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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湖广战汉水

    郑军沿汉水一路西进,然而广袤的大地上几乎找不到一个活人,不但让郑克臧就地征夫、征粮的想法落空,更让从江浙赣开来的数万郑军们有了堕入鬼域的恐惧。

    “王上,沔阳为我军与清虏几番易手之地,军兴则*民疲,而且附虏我们要杀,附我清虏要杀,故此才有如今十室九空、田园荒芜之景。”作为湖广最丰饶的地区,汉水两岸如今却是百里无人烟,因此不要说郑克臧有所感叹,身为鄂人的崔平也颇多戚戚。“臣恳请王上此战一举荡平北虏,以还鄂民安居乐业。”

    “可怜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郑克臧感叹了一句,回首命令道:“着主民参谋收拢各地困顿百姓发湖南屯垦,令其暂离战域。”由于这件事的提醒,郑克臧的思绪突然跳跃到某件事上,于是他随口问道。“漕帮之事可处置完了?”

    江浙两省的漕帮、漕行虽然没有全盛时百万之众,但连上眷属五六十万人是有的,并非是如今长江航运能全部吸纳的,至于方兴未艾的海贸当然能吸纳一部分,但大多数的漕船水手连长江航运都不能适应,逞论波涛更加汹涌的外洋行船了。

    “回王上的话,”大都督府政事堂派来随军中书舍人很快出现在郑克臧的面前。“直隶、江淮、浙江的漕行已经相继改为船行发卖,新的船行共三十三家,沙船三百二十七条,水手一万六千七百余人,主要经营长江、运河及江浙近海货运。”这个数字符合郑克臧的判断。“另有大约一千四百余名水手为江南、浙江海商雇佣,一千七百余人加入水师,至于原漕行头目及眷属、族人一万三千余人已发往石禄服罪。”

    郑克臧打断道:“以如此数目计算,尚有数十万人将为流民。”

    “王上怕是算错了。”中书舍人毫不含糊的纠正道。“王上这是把与漕行相涉的百姓也算了进去,其实漕行上下连同其家眷并无如此数目,不算已经迁往石禄的罪徒,二万余漕船水手及倍数眷属已得安置,尚有万余连同眷属也早就填往湖南屯种。”

    郑克臧意外的看了看这位强项的中书舍人,按他的推测,对方似乎不是东宁的老人马,一想到大陆士子向来希图以风骨邀名,他就一阵恼怒,不过他并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冷笑一声:“传令直隶、江淮,立刻清查无业流民,断不能让此隐患留存本藩腹地。”

    郑克臧的话是有道理的,历朝历代对流民都有很大的戒心,因此表现强项的中书舍人自是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跟郑克臧顶牛:“清查完一批,便迁一批至江西、湖南实屯,至于两地无地百姓愿意想从的,亦应给予田舍。”

    中书舍人眉脚一跳:“王上,迁流民拓垦是善政,但所费甚多,如今藩中财力本已经困顿,再加上湖广、黔桂战事未歇”

    “卿之司职即不是纳言,也不是部臣,居然质疑孤的令谕,似乎cāo心过多了。”郑克臧的话很是诛心。“孤用你是联络政事堂的,不是让你来指手画脚的。”看着中书舍人发青的脸,郑克臧摆了摆手。“自去办你的事吧。”

    “臣遵旨,不过,”中书舍人虽然勉强听令但依然不退,一副忠心耿耿强谏的样子。“直隶、江淮百姓千里迢迢往赴江西、湖南,水土不服是一宗,这些百姓多年未cāo使农务,万一遭遇胥吏或天时不候,岂不是又要流离失所了。”

    “你是再说孤的德政不修嘛!”郑克臧冷哼了一声。“你好生去了解一番,东宁是如何实屯的,再来说话。”言罢,郑克臧驱马而行,不再看他,边上的随员也纷纷跟上,风中只隐隐约约听到郑克臧不屑的声音。“骗廷杖的家伙”

    郑克臧这边赛过郊游,但汉水上何彩却遇到了一场危机,只见在汉水沔阳段,大大小小三百多艘师船、哨船、小哨船、舢舨船、长龙船横亘在江面上,其后甚至还有十几艘民船、商船改装的战船位居其后,牢牢的堵住了长江舰队前进的道路。

    “让我看看,还真不少啊。”在何彩的望远镜里出现的清军舰船都有炮,尽管火炮的材质因为隔着太远看不甚清楚,但可以炮口大小来判断,左不过是一些一寸以下的超小炮,当然船上还有不少清军拿着鸟铳、弓箭什么的,显然清军的意图是逼近了跳帮。“不过想在水面上跟咱们斗,那是痴心妄想。”何彩命令道。“发旗号,咱们先用长炮给他们上堂课。”

    看到郑军红单船纷纷停了下来,堵在上游的清军兴奋起来,依仗着船多的他们开始拔碇起航,顺流而下,意在直冲郑军船团,分割包围。不过清军用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盏口炮、大发贡、大小佛郎机炮乃至松木炮实施的炮击却纷纷落在了近处,除了震晕了鱼虾之外,并没有给正在调整的长江舰队第一队造成了任何损失。

    眼见得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一里以内,在江面上交错排成三列的郑军红单船开始次第开火了。轰鸣的三寸长炮将呼啸的炮弹远远的打到了一里乃至更远处的清军阵中,第一击就直接命中了一条倒霉的长龙船。

    清军还来不及惊呼郑军炮火厉害,第二列的长炮又开口发言了,接下来又是第三列。

    这先后落下的三十余枚炮弹顿时造成了惊人的损失,虽说打头的两条哨船似乎一点没有事,但后续的船队中有两条直接沉没,另有两条也瘫浮在水面上动弹不得,更倒霉的是一条舢板船。这条夹在前行的船队中舢板由于装上了一门数百斤重的火炮结果导致干舷过低,虽然幸运的躲开了第一波炮弹的直接打击,但却在失的的炮弹造成的巨大浪头下倾覆

    指挥水师营的清军副将固然心疼己方的损失,但知道对手还在酝酿第二波炮击的他却不敢在原地逗留,于是声嘶力竭的下令道:“冲过去,靠近了海逆的炮就没用了。”

    副将的话音未落,郑军的第二波炮击便如期而至了。这一次,清军方面又有三条大小舰船学屈原沉江,另有三条则腾起了令人绝望的大火。不过这些续损失对于拥有百位数量级的清军而言并不算很大的损失,于是,在“登船十两”、“夺船千两”赏格激励下,清军官兵依旧发疯般直冲郑军红单船而来。

    “汉水的河道还是太窄了。”在第三波炮击的隆隆作响中,紧盯着清军船只反应的何彩如此嘀咕道。“长炮的破甲效力也不太够。”检讨了一番之后,何彩遂在炮击的间隙中大声命令道。“发旗号,命令【黄莺号】、【黄鹭号】、【黄鹤号】、【黄隼号】率各队直冲清虏船阵,本官倒要看看是清虏船多人多厉害,还是本队炮火厉害”

    随着何彩的命令,郑军三十一条红单船随即转换阵形,以五个分队的旗舰为首,组成五列纵队,随后齐齐调正风帆,缓缓向清军大队迎了上去。

    见到郑军不退反进,犀利的炮火也有所停顿,清军方面激动起来,只见全营上下你追我赶,各式帆、蓬、桨、橹齐用,再加上顺流而下,好似离弦之箭一般扑向“不知天高地厚”的对手。可是清军的亢奋也导致了原本还能保持的队形彻底瓦解了,而且还出现了船慢的挡住船快的、船快的撞上船慢的现象,让一心想以优势兵力包围敌人的副将双脚直跳。

    “围上了!”跳脚归跳脚,但预想局面还是出现了,副将和在副将边上督战的总督府武巡捕兴奋的手舞足蹈,以为大功即将告成,但这个时候隆隆的炮声和腾起的硝烟遮蔽了整个江面。“怎么回事,前面什么情况!”

    但炮声持续不断,硝烟也越堆越浓,此外还有炒豆一般的铳声助兴,实在是让高兴的过早的两人重又患得患失了起来:“胡大人,不是说靠帮之后,海逆的炮就没有用了吧,现在这个样子,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应大人,应该是我们的炮在响吧。”胡副将这是明显在欺骗不懂行的满洲人,自家的炮打出来的响声和郑军火炮shè击的动静完全不同,这一点胡副将还是分得清的,只不过现在他还有想念,因此不得不硬撑着。“我们有三百多条船,海逆才多少,我们赢定了。”

    “应该是赢定了。”武巡捕脸上的血sè又浓郁了起来,他已经在算,自己可以靠这份军功获得什么样的嘉奖,是四品,还是三品,是参领还是参将,正在胡思乱想,一阵风吹过,原本被遮蔽的真相显示了出来,顿时让他瞪大了眼珠。“啊!怎么会这样。”没错,展现在武巡捕面前的是一副修罗地狱般的场景,围在郑军红单船外的清军战船或沉或瘫或起火或正在逃向两岸,至于郑军方面只有少量的炮船冒起了黑烟。“这,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别说大型红单船上的三寸半炮、四寸炮,就连小型红单船上的三寸短炮也能在极近的距离上轻易撕碎清军战船的船壳。相反,清军小型火炮shè出的石头、钉子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却无法击穿红单船厚实的船体,只有少数越过船挡板的流弹才给郑军造成了一些流血。

    “应大人,事已至此,怕是怎么也挽回不了了。”看着如霸王龙一样继续横冲直撞的对手,双股颤栗的胡副将也顾不得那些已死将死的手下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走,咱们快撤,回襄阳,回襄阳”

361.湖广偷渡

    “以十攻一都能打输了,是海逆过于强悍还是督标水师营太过无能。”

    “我就说了,不应该在水上跟海逆争锋,人家可是在大洋大江上历练过的巨枭,咱们能比吗?可是没人听我的,这下倒好,虽然没败光,也差不多了。”

    “老兄,你这马后炮就别放了,现在要想想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那还用说嘛。汉川、沔阳之间渡不得河,那就只有从钟祥、荆门之间渡河了,不过这可是多走一倍的路啊。若是还担心海逆战船会突然杀至,就只有往钟祥、宜城间走了,但那样的话,路可就绕的更多了。”

    “跑那么远渡河,兴许马甲、步甲不在乎,可西安火器营的大炮怎么走?照我说,海逆控制这么长的河道,他们能时时盯得住每一段江面嘛?我等完全可以寻隙偷渡嘛。”

    “偷渡?或许是个办法,但老兄你想过没有,马甲、步甲都可以偷渡,可炮甲怎么办?不用大船,那些大家伙单用木排、竹筏可吃不住劲啊。可若是没有大炮,咱们兄弟倒是无所谓,就怕下面那群大头兵可就没了主心骨了”

    汉水惨败的消息稍晚些时间传到讷尔福的大军中,顿时引起了清军高级武官们的议论。

    尽管这些议论都不无道理,但对此抱有jǐng觉的兵部左侍郎朱都纳断然向主座上的讷尔福建议道:“王爷,水师营失利必挫伤军中士气,应立刻禁止其继续传播。”

    讷尔福觉得也是这个理,于是当即命令诸将缄口,接下来一等虾萨哈查提议道:“偷渡一事或许可行,即便大队不能过河,只要渡过去千数马队,宜可以动摇海逆后路,sāo扰其粮道,若是王爷首肯,奴才愿率队出击。”

    讷尔福还没有接口,满洲镶红旗副都统阿南达便抢先一步予以阻止道:“偷渡尚可,但不必萨大人出马,可使蒙古马队试为之。”

    讷尔福虽然军略上无所作为,但作为岳托的子孙、已革平郡王讷尔图之弟,他当然jīng通朝堂生存之道,因此对于阿南达的提示心领神会,自是不会安排康熙派来的耳目来承担如此危险的任务:“萨哈查,阿副都统说得有道理,也该让蒙古蛮子使使力了。”

    萨哈查有些悻悻,于是接着又提议道:“督标水师营虽然惨败,但尚有半数战力,应该勒令其阻挡海逆水师与潜江之东,护卫大军顺利渡河,奴才愿去督战,还请王爷许可。”

    “也好。”讷尔福拒绝了萨哈查一次,不能拒绝萨哈查第二次,所以只能点头。“本王这就跟噶尔图大人去信商议,让其将督标水师营交由你来统领”

    萨哈查很快持着征南大将军的将令赶到了退回潜江的督标水师营中,以先斩后奏的方式威逼统兵副将摄取了水师营军权。对此,湖广总督噶尔图颇为不快,因为按照清廷的体制,哪怕是统领一方兵权的大将军也无权越过总督cāo纵督标,不过讷尔福是铁帽子王,萨哈查又是御前侍卫,噶尔图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亏。

    不过噶尔图自认倒霉,可蒙古军却对讷尔福的决定表示出极大的不满,几个亲王额驸、郡王额驸、贝勒结伴来找讷尔福理论,责问他是不是想把不善舟船的蒙古军断送在汉水之上。对此,生怕蒙古王公离心离德的讷尔福也只能最终收回最初的决议。只不过这么一来,深入敌后的光荣任务便又落到了湖广绿营的头上。

    “大人,汪大个他们回来了。”戈什哈向赵大桂报告道。

    赵大桂,男,三十九岁,铁岭人,汉军镶蓝旗出身,原湖广巡抚抚标左营参将。康熙三十四年后,为了统一湖广军政所需,湖广巡抚一职先有湖广总督兼任,随后撤销,因此原来的抚标左营也改为了督标前营,赵铭贵也因为其汉军旗的身份,得以继续担任前营参将。

    “着其进来回话。”赵大桂揉着眉头说道,他虽然是被满洲桂中视为一等奴才的辽东汉军旗出身,但奴才毕竟是奴才,到了要讨好盟友的时候,狐疑毫不犹豫就被抛出来充当替死鬼,为此接到军令后赵铭贵一直头疼不已。

    “大人,”被戈什哈称为汪大个的吴青峰是个千总,在清军营制里可以说是处在主官参将之下的第一阶级,不过习惯了奴才的奴才的他,对待上官便如亲爹亲娘一样,这不,才一进营帐,便是一个千扎了下来。“属下已经查清楚了海逆行船的动向。”

    由于关系自己的顶子和小命,因此赵大桂面sè狰狞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说!”

    “回大人的话,属下领着人沿着汉水走了一遭,也留人在几处合适隐蔽渡船和木排的河岔里猫了几个时辰。”吴青峰一五一十的回报道。“属下发现,海逆几乎每半个时辰便有四条大小炮船往来巡弋,几乎是rì夜不停。”

    吴青峰不知道的是,郑军长江舰队在汉阳至汉川、汉川至沔阳这两段共有三十二艘大小红单船分为八组分段轮流巡查,以实行郑克臧要求的截断汉水两岸交通的目标。由于郑军长江舰队与三洋舰队一样都采用船上人员两个时辰一班轮换上岗的作息制度,因为才会在清军探哨面前显示出昼夜巡航的状态。

    果然,赵大桂吃了一惊:“rì夜不停,海逆的人手居然如此充沛?这事难办了。”

    不过再难办,上面交代的也一定要办,于是赵大桂仔细问道:“以你巡查所见,可有足以隐蔽本营的河岔,另外若是本营一股脑的过江,半个时辰可是够了”

    太阳已经遮蔽在层层的云障中,虽然没有下雨,但yīn沉的天让人很不爽利,但马摘铃、人衔枚的清军不得不忍耐着,直到远处发来信号,这才一起起身,随后在官长们的引导下快步奔向岸边。此时,刚刚经过的郑军红单船的船帆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从芦苇荡里驶出的若干条小船。这些小船都是汉北河等汉水支流两侧荒废的小渔村中寻得的,尽管不少都发霉破烂,但修修补补之后,渡过三、四里宽的汉水还是有把握的。

    一部分尖兵坐上了小渔船、小渡船先行,至于其他人则等着从江滩深处丢下河面几十个木筏、竹筏驶到自己进前。到目前为止,一切还进行的井井有条,但是接下来混乱发生了。踩在冰冷的江水里的清军们争先恐后的冲上各条木筏,结果却造成了大部分木筏的搁浅,以至于官长们要驱赶部分普通兵目下水另登其他木筏,于是上的和下的冲撞在一起,原本禁口的命令也无人执行了,叫骂声响成了一片。此外,几匹官弁的坐骑也不肯上看起来危险的木筏、竹筏,这些牲口犟起来还得七八个人一起照看,因此更加剧了情况的混乱。

    “快,快!”指挥渡江的赵大桂急得直跳脚,但他越是急,队伍便越是混乱,以至于他不得不亲自出手砍掉了乱兵的一颗脑袋,这才震慑了全营。“都按顺序来,否则,这就是你们的下场。”举着血淋淋的脑袋的赵大桂有如修罗一般,被他眼睛一扫,一众清军都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还愣住干什么,赶快过江!”

