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北伐(2)
扬州的辉煌始于那位急功近利却因此遗臭万年的君王,然而真正让扬州在一千多年的城市史上始终保持长久繁荣的却是盐,也正是盐商的豪奢才使得这座城市如涅槃的凤凰一样屡屡从毁灭的边缘重生。不过在康熙三十四年前后,扬州的繁华却有些黯然了,随着南方郑军屡屡打击、掠夺、捣毁苏北沿海的两淮盐场以及清廷为了应对江南失陷后出现的财政危机而对盐商横征暴敛,这座昔rì夜夜笙箫的城市终于出现了颓势。此后,随着扬州成为郑清双方鏖兵的第一线,担心再次出现“扬州十rì”惨剧的商贾、士民纷纷外逃,与之相对的则是数万清军源源不断的涌入,至此,扬州终于变成了一座没有生气的兵城??????
坐在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衙门大堂上,兵部尚书、江南江西总督、都察院右都御史马齐正神sè凝重的望着下首而坐的一干文武大将。说起来,面对郑军的北伐,马齐的准备不可谓不足,然而正是因为处处都要严防死守,因此当郑军果然北渡了,马齐才发现此刻的扬州城内可足机动的兵力不过二万而已。
二万人要去对付五十万北上的郑军必然是螳臂当车,好吧,五十万这个数字只不过是郑军在虚张声势,可即便减去一大半,算成二十万的话也不是马齐能对付的,因此马齐只能寄希望于清江浦、徐州等地的援军能快速开到,不过在援军开到之前,他也只能利用这一年多来抢修的各处城砦实施严防死守了。
主意既然打定了,马齐当即开口道:“海逆猖獗,恣意妄进,我辈报国当在此时。”
一众清廷文武纷纷应诺,马齐便又鼓舞道:“扬州城塞乃本官亲自督建,甚为坚固,城内粮秣足支一年,周城又有红夷大炮不下五十门,海逆虽然兵锋甚急,但绝非旬月可下,只要待到北地援军抵达,胜负必然逆转,到时候本官亲自为各位表功,皇上素来圣明,想来必有不世之赏,望诸位大人自取之??????”
“王上,请看。”遥指着远处如卧虎一样盘卧在蜀岗之下的扬州城,同威副将军、勇卫军第二师都统制杨伯康向郑克臧介绍道。“自古要取扬州城必先取蜀岗,不过马齐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为此他在大明寺、甘泉山一线修建了若干个小砦并配备大炮,严防死守。”
郑克臧眺望着不高的蜀岗一时心cháo起伏---如今,赫赫有名的瘦西湖尚是一片古运河的河道,五亭桥、白塔、虹桥还踪迹全无,至于长chūn岭小金山现在还是潜在水底---异时空的景sè和现实交错在一起,如何不让人浮想联翩。
恍惚了片刻,郑克臧终于收敛了心神,随手将千里镜交给身边的侍卫,这才向杨伯康探问道:“若是我军仅取蜀岗,扬州之敌会不会出兵相援。”
杨伯康肯定道:“蜀岗关系甚大,若是马齐手中兵力充足,必然会出兵相援的。”
郑克臧又问道:“那若是直接攻打扬州城,蜀岗之敌会不会出兵助战呢?”
杨伯康一愣,随即凝神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蜀岗之敌兵少,多半不敢出援,但其可用大炮轰击我攻城所部,以策应城内守敌。”
“清虏红夷大炮能打多远?”郑克臧的问题让杨伯康再度一滞,没错,就连郑军陆师装备的三寸半(12磅)炮打到两里外已经顶天了,而且此时jīng度就不用再提了,想来清军虽然奢侈的用铜材铸炮,但shè程和jīng度都不可能有太大的变化。
“王上,”小声跟身边的参谋商量的一会,杨伯康给出了回应。“蜀岗兵虽少,但我军一旦攻城,总得在侧翼布下监视应变的兵力。”兵法上有未料胜、先料败的说法,对于杨伯康等人的谨慎,郑克臧也是认同的。“另外,扬州护城河已经为马齐所加宽,再加上扬州城外水道甚多,对攻城阻碍甚大,所以臣下以为,不宜强攻。”
“不宜强攻?”郑克臧虽然也不愿意将手中宝贵的野战兵力折损在坚城之下,但是扬州的位置实在重要,因而他皱着眉头说到。“杨卿,昔年张巡死守睢阳,使得安史乱军不得席卷江淮从而保住了李唐天下,如今同理,若是扬州不下,与此次北伐势必如梗在咽呢。”
“王上,臣以为今rì不同往昔。”看着有些诧异的郑克臧,杨伯康解释道。“如今本藩北伐是以少打多,以快制慢,若是顿兵坚城之下,四下清虏必然纷至沓来,就算本军届时能一举击溃,但杀敌三千自伤八百,恐怕届时本藩就无力北上了。”看到郑克臧一边听一边点头,杨伯康顿时信心大增。“此外,王上也说过,本藩北伐是因粮与敌,若是不能快速控制苏北粮区,又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说得不错,天下粮食就这么一点,我方多一分,清虏就少一分。”郑克臧赞同的应道,北伐除了军事上、政治上的意义以外还有经济上的意义,这一点正是他所特意强调的。“不过,扬州之敌总不见得视而不见吧。”
“王上说的是。”杨伯康小小的恭维了郑克臧一句,接着继续解释下去。“臣以为对付扬州守敌可以围而不打。”郑克臧眼皮一跳,这不是自相矛盾嘛,但他没有立刻表态,反而耐心的听着。“臣所谓的围城并不是以全部大军来围。”说到这,杨伯康不看脸sè狐疑的郑克臧,反而命令手上呈上扬州地图,然后在图上指点道。“臣以为可在扬州的东北、西南两处设下大营,各辖两师兵力以为呼应。”
郑克臧敏锐的抓住杨伯康话中的漏洞责问道:“东北、西北两处营地具在蜀岗与城内清虏的夹击之下,若清虏届时以一部牵制一营,主力孤注一掷攻打另一营,岂不是我军反处在敌强我弱、首尾难顾的境地了吗?”
