不去,则是另外一件事了。
“如此甚好,那么接下来说一说战事。”古晋的目光落到乌默客的脸上:“鄂罗斯人正在与清廷于额尔古纳一线交战,未必不会进入东喀尔喀,所以,还请乌王爷做好应对准备,一旦有警,本官会立刻调遣达里冈爱部前往支援。”其实,事情还不仅仅与车臣汗部有关。“西面情况也是一样,朝廷的军城短时间还造不好,如果这个时候准格尔人对札萨克图汗部部进犯的话,三音诺颜部必须无条件的支援。至于北面鄂罗斯越境一事,本官会亲自处理的,且待几位王爷从内地回来后,再发兵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