    在赵大桂的指挥下,十几条满载清军官兵的木筏、竹筏挣扎着离开了江边,但祸不单行的是,才行到汉水中心,其中一条竹筏突然散了架子,几十名清军便如饺子一样落到江水中,侥幸的总算抱住了散乱的竹材,但更多不识水xìng的却直接被江水冲走了。

    “怕什么,左不过是一个死,难不成上了战场还以为自己能囫囵的下来吗?”看着畏畏缩缩的一众绿旗兵,赵大桂火冒三丈,好在此时最先处分的几条渔船、渡船已经开始返航,赵大桂便喝止道。“都准备好了,继续上船”

    渔船、渡船又走了两个来回,行动缓慢的竹筏、木筏也执行了两次运输任务,估摸着郑军的红单船快来了,两岸的清军急急忙忙把渔船、渡船以及竹筏、木筏再度藏到芦苇荡里。

    刚等一众清军们忙完,如期而至的郑军红单船便出现在江面上。赵大桂还来不及庆幸自己调度得当,早已经从飘来的竹材及清军凉帽上察觉到蛛丝马迹的郑军红单船突然停了下来,许是观察了一会,郑军突然驶近南岸的芦苇荡,随后只见打头的船上硝烟一腾,炽热的炮弹顿时激起了夹杂着海量泥沙的冲天水柱。

    出于节约炮弹、火药的目的,四条炮船上的火炮shè击没有持续多久,但饶是如此,shè来的炮弹还是让部分惊悚的清军水手从隐藏地往岸上远处逃遁,另外,已经牵到较远处的战马也挣脱了马夫的控制,一跃而起向远处跑去,这一下,真相便大白于天下了。较小的郑军三条战船随即用更猛烈的炮火对南岸河荡及江岸实施逐一炮击,另一条较大的则折向北岸,冲着另一片芦苇荡宣泄起满腔的怒火。

    事实上过江的大部分的清军已经隐蔽在郑军短炮不能企及的地方,但随着渔船、渡船、竹木筏的损毁,清军已经失去了折返的机会和后续的补充,为此,赵大桂失魂落魄的喃喃道:“完了,督标前营完了”

362.湖广火攻船

    如雷的炮击声还在耳边回荡,自知不妙的赵大桂急忙扯着已经过江的五百来人向远处遁去。但兴许是刚刚的炮击太过惊人了,又或许是平时赵大桂克扣了太多的军饷以至于手下兵丁体质不佳。因此等到气喘吁吁的清军停下脚步,再清点人数时,赵大桂才发现他手中的抚标前营只剩下不足三百人了。

    还跟在赵大桂身边的吴青峰建议道:“大人,是不是要派人接应一下落后的弟兄们?”

    在吴青峰看来,郑军巡逻船队不可能在一地逗留过久,等它们开走了,己方就有机会联络江北尚未过江的人马,到时候再收拢一些失散的官兵,或许抚标前营还能恢复元气。

    “昏聩至极!”但好心碰上了驴肝肺,赵大桂却劈头盖脸的骂了一句,也许是觉得这样对心腹有些不公平,所以骂完之后赵大桂解释道。“你还想联络江北,那帮王八蛋我还不知道,没准海逆的炮刚响早逃回大营了,不,不,”赵大桂自我否定着。“失陷主将全营斩首,这帮混蛋肯定不会逃大营,估摸着不是逃回家就是往襄阳逃了。”赵大桂的话倒不是胡乱揣测的,虽然多年鏖战下来,湖广绿营的战斗力比康熙三十年前后那段承平的时期要强了不少,但依旧是只能打顺风仗,若是遇到挫折,肯定跑得比兔子都快。“至于派人收拢溃兵更是不用想了,一来海逆得了信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围过来了,二来,说不定咱们前脚把这群王八蛋派出去,后脚他们就自行散去了。”

    吴青峰一阵语塞,好半天眼珠才转了转,小心的问道:“大人,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你问我问谁啊。”赵大桂没好声没好气的说着,随即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咱们手上还有多少粮食吗?”吴青峰浑身一激灵,是啊,虽说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点干粮,可粮车都留在最后面,这下都丢在江北了。“而今之际,也只有抢在海逆之前赶到荆州了。”看到吴青峰明白了,赵大桂这才说明了自己的意图。“否则,两天内,咱们就得散伙。”

    吴青峰也压低了声音:“到荆州去,那不是自投死地嘛。”

    “说你糊涂,你还真糊涂。”赵大桂摇了摇头。“江陵城防坚固,沙将军手中又有万把人,守上十天半个月绝无问题,这么着算起来,就算大将军他们从荆门一线过汉水,那也爬到了,到时候里应外合,海逆还不得撤兵嘛,到时候,咱们就算没有完成sāo扰海逆粮道的任务,也有救援荆州的功劳,自是什么都保住了。”

    吴青峰还是有些担心:“那万一荆州旗营逼着咱们上城头跟海逆作战怎么办?”

    “屁话,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冲到荆州城内,就算被派上城头,那好歹也算是军功,总比当饿殍强吧。”说到这,赵大桂斩金截铁的说到。“此事就这么定了,告诉弟兄们,歇一会之后,咱们rì夜兼程,一定要在粮尽之前赶到荆州”

    且不说赵大桂部如想办法死里求活,这边,督标前营偷渡失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萨哈查的耳朵里,只见这位袭爵不久的三等阿思哈尼哈番如同打了鸡血般亢奋起来:“既然海逆关防严密,偷渡不成,那咱们就来一票狠的。”

    萨哈查命令被他夺了权的胡副将道:“胡大人,现在能扭转乾坤的就是咱们水师营了,本官交办的事情可曾办妥了,水师营什么时候能够出击。”

    按道理说副将秩从二品,地位远在正三品的一等虾之上,但胡副将这个副将其实是随征副将监理水师营参将,也就是说他的副将头衔实际上是虚的,如此一来自然不能跟御前侍卫又持有征南大将军将令的萨哈查相提并论。更关键的一点,他是汉人,在满清的统治顺序上,先天上就不如旗人,更不要说萨哈查是根正苗红的上三旗正白旗出身。

    因此一听得萨哈查的问话,他便如同下官一般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萨大人的话,已经准备妥当了,只要大人一声令下,水师营便能出征,只是海逆夜里也在行船,找不着确切的泊船位置,下官以为还是白rì出击为好。”

    胡副将其实有句没有实说,那就是绿营比不得旗营,吴琠时代建立的湖广绿营水师营更比不得长久以来一直把握长江航道检查权的荆州旗营水师营那般有油水,因此营中水手不少人都有夜盲症,不适宜夜间出击。

    萨哈查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的人物,此时被胡副将一糊弄,觉得也有些道理,于是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明rì出航,一举击溃海逆”

    一夜无话,转眼就是天亮了。夜间稍稍率领船队沔阳境内退后的何彩留下一艘跟第二队联络的小船之后,催动其他船只继续西进,很快就重新突入归属天门县治下的汉水江段,并马不停蹄的向潜江一线逼去。

    等行到岳口附近,何彩突然观察到当面的情况有异。只见河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船只,这些船只看到郑军红单船到来,不但不一哄而散,反而利用水流风向,加速前行。

    “真是打不怕啊。”何彩身边的【黄鹂号】副管船钱驰不屑的评价道。“还来送死。”

    “送死?”何彩摇了摇头。“钱大元帅,你走眼了。看看清楚,人家可是捡起了咱们早年所用的老套路,不过江面如此狭窄,却是大意不得。”

    “早年所用的老套路。”钱驰一愣,随即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很快他吐了一口气。“还真是不差呀,这上百条船都忍心烧了嘛,鞑子可是好大的手笔啊。”

    “什么好大的手笔,只不过是看到前几rì咱们作战的套路,以为有机可乘,便殊死一搏而已。”说到这,何彩命令道。“打旗号,各船船首炮zì yóushè击。”隆隆的炮声中,何彩冷笑道。“人家看得起咱们,咱们好歹也陪着唱两处才是。”

    郑军的炮火在江面上形成道道冲天的水柱,时不时有那么一艘、两艘的清军船只在这水柱构成的牢狱中分崩离析。但清军却顶着郑军的炮火冲进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些哨船、师船上面的大炮也噼里啪啦的回击着,虽然没有什么效果,但至少声势上不逊于人。

    “自以为是的蠢货,以为这里是进退不得的地方,可以听任火攻船发威嘛。”何彩嘲笑着对手,随即他又发布一道命令。“前队变后队,后队边前队,用跟鞑子船队一般的速度后退,拉开距离,继续用船首炮教训他们。”

    郑军舰船开始依次掉头,虽然一列有十艘大小战船,但是此时的汉水有足够的宽度让郑军依次完成调度,而且调度的同时,处在最前列的郑军还有机会用侧舷的大口径短炮向对手shè击,虽然未必能打到对手,但却遏止了清军突前各船的下冲速度。

    “海逆,海逆,怎么会后退了。”击退郑军水师是萨哈查的初衷,然而郑军并非溃败而是转移shè击阵地,这让苦于己方火炮够不到对手的清军陷入了持续挨打的境地。“胡,胡大人,你说,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看着气急败坏的御前侍卫,胡副将心中暗爽,不过水师营要是败了,自己也要吃上排头,因此他不得不竭尽全力思索应对之策:“两种法子,第一,还是尽量逼近对手,海逆不可能永远不出错,只要把海逆逼到浅滩,那就是咱们的机会。”

    萨哈查眼睛一亮,如获至宝的问道:“浅滩,没错,只要把海逆逼到浅滩上就有机会了,不过胡大人可知这段汉水哪处有浅滩。”

    “这个,这个,”胡副将支支吾吾的说到。“或许营里有沿江渔民出身的水手,可以找他们来问一问。”萨哈查顿时泄气了,不过胡副将还有第二策。“咱们还可以让兵船让开通道,把后面的纵火船派到第一列去。”

    “这算什么办法。”萨哈查的话音未落,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欢呼声,他定眼望去,只见胡副将预言的浅滩真的出现了,两艘转向的郑军红单船不小心搁浅其上,其中还是一艘一千五百料级的大船。“机会,冲上去”

    位于船团最后方萨哈查的呼声自然是传不到第一线清军的耳里,但眼见得机会已经来临了,他们自然不会视而不见。于是,几条突前的清军舰船纷纷散开,露出后面几条已经点燃了火头的纵火船直冲而去。

    “真该死!”何彩咒骂了一句,在他的视线内,搁浅的两船虽然屡屡用重炮摧毁突前的清军纵火船,但火炮装填需要时间,因此根本阻止不了更多的纵火船围过来。“发旗号给他们,命令点燃火药、弃船。”

    其实用不着郑军点燃火头,烈焰已经在搁浅的红单船上熊熊燃烧起来。

    “成了,成了。”远远望见这一幕的萨哈查兴奋异常。“咱们赢了!”

    赢了?回应萨哈查的却是胡副将惨淡的脸:“大人,赶快逃吧,海逆还有几十条船,咱们的船却都快烧光了”

363.湖广反正(新的一月,求新的月票)

    胡副将的话虽然有些夸张,但却也是基于现实出发的。由于战前的赏格,排在最前列的几十条火攻船都一股脑的向两艘搁浅的郑军红单船围去,看上去烈焰腾腾,但是大部分却是自己烧自己的船。再加上远处郑军的炮火还不断打来,以至于后续的火攻船在撞上燃烧、沉没的友邻之后,也被飞溅的火星引燃。那些cāo船的水手更是一股脑的下水逃遁,只剩下火光冲天的无人船不辨东西南北的顺流而下。

    “不,不可能,我们还有五十条船。”萨哈查狂乱的吼叫着。“海逆已经被挡住了。”

    “大人,当初下官手里还有三百条船呢。”胡副将才说了一句,就看见萨哈查用血红的双眼紧盯着自己,顿时吓得急忙改口。“大人说得没错,我水师营将士在大人的督率下奋战两个时辰,击沉海逆炮船五,不,十,不,十五艘,海逆大败而逃,我军正yù追击,适逢海逆后援抵达,蓬帆遮rì,炮矢如织,我军力不能支,遂引军后退。”

    听得胡副将梦笔生花的文章,萨哈查眼中的红光慢慢散去,但他还没有开口,突然一阵冲击波伴着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传来,萨哈查一时不妨,滚落到甲板上。等胡副将心急火燎的扶起这位天子近臣,两人放眼望去,才发现是搁浅的郑军红单船相继爆炸了。

    爆炸的冲击波不但掀倒了远处的萨哈查,更把围在红单船边上的长龙、舢板及其他型号的纵火船掀了个底朝天。这么一来,以这两艘红单船为圆心,半径里的情况便一目了然了,到处是破损燃烧的清军船只。至于更远处,那些顺流而下的火攻船大部分还没有漂到郑军大队面前便已经烧穿了船板、船底,沉入汉水之底。即便有个别的飘到郑军船队前,也因为无人主持,而被早有防备的郑军用长竹竿挑到了一旁。

    “萨大人,”语带哭音的胡副将向回过神来的萨哈查恳请着。“趁着海逆的船被沉船挡着,咱们快撤吧,不然的话,等海逆大队清理了江面,凭咱们剩下这几十条船可挡不住人家的大炮啊,到时候可就想撤也撤不了。”

    萨哈查回首环视了一圈,只见那些簇拥在坐舰边上的清军战船已经不约而同的堕后了半个船身还要多,再看看自己身边自胡副将以下那些水师官兵惊恐的脸,他终于明白大势已去,于是,内心挣扎了好半天之后,他颓然下令道:“那就撤吧。”

    “快,掉头,收拢上岸的弟兄们。”听到萨哈查松口,胡副将立刻连珠般的下令道。“咱们撤,撤到哪?混账东西,撤到钟祥就安全了嘛?不,咱们回襄阳”

    看到远处清军残余舰船匆匆掉头而去,只觉自家吃了大亏的何彩顿时怒气上涌,但郑军与清军只见尚有沉船和火海相隔,根本无法上前追击,因此他只能恨恨的骂到:“真是一群无胆的鼠辈,逃得比兔子还快。”

    骂归骂,但事情还是要做的,只听何彩继续命令道:“派出小艇立刻清理江面,救援两舰幸存官兵,另外左队七船返航向第二队牛统领报到,接手岳口至仙桃之间巡航,其余各队待江面清理完毕,随本官继续西进。”

    听完何彩的命令,钱驰有些犹豫的进言道:“统领,去掉左队以及晨间留下的【黄雀号】,咱们就只剩下二十一条船了,以这点力量继续西进,是不是有些单薄了。”

    “单薄,也许吧,但你想想,清虏在汉水上还有多少力量。”这话没错,否则清军也不会使出火攻船这个套路来。“不乘势将他们赶远一点,难道还留他们下来rì夜sāo扰我队嘛。”何彩拍了拍面前的船板。“提督大人有转述王上令谕,其中除了截断汉水两岸交通外,还有一条威胁襄阳,若不西进北上又如何威胁,又如如何彻底截断呢”

    虽然郑克臧要求长江舰队截断汉水,但事实上,郑军主力并不是沿汉水西进的,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汉水以南山丘众多,另有大大小小的湖泊及贯穿期间的水网,实在不利于主力进军。因此郑军选择的路线是从先坐船沿江而上,在过白沙洲后入沌口,沿沌水西进,这样一来便可以绕开大小军山等山丘地形。

    在明清世替时期,贯通汉水和长江的沌水是一条大河,沿途注入的水系众多,江面虽然不宽,但河底颇深,足以让郑军的运输重型火炮、马匹及辎重粮秣的船队驶入,因此大大减轻了郑军的后勤运输方面的压力。

    有了便利的运输条件,郑军很快夺取了只有一名同知领着十余名衙役把守的沔阳州。因为清郑间反复交锋而十室九空的沔阳州城西北接潜江、西南窥监利,北面有沔阳屏蔽,对郑军来说位置相当重要,因此在崔平等一干行枢密院同知、赞画的建议下,郑克臧在此设立转运兵站并留下半个师守备,随后郑军继续沿冲河西进。

    冲河又名襄河、东荆河、直路河,一路从潜江流经江陵、监利,并沟通汉水、沌水,水深同样在二丈以上,足以让郑军继续利用水运系统维持补给线,而当面的清军获悉郑军大举来袭也纷纷逃亡荆州,所以在短短十天之内,郑军便兵临陈沱口,闯入江陵境内。

    郑克臧的行动十分迅速,南线郑军的步伐也不慢。在接到郑克臧的命令之后,澧州郑军兵分两路向公安、石首方向进军。由于沙纳海只在江南布置了少量监控部队,因此见郑军杀到,有本事的便找船过江,没有船的便相继投降,因此南线郑军很快控制了华容、公安、石首,就连郑军兵锋未至的松滋、枝江、宜都等地也易帜归降。

    既然郑军兵锋已经推进至监利、江陵一线,原本负责掩护武昌至君山的郑军长江舰队第三队便转而支援南线郑军过江。五月十七rì,在逼退了荆州旗营水师营之后,郑军宣威军第二师自石首过江,截断监利与江陵间联系。

    “曹大人、刘大人,如今西、北两路有jǐng,郑军战船又游弋江面,监利已经成了一座孤城。”虽然郑军还没有围城,但奉命守备监利城的湖北宜昌镇总兵曹仲英已经坐立不安,不过更让他寝食难安的是身边的异动,这不,施南协副将史志鹏直截了当的提出了投降的建议。“以城内如今两千绿营、二千乡勇,如何是郑军百战jīng兵的对手。下官以为,为了阖城百姓及军中健儿的xìng命着想,还请两位大人拿个章程。”

    “史志鹏,你也是世受皇恩之辈,如何跟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同进士出身的监利知县刘永言是江西南康人士,当初郑氏攻占江西后也有家人持信召他返乡,只是他当时认为郑军未必能立足多久而拒绝了,结果不久便传来族中田亩被抄,族人流放外域的消息,这么一来就彻底断了他南返的道路,于是他便以忠臣自居,誓言反郑,因其态度坚决而被清廷委以正五品知府,只是半壁江山失陷后,缺少官多,无以安置的清廷只能让他以知府衔当一个区区县令。“海逆不是还没有攻来嘛,即便攻来,也不过是死守而已,我等背后还有总督、将军还有平郡王的大军,一旦四下合围,跳梁小丑束手待毙乃是指rì可待。”

    “总戎,刘大人是浑话。”史副将却不看暴跳如雷的刘县令,只是把目光看向曹仲英。“大人是在江南跟郑军交过手的,知道郑军铳炮的厉害,监利城的城墙又如此单薄,实在是挡不住几下啊,一旦破城,再想调头就来不及了。”

    “是你一个人的心思,还是其他人都有想法。”曹仲英看了看史志鹏又看了看边上站了的远安营、卫昌营、宜都营、荆州堤防营的营头们,只见目光到处,各人纷纷低头,曹仲英一下子明白了,这可不是一个人的逼宫。“谁都不想死,本官也是一样,可是我等的眷属可都在大清的治下,你们就不为家人考虑一二了。”

    “大人,郑军这不是奔着荆州去了嘛,将军大人一时怕还顾不得咱们的眷属。”

    看了眼回话的宜都营守备,曹仲英思索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海逆虽然看起来兵强马壮,但若是东面的平郡王大军赶了回来,未必就一准赢定了,若是我等投了郑军,结果郑军又败了,那后果你们想过没有?”