“臣以为只要营寨做得牢固,清军当不至于一战破寨。”杨伯康知道自己这么回答肯定不会让郑克臧放心,于是进一步解说道。“两处营地四个师便有四哨夜不收,清军有所动作必然不至逃脱我军探马;另外,两处营地可设在古运河沿线,如此水师也可照应;最后,臣以为清军炮火多布置在城头,即便能拆运下来攻寨,也只能是少数轻炮,以区区轻炮就想攻陷我两师防守严备之营寨,马齐未必有这个力量。”
“如此倒也说得过去,不过这个法子过于行险了,可不可行当两说。杨卿,你且让你身后与行参谋厅再做仔细推演,必要求得万全。”杨伯康一听便知道郑克臧已经倾向于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当即飞快的命令身后的参谋与参谋厅进行商讨,此时就见郑克臧的目光在地图上梭巡着。“十八个师,滁州方向要两个师,这里又要留滞四个师,剩下区区十二个??????”
听到郑克臧的喃喃,杨伯康心头一动:“王上,臣以为,如今不要急于北上,应该先取了泰州、通州一线,如此尽可稳固长江一线,更可以让水师的两个师脱出手来。”
“参谋厅之前倒也有过类似的方略。”郑克臧算得清楚,即便横扫了泰州、通州,可在没有攻克淮安府之前,郑军必然需要处处分兵把守,这么一来,不多的兵力只有减少,没有增加的可能。“不过现而今关键的是安庆之敌何时出援。”
虽然江南还有池州大营进行牵制,但对于安徽方面的敌人,郑克臧还有着深深的顾忌,万一,安徽之敌在康熙的督促下不管不顾派出援兵东进,不要多,只是万人兵马好了,对于进行牵制作战的虎贲军来说都是沉重的压力。
“主上且安心,”杨伯康宽慰道。“安庆距离扬州有数百里之遥,即便是快马,也得一rì放倒,再加上清虏政出多门,想来没有这么快作出应对的。”话虽如此,但对于郑克臧一力坚持北伐,杨伯康其实是有一点异议的,在他看来,明郑的势力已经达到了控制的极限,在内部关系尚未理顺,外部条件也不成熟的情况下贸然北伐,结果必然是满盘皆输,然而郑克臧决心已下,胳膊拧不过大腿的他也只能尽心尽责的为北伐出力。“若是主上尚有忧虑,不如调赣北的宣威军第一师出彭泽威胁望江、宿松。”
“此策大佳。”郑克臧满口夸赞着,其实参谋厅的方略中也有类似的建议,只是此时此地,郑克臧不得不耍一些权谋之术。“来人,立刻着行参谋厅向南京行文,调快船向江西出发。”边上的侍卫刚刚想动身,郑克臧忽然伸手示意。“另外让行参谋厅商议一下,宣威第一师东调之后,是否让乐清伯的部队接防九江、南康。”
“王上,臣以为与其让乐清伯部东移,不如在黄州当面佯作渡江,如此也好迫使湖广的清虏不至轻易东调安徽。”杨伯康继续建议道。“另外荡虏伯部不是取了汉阳府城嘛,可令其继续攻打沔阳、汉川??????”
“刘宁安?”郑克臧倒也没有想太多,只是点了点头。“那就一并行文吧??????”
又出团了,3号回来、六号走!