    曹仲英的问题很尖锐,可史志鹏却早有盘算:“总镇,就算朝廷大军赢了,可长江还是过不去,左不过是南北朝而已,况且郑军一旦主力失败,不是更要仰仗我等了嘛。”

    曹仲英还是摇头:“可是郑军在扬州和安庆城下用新附军甚狠,据说十停之中最后只存了一二停,你们就不怕投郑之后沦为炮火吗?”

    “总戎,那是战败而降的,我等可举旗归附,怎么可以混为一谈。”荆州堤防营的周参将不以为然的说到。“跟咱们交过手的王新化不就是当初在福建附郑的嘛,如今已经是总兵伯爵了,咱们比不得人家从龙早,但伯爵什么不指望,指挥使什么总有份吧。”

    曹仲英眉毛一挑:“你们说得这么整齐,可是背后有人在指点。”

    史志鹏讪讪一笑:“大人猜到没错,有一位郑军的枢密院职方司的大人现在城内。”

    “你们的意思呢?”曹仲英看了看身后的镇标各营营官。“是不是也起了心思。”

    几名营官你看我我看你,纷纷躬身道:“我等以大人马首是瞻。”

    “本官明白了。”曹仲英点点头。“那就请那位职方司的大人过来一叙,要卖也卖给好价钱不是。”

    “曹仲英,你寡廉鲜耻,你背主卖国”

    “堵上他的嘴巴。”曹仲英一声令下,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兵顿时把刘知县捆了起来。“等会把他送给那位郑军大人,这可是我等的诚意。”看着竭力反抗的县令被押了下去,曹仲英命令道。“各营控制好库房、乡勇,约束好军纪,郑军不会想要一座空城的”

364.湖广惑与解(求月票)

    明保康元年、清康熙三十六年,五月二十五rì,在派出半个师接掌监利县城之后,郑军主力五个师并归义副将军曹仲英部四千新附军抵达荆州东南重要的长江港口沙(头)市,清廷在丫果驿设置的县丞、在郝穴的设主簿及在沙市设置的巡检司、沙汛千总等军政官弁闻风而逃,就这样这座仅此于汉口的湖北第二大贸易重镇兵不血刃的落入了郑克臧的手中。

    不过由于沙纳海一早就实施了坚壁清野的策略,因此在沙(头)市这座号称“甲于宇内”的“三楚名镇”中,郑军并未找到米粮、药品等有用的物资。但沙纳海也没有想到,郑军很快征用了他一时无法运走的砖瓦等建材,并以极大的耐心,在距离荆江大堤(又名万城大堤,万安大堤)沙市观音矶西北四里的十方庵附近按部就班的建起营寨。

    “大人,情况有些不太妙啊。”荆州左翼副都统佟桂有些心神不定的看着沙纳海。“郑逆亲率大军而来,本该急攻荆州,以免遭到朝廷大军内外夹击,可如今,海逆却好整以暇摆开一副长久围困的架势,怕是大有问题。”

    “佟大人你说错,海逆这哪是围城啊,分明是在荆州城外再建一城,”荆州右翼副都统巴尔达焦躁的解开官服最上面的几颗纽扣。“我看海逆是逼着咱们去围城去围攻。”

    巴尔达的说法不无道理,因为郑军虽然逼近了荆州却没有围城,这在中华数千年的战争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不但如此,郑军正在利用清廷密探百般打探不得真解的水泥及就地获得的建材快速筑城,这明显是针对拥有相当比例马队的清军的。

    “我看也是这个理,到时候咱们马队不能用,粮道也截不断,战局就变成了硬耗。”佟桂砸吧砸吧嘴若有所思的说道。“咱们又失了江南和湖南的粮仓,无论如何是耗不过海逆的,到时候粮尽了,郑逆兵不血刃就能逼走咱们。”

    “这怕只是一宗,”汉军正蓝旗协领陈志清补充道。“往深了想,若是咱们为了避免粮尽而退,那就只有围城强攻一途了。”众人听了这句话,顿时倒吸了口冷气,没错,攻城一方必然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到时候咱们可是以己之短攻其所长啊。”

    “都怪和禄这个王八蛋。”巴尔达突然不顾主官沙纳海在场,破口大骂起不在场的和禄来。“这都已经打了四五年的仗了,他这个王八蛋还没有把水师营给整治好,甚至还比不得督标水师营,真是捞钱捞昏了头了。”

    “休得胡闹,这是怪不得和禄。”沙纳海开口挺和。“旗营都是有经制的,皇上没有给多余的兵,他和禄能翻出多少个筋斗云来,还不一样得在螺蛳壳里做道场。”

    沙纳海这话倒不是为和禄开脱,要知道荆州旗营最多的时候也只有四千兵额。前前后后跟郑军打了这么多年,有损失了,běi jīng给补充,可就是建制始终没有增加过。而且前不久还因为成都设立驻防将军划走了一千多百战老兵,尽管又从讷尔福大军中接收了一千多京旗,但也就是补足了战力而已,如今看起来最重要的水师营却没有丝毫增益,至今还是一百步甲、一百养育兵,五条江船的规模。这点人船在江上欺负一下商贾渔夫是可以的,要对付水匪就很困难了,更不要说郑军的jīng锐水师。

    由于造成这个问题的总根子是在英明神武的康熙头上,因此沙纳海这么一说,在场的旗员都不吭声了,好半天后,佟桂慢慢开口道:“现在说什么也迟了,除非川中能派来大船队,否则说什么也切不断海逆的后路。”

    “大船队有什么用,督标水师营惨败的消息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关键是得有炮才能跟海逆对抗。”巴尔虎又嚷嚷开了。“可是朝廷的章程是严禁火器,咱们荆州才五十炮手,能指望吴老头一下子变出一支有船有炮的大船队嘛。”

    因为又涉及满清到的根本国策,沙纳海很是不满的瞪了口无遮拦的巴尔虎一眼:“行了,都少说些没用的,还是好好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

    “怎么办,凉拌!”巴尔虎却不以为然的回应道。“海逆少说三万,咱们只要集中了人马出城野战,朱钦那小子还不要笑掉大牙了。”五个师的郑军有三万出头,荆州清军八旗和绿营加起来也就一万二三,真要城外会战,郑克臧连剩下的土木工程都不要增建,直接就开进荆州城了。“只有乖乖的等平郡王的大军到了,咱们合力围攻,不惜代价的围攻。”

    “看起来,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叹息一声,沙纳海幽幽道。“还要马上敦促总督那边加紧从豫南转运粮食。”不过言罢他突然想到什么。“该死,现在离夏收也还早着呢,郑逆此时出兵,其心恶毒之极”

    沙纳海的咒骂,郑克臧是听不到的,而在连郑克臧视线都不及的地方,刚刚改组为船行的前漕行以及原来就有的长江船行接到了一个重大的政治任务---郑藩以抵扣税金的方式要求他们运输一批重要“物资”至龙口(倒水河入长江处)。现在这批“货物”安然的送抵了目的地,这些在甄别中侥幸脱身的水上人家也终于放下了担着大半个月的心。

    “东家,就凭这张单子就抵了咱们半个多月的幸苦,姓郑的黑了心肠了。”

    对漕行解体时的惊心动魄还记忆犹新的水手们对刽子手们的背后主谋自然不抱有好感,但还要在郑藩治下做生意的船老板却忙不迭的纠正道:“说什么浑话呢,漫说这单子rì后还能抵抗船板税,就是真不抵用,能跟官府搭上关系,咱们rì后行船江上也方便。”

    “东家,我就说句胡话,要是咱们偷偷往涢水里一跑,然后到大清地界上把咱们装的东西跟他们一说,是不是有千把万两的赏银啊,哎呦,东家,我不是说了是胡话嘛,您老怎么就打开了。哎呦,别打了,别打了。”

    “打你几下算是轻的了,你也不想想,如今咱们在谁的地面上讨生活,也不想想你家里还有老的小队,难不成你想连累他们。”气呼呼的船东放下手中的家伙什。“打你几下也是为你好,你老走船了,难道不知道大清兵的德行。过去报信,空口白牙的人家不得当你是反间啊。就算是信了,说不得还要没了你的功劳,用你的脑袋充军功。”船主哼了一声。“想死自管去,我不拦你,但不要把大家伙都牵扯进去。”

    “东家说得是,”白挨了一顿打的水手一想也真是那么回事,报复和获利的心思就淡了,接着忙不迭自己给自己两个嘴巴。“看我这张臭嘴,我光想发财迷了心,东家和各位兄弟们别生气,咱们这就往回走,管他大明、大清还是大郑,咱们都不往里参合”

    运“货”的民船、商船纷纷返航了,不过他们想不参合的心思短时间内是达不成了,湖广之战关系明郑国运,他们还有更多的“货物”要运来,与之相关的物资更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有得让他们幸苦一段时间了。

    看着逐渐远去的帆影,已经初步整顿完毕的“货物”们也离开了一度人仰马翻的临时渡口,向较北面的内陆行去,一边行去,为首的一人还向当地驻军派来的向导问道:“西面的情况查清楚了没有,清军是不是已经退干净了,路上没有留下探马什么的吧。”

    “回大人的话,清军大队的确是已经往西面去了,应该是被王上的大队引过去的,不过往西的路上还有清虏的游骑、探马,另外安陆等地的乡勇也很活跃,遮蔽了道路,我们的人深入不进去,不能肯定清军没有留一手。”

    问话的人眉头一皱,随即一舒,是的,这边渗不进去没有关系,只要清军出现在荆州,一准有快船把消息传回来的,到时候他再出手,想来也是来得及的,不过,这样的话隐真示假,遮蔽清军的耳目就很重要了。

    “你回去后告诉马统制,一应事情我们都不出手,只管等着王上的命令,不过千万不要让鞑子探知我等到了,否则这出戏可就要唱砸了。”

    “这个卑职省得,大人只管放心好了,勇卫军第三师和shè声军第一师已经组成了联军,正逐片厘清黄陂与孝感之间区域,绝不让任何一个虏兵发现了铁骑军和骠骑军。”

    铁骑军和骠骑军?没错,这是郑克臧从江南调来了两支马军师,也是郑军唯二成建制的马军师,装备的是从郑藩济州和绿岛两大马场出产的蒙古马、rì本南部马以及泰西大马。不过由于训练的问题,事实上,这两个师只能算是骑马步兵师,但饶是如此,在关键的时候,关键的地点出现的话,也是足以扭转乾坤的存在。

    “何止是铁骑军和骠骑军。”以铁骑军第一师统制兼任骑军都统制的乐珉越脸上显露着某种神采。“本藩大军倾巢而出,如此重大关系,想必你们马统制也承受不起的。”

    勇卫军第三师派出的向导猛的一激灵,脸sè也严肃起来:“卑职受教了”

365.湖广场外

    铁骑军等部的相继到来,表明了郑克臧实施的既定战术即将展开,这是一种在欧洲被成为锤砧战术的东方扩大应用版,即郑克臧以自身和三万余郑军为铁砧吸引清军主力,而以铁骑军等后续部队为锤,直击清军空虚的腹心。

    不过郑克臧计划的虽然jīng妙,但康熙却不会按照郑克臧的路数行事。这不,考虑到江淮一线因黄河连年泛滥已经不适于大规模战争,因此康熙在得知郑克臧亲率大军出兵湖广之后,断然缩小了徐州大营的规模。只留下安郡王马尔浑以下两万人继续监视当面郑军行动,其余四万余山东、直隶、河南的绿旗兵无声无息的穿州过府,兼程南下,加入湖广战场。

    除了调动徐州清军南下以外,康熙还命令四川方面出兵万余、携粮十万石自夔门增援宜昌、荆州。同时清廷派命令陕西方面续调五千jīng兵自紫荆关一线入豫,随后再经由豫西进入鄂西北,直开襄阳城下,接受讷尔图的指挥。

    如此一来,郑军在湖广投入近十万,清军在湖广投入十余万,彼此几乎都是倾国而来,一时间形成了双方在湖广总决战的架势??????

    “各家兄弟,如今郑家西征湖广,已经牵动了鞑子很大的力量,再加上chóng qìng镇南调,川北镇东调,四川空虚,正是我辈趁虚而入的最好机会。”正当清郑双方以各自国运相搏的时候,第三方势力也在蠢蠢yù动。“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封大当家的,你说是说的不差,可是这些年咱们几次反清,几次被清兵击败,各家的儿郎已经十不胜一了,拿什么来跟鞑子斗。”这是川东民间反清力量的一次大聚会,虽说大家伙都有心推翻清廷的统治,可是人一多,意见就很难统一。

    “不跟趁着这机会夺了四川,难不成还要一直憋屈在大山里吗?到时候不要鞑子、汉jiān清剿了,估摸着咱们自己就把自己给饿死了。”最初提议的封某人当然提出反驳。“与其那样,倒还不如搏一把,死也死得轰轰烈烈。”

    “这倒是真的,我那个地方根本就没平地,好不容易在山坳里开出几亩薄田来,根本就没什么出产,而且要盐没盐、要布没布,铁器更是不足,身处瘴厉之地还缺药,今年开chūn已经死了六、七个老弱了,再这么下去可如何使得,或许搏一搏倒是机会。”

    “搏,拿什么来搏,别看两镇南下、东进,可省内不是还有建昌、松潘两镇在吗,新来的总督还在练新兵,到时候咱们是得了一个两个县城,可转眼清军大队就围上来了。”

    “建昌镇要协防云南、松潘镇要协防甘凉,那是那么容易抽调出来的。”虽然反清各派在清军的压力下只能退在人迹罕至的大山里,但这并不表示他们都是不明时事之辈,正是因为要担心清军可能的进剿,不少人都想方设法在县或是州府布下了耳目,这样一来题本、邸报、塘抄上的消息自然而然的对他们来说不是秘密。“至于假鞑子总督的新军更是笑话,只要咱们能打下chóng qìng,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

    “道理是不差,可是凭咱们的力量攻打下一两个县城或许还有可能,去碰chóng qìng。”说话的人摇了摇头。“这几乎是痴人说梦了,首先一条,没有炮,拿什么去夺城。”

    “我们或可以联络郑家,让他们给咱们几门炮。”提到未来的起义军可能缺乏足够的攻城兵器是,有人如此提议道。“想来郑家也乐意见到川中归义的。”

    “什么?替郑家火中取栗,不成不成。”当即有人反对道。“郑家篡明之心已经暴露无疑,我等怎么能为这等逆臣贼子效命呢。再说了,前几次川中起义,我们也不是没有派人联系郑家,可结果怎么样呢,郑家根本不顾你我的死活。”

    “就是,朱钦小儿手中的汉留当初在湖广和广东联络教门、帮派的时候说得多么好听啊,rì后当共富贵,可郑家如今是怎么报答这些反清同志的。”这是从湖广、江西、广东等地逃到川东的乾坤会、添弟会、白鹤教等反清教门的人在鼓噪。“举起屠刀来比鞑子还狠,我们绝不能为这种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辈效力。”

    “就是就是,当初我们在贵州起义,已经杀得鞑子溃不成军了,结果郑家坐视广西清军回师。”一想到当初清军报复的惨烈,几家自贵州逃来的反清武装的头目就泪流不止。“你们谁要投郑,谁就去投吧,反正我们跟郑家势不两立的。”

    “对头,各家兄弟,要干也是我们自己干,凭什么要扯上郑家。”

    “那总得要打了旗号吧。”虽然会议还没有决定是否真的在川东、川东南举事,但旗号的问题却已经摆在了台面上。“是用大明?大顺?大西还是大周?”

    由于川东的反清力量源自不同的派系,彼此之间也时常有些小摩擦,因此要想凝成一条绳跟清廷斗,就必须要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接受的旗帜,因此即便这些人中有个别是吴三桂的旧部,但大周的旗号首先就被排除了。

    “还是大明吧。”既然吴周的名义不能用,同样张西、李顺的名义也不够响亮,讨论来讨论去,最终一致同意的还是保留明室的旗号。“不过我们尊的南京城里的大明天子,绝不听从郑克臧这等不忠不孝不义的权jiān的号令。”

    既然要跟郑克臧划清界限,那就指望不上郑军的支援,于是担心只凭自身力量不足以摄取全川的某些人担忧的表示:“遵奉大明正朔理所应当,与权jiān势不两立也不成问题,可关键是我等兵甲不齐,火器匮乏,粮秣不济,又如何能夺县占州。”

    “我给各位兄弟引荐一位大师,或能解决这个问题。”正在众人无计可施之际,有人站了出来,由于明末清初僧、道中多有异人,因此众人只当作是一个有些财力又愿意支持反清事业的普通僧道,没曾想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位干瘪的老僧,更让他们震惊的是介绍人的介绍。“各位兄弟,这位大师乃是大明宁王殿下。”

    宁王?我还是朱三太子呢。众人一阵哄笑,但朱耷却掏出一段黄锦、一枚印玺,边上有人接过去展示给众人观看,几十名寨主、教主纷纷涌过来观赏,却是一枚宁王金印和以废太子朱慈烯名义号令推翻郑克臧的诏书。

    “还真是宁王殿下。”金印制作的十分jīng美,七彩诏书看上去也不是假的,一时间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有人开口道。“可光有这两个东西顶什么用。”是啊,本来就准备拥明反清,有了朱耷和这两份东西无非是更占了些大义,并无助改变目前反清武装在物资上的困境。“不知道宁王殿下还带来些什么?”

    “米,一共五千石,已经分别存在了綦江、酆都、涪州(武隆)、彭水;刀四千把、枪头一万支、弓五百张、箭头两万支,这些同样安置在各县,只要拿下县城就可以起出来装备大军。”朱耷比划着,边上自有从人帮着解说。“另外铸造了小型红夷铜炮十二门,置于信众和支持大明的士绅家中??????”

    “干了,干了!”朱耷的手势还没有比划完,心急的已经叫嚷起来。“拥戴宁王监国,咱们反了,反了!”有些老成的还在琢磨朱耷的话有几分可信,但架不住边上人的吵吵,只好先和光同尘的回应道。“割据四川,重建大明??????”

    其实也就是在场的人中没有办法选出一个真正能当头的,为了不各自为战以至于被清军各个歼灭,所以大家伙才有志一心的把外来人朱耷拱了上位,这不,话音刚落,几人便簇拥着朱耷坐到了上位,接下来各家一起拜倒,算是就这么完成了大典。

    对于这个草台班子的“大典”,朱耷也没有心里准备,他还预备着耐心说服众人呢,没想到现在居然一举就成了众人拥护的大明监国了。既然如此,见惯大阵仗的朱耷也不客套,当即给一众头目加官进爵。于是乎现场就出现了十几个总兵、二十几个副将、至于参将、游击什么的,朱耷更是把权力交给众人,一时间临时草就的草堂上到处是喜气洋洋的新任官们。

    朱耷封赏了一圈之后,接下来便决定立刻起事,不过这方面他这个外人就插不上嘴了,若干总兵、副将们彼此互不相让,针锋相对的表演起球技来,好不容易在入夜之前达成共识,各家各自回去整顿人手,自带粮食,半个月后出兵各县,以先夺县者为尊,然后合兵围攻chóng qìng。

    结果既然出来了,大家伙自是各自回家准备,其中某两位顺路的,离开了会场在返程的路上自有一副交谈:“马大当家的,你看跟着监国将来可有前途。”

    “狗屁监国,不过是从南京逃出来的一个骗子。”马大当家的冲地上啐了口唾沫。“若不是这老小子有些家底,谁在乎他,至于复明,谁都知道怎么回事,就算真夺了四川,还由他来当这个四川王吗?”

    “话是没错,可是我担心的是不能成事,白白折损了寨中子弟。”

    “不成事咱们也好不到哪去,一旦鞑子跟郑家分出高低了,咱们还有活路?”

    “是啊,是啊,要不,咱们跟郑家联络联络,咱们可跟湖广来的、贵州来的不一样,咱们跟郑家没血仇啊,可不能跟着老骗子一条道走到黑。”

    “嘶!”马大寨主牙疼般的倒吸了口冷气,凝神看了看提议的人。“唐寨主,你跟东面有联系?”对方摇摇头,马寨主松了口气,点点头。“也是,鞑子杀了咱们那么多人,自是不会去投他们,不过郑家,要不,先缓缓,看湖广打的结果如何。”

    “也是,就依马大当家的意思??????”

366.湖广谣言

    “王寨主,借你一方宝地,孤无以为谢,就委卿家侍卫亲军都指挥使一职如何。”

    大事已然约定、起事的时间也敲定了,手中有人有粮的寨主们纷纷散去,不过作为反清联合的象征朱耷却留在了这处营寨中,不过既然身为堂堂宁王、监国,朱耷自然不能随意夺了他人的基业,因此面前这位地主便得了个意外之喜。

    “小人,不,臣叩谢监国信重,此后自是理当护卫监国万全。”

    说起来王寨主,不,王都指挥使在川东反清“十三家”中属于实力相当靠后的一个,不过正是他手中的力量太小、不足以影响全局,才使得会盟各方没有芥蒂的把会场设在此处,更是因为这样才平白捞到了这个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大富贵”。

    “好,好极了。”朱耷比划着,自有人添油加醋的解释给王都指挥使听。“王卿且先和楚卿把各家留下的护卫与寨中jīng锐编为一哨,再派人随楚卿下山取来武器和粮食。”

    朱耷所谓的护卫,名义上是作为四方豪杰的供奉,事实上却是多生了一个心眼的各家为了避免同伙中有人企图挟天子以令诸侯而特意留下的监视人马。不过手中没有实力的朱耷却浑不在意各家的小心思,反而因势利导将其编为自己的侍卫亲军。

    听得可以从山下搞来武器和粮食,王都指挥使更是乐昏了头,忙不迭连声应是,随即跟被朱耷称为楚卿的中年男子退了出去。

    见到王都指挥使告退了,朱耷冲着侍从连打手势,不一会几名被朱耷特意挽留的江湖人物出现在朱耷面前,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这些豪客们纷纷向朱耷拜倒:“臣等参见监国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各位卿家请起。”朱耷含笑的示意众人起身。“各位卿家,大事已定,本该让卿等归家筹备大事,但孤却挽救诸位,不知道诸卿可知孤的用意。”众人疑惑的摇了摇头,说起来,留下的这些不是地方帮派就是民间教门,手中人是有的,但拉上战场却只是炮灰,因此比起获得总兵地位的那些寨主们,只有副将名头的他们却是有些上不了台面。“诸卿不要妄自菲薄,其实各家寨子出兵,卿等可以代为打探清虏敌情,各有分工,彼此也不可或缺。”

    朱耷这么一说,在场的江湖人物也面sè好看起来,纷纷自诩道:“千岁所说极是,鸡鸣狗盗之辈尚有用处,何况我等,一旦起事,我等一定为殿下带来数万大军。”

    朱耷笑了笑,他虽然相信民间教门的力量,但是却不认为数万未经训练的农夫能真成事了,打仗嘛,还是得靠真刀实枪跟清军干过的“夔东十三家”才行,不过这话他不会跟在场的人,反而要接受他们的自我吹嘘。

    因此在夸赞了几声之后,朱耷才转入正题:“卿等的力量正是孤要借用的,不过卿等以为此次会盟决定先去边角后夺chóng qìng的主张真的可行嘛?”

    提到兵事,刚刚说得天花乱坠的江湖大豪们顿时哑壳了,对此,朱耷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卿等不说,孤也明白,从边角起事,实际上是打草惊蛇,一旦清虏jǐng觉,死守chóng qìng,以万余乌合之众,又无攻城利器,如何能夺取chóng qìng坚城。”

    朱耷生平最得意的手笔就是劝诱刘宁安叛清然后趁需夺取武昌府城,从而奠定湖广战场的大格局。而武昌一役的成功也让朱耷产生了先夺取中心城市,然后遍地开花的战争指导思想。不能不说的是,朱耷的这种战争指导思想是符合当时战争习惯的。

    “孤有一个主张,那就是趁着周边没有发动,先夺了chóng qìng。”

    朱耷的话果然引起了震动,边上有人便忐忑不安的问道:“殿下的主意甚佳,但chóng qìng城高兵多,正如殿下所言,我等又缺乏火炮,如何能一举夺城,若是大军困顿在坚城之下,四面鞑子合围过来,局面岂不是更糟糕了吗?”

    “孤何时说过要用各寨大军来夺城。”朱耷高深莫测的看了看众人。“孤希望由孤和各位卿家合力,夺了chóng qìng。”此言一出,屋内便sāo乱起来,却见朱耷毫不解释,只等在场的人鼓噪的差不多了,才径直说道。“刚刚有卿家说chóng qìng兵多,chóng qìng镇南调,川北镇东出,chóng qìng城内还有多少兵丁?左不过一些捕快衙役和乡勇而已,战力不足为虑。”

    这么一说,在场的人均是神sè一动,接下来又听朱耷的侍从依着朱耷的意思补充道:“以各家教门的力量控制守备城门的差役怕不是难事,只要城门在手,孤领侍卫亲军及各家教门的jīng锐趁夜杀入chóng qìng,如此大事可定。”

    “殿下说chóng qìng兵不多,怕也是传言,”这么一说,在场的人心思更活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有人提出慎重。“到底城内实情如何,还得再三查访才能确实。”

    “却是如此。”朱耷点头同意几人的说法。“只是事不宜迟,卿等查证要快,殊不闻,先入关中者王,若是能在夺取chóng qìng中占了先手,rì后诸卿才能跟夔东各家分庭抗礼??????”

    且不说朱耷殚jīng竭虑的整合、调度川东反清武装,荆州城内的沙纳海也终于等到了第一批援兵。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率先抵达荆州的是来自川北镇的近万绿旗兵,而他盼望已久的讷尔图镇南大军却意外的姗姗来迟。

    但川中镇既然抵达荆州,沙纳海手中就有两万多人,虽然还不足以跟三万五千多的郑军正面交锋,然也不必困守在荆州城内坐视郑军在沙头市的土木工程。于是,经过权衡,沙纳海留下三千旗兵和四千川中援军,领着剩下的一万五千人开出荆州城,在城东久龙桥外又立一营引为犄角,以威胁郑军的修筑。

    可郑克臧对沙纳海的行动视若罔闻,除了留下若干部队对清军可能的行动进行jǐng戒外,其余各部并四千新附军都转作了工兵,硬生生在清军的眼皮子底下修起来若干条壕沟及若干道矮墙。当然由于清军尚在当面,因此郑军并无将全部矮墙水泥化,只是利用混凝土构筑了若干马面(shè击平台),其余矮墙大多只是外涂了一层水泥的夯土而已。

    六月十一rì,在郑军进抵荆州城下半个多月后,讷尔图的大军终于出现在荆州东北。

    “这是打得什么仗?”听着清军会师的号角声,不少郑军官兵面面相觑。“就知道整rì里在地里刨土,这下倒好,鞑子的援兵又到了,估计没有十万也得有八万,这荆州怕是拿不下来了。”若是对战局表示失望也就罢了,各种小道消息还在军中流传。“听说了没有,咱们不打是因为王上病了??????”

    “胡说什么,王上什么时候得病了。”说郑克臧生病还是最离谱的。“我听说是王上在进军的途中遇上一名貌若天仙的女子,现在恩宠的不得了,自是不想打什么仗了??????”

    “王上,现在军中谣言纷纷,军心动荡。”谣言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而且自下而上很快传到了师一级主官的耳中,虽然他们是知道郑克臧的安排,但不少统制都表示出焦虑。“臣等以为,是不是可以把王上的用意传达下去,或可以平息军中的不满。”

    “现在就把作战方略传下去?”郑克臧玩味的笑了笑。“这几天从新附军里逃走的怕是不少吧,卿等可是想把孤的方略也一并告诉讷尔图吗?”郑克臧看着诚惶诚恐的部将们冷冷一笑。“再说了,现在把方略传达下去,将士们能接受吗?与其引起混乱,不如就跟就说孤早有预料清军会多派援军好了。”

    躬身而立的几位统制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办法,或可以曲解为郑克臧英明神武未卜先知,为了避免攻城之时遭到清军内外夹击,这才故意引而不发,以备一举歼灭。

    “另外,孤这几天将会巡视诸营,卿等安排一下。”

    这也是一个激励士气的办法,想来那些郑军老兵看到郑克臧出现一定会主动帮助辟谣的,不过即便如此,隐患还没有彻底解决:“王上,新附军那边是不是要有所提防。”

    “提防?”郑克臧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曹仲英以下营官可能再回转清虏阵营?”这话问得有道理,对于曹仲英等人,清廷显然是恨之入骨的,既然没有回头的可能,他们也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郑藩一条道走到黑。“来人,去告诉曹将军,现今军中谣传纷纷,但孤对其依旧甚为信重,知道他必能妥善约束了新附军。”侍从领命退出,郑克臧看了看面前的众将。“诸卿,此战甚为关键,清虏当用全力,我军虽有退路,但稍有差池也是万劫不复的境地,故此,卿等松懈不得,且去约束部队吧。”

    “臣等明白。”几名统制俯首领命而去。

    郑克臧慢慢走出军帐,看着yīn云密布的天空,摇了摇头:“风雨yù来啊!”

367.湖广催命

    讷尔图之所以姗姗来迟,是因为清军镇南大营在汉水钟祥段圣台、曹家台、老爷台、马家台、范家台、东台一线渡河时遭到了郑军水师的突袭。/当然,突袭的说法只不过是一种事后的掩饰。事实上清军早就知道在兴隆庙以东的汉水上有郑军舰队出没,只是自讷尔图以下,没有一名清军将领会想到对方水师统率会如此大胆,仅以分兵控制沿线江面后仅余的十余条红单船就敢向钟祥方面进军。结果清军虽然在汉水两岸都放出了jǐng戒的骑哨,但却无法让已经行到汉水zhōng yāng的渡船在第一时间内躲避郑军的炮火。

    最终,清军湖广督标水师营最后七八条运输船连同船上的清军、物资全部损失在汉水之上,而且郑军还利用长炮对两岸清军实施远距离轰击,造成清军更大范围的混乱。后来还是巴麟调来红夷大炮对江面做覆盖式轰击,这才驱走了郑军,但行程就此延误了下来。

    不过行程虽然被延误了,但清军大队最终还是渡过了汉水,并在前锋与荆州守军会师后第三天,讷尔图率领四万多主力便开到了荆州城下,此时清军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了七万出头,足足是郑军的两倍还多。

    既然己方具有压倒xìng的兵力优势,且有川中的军粮供应,接连吃瘪的讷尔图便恢复了信心,决定一举击溃郑军,为此,他亲率各级将领到郑军的防线前仔细观察。不过,这么一看,镇南大营的满汉军官便有些挠头了。

    在清军将官面前首当其冲是一条断断续续的壕堑,几乎环绕了整个郑军营地,其中连接的地方并非是郑军没有人力将其掘断,明显是为了郑军自己出兵需要才留下的,清军虽然也能利用其进攻,但在通道的尽头却是用青砖以及某种大石料构筑的样式古怪的城门状门塞。至于壕堑本身则因为之前的降雨和地下水看不清具体的深浅,但一丈以上的宽度显然不是人马一跃就能跨过去的。

    过了壕堑,又是差不多一丈的地方是一道土墙,应该就是用挖掘壕堑取出来的泥土累积成的,从土墙外面既有包砖又有木料中看得出,这道土墙很明显有草就的味道,只不过包砖和木墙上都涂刷了一层厚厚的灰sè泥浆,应该就是郑军所谓的水泥。

    土墙每隔十余丈便有一处样式古怪的马面,凸出的马面直临壕堑边上,上面三面有垛,显然都是shè界,可以轻而易举的封锁壕堑及两段凹进去的空间。马面上隐隐约约看得出有大炮的存在,另外郑军那种打得很远的鸟铳肯定也会布置在上面。

    土墙虽然看不清宽度,若干马面之间的土墙之后还有用木头搭建的高脚哨位,这哨位不但在平rì里能观察远处清军的动向,一旦开战还是居高临下进行shè击的最好位置,同时由于其下部只有几根木料支撑,因此错非炮弹直接命中上部或是摧毁了支柱,才有可能破坏哨所,但以当下的炮击jīng度而言,基本上只能靠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运气了。

    土墙以内隐隐约约还有一道城垣,虽然看不清楚,但可以大致推测应该和外围差不多,为此当即有人评价道:“海逆还真有本事,这么大工程就这么着建起来了。”

    这话虽然听起来是在评价郑军建筑的速度,但听话听音,内中的意思大家伙都是明白的,自然是在暗指荆州军畏敌如虎,坐视郑军好整以暇的进行土建,只不过说话的人畏惧沙纳海的身份不敢直接点明,才说得如此云遮雾罩。

    绿营武官或许不敢说得太明白,但来自京旗和西安旗营的八旗武官们却嚷嚷开了:“好家伙,这等跟座小城差不多了,要啃下来得要多少条命来填呢,这种仗别让爷爷来打,沙纳海?荆州将军?呸!老子见了啐他一脸麻花。”

    “这事不好办呢。”讷尔图也有些埋怨沙纳海,但沙纳海解释的也有道理,当初他才万三兵马,真要是出击了,万一是郑军的诱敌之计,荆州还要不要了,因此也不能说沙纳海就错了,更何况沙纳海是军中宿将,什么巴麟、阿南达,给老将军提马靴都不够格,他也无权对其处置,只好回到大营里跟一众部将们发牢sāo。“硬夺海逆营寨不是不行,但伤亡是少不了的,你们倒是议议,本军是否该强攻。”

    对于讷尔图的问题,满洲镶红旗副都统阿南达想了想提议道:“据探马查报,海逆在沔阳有一支偏师,在监利也有一部,不如舍了当前的郑军主力,先取两地如何。”

    “不妥,不妥,”荆州右翼副都统巴尔达极力反对。“海逆如今运粮全赖长江航运,丢了沔阳一线根本与之无损,同理,监利是否易手也无足轻重,一旦朝廷大军出击,海逆完全可以利用水路撤出,若是用到荆州反而更加不妙。”

    “下官也是这个意思。”荆州左翼副都统佟桂力撑着同侪。“而且下官还以为,虽然朝廷大军兵力占优,可是一旦分别攻打沔阳、监利,少不得要各调万余兵马吧,如此再加上分守荆州的兵力,官军对海逆的兵力优势就不存在了。”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难不成只能跟海逆在这边比耐心,看谁先撑不下去吗?”萨哈查因为督率督标水师营吃了败仗,自觉出了大丑,因此一直希望有机会洗雪前耻,所以听到荆州方面的说词顿时勃然大怒。“这还是咱们大清臣子吗?”