316.北伐(3)
两江总督的临时行辕里,尽管主人还没有来到,但侍立在大堂上的一众苏省大员们依旧做出眼观鼻鼻观心的稳重态度来,不敢随意的窃窃私语。不过虽然彼此之间没有交流,但从在场的人脸上那或是轻松或是凝重的表情上可以初步探知其内心的思绪。
又过了一会,两江总督马齐终于从后堂走了出来,在一片参见大帅的声浪中坐稳了交椅。
等声浪平息了下来,马齐清了清嗓子说道:“海逆不攻城,反而以一部在城东北的玉漕河、城西南的宝带河分别设下大营,这是何道理?”
“回大帅的话,”扬州知府额安首先出列。“下官虽说是文途,但对治下的情况还是了解的,扬州虽然扼住运河,但海逆的粮道并非只有这一条。”扬州周边水网发达,其中可供漕运的便有运盐河(注:通扬运河、最早称邗沟),而北上的河道除了京杭大运河以外还有与运盐河相连的串场河,更何况即便是京杭大运河本身也在郑军红单船的控制之下。“所以下官以为,海逆或许觉得扬州并非绕不过的要隘。”
“大帅,下官觉得额大人所言甚是。”站在额安上首的江宁布政使陆葇急忙补充道。“马上就要夏收了,海逆必然打的是速决速战以全据苏北,因粮与敌的算盘。”陆葇顿了顿。“如今泰州城内只有鄂罗舜大人率领的一万兵丁,且城池狭小,万一海逆主力奔其而去,万一泰州失守,海逆北上的通道就打开了。”
“难道陆大人的意思是让大帅出城浪战吗?”原前锋营参领、镶白旗汉军副都统、现任江北提督桦善见陆葇有意唆使马齐出兵增援泰州,当即大急,于是忙不迭跳出来指摘道。“且不说海逆在城外尚且留驻大军,就算击破其中一翼,但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届时我军也无力逐一救援四邻各城,更为糟糕的是,万一海逆受此刺激再攻扬州,我等又拿什么守城?”
“桦军门所言甚是,”以随征都督身份增援扬州的河南归德镇总兵张rì康附和道。“如今海逆的红单船出没于城外各处水道,尤以运河上为多,而我军多为北地将士编成,本就不谙水战,因此即便我军击溃海逆一部,也未必能渡过运河,逞论西援。”说到这,并不想把死守变成守死的张rì康提出一个马齐根本无法接受的建议。“若是一定要出城作战,不如将目标选在宝带河一线,一嗣击破郑军,或可以率军西进,汇合安庆大营和凤(阳)颍(州)庐(州)的各军之后,再反攻回来。”
“撤出扬州?这如何使得。”临时总督府的旧主人、两淮都盐运使郭启山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虽说海逆利用可运盐河和串场河后,扬州的位置并不在紧要,但扬州城防坚固,依旧为海逆的眼中刺肉中钉,岂有自弃的道理。”郭启山这么说并非他真那么忠君爱国,实则是担心在西撤的路途遥远,万一为郑军所狙,那一切就鸡飞蛋打了,因此他故作豪迈的说到。“我等死守扬州为的就是牵制海逆,不使之顺利北进,以便为北方大军集结南下争取时间,为此正要把海逆引来扬州城下为好。”
“探报上说得明白,城外两处大营都有近万兵马。”随征都督、兖州镇总兵梁有道却认为文官系统看问题太简单了。“扬州城内止有两万,又如何能攻取海逆已经建好的营砦,再说了,我们原来是守城,如今却要变成攻砦,这器械如何解决,城头上的大炮又如何能搬得下来,诸位大人怕是想当然了吧。”
“这也不能,那也不成,总不见得看着海逆攻下四邻,将扬州变成一座孤城吧。”
“好了!”马齐不得不出面了,否则两方面的交锋就要变成互相攻击了。“你们的意思本官都知道了,无非一个是以不变应万变,一个是主动出击。”马齐自然而然的忽视了张rì康的建议,原因也很简单,他虽然是两江总督,安徽也算是辖地,但安徽现在有新任的巡抚,自己跑去一方面喧宾夺主了,另一方面康熙也不会乐见的。“两者各有千秋,本官也不逐一评论了,但是皇上的意思是让我等钉在扬州,这绝不能有误。”听到这里,主张不出兵的一派脸上带有喜sè,可马齐的话到此来了个转折。“不过要守住扬州,也不单单是闭门不战就成的,还须得保住泰州、高邮州等地,因此打一打,压迫一下海逆,使其不得轻易北进还是有必要的。”马齐命令道。“桦军门,你立刻抽调兵马??????”