    “放肆!”尽管萨哈查是一等大内侍卫,但在场的哪个不是满洲贵胄,哪个没有上奏折、题本的权力,因此这番揭面皮的话一出,立刻引得沙纳海脸sè大变。“在场的都是二品以上,你一个小小的一等侍卫竟然敢攻讦上官,难道是持宠而娇嘛!”若不是如今做主的是平郡王、镇南大将军,沙纳海一定命令将萨哈查拖下去执行军法了。“还不退下。”

    萨哈查面sè一厉,正待反驳,却看见佟桂那张冷笑的脸,他心中顿时一激灵,他想起来了,佟桂不但是佟氏一门,而且同样是大内一等侍卫出身,推而广之,在场的贵胄们的确不是自己一个一等虾可以随便指责的。

    于是萨哈查铁青着脸向面无表情的讷尔图以及杀气腾腾的沙纳海一千:“喳!”

    吃了鳖的萨哈查不甘心的退到了一边,内阁学士、兵部左侍郎朱都纳却捻着胡子开口道:“本官刚刚查看海逆军寨的时候似乎发现其靠江一面防线好像有些单薄,是不是可以直击此段,以切断海逆与江上联系。”

    “这怕是正中了海逆的圈套。”沙纳海亲自解说道。“海逆在江中驻有一队红单船,虽然数目时常变化,但却可以辅助防御,若是我军误以为此处防守单薄,一意进攻的话,到时候就会陷入海逆水陆夹攻的境地。”

    “说来说去,还是只有正面强攻一途喽。”西安副都统巴麟揉了揉手腕。“也好,下官正准备让海逆也尝尝咱们大炮的威力。”巴麟说得豪迈之极,但事实上清军所装备的武成永固大将军炮虽然有郑军四寸炮的口径,但却只能发shè十斤重的铁弹,威力远不及郑军师属三寸炮,而口径三寸半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更是只能发shè七、八斤重的炮弹,与郑军广泛配属在旅、团两级的两寸炮的威力相差无几。“不过蒙古马队可就废了。”

    “大将军,”巴麟的自我吹嘘惹恼了几名蒙古贵族,他们纷纷起来指责巴麟的狂妄,声称自己可以为战役提供更多的贡献,正当讷尔图被蒙古人搅得头晕脑胀的时候,一名亲卫滚了进来。“京中来了钦差,皇上有旨意到。”

    讷尔图一惊,急忙起身带着一众满蒙汉佐僚出帐相迎,只见朱都纳的老熟人,同为内阁学士的西拉手持圣旨站在外间,众人不敢怠慢,立刻跪倒在地。讷尔图上前问安,西拉回以圣躬安,然后众人三呼万岁,这才把西拉请进帐中。

    进入帐中,西拉先是在香案前诵读了康熙圣旨,圣旨中康熙把讷尔图、沙纳海两人痛骂一顿,斥责他们劳师靡帑,徒耗国力。一阵臭骂让为首的两人吓得汗流浃背,等到诏书内容转到督促两人加速用兵之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等到明面上的诏书诵读完了,西拉屏退众人,这才把康熙的另一道旨意告之两人:“皇上已经调遣徐州大营四万兵马增援湖广,如今大军已到了南阳,不rì将从襄阳一线南下。”

    “四万大军。”讷尔图和沙纳海对视一眼,心中既有欢喜又深觉压力,好半天后,讷尔图向西拉保证道。“请西大人回京禀告皇上,奴才等一定不负皇上重托。”

    “王爷且放心,这点心思,下官回到京里,一定会向皇上禀明的。”宣读完了圣旨,西拉就是一名普通臣子,自然不敢在铁帽子王面前托大。“不过,如今郑逆便在荆州城下,其子尚未成年,若是能一举将其枭首,则天下大事可定,王爷是宗室,沙大人也是国族重臣,这个机会千万不能错失了。”

    讷尔图拍着胸膛保证道:“西大人放心,本王明rì就点兵攻砦!”

368.湖广初战

    当然,去死的肯定不是总数只有七千多人的满蒙汉二十四旗旗军和五千多不善攻坚的蒙古骑军,至于来自豫鄂山陕川的绿营兵的损耗才不在一干满洲贵胄的眼里呢。

    不过炮灰也有炮灰的用处,不能漫无目的的折损了,因此如何攻打郑军的营寨就成了问题。一般而言,围城作战必然先填平外围的壕堑,但这么一来在冲击郑军土墙和马面之前必然要损失相当数量的蚁附。当然利用骑军的机动xìng来快速填埋也是一个办法,可是没有必要谁又会拿骑兵这种高级兵种来浪费的。

    此外由于郑军砦墙的独特xìng,清军还可以选择从郑方特意留出的几处道口进攻,但郑军绝不会好意的为清军进攻提供方便---郑军虽然也需要这些通道出击,但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这些通道的用处多半应该是陷阱---所以由此推断便可以想象出,清军在冲击这些通道的时候将会付出如何的代价。

    权衡再三,反正自己手中的炮灰够多,反正下一波援军也马上就会赶到,实际主持军务的沙纳海还是决定先对几处通道进行攻击,说起来也是,不真正试探一下,谁知道那里真的是陷阱亦或者是虚张声势的坦途。

    清康熙三十六年六月十七rì卯初,在初夏早白的天际下,清军大营鸣炮开门,数万清军鱼贯出阵,很快在郑军的怪城外排好了阵形。是时,风轻云淡,夏rì毒辣的rì头尚未升起,排列在无数面旗帜下的清军阵容整齐,远远望去煞气直冲云霄。

    随着几名传令的骑兵在大阵中穿行,几个小方阵脱离了主队。与此同时,西安旗军火器营的武成永固大将军炮炮队和神威无敌大将军炮队也分别进入了自己的shè击阵位,来自各省清军自造的各式火炮也摆放了一地,然后根据命令,轰隆隆的乱放一气,硝烟顿时弥散在空气中,遮蔽了进攻方的视线。

    炮声虽然激烈,但效果却十分稀少,由于清军绿营拥有的省造火炮根本不如八旗兵装备的局造和御造火炮,因此实施shè击的清军炮手根本不敢填满了火药,且绿营的火药还是老式的粉状火药,所以炮弹最远的也不过打在郑军挖出的壕堑里,激起一阵水柱罢了,根本连土墙和郑军马面都没有摸到边。

    等确认了实情,沙纳海颇为恼火的命令各省炮队前推。结果这些绿营炮兵还在努力的推动沉重的火炮前进,郑军反击的炮火便到了。郑军一个师原本有九位二寸炮和九位三寸炮,但沙头市这边五个师在出战前都按照新体制增加了团属炮队,也就是说如今清军当面共有九十位二寸炮和四十五位三寸炮。虽然要顾及整条防线,没有集中布置,但从几处通道相邻的马面上斜shè出的七斤炮弹和二十斤炮弹还是把正在前行的清军炮兵砸得哇哇叫。

    “就是现在。”赤膊上阵的巴麟看到郑军火力被绿营炮队吸引,当下大吼一声。“开炮!”

    集中开火的西安旗军炮队立刻在郑军阵地上打出一阵金属风暴。当然,这个时代只能是概率shè击,因此直接命中马面的并没有多少,而即便那些偶尔落在了马面上炮弹也被清军未曾发现的防弹短墙给抵消了大半威力,只有个别倒霉的郑军炮队才出现了人炮损失。

    看到郑军那边火光四溅、弹如雨下,被抽中成为敢死队的若干绿营营头开始缓缓出动了。这几个奔向通道的清军一概都分为三阵,前阵是白兵、中阵是鸟铳手、最后是弓箭手,看起来队伍严重,但随着距离面前那座“】—【”的门楼,队伍开始变形了。

    事实上郑军设置的门塞共分前后两层,以高耸的混凝土门楣为界,前一列斜斜指向水壕的是大半个人高的矮墙,后一列反向斜置的是一面较前面矮墙高出近半的高墙,至于充当大门的则是一根刚刚砍下了的合抱大树。

    眼看到就要靠近了,毗邻的马面也被门塞挡住了shè界,于是清军一声呐喊直冲了上来。就在这个时候,两道门墙上突然冒出了无数的人头,与此同时还有他们手中闪着寒气的武器。

    “啊!”绿旗兵还来不及发出惊悚的呼声,只见一片硝烟腾起,双倍齐shè一下子就把清军队伍前列最勇敢的白兵打倒了在地。

    排在前面侥幸生还的清军肝胆yù裂,但后面上冲的将其一推,结果不少人就一脚高一脚低的踩到了阵亡的同袍身以及飙shè的鲜血形成的池塘中。于是滑倒的滑倒、绊倒的绊倒,队形一阵大乱,唬得几名千把声嘶力竭在那叫嚷着。

    还没等清军从混乱中恢复过来,门墙上的郑军cāo起从后排接过的步铳又是齐齐一击,再度扫平了最前列的清军。说实在的,三、五十人的伤亡对一个至少五百人的营头而言其实只能算是九牛一毛,可是看着平素最骁勇的战士倒在自己身边,其余清军顿时胆怯起来,攘挟着各自主官拔腿往后逃去。当然,两通排铳就能击退的清军营头并不是主流,这不,在另外几道门塞前,忍受住了最初的损失后,清军的鸟铳手和弓箭手开始跟郑军对shè起来,于是,郑军这边也出现了不小的损失。

    “杀!杀光这些海逆。”趁着郑军的步铳被压制,清军呼啸着扑向最前面的矮墙以及只有大木为障的塞门。“快,爬上去,夺下此门,大人立赏白银百两。”

    矮墙只有大半人高,但绝不是轻易可爬的,用力支撑着身体往上攀爬的清军只觉得胸膛上一痛,顿时仰面倒了下来,却是墙后的郑军用枪刺再向他们打招呼。由于前冲的清军白兵挡住了鸟铳手的shè界,而吊shè的弓箭手又怕误伤了突前的同侪,于是因为上爬而无力招架的清兵们便成了投火的飞蛾,在郑军一刺一拔中逐一倒地。

    那些冲向大树充当门闩的清军,等冲近了才发现这根来不及修剪的大木的位置有些特别。横在腰间位置的大木让清军有三种选择,第一是从下面爬进去,第二是想办法从树木上翻过去,再有就是砍断了大木。不过爬进去也好翻过去也罢,都要直面郑军白兵的砍杀。至于砍断大木,个别清军倒是试了一下,可手中的腰刀没砍两下便起卷了。

    愣在大木前的清军还在不知所措,在矮墙边已经回过神来的清军开始了用长枪跟郑军对刺。这个时候,从高墙后大力抛过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这些冒着硝烟的黑家伙落在清军大队中,瞬间引爆,顿时炸倒了大批清军,就连后列的鸟铳手和弓箭手也受到了殃及。趁着清军灰头土脸,高墙后的郑军又是一排密集的齐shè,立刻在极近的距离内打得清军鬼哭狼嚎。留下一地尸体的清军,于是再也支撑不下去了,轰然一声,向来路逃去。

    “斩!”虽然讷尔图和沙纳海的本意是试探郑军的虚实,但前锋失利未免挫伤士气,为此沙纳海毫不客气的举起了屠刀。“光州营自游击以下全营官弁一律枭首示众,(河标)怀河营都司、漕标左营都司、(湖北)安陆营守备等员,也一并传首三军。”沙纳海杀气腾腾的命令道。“告诉各营将弁,这就是无令而退的下场!”几只“鸡”拿去吓“猴子”了,但这几个营的残兵败将却要好好收拾,以免将失败的言论散播到其他部队,为此沙纳海又下一道命令:“将上述四营余部编入军标,另设一营,就地整顿。”

    等沙纳海发布完命令,阿南达出列进言道:“王爷、沙大人,刚刚硝烟浓密,后方看得不清楚,不知道这是如何败的,还得使人问清楚了海逆虚实才好。”

    “正是此理。”沙纳海点点头,派了几名戈什哈去问幸存的千把总,由于血淋淋的人头还摆在眼前,侥幸逃生的千把总们自是问什么说什么,就这样很快就把真相呈于一众达官贵人的面前。“战事的经过,各位大人都知道了,且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众满洲亲贵还没有说话,南阳镇总兵徐定疆便踏前一步,他手下的光州营出了大纰漏,他自然要略作表示的:“这次是猝不及防,以下官之见,海逆在通道的防守并不强,所谓大木阻门也好解决,下一次多带些斧头过去便成了,还请大帅将攻敌任务交给南阳镇,下官一定亲率部众洗雪前耻。”

    “徐大人这话,下官不同意。”湖北郧阳镇总兵高至诚大声反对着。“海逆在通道的防御看起来很弱,但未必不是故意示弱,若是我军一意争夺通道,势必限制了用兵数量,海逆完全可以集中力量用于少数通道的争夺。”

    高至诚的话不无道理,若是一味纠结于争夺门塞,那清军兵力上的优势就发挥不出来了,须知道时间的优势是在郑军这边,一旦天气再热几分,不但京旗和蒙古骑兵受不了,就连直隶、陕山等地的绿营也很难跟习惯酷热的南兵较量。

369.湖广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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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麟这话也有道理,排队枪毙时代的火炮和火枪只有集中起来才有效果,若是分散了,那就跟年节时点的花炮没有两样,最多就是听一个响罢了,而唯一能压制郑军炮火的西安火器营拢总只有三十二位两型火炮,散在几处通道前已经不敷足用了,逞论一字排开。

    沙纳海犹豫起来,说起来他是军中宿将不差,但他的经验里并没有大规模使用火器这一项,更没有在东北跟鄂罗斯人交手的经验,因此一时间没了章法。

    沙纳海这样的老将都无法决断是该继续争夺几处通道还是该全面进攻,更不要说一直窝在京里享福的讷尔图了,只见这位团团面面的王爷使劲拧着眉头,但半天嘴里憋不出一个字来的怪相,真是说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了。

    这个时候解围的人终于出现了,佟桂站出来说道:“王爷,以奴才所见,高镇、徐镇都所言不差,既然官军兵力有余,何不兼而有之,以旗营火器营支援夺取各处通道,以绿营所有火炮支援绿营各镇、协、营填埋水壕。”

    沙纳海不由得点了点头,佟桂说得一点不错,无论是攻击通道还是填埋水壕,两者都可以牵制郑军的注意力,而且无论哪一方得手了,对他来说都是不错的结果,即便失败了,那消耗的也是绿旗兵与整个大局无损。

    主意既定,沙纳海当即跟讷尔图耳语两句,然后正式下令道:“以南阳镇攻夺郑军门塞,川北镇、湖广提标、大名镇、郧阳镇各差将士填埋水壕,山西捕盗营、抚标右营、湖广军标、河南抚标左营等部可为后备。”

    听得沙纳海的命令,各镇、各营将官轰然应命,但若是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有的人脸上写着轻松写意、有人脸sè凝重、有人微微叹息、有人双眼露出嗜血的jīng芒??????

    西安旗营火器营的大炮打响了,经过调整炮击阵位之后,位于南阳镇当面的六条主攻通道遭到了清军的猛烈轰击,虽然清军的shè击速度可以用奇慢来形容,但在两柱香的炮击中,瞎猫碰到死老鼠的情况并非没有发生。这不,被清军称为“东二口子”的通道左侧高墙便被一枚十斤炮弹打垮了半面;另一处“西一口子”的拦门大木也被一炮轰断。

    郑军相邻马面堡上的火炮也试图进行反击,但是为了支援整条防线,郑军的炮兵相对分散,因此并没有能压制清军的炮击,所以打了一阵子,便自动的停了下来。

    此时清军的火炮因为散热的需要停了下来,南阳镇便从硝烟里钻了出来。全力一搏的徐定疆以荆子关协左右营攻西路二口,以信阳协左右营攻中路二口,又以卢氏营、汝宁营、邓新营、新野营攻东路二口,以镇标左右营、固始营、襄城城守营为第二梯队。

    正当凶神恶煞的豫省绿营直扑诸口的时候,郑军的后方哨楼纷纷发出jǐng告,在大部分战线上都出现了清军的身影。这些一个个背着各式各样的麻袋、布袋,以低头冲刺的速度直扑水壕而来,大有一举填平障碍的架势。

    看到清军大举逼近,在土墙后避炮的郑军纷纷站起身来,迎击的排铳顿时响成了一片。

    但一众清军在各自官长严令下,根本不顾同袍的伤亡,顶着炙热的铳弹顽强前进,直到把身上的负载物丢入水塘后才转身向后逃去。

    此时,马面上的郑军火炮开始扫荡这些蚁附,成串的霰弹、链弹将整个战线变成一片修罗场,个别的实心弹还打出了跳弹的效果,在某条斜线上造成惊人的杀伤。不过,郑军有火炮,清军也有火炮。趁着郑军炮兵的注意力集中在填埋水壕的步甲上,清军炮手偷偷将各种红夷炮、大将军炮、盏口炮前移过来,随即冲着突在土墙前面的马面堡shè击着。

    “这TMD恶心人。”清军的炮弹因为装药不一,因此有的打在了水壕里,激起一阵浪花,有的打在混凝土相铆成的外壁上,震落了几片水泥涂层,但正是这大多数无效的shè击迫使郑军不得不把视线重新转移过去。“给我先把这群王八蛋给轰了!”

    郑军炮火一转移,清军炮兵就受不了,虽然命中率同样不高,但在两个扇面的夹击下,胆大的还拖住火炮往回跑,胆小的就直接丢下火炮向后逃去,为他们狼狈逃窜配音的则是某些火药堆被命中后发出的巨大爆炸声。

    填埋水壕的清军在如雨的弹丸下哀嚎逃窜,但一众异族主子们却还觉得他们不够拼命:“看起来各镇绿营怕是都有些敷衍呢。”

    “这是自然,想来各镇有些委屈。”巴尔虎如此回应着朱都纳的话,同时向沙纳海建言道。“副帅,用绿营兵来填壕沟尚未颇大,也浪费的很,荆州城里可有十万民人,是不是?”

    虽然康熙所谓的满汉一体只不过是粉饰、虽然只要不在题本中写明驱民为蚁附就不会遭到好名的康熙责怪,但沙纳海还是拒绝了巴尔虎的建议,当然他不是悲天悯人也不是优柔寡断,而是另有考量:“胡闹,你可知城内有多少湖广绿营的眷属,驱他们上阵,岂不是要当场逼反了湖广绿营,想一想武昌之失吧。”

    湖广绿营共有勋阳、宜昌两镇以及沙纳海直属的军标、抚标和总督噶尔图麾下的督标等部,虽然不是所有人的家眷都在荆州,但至少有相当一部分中下级官兵的家庭位于荆州城内,此时此刻,沙纳海可不想激起占到总兵力七分之一的湖广绿旗兵的怒火。

    尽管遭到沙纳海的否定,但巴尔虎却没有善罢甘休,他转而向讷尔图进言道:“不动荆州城内民人,那至少也得把在监利叛乱的宜昌镇总兵曹仲英以下眷属统统拘来吧。”

    讷尔图正想显示自己的存在敢,一听当即应诺:“理当如此,你且去cāo办。”

    看着巴尔虎兴高采烈的背影,沙纳海撇了撇嘴,没有多说什么,手中的千里镜仅直转向还在激烈交战的战场。只见几处通道口,郑军设置的阻拦大木已经被南阳镇的刀斧手给砍断,但搁倒在地面上的断木一头还插在闩孔里,形成了“V”的阻拦结构。而还准备继续砍伐的清军被塞门后成排的郑军逐一打倒,光尸体就形成了新的阻碍。至于矮墙边的争夺还在继续,但是借着后方那道高墙上的火力,郑军继续得以压制清军的行动。

    “谁让你回来的。”看着被亲兵双手反押在地的妻弟,徐定疆突然吼了起来。“给我滚回去,宁可死在海逆手里,别让我亲手杀了你!”

    “姐夫、总镇,实在是攻不上去啊!”身为卢氏营都司的蒙胜一把掀开押着自己的两个亲兵,顺手撕开自己的衣甲,露出肋下被枪刺擦过的伤口。“那道墙,弟兄们为了爬上那道墙,被火铳打死、被震天雷炸死、被海逆的铳矛刺死,汝宁营王守备也战死了,姐夫,再打下去,南阳镇就彻底打光了。”

    “都是朝廷的兵,我有什么心疼的。”徐定疆低下头凑在妻弟的耳边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想不死,但你不去死,姐夫我就得死。”看着蒙胜猛然收缩的瞳孔,徐定疆仰身而立,顺手拔出宝剑,一剑捅入蒙胜的心脏。“卢氏营都司蒙胜无令擅自潜逃,又传播失利消息,动摇军心,现今本官亲自处死!”拔出血淋淋的宝剑,徐定疆咬牙切齿的向左右命令道。“卢氏营都司蒙胜、汝宁营守备王定保力战而亡,可谓军中表率,着镇标左营接替卢氏营和汝宁营继续进攻,定要夺得海逆门户!”

    在前赴后继中清军用人命填补终于夺得了第一道矮墙,随即投入了对高墙下那道小门的进攻。但这一战果对夺取门塞其实并无进益,突破了或根本没有突破大木阻塞的清军在前进中不是遭到排铳齐shè,就是陷入了郑军的枪林,死伤枕集却进展不大。

    求援、叫苦的报告陆续传达了沙纳海耳里,此时天上的rì头也愈发的毒辣起来,看到清军已经士气尽堕,沙纳海只得命令道:“鸣金收兵!”

    咣咣咣的铜锣声终于响了起来,看着撒腿回逃的部下,徐定疆居然腿一软,虽然他掩饰成站久了,血脉不通,但是身边一众亲信都看得出他内心的惶恐,但无论如何来说,这一关是过去了,已经无力再战的南阳镇终于靠着搏命得到了后撤休整的机会??????

    清军可以撤退,但郑军这边却不行:“命令预备队出城检视,我军轻重伤患送往公安医治,我军阵亡将士尸首焚化后由水师运往南京,交兵部送还各乡。至于清虏伤患和尸首,收缴衣甲兵械,然后运到中线,通知清虏来接收。”

    “王上这?”

    “伤者不救,就堕了军心,救回去,若不妥善医治,也会伤了士气,还能浪费清虏军粮,这一举数得的好事为什么不做。”郑克臧冷笑的说道。“另外通知各部换防并增补弹药,各处门塞也要加紧修补??????”

370.湖广定计(求票,求票,真是太可怕了)

    郑克臧的命令下达不久,大约四千名新附军便从六处主要作战的通道涌出,虽然这些新附军当中有差不多半数是打过几仗的湖北绿营,但是看到门塞处脑浆涂地、血成浅潭的惨状,一个个都脸sè极差。再等到受命剥除尸体上的衣甲,并把完整的、不完整的尸体搬上板车之时,更有许多面无人sè的前乡勇在一边大吐特吐起来。

    新附军忙活的时候,郑军也没闲着,一些后方赶制出来的拒马被各个马面堡上竖起吊杆吊放在马面间“凹”型的空地上,而受损的门塞处也或是竖起了几道拒马,倒塌的矮墙、高墙也用混凝土块和水泥在做着修补。

    郑军这边热火朝天的干着,清军也没有闲着,各处营头的伤亡数字也已经统计出来了。

    “川北镇战殪千总以下二百四十一员、湖广提标战殪守备以下三百八十七员、大名镇损失二百二十五员、郧阳镇报损一百九十二员、河标战殪三百另七员、漕标战殪三百三十四员、曹州镇损失一百一十员,南阳镇战殪一千四百二十九员。”以上的数字实际上是包括遗弃在前线的重伤员的,至于轻伤者都已经跑了回来。“各镇、营另报损失红夷炮七位、大将军炮两位、大发贡十二位、大佛郎机炮四位。”

    短短一个上午,两次出击就丢了三千多人,几乎相当于全部军力的半成,南阳一镇死伤过半元气大伤,河标、漕标出战的营头彻底残废了,可这么惨重的伤亡换来的收获是什么呢?不过是填埋了几段护城河,还没有彻底填死,至于反复争夺的门塞更是无一处落到清军手中,因此这个伤亡数字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失声。

    “下官无能,丧师辱国。”冷场了半天,徐定疆出列跪倒。“还请大帅重处。”

    讷尔图看了看身边眼观鼻鼻观心的沙纳海,再看看故作憔悴的徐定疆,心中腻味的不得了,但此刻他却不好不发声:“徐总兵不必如此,输赢乃兵家常事,况且海逆以地利侥幸取胜,却非是尔等不尽心竭力。”

    说到这,讷尔图摆了摆手:“起来吧,南阳镇且与(河标)怀河营、漕标左营暂退荆州城内休整,本王另准尔等在城内就地招兵,以补不足。”

    徐定疆长出了一口气,当即赌咒发誓道:“王爷宽宏,下官感佩涕零??????”

    徐定疆退回行列之中,军议继续进行,就听讷尔图问道:“海逆铳炮犀利,门塞处更是陷阱,不知道诸位大人可有破敌之良法?”

    “王爷。”湖北郧阳镇在上午的进攻中也损失了小两百号人马,但总兵高至诚却坚持认为比起争夺门塞来,这点损失是可以接受的。“以卑职浅见,海逆铳炮虽利,但各处蚁附的伤亡却不甚太大,可见其无法驱逐我散兵,因此继续填埋水障,趟开更多通道才是上策。”

    大名镇总兵聂勇镜也身有同感,但他的建议显然更进了一步:“王爷,卑职以为或可以漏夜实施填埋,想来夜间海逆铳炮的准头将远不如白rì犀利,如此可以少死人多办事。”

    聂勇镜说这话时显然是没有考虑过绿营中有没有夜盲症的问题,说起来还真可怜,绿营兵丁作为国家军队的一员,其普遍的体质并不比普通老百姓好多少,也只有少数标营营兵因为要做门面,情况才稍微好一点。

    聂勇镜既然想不到,沙纳海和讷尔图更是不会想到,于是这个提议自然被两人接受了。

    不过还没等沙纳海布置夜晚填土的任务,一名四品衔的武巡捕匆匆走进来跪报道:“启禀大帅,海逆在营外树了两面旗幡??????”

    讷尔图和沙纳海快步走向营中望台,等他们上到顶层,一众副都统、总兵来到二层,所有人放眼望去,就见两面白sè的旗幡迎风而立,一面上书“敬请回收阵亡者遗骸”、一面上书“此为伤者所在”,在这两面惨白的旗幡之下,还有些没有改换袍服的新附军在忙碌的从板车上搬下大批的伤员和尸块。

    沙纳海一见此景,顿时浑身发寒,下意识的呻吟道:“这是海逆在乱我军心!”

    沙纳海的话引起了某群人的误解,只见站在讷尔图身后的一位蒙古郡王大声言道:“平郡王,就让我等出击斩杀了这干南蛮子吧。”

    “不可,”听到这话的几名总兵有志一心的出言劝住着,其中川北镇总兵季铜还爬上顶层向讷尔图恳请道。“王爷千万不可出兵啊。”

    说话的蒙古郡王指了指新附军的身影指责道:“你难道想跟他们一样投降那群南蛮子。”

    季铜下意识的倒退半步,然后用无辜的眼神看向沙纳海,沙纳海轻咳一声:“鄂托克左翼郡王言重了,季总兵乃是汉军正白旗出身,如何会附逆呢,至于其他几位总兵也是大清的忠臣,此番进言也必是出于公心。”

    讷尔图也回过神来了,双眼冲着这位只知道使用蛮勇的蒙古郡王扫了扫,心说就这等水平,怪不得大元朝被汉人赶出了中原呢。

    不过腹诽归腹诽,但一方面是奴才,一方面是盟友,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于是他当即冲着季铜喝到:“谁让你上来的,滚下去!”

    讷尔图的呵斥让兴头上遭了一捧冷水的一众蒙古王公脸sè好看了许多,以至于他们忽视了脸涨得跟猪肝一样,小心翼翼倒退下楼的季铜。

    安抚了蒙古王公,但问题总要直面,因此讷尔图问道:“沙大人,你看这事?”

    沙纳海思索了一会,慢慢说道:“海逆已经把死伤送来了,拒之门外总失了军心,让南阳镇把人都接回来,伤兵同样送往荆州医治,至于亡者,赶快找地埋了,不然必有疫病。”

    南阳镇的败兵被重新驱赶出来收拾局面,尽管一众人等颇有怨言,但谁让他们是失败者呢,再说了,伤者中可能就有自己的兄弟袍泽,更不要说其他几个营头都虎视眈眈的看着,容不得他们在当中油jiān耍滑。

    好不容易将伤者收拢了,也辛辛苦苦将死者埋葬了,但剩下来的时间就不用打仗了。虽然不是亲眼看到血淋淋的一幕,但绘声绘sè的传言还是让数量众多的绿营兵们胆战心惊。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沙纳海并没有在晚间立刻执行夜袭计划,倒让双方都安心渡过了这开战第一天令人悸动不安的夜晚。

    既然要执行夜袭,所以第二天一早清军也没有发动进攻,几个营头都到了远处取土,大量的布袋、草袋也从襄阳、荆州调集过来,很快便在营内堆积如山起来。此外,清军还伐木取材,赶制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忙忙碌碌的,又是一天没有发动进攻。

    清军既然不攻,郑军自然也好整以暇的休整、轮换。由于郑军的防线是围绕整个沙头市建立的,因此换到后方的将士还可以住在民房里、睡在熏烫过的木床上,吃着热汤、热饭,士气当然十分高涨。同时利用清军整修攻城器械的机会,随军的铁匠、木匠还赶制了相当的器械,从尸体上扒下的兵甲也得到了利用,至于清军衣物也经清洗、烫晒改制成了绑带。

    第三天一早,清军还是没有进攻,若不是没有观察到清军分兵的情况,郑军上下还以为当面之敌已经转向监利、沔阳了,但这种不战的情况开始使得部分高级将领出现了担忧和焦虑的现象,知情的他们生怕清军已经察觉了东线的异状。

    虽然崔平就站在郑克臧身边,但武卫军第一师统制蔡启安还是忍不住提议道:“王上,是不是该传令王总兵执行封侯方略了。”

    “那边倒还不急!”郑克臧并非是预知了康熙将调来不菲的后备兵力,而是想让讷尔图大军的锐气更多消耗一点才好动手来个一剑封喉。“倒是这边,清虏夜袭的可能越来越大了,一线可有了应对的措施。”

    “已经从公安一线调来了一批大竹,随军工匠已经赶制出相当数量的竹签,趁着清军两rì未来,一线各旅已经连夜派人在水障外围布下了。”回答郑克臧问题的是崔平,尽管他不清楚什么是封侯方略,但是王新化的名字落到耳里,还是给他了一点提示,既然东线有了动静,他身为郑克臧的幕僚,自然要辅弼郑克臧在西线做得更好,否则没了兵权再没了宠信,rì后只怕会两手空空。“另外各个马面堡也布置了竹制的简易抛石器,石头是抛不动的,但照明的草火球却可以打出七、八十步去,定可以发现清虏夜袭的身影。”

    郑克臧当然知道崔平想听什么,于是夸赞道:“卿这两个主意出的不错,若是真能因此重挫清虏,卿当居首功。”

    看着面上略有喜sè的崔平,郑克臧突然表情一凝:“清虏毕竟势大,若是不计伤亡还是迟早能填平水壕迫近墙垣的,所以要跟各师讲清楚,苦rì子在后面,省得一众骄兵悍将志得意满,吃了苦头不算,毁了孤的大事。”

    崔平和蔡启安浑身一颤,当即俯身道:“臣等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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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湖广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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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清军将领的战争经验还是很丰富的。这不,出击的清军并没有选择生理上较为jǐng觉的上半夜行动,而是在接近黎明时分悄然出营,前半程人人口中衔枚,缓步潜行,直到预估到已经快接近了水壕边的时候才发足狂奔起来。只是清军没有注意到郑军在收拾尸体的时候已经沿水障设置了一片隐蔽的竹签阵,结果在自身重量的作用下,还算锋利的竹签刺穿了清军士兵薄底的军鞋,造成了一阵嗡嗡的呼痛声及人体倒地的撞击声。

    声响震动了郑军在各处马面堡的哨兵,无数草火球被次第抛shè了出来,顿时照亮了若干区域。见到自己偷倒渣土的行为已经被发现,一不做二不休的清军干脆明火执仗起来,成百上千的下级官兵争先恐后的向水壕扑去。

    郑军的炮火很快响了起来,哨楼上的火铳也不断打了下去,但从马面堡上发出的草火球不是很快自然熄灭就是被清军用渣土淹没,因此在视界不良的情况下,郑军的shè击很多情况下都是盲目的,造成的损失也只有天知道。

    不过由于针对水壕行动的绿营兵们主要是玩玩百米冲击外加乱扔些杂物,并无暴力抗法的企图,因此据守土墙、马面堡、哨楼等处拼命向外shè击的郑军几乎没有任何的损失,只是在门塞处依旧发生了较为激烈的战斗。

    说起来也是因为天黑的缘故,预料到清军可能抹黑行动的郑军并没有在门塞前段矮墙边设置容易遭袭的守备兵,仅仅是在被打坏的大木门闩内外设置了交错布置的拒马以备减缓清军冲击速度,因此一众偷鸡摸狗的绿营兵很容易的就摸到了距离门塞极近的地方,并首次毫无损失的夺取了不设防的矮墙段。

    但是矮墙段易手之后,清军发现后端通往后端高墙的门是关着的,要是想破开必然会惊动守备的郑军,不得已清军只有回到门塞正面试图搬走铁索相连的沉重拒马。可还没摸哨的清军有所动作,渣土大队的行动就把发现了。

    郑军因为简易的抛石器的抛shè高度非常有限,所以没有在门塞两侧的高墙后布置,自是无法向门塞一线shè出照明用的草火球。但被惊动的郑军守备兵还是有所准备的向矮墙及门塞正面丢出了若干根火炬,飞旋的火炬只是照亮了极其有限的黑暗,不过足以让真相大白,于是密集的排铳便打了过去,给清军造成了极大的流血。

    清军既然是来摸门的自然是有所准备的,受到打击后不但用鸟铳进行还击,还有带来虎蹲炮这种近距离上的大杀器。当将炮身扬起超过六十度角的虎蹲炮打出一片废铜烂铁之后,郑军不得不迎来了当晚的第一批伤亡者。

    这个时候郑军后方支援部队已经开到,鉴于通道并不算十分宽阔,因此这支步队在拒马后的黑暗里排出了一个紧凑的三列阵,前排半蹲,中后排交错排列,平端的步铳直指火光跳跃。人头攒动的门塞入口处。

    “放!”随着领队官的一声低喝,三十杆火铳的铳口齐齐一跳,顿时打得正在斩砍重型拒马的清军一阵鬼哭狼嚎。“起立,装弹。”领队官继续命令着,此时从门塞外传来清军鸟铳噼里啪啦的shè击声,两名派在第一排的郑军当即颓然倒下,但领队官看也不看,只是下令道。“副(领)队,把人拖下去,装好了弹药,咱们再来!”