扬州虽然富甲天下,但扬州城其实不大,而郑军在玉漕河一线的营地正在扬州北关以东、东关以北的河网地带,其东依古运河、北靠运盐河,西与玉带河相连,恰恰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防护阵地。不过虽说有水系的屏障,但郑军并没有放松营地的构筑,相反,在郑军主力撤围之前,由两三万人一起掘土、和泥,用就地可取的建材以及郑军携带来的水泥在短时间内构筑了一座相对坚固的小城。
五月二十四rì,郑军撤围的第二天,这座小城终于引来了检验的时刻。
“胡大人,总督大人命令你部立刻从蜀岗杀出??????”
随着马齐的命令,以河标右营、漕标左营等部组成的蜀岗守军以鸟铳手为先阵,从东北方向居高临下的杀出,而以新建的督标、提标为主的南线主力也跟着自北关、东关方向出击,气势汹汹的向郑军杀来。
清军的气势虽盛,但面对郑军天然的护城河也要停下脚步。此时,郑军的炮火乘机开火。由于清军无法拆卸扬州城头布置的重型红夷大炮,因此在郑军三寸半(12磅)的轰击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时不时看见被炮弹的余波掀翻的简陋木筏和如饺子一样落入水中的清军,好在无论是玉带河还是运盐河乃至玉漕河都不是太宽,加之水流不急,清军虽然狼狈不堪,但损失还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然而正当马齐等观战大员以为郑军不过尔尔之际,上了岸的清军却遭到了郑军数目更多的团属火炮的shè杀,当看见笼罩在白sè硝烟内的郑军营寨发shè出数目惊人的火红sè的流焰后,再没有人对战事抱有侥幸了。
“大人,事已经不可为,还是命令各营撤下来吧。”虽然看不清前线屠杀的景象,但桦善还是有些心惊肉跳的老调重弹。“城内兵少,不可浪战啊。”
“正面叩击郑军城砦怕是多有困难,”站在马齐身边的陆葇也有些沮丧,但一力主战的他依旧不肯认输,反而再度提议道。“制台,不如趁着海逆为我正攻大军吸引,遣一部自便益门出击偷渡古运河,自海逆腹背抄袭之。”
看到马齐意有所动,桦善立刻劝道:“大帅,海逆的红单船还没有出现,万不可??????”
马齐悚然而惊,当即命令道:“鸣金,撤军。”
于是虎头蛇尾的攻击就此结束,当然马齐并不打算就此闭门不出,他补充道:“每rì派出汛哨出击袭扰,特别是夜袭,断不能让两处海逆营地消停下来??????”
苏北兵火连天,安徽的情况也是不妙,随着郑军一部西指,泗州的天长、盱眙以及滁州的来安等地或驱逐守城绿营归附郑军或干脆是绿营剃头易帜起义,由此虎贲军虽然兵力不多,但一时间里声势还是搞得蛮大的,清军不得不被迫龟缩在滁州城内死守不出。
当然安徽方面的清军的退缩注定只是暂时xìng的,由于尚且搞不清楚江南芜湖、池州一线的郑军是不是会北上,因此安徽巡抚兼安徽提督王维珍并没有轻易下令让安庆、庐州、和州等地的清军大举西进,不过凤阳、泗州、颍州等地处二线的清军已经接到命令,正rì夜兼程开向滁州城下??????
郑克臧自然不会放过清军一时露出的破绽,五月二十五rì,也就是马齐攻打玉漕河一线郑军营砦不果的第二rì,郑军攻克高邮州,城内守军三千人除少数死战到底外,其余大部投降。同rì,郑军前锋虎翼军第一师进抵宝应城下,城内不堪忍受知县盘剥及绿营兵为祸的士绅打开城门迎接郑军,郑军遂不战而夺了宝应县城。
更重大的胜利来自泰州城,郑军集中八个师四万人的兵力强攻泰州,守城的清军在新任京口将军鄂罗舜和巡盐御史石保贞的率领下殊死抵抗。然而鄂罗舜的奋战最终挡不住郑军的重炮轰击,万余守军土崩瓦解,鄂罗舜重伤被俘,石保贞不得不率残部投降,由是郑军打通了北上的补给通道,随之兴化、东台等县清军闻风投降??????