    步铳队隔着拒马跟清军交换着伤亡,被清军鸟铳和虎蹲炮暂时压制住的高墙守备则开始将一枚枚点燃的震天雷大力的抛向清军方向。在半空中爆炸的震天雷燃起的火焰照亮了夜空,四飞的弹片更是锄倒了一个个面目狰狞的绿营兵。

    清军伤亡惨重、清军还在进攻,不管是奉命填满水障的清军,还是yù图趁夜夺取门塞的清军,一个个发了疯似的狂乱着,在这场同胞相残的悲剧中为异族统治者矢志效命着。

    在付出极大的代价之后,攻击门塞的清军终于砍碎搬走了塞门外的拒马,冲了进来,隔着门内的拒马跟郑军白兵对刺着---郑克臧的意图是将郑军陆师及水师龙骧军都变成全火器部队,但是由于扩军太速,因此不但最初的几个老牌师没有完成既定的换装,甚至部分新编练的师中原本步队和白兵队的比例还发生了颠倒,好在为了配合一定会到来的换装,原本的刀盾兵都换成了长矛兵,所以在对刺中,各处郑军丝毫不落下风。

    清军一时在门塞处得手不了,但在各处水障前却取得了极大的成功。由于郑军水壕的宽度只是在一丈至一丈半之间,再加上清军在前一次白rì填埋中已经取得一定进展,因此在利用黑夜的掩护顶住了郑军的shè击后,清军已经趋于完成填埋的任务。

    “大人,刚刚卑职跑到前面看过了。”气喘吁吁的亲兵向指挥行动的主官报告道。“已经基本上填住了。”主管还是不信,但亲兵赌咒发誓道。“大人,小的要是说谎,天亮你就砍了小的头,真的,再填下去,前面就山了。”

    随着各处都有类似的报告,出于安抚绿营军心的考虑,沙纳海终于下令收兵。

    当清脆的铜锣声响起的时候,无论是跑到一半还是重又靠近水障区的清军纷纷丢下身上的负重,以来时数倍的速度向回窜去,直把背影留在郑军炮口焰的余晖中。

    当然,与水障区的清军只要不是太过倒霉就可以撒丫子逃回去不同,门塞区的清军就没有这样的便利了。尽管郑军白兵被自己设置的拒马所阻挡,一时无法追击,但是从高墙上丢下的震天雷以及阵阵排铳还是让仓皇而逃的清军留下了更多的牺牲者。

    任务算是胜利完成了,可统计回营人数的时候,清军却笑不出来。郑军的shè击或许因为夜sè遮蔽而有失准头,然而清军各部还是至少丢下了三千兵马,其中或有当场被炮火打死的、或有负伤没有撤下来的、或有走错营头被他部兼并的,但也绝不乏趁夜溜走的逃兵。

    丢了手下的清军营头们或许闷闷不乐,但沙纳海和讷尔图却很满意,在他们看来,只用了七千人不到就破开了郑军外围屏障,还给予郑军一定杀伤,这个买卖还是很合算的,因此他们还连夜摆酒为出阵的绿营各部庆功,一时倒也提高了绿营兵的士气。

    沙纳海是老将,自然不会在庆功的时候忘记了大营的jǐng戒,这真要给郑军来个如法炮制他也丢人不是。但千算万算,他还是没有想到郑军的报复是如此的猛烈,正当清军大营中一部分清军吃得昏天黑地、一部分jǐng戒的绿旗兵馋的口水直流的时候,炮击发生了。

    郑克臧打开六处通道,运出十八位三寸炮大炮,在两里之外,一口气向清军连绵十余里的大营无差别的炮击了半刻钟。若要是白天,这两里的路程,蒙古马队分分钟钟就可以赶到,甚至不用马队仅是步军冲击也要了郑军炮队的好看。但这是晚上,而且是最黑暗的黎明时分,谁知道郑军是不是在外面埋伏了大队等着清军自投罗网,因此被打得鸡飞狗跳的清军只好躲在大营里苦熬,直到郑军安然无损的撤出。

    炮击严重挫伤了刚刚有所恢复的绿营士气,而第二天郑军再度送来的阵亡者和伤员更是让一众绿营兵出现了兔死狐悲的感受。不得已,沙纳海只得再休兵一rì,不过,就在当天,他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巴尔虎回来了。

    巴尔虎当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从荆州、宜昌、长阳、秭归等地抓来了三千多跟着曹仲英投郑的宜昌镇官兵的眷属。当清军压着这批哭哭啼啼的老弱妇孺出现在郑军战线前的时候,郑军都有些瞠目结舌,清军想干什么,驱使百姓蚁附吗?真是可恶之极。

    郑军们怒火冲天、战意倍增,但来自清军的大嗓门却使得主要充当辅助兵的新附军们肝胆yù裂,哭声内外合应,唬得郑军不得不抽调预备队监视新附军的行动。

    “利用妇孺,清虏太过卑鄙了。”面对郑克臧不动声sè的脸,有意无意露出万分痛苦表情的曹仲英如是说着。“请王上放心,臣等会把仇记在鞑虏的身上。”

    “卿等的忠心,孤是知道的。”若不是新附军的作用在于瓦解绿营兵的斗志,郑克臧根本不必要跟曹仲英说这么多。“但是清虏所为意在动摇本藩军心。”这也是一部分愿意,毕竟现今的郑军中不少是新附军转变的,其中不乏有北地士卒,以人推己,想必心里自然有yīn影。“所以孤不得视若无睹,因此,来人。”郑克臧命令道。“派出军使。”

    “什么!”沙纳海没有相当巴尔虎的作为会如此有效,有效到让他和讷尔图坐立不安。“海逆愿以同等被俘旗民换取这批逆属。”须知道郑军在常州一役抓了一万多京旗、在其他各处作战中也陆陆续续抓了好多旗兵、旗官,这些旗人现在多在石禄背石头,没死的也差不去了半条命,若是能将这批人换回来,不要说一换一,就是一换二、一换三、甚至一换十都会让沙纳海和讷尔图在旗人中获得极大的声誉。“王爷,你的意思呢??????”

372.湖广硬战

    换还是不还,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一如这个时代英圭黎那位“人类最伟大的戏剧天才”(注:这是马克思对威廉-莎士比亚的评价)UU小说那位复仇王子哈姆雷特的独白,沙纳海因为巴尔虎招来的麻烦而头痛yù裂、举棋不定。

    沙纳海呆若木鸡、但他上首那位面团团的大将军却没有他这般深思熟虑后的苦恼,只见一如被红布条挑逗的公牛一般,听完郑藩使者提出的建议,讷尔图便最快的语速拍板道:“换,为什么不换,马上就换!”

    一想到换人之后,失去亲友的满洲宗贵对自己感恩戴德的场景,讷尔图便飘飘yù仙。

    可他的美梦才刚开始,边上的朱都纳和阿南达就有志一同的叫嚷道。“(不可)不能换!”

    讷尔图以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两人,好半天才问道:“不能换,为什么?”

    阿南达冲着朱都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于是朱都纳便不顾郑藩使者还在场仅直说道:“王爷可要想清楚了,两下正在交兵,若是王爷不经请旨,便与逆匪私下议定了交换战俘,百官会怎么看王爷,朝廷会怎么看王爷。”

    讷尔图一开始还觉得朱都纳提出的反对理由有些小题大做,须知道,即便有个别不开眼的对自己进行弹劾,但大清的根基是满人,只要满人满意了,别说他此番出自公心,就算他真的跟郑家勾勾搭搭,他也根本不怕。

    但是,讷尔图很快咀嚼了朱都纳最后重复的那句话,不由得心惊肉跳。是的,换回了被俘的满人,自己是得到了赞誉,可是御座上的康熙会怎么想,是不是会认为自己有不臣的心思,否则怎么也说不通自己要僭越行事、市恩众人。

    还没等讷尔图从突如其来的恐惧中清醒过来,朱都纳又言道:“若说朝廷这边或是远虑,可这边还有近忧啊,若是叛乱之后海逆会庇护自身家人,那咱们还怎么控制绿营,王爷,满人才多少,汉人才多少,当初朝廷之所以能入主中华,可靠的是杀人如砍瓜呀。”

    讷尔图有些坐立不安了,可阿南达还觉得朱都纳说得不全面,于是补充道:“王爷,朱大人所言甚是,一旦换人势必动摇军心,另外,王爷以为说换人,海逆现在就能还得出的吗?”

    这话更是有道理,显然郑克臧是不可能未卜先知的把之前的俘虏都带着身边,所谓换人若是不假,也必然是一个缓兵之计,于是故作恍然大悟的讷尔图虚心的问道:“原来是哄咱们的,好大的胆子,把他轰出去,咱们不换了。”

    “不可!”边上的佟桂差一点跳了起来。“王爷,海逆来前已经大肆声张,所有人都知道海逆要跟王爷换人,若是没换成的话,传扬出去,京旗会怎么看,驻防八旗会怎么看!难道说朝廷是不要咱们满人了嘛!”

    讷尔图感觉自己快要晕倒了,这答应换人他要倒霉,不答应换人他也要倒霉,这真真让他有些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了。说来,这六月天本来就热,现在再加上虚火上升,顿时让这位太平王爷觉得气有些透不过来了。

    看到讷尔图有些摇摇yù坠的样子,再看看一脸看猴戏的郑军使者,沙纳海咬牙切齿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人可以换,但想来他身边也没带着,这样,本大人将这批逆眷现在就押往徐州并请旨朝廷,若是蒙得准许,就在淮河边换人吧!”

    郑藩使者自回去复命了,想来这个答案已经能满足郑克臧心理预期了,但清军这边还要相当的首尾要处理:“传令各营,本该将这等逆属驱赶蚁附攻城,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故大将军决定将其等流放宁古塔,若有敢效仿者,这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阿南达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这样布置也许能把整件事压下去。但压过压,不引起动荡是不可能的,因此几人都沉着脸看向找事的罪魁祸首。被众人的目光盯得发毛的巴尔虎,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嘴里低声的嘟嘟囔囔着,大约也就是些“当初去抓人的时候,你们也没说什么”之类的话。不过他还算聪明,只是自说自话,却是不敢大声讲出来。

    此时就听沙纳海颇有些感慨的说道:“郑逆能以一隅之地祸乱半壁天下,显然不是些许小手段便可以阻挠的,既然如此,还是正正经经打一仗吧,本官就不信了,咱们有如此兵力,拿不下面前那座怪寨??????”

    既然下定决心要打,清军很快作出了调度,不过由于之前浪费了时间,所以进攻便放在了下午快rì暮的时候。这时天气已经没有正午时分那么炎热了,还有近一个时辰的rì照时间可供突破城垣,至不济还可以挑灯夜战,反正沙纳海是下定决心不计伤亡,一举攻下郑军的工事,消灭郑军的有生力量。

    于是炮声重新响了起来,鉴于各处通道相对狭窄,因此清军的主攻目标是马面堡之间的土墙,西安旗营火器营的两种重炮也因此转移了炮击阵位。不过清军没有想到的是,之前郑军之所以听任清军炮火肆孽,并非因为己方装备的三寸炮的shè程不如清军的两种重炮而是因为几处马面堡shè界的不足以覆盖清军炮兵阵地,如今清军自己把屁股亮了出来,郑军当然毫不客气的一脚踹了上去。

    “放!”几座相邻的马面堡上郑军的火炮冲着一个方位次第开火着。“再来!”

    急速摩擦让铁质的炮弹纷纷被点燃一样,但几里外的八旗炮手还以为结果会跟前几rì一样,因此视若无睹。但他们失算了,郑军shè来的第一发就砸在一辆炮车上,将重达四千斤重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整个掀飞了起来。至于其余几枚,虽然没有shè中,但弹跳的圆弹还是造成一些伤亡,唬得八旗军们一边大叫一边后逃。对于旗军的丑态,郑军并不关心,只是一发接一发的向清军炮兵阵地砸去,也不知道砸了多少发后,一阵冲击波向四方扩散开来,却是郑军命中了清军的火药桶,进而造成了声势骇人的大爆炸。

    巴麟心疼的不得了,他手上拢总只有三十二位两型火炮,分四处阵地布置,现在其中的一处爆炸,还不知道有几门火炮能幸存下来,因此其余的说什么也要保下来,为他他当即忙不迭的命令向后移动火炮。只是如此一来,炮是保住了,但除了几位武成永固大将军炮勉强能够到水障和土墙边,其余的则变成了听响的大爆竹。

    迫使清军火炮移动之后,郑军急忙将炮火转移到已经冲近了的清军。当然,第一批已经突破最小shè击范围无法阻挡了,炮手能做的只是将更多的后续敌军阻拦在火线之外。

    就这样,一座座清军辛辛苦苦建起来的盾车被一一轰破,跟着盾车之后的清军不是被霰弹打得肠穿肚烂,就是被飞舞的链弹拦腰打断。鲜血伴着人体器官、残肢断臂在空中飞洒,映照在如血的夕阳下,一派修罗地狱的景象。

    面对这种人力无法抗衡的杀戮场景,后续的绿营兵理所当然的崩溃了,他们或是行尸走肉般跌跌撞撞向后逃去,或是火烧火燎般的撒腿狂奔,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想再停留下去,哪怕背后有举着屠刀的督战队在等着自己。

    借着郑军炮火对付旗军火器营的机会突破郑军火线的清军们并不知道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只见这些健步如飞的绿旗兵们推着盾车一气狂奔,直到进抵自己造成的豆腐渣工程面前,才丢下盾车,一脚高一脚低的举着云梯,穿过尚有积水的地段直扑土墙和马面堡而来。

    郑军早就全神贯注的等着他们到来,一待这些清军突破五十步的距离,步铳手们便齐齐发shè,横冲直撞的铅弹肆无忌惮的破坏着不幸者的身体,让他们在痛苦不堪中死去。然而,死者还是幸运的,那些断手断足的还在煎熬,他们当中止有少数能活到最后,其余的将在失血过多及铅毒引发的高热中挣扎毙命。

    清军当然也做了反抗,近距离还击的鸟铳手们也造成了个别郑军的伤亡。同时,趁着双方shè击造成的硝烟掩护,清军还是在某些地段架起了云梯,随后,成群结队的清军试图沿着云梯爬上马面堡和土墙。当然试图攀爬马面堡的都失败了,早有准备的郑军现身防炮墙前,或是合力推到云梯,或是白兵守候在云梯便一阵乱刺,清军死伤累累却始终无法攻上堡顶。

    爬土墙的清军倒是成功了,但结果却把自己至于更加危险的境地---光秃秃的土墙上没有一丝遮挡,完全暴露在哨楼的火力直shè下。清军也可以选择跳下土墙攻入内里,但土墙差不多二丈高,基本上不是武林高手是不敢直接从上往下跳的,更何况,下面密密麻麻插着削尖的木桩,往下跳的结果只能是死路一条。

    清军还可以选择向两翼的马面堡攻去,但马面堡的顶部与土墙间不但是有近一丈的高度差的,而且马面堡的侧面也较土墙宽上三尺。攀上土墙的清军既无法跳到马面堡后部的走马道上,也无法直接登顶,只能想办法继续攀爬,结果却陷入了三面狙杀的陷阱,更有甚者,不少清军被蜂拥而来的后来者挤下了土墙,活活被尖木桩刺挂而死??????