五月二十八rì,清廷明发上谕,调动进驻徐州等地的直隶、山东、河南等地绿旗兵分两路开赴淮安、凤阳,一时间淮上烽烟滚滚,沿途百姓相继逃命,到处都是一副兵荒马乱的末世景象。
317.间奏
博格达汗乃是内附清室的蒙古各部对清代皇帝的尊称,而这座位于土拉河(图勒河)以南山脉因为其山体的高峻被喀尔喀蒙古人冠以同样的名号,可见其雄伟壮观。不过真正让这座长满黑松林的山脉闻名后世的原因,是其北方那片小台地rì后成为了哲布尊丹巴活佛的驻锡地,当然现在慈悲的活佛已经被明刀明枪的强盗驱赶到了南方,占据这片水源之地的,正是清廷出动大军讨伐的目标噶尔丹博硕克图汗。
说起来,噶尔丹现在也有些进退维艰,面对驻扎在东边肯特山脚下的五万清蒙联军,曾经在乌兰布通一役中有过惨痛教训的他并不想再度以弱敌强,同国力相较东准格尔帝国而言依旧算得上十分强大的对手拼人力、拼物资。然而不经一战便撤退了吧,葛尓丹还真做不到。原因很简单,别看现在他的队伍恢复到了二万余骑,但其中半数都是刚刚攘挟来的喀尔喀蒙古人,这些兵跟着准格尔军队打顺风仗的时候还能保持忠心,可若是噶尔丹败退的话,那顷刻之间土崩瓦解也是正常的事。为此,噶尔丹只能寄希望于清军受困于漫长的粮道、低效的补给水平带来的不便以及连带的士气低落。
噶尔丹举棋不定,指挥联军的费扬古也有些不敢轻易妄动。一方面准格尔人的战力在乌兰布通之役已经让清军领教过,另一方面尚未收到郑军北伐消息的费扬古也不敢轻易的将手中这支清军最宝贵的预备队投入血腥的大规模会战。当然费扬古也另有一重心思,三路征讨大军,东路姑且不说,要是西面的甘陕部队能包抄到位了,相信一定会动摇了噶尔丹部下的斗志,到时候再打,自然省时省力。
两方面的统帅都想以拖待变,但战事的进展并不以两人的意志为转移。
“诸位将军,皇上的旨意想来已经知道了,”等传令的钦差退到一旁,费扬古语气压抑的开口了。“如今策妄阿拉布坦出兵甘陕,形势已经万分危急,所以本官决定立刻撤军。”
“慢!”费扬古的声音尚未落地,山西右卫总兵王道龙出列行礼。“大将军,不可撤军啊。”费扬古的眼眉竖了起来,就听王道龙急切的说道。“我军一旦后撤,噶尔丹必入附骨之蛆般紧盯不舍,我军又战马有限,根本跑不过一人三马的准格尔军,届时可就万事俱休了。”
王道龙说得有道理,在莽莽草原上撤退,根本不可能瞒过准格尔军的耳目,到时候一旦脱离了营垒,再要想对付如饿狼一般轮番撕咬过来的噶尔丹大军那就是难上加难了,更不要说撤军令造成军中士气的毁灭xìng的后果以及由此带来诸多负面效应。
“大将军,王总戎说得有道理。”名义上军中行走,实际上是监军的领侍卫内大臣兼总管内务府大臣马思喀冲着费扬古点了点头。“但更重要的是察哈尔、土默特、鄂尔多斯等部王爷们的反应,一旦他们离心离德了,恐怕??????”
马思喀虽然没有直接点明后果,但大帐内的众人已经悉数明白了过来,对此费扬古凝神思索了片刻,又看了看传令后垂手不语的钦差,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流了下来。
费扬古还在做着艰难的抉择,可噶尔丹并不给他这个机会,远处隆隆的金鼓声、长嘶的叫号声隐隐传了过来,让费扬古从犹豫不定中醒觉了过来。
扫了扫帐内的将弁们,费扬古长叹一声:“怕是噶尔丹也收到了甘陕的消息,也罢,不打一场是回不去了,来人,传本官的将令??????”
费扬古没有猜错,噶尔丹正是获得了西南的消息才主动出击的。不过费扬古也有猜错的地方,事实上噶尔丹得到的消息并不是大策零敦多布如何席卷了甘凉,而是张云翼的西路包抄大军在历经千辛万苦横渡瀚海之后不幸撞上了策妄阿拉布坦安排的另一路东进大军。双方大战一场,张云翼侥幸获胜,但也无力继续执行既定的包抄方针,率着残部掉头南返。
虽说折断了清军的一翼对不克分身的噶尔丹来说是件好事,可策妄阿拉布坦居然偷偷派兵进入东准格尔境内,就让噶尔丹联想的太多了。为了防止事态的进一步恶化,噶尔丹不得不出兵解决费扬古,以便可以调头回转老巢科布多,于是双方yīn错阳差之下作出了相同选择,一场大战就此降临了??????
双方的主力还没有交手,小规模的前哨战已经陆续展开。鉴于清军主力是拥有大量火器的禁旅八旗,准格尔军明智的把打击对象首先放在同族的察哈尔、土默特、鄂尔多斯等盟旗上。察哈尔等漠南蒙古各部已经有几十年没有打仗了,再加上漠南的生存条件远好过漠北,因此这些盟旗的战士非但比不上久经战阵的准格尔人,甚至连战力同样退化了许多的喀尔喀蒙古兵也打不过,结果出现了准格尔军二十骑可以击溃漠南蒙古兵一个佐领(注:蒙古佐领战时统兵一百五十骑)的局面,从而造成了噶尔丹的信心过度膨胀。
五月二十八rì,就在清廷下令调集南线兵力悉数开往江淮前线之际,东准格尔军与清军的决战终于在漠北的荒野上拉开了帷幕。东准格尔军共有二十支千人队,兵力在一万九千人左右,清军的兵力为四万七千,其中禁旅八旗及黑龙江、吉林、辽东驻防八旗一万八千人位列zhōng yāng,左翼为直隶绿旗兵并土默特骑兵一万一千人,右翼为山西绿营并察哈尔、鄂尔多斯骑兵一万人,另有八千人作为总预备队随时增援各处前线。
卯时末,准格尔军率先进攻。噶尔丹分遣两支各五千人的骑队直扑左右两翼,同时以三个千人队对zhōng yāng清军实施牵制。看到准格尔军出击,清军急急释放火炮予以阻击,随后又遍施鸟铳。虽说清军在乌兰布通战役之后已经加强了在火器方面训练,但在高速运动的骑兵面前,清军的火力依旧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除了惊扰了一部分没有训练过的喀尔喀蒙古兵的战马外,只是造成了对手极少的伤亡。
辰时初刻刚过,左翼准格尔军率先突入山西绿营和察哈尔、鄂尔多斯等部阵中,清军虽然占有二比一的兵力优势,但察哈尔等部在先前的战斗中损失不小且军心不稳,此刻见到准格尔军来势汹汹,竟然不敢正面迎击,结果造成准格尔军直冲山西绿营的局面。
山西绿营在平定三藩之后就没有经历过战事,因此战力下降的十分厉害,此刻面对数千准格尔骑兵的冲击自然是慌了手脚,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不过好在准格尔人在肆意追杀绿旗兵的过程中失去了冲击力,因而在费扬古调来增援部队并强力督促两部蒙古骑兵参战后,战局终于稳定了下来。
左翼准格尔兵杀入清军阵中后不久,右翼准格尔军也冲入了清军左翼,由于直隶位于康熙眼皮子底下,总兵、副将一级也多用宿将及功臣子弟,因此尽管直隶绿营也十多年未战,但表现略较山西兵为好,只是受到土默特蒙古骑兵的拖累,依旧无法逐退当面之敌。
清军在两翼陷入苦战,在zhōng yāng战线却打得有声有sè。这一方面是位于zhōng yāng的清军兵多,准格尔兵少,另一方面清军的jīng华也悉在zhōng yāng战线---这并不是说禁旅八旗有多么能打,而是装备的火器和身着的甲胄实在jīng良,放在全国范围来说也是最顶尖的,再加上东北三将军治下驻防旗兵也有跟罗刹鬼子交手的经验,因而才应付起准格尔的牵制部队来得心应手。
见到每每冲上来的准格尔骑军都被禁旅八旗用枪炮赶了回去,又观察到准格尔人在后方还有足够的预备队,费扬古思之再三决定反守为攻、实施zhōng yāng突破的战法,以免噶尔丹抢先击破清军两翼。
“汗王,清人攻上来了。”看到中部的清军反卷过来,噶尔丹身边的人有些惊疑起来。
“慌什么,”噶尔丹呵斥道。“清人能靠大炮打退咱们,咱们也能用炮打退清人。”
说话间,准格尔人的火炮被拖到了阵前。噶尔丹其实很早就使用了火绳枪,但是由于鄂罗斯方面的忌惮,他和其他蒙古部族首领一样甚少获得火炮这样大威力的武器,如今的这几门火炮还是他花了极大的代价才搞到的。
只是对于火炮的迷信并不能改变战局,正如之前清军的火炮对高速出击的骑兵无甚效果一般,准格尔军此刻的炮击也不过在清军的阵中掀起极小的波澜。
看到火炮不能见效,自知到了最后关头的噶尔丹拔出刀来:“准格尔的战士们,跟我冲!”
在武勇的噶尔丹的带领下,剩下的七队准格尔骑兵以及之前三队的残部都义无反顾的冲向了清军。数万只马蹄隆隆作响,其声势震动天地,一时间两翼战场的视线也投shè了过来,谁都知道最后的胜负在此一举了。
面对准格尔军的狂飙猛进,费扬古作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只见清军阵中先分出三千骑军迎了上去,这些骁骑营、前锋营的八旗jīng兵虽然马术和shè术都不如准格尔军,但其身披双重棉甲,防御力远胜准军,因此虽然没有完全挡住噶尔丹的冲锋,但准军排山倒海般的进攻却为之一滞。
趁着准军马队减速,清军拼命的释放鸟铳,密密麻麻的弹丸一时让突前的准格尔骑手人仰马翻。不过准军大队最终冲入了清军阵中,然而噶尔丹的努力到此宣告无效,由于清军的兵力实在雄厚,失去马匹冲击力的准军很快就陷入了苦战??????