373.湖广死战

    仓惶逃回大阵的清军被督战队一一擎住,然后当着更多的士兵面前斩首示众。看到军容为之一振,沙纳海当即命令第二波清军出战,一时间宛如退cháo后汹涌重来的巨浪一般,无数身着号衣的绿旗兵呼啸的重又扑向郑军的防线。

    沙纳海还不知道土墙这边发生了什么,因此在他看来清军当前最大的威胁是来自郑军的火炮。虽然他不知道郑军的火炮为什么可以连续shè击超过五次还不停火散热,但以一般的知识而言,这种shè击频率是不可能持续的,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投入重兵,希图用人海挡住火海。当然,沙纳海也不希望在确认胜利之前消耗太多的炮灰,因此他毫不犹豫的命令在前次作战中证明无用的绿营炮兵夹在步兵阵中出击,试图以此来分散郑军炮兵的注意力。

    沙纳海的图谋果然取得了一定的作用,马面堡上的两种火炮很快就被重新出现的绿营炮队所吸引,虽然簇拥着炮队前进的绿营兵们纷纷被shè击过来的炮弹无差别的打倒,但大部分的清军还是得以避开了郑军杀伤力巨大的霰弹和链弹。

    但沙纳海没有意识到,郑军的土墙其实就是一个陷阱,遭到三面夹击的清军根本无法实现突破。于是在前进受阻的情况下,清军开始自动的向各处通道方向涌动起来。

    事实上,当毗邻的水障被填埋之后,郑军已经放弃了毗邻水壕建立的各处门塞,只是躲在重型拒马阵后面用步铳对清军实施shè击。只是这些重型拒马前如今已经堆起了厚厚的尸体,以至于只能进不能退的清军们可以踩在这些死去的同党身上跳过拒马杀将过来。

    见到这种情景,郑军也开始变阵,原本前置的步铳手纷纷后退,第一线很快便换上了披着瘊子甲的长矛兵。冲垮了拒马阵的清军看到郑军后退,正在欣喜若狂之际,冷不丁发现自己面前出现了被包裹在甲胄里的铁人,当然恼羞成怒。只是一众绿营兵很快便发现自己劈砍过去刀剑落到瘊子甲上根本不能破防,而奋力前刺的长枪尽管能偶尔给对手造成杀伤,但更多的时候却只是对手的甲胄外滑过。

    这一发现纷纷是一盆冰水迎面泼来,顿时让一度陷于狂乱的绿营兵们毛骨悚然。但这个时候,他们想退也退不了,只得在郑军班长们冰冷的刺杀命令中颓然倒地。当然郑军披甲白兵们也有不小的伤亡,从三面挤压过来的清军是什么兵种都有,其中偶尔被清军弓手shè中面门和被清军鸟铳手在极近距离内shè中身躯都是郑军伤亡的最主要原因。

    或是因为第一线的披甲白兵伤亡增大,已经无法形成枪阵,或是因为考虑到天气炎热、披甲白兵的体力消耗太大,正当通道处郑军第一线阵脚耸动的时候,早就完成装填的步铳手们重新排列成行。等到奉命后撤的白兵从边上绕过,已经挤成实心方阵的步铳手们立刻实施齐shè,只这一击就几乎将三面第一排清军一扫而空。

    趁着清军被震慑,第二队披甲白兵快速的冲了上来,再度接替步铳手的位置。只是这个时候原来郑军呈现“凸”型三面应敌的格局已经被迫收缩为“一”型,并一步步被不断涌入的清军压退到土墙的内侧。

    不过清军顺着通道突的越深,其便越发的暴露在郑军后方哨楼的火力范围中。原本因为土墙遮挡了视线,只能打击土墙上清军的相邻两座哨楼此时居高临下的斜shè开火,让冲在前列一干清兵领悟到了什么叫立体式的打击。当然清军也不是没有试着反击,但弓箭的杀伤效果实在有限,而shè火箭吧,钉在建筑物的水泥涂层之外,却根本烧不起来。

    更让包括通道处清军在内的全体绿营兵们感到惊恐的是来抛shè过来的震天雷,这种能爆炸的陶罐、瓦罐带来的各种破片,虽然可能不会一下子要了你的命,但是只要挨上了,绝对能让轻甲、无甲的清军丧失部分乃至全部的战斗力。

    就在震天雷沉闷的爆炸声在整条战线上此起彼伏的时候,突然郑军一座马面堡上爆开了一团亮眼的火花,越是八旗火器营的炮队趁着郑军压制绿营步兵和炮队的时候,偷偷前移了炮击阵位,并一举shè中了郑军的马面堡,好好死不死越过防炮矮墙,以一个诡异的弧度打在火药桶,引起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既然这次爆炸同样让正在攀爬这座马面堡的清军悉数被震落,但上冲云霄的烟柱和突然出现的火力缺口还是让清军士气大振,一时间“万胜”、“破城”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可惜清军欢呼的过早了,当重新竖起云梯的清军刚刚爬上马面堡的时候,从后方增援上的一哨郑军已经旋风般冲上了马面堡,用排铳和白兵将立足未稳的对手再度赶尽杀绝。而相邻的马面堡上的郑军炮兵也回过神来,借助着八旗炮队炮口的焰火,确定了对手的方位,一阵猛烈的炮击,再度逼退了偷偷摸摸的对手。

    “赶快。”已经打了赤膊的领队急速命令着,清膛的炮手立刻用极快的速度cāo起沾着稀醋水的膛刷一遍一遍的为炮管内膛降温,稀醋水滴在炮膛内,冒出嗞嗞的白烟,几乎同时,搬运炮弹的炮手也放下了本职工作,捞出浸在烈酒中的手巾在火炮外壁上反复擦拭着,酒味、醋味混杂在一起形成古怪的味道,让所有人都不得不用在大热天里用布巾包裹注口鼻。“好了。”用手试过内外膛温度的领队断然命令着。“装填!”

    靠着炮手们的英勇,在令包括讷尔图、沙纳海在内的清军高级将官们瞠目结舌的情况下,郑军的炮火几乎每三分钟就能shè击一次,不但让西安旗营火器营相形见绌,更让各镇绿营兵在如暴雨般的霰弹中苦苦煎熬着。

    此时,夜sè已经逐渐统治了整个天际,遥看着如堤坝般在清军大cháo中始终屹立不动的郑军防线,饶是沙纳海久经战阵,脸上依然写着震惊二字,沙纳海都这样了,讷尔图、阿南达、朱都纳等来自京中的勋贵就更是不堪了。

    好在震惊还动摇不了沙纳海的决心,他沉吟片刻,便大声命令道:“传令,第四阵出击!”

    “副帅,不能打了!”脸sè如土的佟桂突然开口劝道。“打到现在已经报两个总兵、两个副将重伤另有三个参将、五个游击阵亡,都司、守备以下营官更是十去其三,再打下去,只怕是绿营兵们要造反了。”

    沙纳海犹豫起来,须知道包括汉军旗在内的全部八旗兵只占到七万大军中的一成,其中还有四千多留在荆州城内,若是绿旗兵真的炸营了,恐怕八旗兵想弹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沙纳海还没有决定,边上的讷尔图便有些坐立不定了:“沙老将军,佟桂说得有些道理。”

    “王爷,气势不可泄,一旦今rì收兵了,接下来怕是再难攻打了。”不能不说沙纳海的考虑是有道理的,面对惨重的伤亡,若是不能咬住牙关坚持下来,接下来再想重整旗鼓,那就非得绝世名将了。“因此只有继续进兵,将战事拖入夜战,方可稍减海逆火器威力。”

    “副帅,海逆火器虽然在夜间威力稍减,但官军的战力也因为夜sè而减弱啊。”阿南达也劝说道。“再说了,据城上退下来的败兵供述,要想击败海逆唯有夺取各处马面堡,但郑军的马面堡多且小,我若是持大军围攻,根本施展不开,反而受制于海逆的火器。”

    “副帅,阿大人所言正是。”佟桂继续劝说道。“同样的问题还在各处通道,郑军以铁人军堵塞通道,我军虽人多势众,然施展不开也是惘然,徒遭三面夹击,实在是非战之罪。”

    带着一身硝烟回来的巴麟替自己分辨道:“关键还是旗营的火炮数量不足,而绿营火炮又全然无用,若是旗营火炮能多上一倍,只怕头疼的将是海逆。”

    巴麟这话也并非是一味委过,由于郑军的炮兵是分散布置在各个马面堡上,因此一旦八旗火器营集火攻击的话,的确是有可能逐一压制各个马面堡的,但是巴麟手上可以跟郑军对shè的武成永固大将军炮的数量有限,数量更多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则需要进入郑军炮火shè界后才能威胁郑军马面堡,而郑军又以消灭旗营火器营为第一要务,即便是耽搁了对绿旗兵的步队阻拦shè击也不在乎,在这种情况下,巴麟也只能指望běi jīng调来更多的火炮支援。

    听到巴麟的说辞,讷尔图斜着身子冲着俯身过来的沙纳海的耳边说道:“老将军,圣旨上不是说,徐州那边有调来一营外火器营吗?”

    原本外火器营只cāo鸟铳,但是随着郑军打遍东南,康熙不得不摒弃了一贯对外宣传的满洲骑shè,偷偷摸摸的在京旗内扩充火器部队,而外火器营也借着这个东风同样编入了炮营。而外火器营的概念也从驻扎在běi jīng城外,变成了配属各地大营,巴麟这部就是从西安旗营中调来作为镇南大营的外火器营的。

    由于援军的事还没到公开的时候,所以沙纳海也低声在讷尔图的耳边回复道:“徐州方面的部队还没到襄樊,等他们开到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老将军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但是本王看这天也闷热的很,说不定晚上或是明天就要下雨,不若等海逆的火器在雨中失效了再攻,否则,真闹出乱子来,可不好收场啊。”

    些许乱子,讷尔图自然不怕,但他担心万一引发大规模兵变就麻烦了,对此,沙纳海是心知肚明的,他有心拒绝,但讷尔图毕竟是铁帽子王是主帅,他不能向对待几名副都统一样矢口拒绝,因此想了想:“既然王爷有令,那就暂且收兵吧。”

    看到如cháo水一样的清军闻风而逃,全线郑军欢声雷动,同时手中的远程武器急速shè击着,将更多的清军留在当场??????

374.湖广雨战

    >由于沙头市是湖广有数的商埠,因而镇区广大不逊于荆州府城,郑军设置的砦墙也相当的长,总计约为二十二里。

    明清之交以一百八十丈为一里,而根据步铳的有效杀伤距离,郑军最短处每隔二十丈、最宽处每隔三十丈便设一马面堡,全段合计建有大小相近的马面堡一百一十处。

    马面堡分两层,上层较小驻有一个装备二寸或三寸炮的炮队并设有防炮的矮墙。下了半人高的缓坡则是较大的第二层,这一层布置有一个步队以及两个白兵队,若是算上指挥的哨把总、哨参,整个马面堡上攻击有守备兵力一百三十人,火炮一门。此外马面堡四角各有吊杆一根,面向清军营地处还有一根竹木制造的简易抛石器,用于夜间发shè草火球。

    除了马面堡之外,郑军还在土墙内侧尖木桩阵外还另设有哨楼,每个哨楼内进驻一个班的步铳手,两个马面堡之间置有两至三个哨楼。郑军还每隔三、里便开一道门塞,共计七道,每道门塞单独驻有守备兵一团。

    马面堡、哨楼和门塞驻军相加,全部一线守军约为一万八千人,若干相邻的地段还有轮换的预备队六千余人,至于各师辎重、中垒等部及总预备队六千余人则在沙头市内待命。剩下的新附军也在上缴了武器之后主要从事转运和清理战场等民夫充当的任务。

    在保康元年六月二十六rì这天傍晚,郑军一共阵亡六百二十四名官兵、重伤四百零二员、轻伤一千余名,伤亡主要是发生在各处门塞,马面堡也经受了严峻考验,至于哨楼上也有个别官兵为清军鸟铳所伤,再加上之前的损失,可以说近乎一个旅的郑军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当然清军这一天的损失更加惨重,第二天天亮之后,化身为清理队的新附军就从土墙上及土墙外清理出二千五百具以上的尸体和四百名轻重伤员,至于远处为火炮击毙及串挂在尖木桩阵上的清军,郑军根本来不及清理。

    似乎是因为伤亡过于惨重导致的士气低落,接走伤亡者之后,清军连续两天没有发动进一步进攻。但是交战双方都知道,此时的停火只是一次短暂的中场休息,下一次大规模战斗随时随地都可能重新爆发。

    六月二十九rì,一场雷暴雨统治了整个战区,午时刚过,雨势转小,还没等避雨的郑军从后方民居里开出,消失了几天的清军再次出现在郑军哨兵的视线之内。

    随着报jǐng的钟声响起,数万名横戈待枕的郑军重新登上各自的战斗位置。

    “放炮!”看着肆无忌惮的清军在风雨中缓缓压来,或面露不屑或气急败坏的郑军炮队领队官次第发令,于是怒吼的火炮顿时给了以密集阵势前行的清军以空前的杀伤。

    瞠目结舌的清军官兵们怎么也想不到郑军火炮居然能在风雨中打响,但骑虎难下的他们还是遵照上官的指示,齐声发力,踩着水塘和松软的土地,内荏外厉的向郑军的各处马面堡及通道口快速的杀奔过来。

    事实上,风雨还是很明显的降低了郑军火器的使用效力。其中炮兵还好一点,有着炮口罩和火门罩的郑军炮兵在狂风暴雨中依然可以保持七成以上的开火率,在如今风雨渐歇的现在更是十炮又九炮能打响。不过步铳就不一样了,虽然郑军步队装备的燧发步铳远比清军所用火绳鸟铳能抵御风雨侵袭,但也仅此而已,提高了足足三成以上的哑火率,在即将短兵想接的时刻,可想而知,对郑军也造成了相当不利的影响。

    好在郑军的步铳还能用,但清军装备的鸟铳和弓箭却不行。直接退化成肉搏野人的清军只能依靠爬上城头后的肉搏来寻找唯一成功的渺茫机会。但这明显是郑军不会轻易给予的,因此清军只能徒劳的一次次又一次的爬上马面堡,再一次又一次的被从高处赶了下来。

    “这些汉jiān倒是学乖了。”顺手将一名爬上了的清军用满垒打的方式一棍扫下云梯后,谷民风一边抹脸将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汉水或者是血水从眼睛边拭去,一边笑骂着。“居然还带了短梯想从土墙上过来。”

    “不过终究是无用。”边上他的同乡郝义呲牙咧嘴的帮腔着。“也不看看,连步铳队都改用枪刺来捅人了。”郝义说得兴起,cāo起一个震天雷也不点燃直接当做垒石丢了下去,正中一名倒霉的清军头部,将其一下子从云梯上砸进了尖木桩阵中。“不过来了也好,小爷正愁没有军功晋级呢,就借老兄人头一用。”

    “哪那么多废话呢。”边上听得发笑的班长一边呵斥,一边吐气发力,一柄红缨枪如毒蛇一般刺入刚刚探头的清军面门,当即将其挑了下去,趁着回力的空隙,班长骂到。“都盯紧一点,汉jiān里也有战技高超的。”

    登城的清军中当然不乏使用冷兵器的好手,这不,这边就有一个顶着盾牌往上爬的,露头的时候更是用盾牌捂住了面门和上半身,郑军几次突刺和重击都没有将其迫下云梯。

    眼见得此人要成功登上马面堡了,一直冲着邻近那座马面堡shè击的步铳手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此人,但扣下去的第一下丝毫没有反应。正当这名明显是新兵的步铳手匆匆忙忙板起击锤的时候,一声巨响在他耳边炸开,却是一名回头的老兵补了一击,霎那间打穿了清军手中的盾牌并在其胸膛上击出一个硕大的弹洞。

    新兵还来不及向老兵致谢,只见老兵抡起铳柄对着此人的脑壳就是一击,摇摇晃晃不肯倒地的某人终于撑不住了,颓然的向后倒去,连带着砸倒了身后那名跟上来的绿营兵。

    新兵向老兵恭维道:“就这武艺,至少是个千总吧。”

    “什么武艺高强,什么千总?”老兵不屑的吐了口吐沫。“再厉害也比不过咱们手中的家伙,好了,别发傻了,检查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打不响,弄好了,继续收拾汉jiān。”新兵应了一声,忙不迭的检查起手中的武器来,老兵则飞快的装填着,然后重新瞄准对面的城墙放了一铳。“这是今天第十二个??????”

    雨丝不知不觉的消失在大气中,原本就对郑军犀利的火器心生畏惧的清军,一看到雨停了,顿时失去了战斗意志,也不待后方撤兵的锣声响起,一个个转头就跑,或许在他们看来,被炮集中的概率还小,但上前直面火铳,那真是有一个死一个了。

    土墙和马面堡下的清军可以轻易的拔腿就跑,但爬在云梯上和已经攀上土墙的就坐腊了。只见不少人慌不择路直接从云梯或是土墙上跳了下来,幸运的落到前人的尸首上砸得头晕脑花,不幸运的则直接落到地上,虽说墙底的土壤因为吸收了大量的雨水和血水变得十分松软,但依旧能轻易的折断了从高处坠下的绿营兵的手脚甚至脖颈。

    “真是该死!”沙纳海看着跪倒一地的绿营总兵副将,怒气冲冲的说得。“无令而退,应该统统斩首示众。”总兵、副将们齐齐恳求宽恕,说实在的,虽然清军只先后伤亡了二万多人的兵力,但几乎各营中最骁勇的都已经一扫而光了,指望剩下四万多胆战心惊之辈能爆发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勇气,那简直是个幻想。“怎么你们想造反吗?”

    沙纳海自是知道部队的情况,也知道总兵、副将的担心,但他的地位只能让他来做这个恶人,只见沙纳海轻轻用腿碰了碰边上就坐的讷尔图,讷尔图恍然大悟的摆摆手:“军中苦厄,本王也是知道的,但是若不整肃军纪,今后再败无疑。”

    看着绿营将官们那张惨白的脸,讷尔图拾起一支令箭:“擅自退兵之辈穿箭游营,各营长官仗二十以观后效,至于镇协,还当多加安抚督导士卒。”

    由于讷尔图的处罚十分的宽松,以至于下面的总兵、副将们一个个大喜过望,忙不迭的向讷尔图叩谢着。讷尔图恬然的受领了,等到这些绿旗兵的长官都退出了,这才换上惊恐的眼神看着沙纳海和阿南达几人。

    在座的满洲贵胄自然是晓得讷尔图意思的,其中一度闯祸的巴尔虎便建议道:“绿营不稳,是不是把荆州城里的八旗兵多调一些过来弹压。”

    这个建议倒也中规中矩,因此沙纳海很快同意了,但接下来巴尔虎又道:“现今绿营惨败,八旗军和蒙古马队却坐视不理,势必加剧军心动荡,只是八旗兵还要弹压绿营不可分身,是不是让蒙古马队直冲通道一次看看。”

    “绝无可能。”在场的蒙古王公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接受这个要他们送命的请求。“通道狭窄,只容几匹马通行,各旗即不能展开,又无法用弓箭威胁堡楼守军,所以若是冲阵还需八旗兵上场才是。”

    但这又怎么可能,真要是下令八旗兵出击,光这些老少爷们的唾沫星子就要淹死巴尔虎了。所以思来想去,黔驴技穷的沙纳海等人只能继续坐困围城,只等北方援军到来,一如是郑军倒过来包围了他们一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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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郑之我是郑克臧介绍:
两位同样少年继位君主。两位同样雄才伟略的统治者。两人同样想在史书上彪炳千秋。
一个坐拥大国万邦亿兆臣民,一个局促海岛一隅治下不过百万。他们之间的碰撞会有什么的结果?
若是郑克臧不死,康熙能轻易的收复台湾吗?
若是郑克臧不死,康熙能享有圣祖的赫赫声名吗?
一个穿越者改变历史进程和国家命运的机会,郑克臧能把握得住吗?
军阀被封了,那就看这本吧。
有书友弄了个群222784004,另外军阀也有几个群11697414/176101954/230136717/230136719,欢迎加入。明郑之我是郑克臧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郑之我是郑克臧,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郑之我是郑克臧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