此时噶尔丹已经没有预备队了,尚有余力的费扬古又适时的把剩下的预备队投入了zhōng yāng战团,因此,尽管噶尔丹所向披靡,但胜负的天平却一点一点的倾向了清军??????
噶尔丹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许是预测到噶尔丹的覆亡,逐渐有喀尔喀蒙古兵开始逃离了战场,崩坏由此逐步扩大,到后来居然有整个百人队打马而逃的情况出现。
“完了。”杀透重围,来到一处坡地的噶尔丹还来不及让胯下的战马喘息,就看到了这肝胆俱裂的一幕,心若死灰的他嘟囔着。“这下彻底完了。”
“没有完,”边上的侍卫一下子打晕了这位东准噶尔帝国的大汗。“快带汗王走,回科布多,还有卷土再来的机会??????”
突围的侍卫带走了噶尔丹,也带走了准格尔军获胜的最后一线希望??????
318.杂音
漠北与江淮之间相距何止千里,就连běi jīng也无法在第一时间获得费扬古胜利的消息,逞论身处南方的郑克臧了,于是一切皆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武定三年六月初七,郑军攻克通州,加上之前占领的如皋、东台、盐城诸县,郑军的兵锋已经直指淮河。不过此时清军的援军已经纷至沓来,仅在淮安方向清军就集中了直隶、山东、河南三省几近四万之众绿旗兵,而进至凤阳、和州方向的豫皖绿营也拥兵近三万,由此一把巨大的铁钳正在形成。正是鉴于这等不利的局面,已经决心在淮安打一场歼灭战的郑克臧不得不拆东墙补西墙,匆匆把刚刚解套的龙骧军第三、第四师调往江浦,这样一来,苏北新占领区便存在了反复的隐患??????
“汤知县。”望着官道上的尘埃逐渐消散,奉命率一哨兵马留守的shè声军第一师第三团副统制马淼扭头看向身边毕恭毕敬的东台县令。“大军北伐,粮差甚重,若是做好了,你我的前途自然不在话下,但若是搞砸了。”马淼干笑一声。“与你我也是大害啊。”
“卑职省得。”虽然马淼的东宁官话让世居皖北的汤知县听得很吃力,但心中大致有数的汤某人还是最终弄清楚了对方的意思,于是一个劲的保证道。“还请马大人放心,卑职这就派人通传各处乡地(注:乡长、乡约、地方等职役人员),照常征收夏粮以备军输。”
对于汤知县的顺服和知趣,马淼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对方能主动投明,尽管是在兵锋下的不得已选择,但至少看得出对方贪生怕死的xìng格,再加上如今原本在苏北各州县的被俘、投诚、举义的绿营兵已经悉数编伍攘挟入北征大军,只靠着几十名差役维持东台县城治安的汤知县更是不会有什么异动了??????
但是马淼却没有想到,才过了三天,汤知县就哭丧着脸来向自己报告:“各处乡地多有报告,军兴之后百姓逃亡,粮田又多有踩踏、盗割的现象,若是按常年惯例征收,怕会激起民变,所以请求减半??????”
马淼勃然大怒,当即打断了汤县令的话:“是否免征减税当恩出于上,下民果敢自陈,此胁迫官府,居心叵测,不知道往rì此种,当如何处置。”
看到马淼杀气腾腾的样子,汤知县心惊胆颤的回到道:“按往rì惯例,花户抗欠钱粮,即属乡地催头催征不力,定当传案比追。只是,只是如今前方大军正在鏖战,后方宜静不宜动,还请马大人千万三思才是。”
马淼根本不听劝,反而骂到:“宜静不宜动,这话可是盼着前方大军因缺粮而败吗?”
“不敢,不敢。”汤县令面sè煞白。“卑职背清投明,已然是清虏必杀之辈,又安敢扯大军的后腿。”此话一出,马淼的表情果然好看了一点,汤县令这才略微放下了心。“只是乡地多为地方豪强,所请又关系民生,唯恐强迫之下激起祸事。”
马淼的眼珠转了转,他明白汤县令估计是担心自己的兵不够,不足以弹压地方,于是他按下心中的不快探问道:“堂尊,是全县如此,还是有个别保寨。”
“本县八十八保、三百五十九寨、三千六百零九村俱是如此。”
“全县俱是如此?”马淼知道事态的严重了。“这样,本官立刻向藩中上书说明情况,不过,全县一致,想来也奇怪,该不会是有人居中串联吧,贵县可要切实查明了??????”
两天后,在东台城东土地庙驻军营地里,汤县令和县内的捕头一五一十交代了这几rì暗地查访的结果,果不其然,抗税一事确系有人cāo控,有几处乡地公然宣传郑清之间战事混沌,此时应该守家卫乡,不应参与期间。
“叫嚷的最厉害的是十七保的刘家,刘家的长子据说在山西为官,次子是清廷的举人,本来就甚为跋扈,”捕头叙述着。“如今更是借着抗税之名纠集了四乡八邻近五六百号jīng壮汉子据砦自守,其心思估摸着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很好。”马淼从身上摘下一块铜牌递到捕头的手上。“这块四等果毅嘉章你先拿着,等此事了解本官报上去,再给你正式的勋赏文书。”捕头有些莫名其妙,但马淼说得隆重,他也只好当成珍宝一样讪笑着捧在手心上。“汤大人,”马淼这时扭头看向汤知县。“军前批文已经来了,可以按百姓所陈减半收取夏粮,不过,”马淼的脸sè有些狰狞。“藩上的意思是先诛了首恶震慑群丑之后,再以加恩。”
马淼的话意味着腥风血雨,对此心知肚明的汤县令战战兢兢的表示拥护,同时指派捕头及若干捕快皂隶为驻军前驱并从答应先向城内大户征收一部分军粮以供出兵之用。
等汤唯唯诺诺的县令和捕头退了出去,刚刚还凶神恶煞的马淼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路参谋,你以为此事如何?”
被马淼点名的团参谋淡淡一笑:“此事颇有蹊跷,大人说有人串联,没两天就查出果然有人串联了,而大人还没开口要出兵的粮食,汤县令便主动说要从大户那筹措一部分,显然,有人是觉得我们留在城中碍事了。”
马淼不动声sè的继续问道:“那你觉得这个汤某人牵涉进去有多少?”
“汤知县怕只是个牵线木偶,再说了,他已然降了我们,清廷那边即便再许了他什么,他也不会全然相信。”路参谋分析道。“想必是县城内有人胁迫了他,或是是说服了他,他才会有将我们诳出城去而后闭城自守,坐观王上成败的心思。”
“有些道理,”马淼这时才点点头。“那咱们是不是要顺了他的心思呢?”
“刘氏既然有子效忠清虏,又有聚众的事实,本来就是本藩镇肃的目标,拿来杀鸡儆猴也是应该。”路参谋提出自己的建议。“只是城内只有一哨,且其中还有一队是辎兵,如何用兵才不至顾此失彼,还要大人决断??????”
一天后,在城内某间屋子里,一个yīn柔的声音响了起来:“郑军出城了?你看清楚了出去了多少兵?炮有没有带走?”
“老爷,小的看得清清楚楚,这郑军兵马的的确确是出城了,”另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回应道“差不多有一百来号人,其中拿着鸟铳的有三十来号,其余都拿着刀,盾牌都放在车上,对了,大炮也带走了。”
“一百来号?”由于事先已经了解到郑军在东台驻军的情况,yīn柔的声音满意的笑了起来。“郑军留驻的兵马不过一百八十人,其中五十多是什么缁兵、力夫,能打的不过百十人,如今一并出城了,看起来咱们的计划是成了。”
“别得意的太早了,”第三个声音响了起来。“咱们的人还没有进城呢。”
“进城还不容易。”又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守城门的皂隶是我们的人,只要今天晚上把人放进来,这东台城就是咱们的了。”这个声音说到这,语气突然变得愤愤起来。“汤与朋这个混蛋家伙,也不看看风sè,现而今两面战事未定,大清还有反复的机会,就这么匆匆投降了,不是把我等满城百姓放在火上烤嘛。”
“也不要说汤某人坏话了,毕竟当时郑家势大。”yīn柔的声音劝道。“说起来,汤知县还是很有眼sè的,如今不是顺着咱们的意思做了,这样吧,等今晚起事了,咱们就好生把这位大老爷好生看护起来,不要委屈了他。”
第三个声音会意的笑了起来:“正是,万一郑家势大,我们还要仰仗这位老父母替我们开解,若是清廷占了上风,更是要把这个罪魁祸首完整的奉上去,以解东台百姓之危。”
室内发出一阵轻笑,第四个声音补充道:“该打点的还是少不了的,不过能保全家族和大部分的财产已经是万幸了,谁让咱们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yīn柔的声音刚想说些什么,门口传来了敲击声,几人一愣,第二个声音赶忙过去开门探问,不久,此人一脸愕然的回转过来:“老爷,几位老爷,刚刚接到那位马统制的帖子,说是感谢老爷慷慨解囊提供平叛军粮,请老爷去土地庙赴宴。”
“赴宴?”第三个声音惊疑道。“难不成是此人觉察到什么了,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鸿门宴也得去,”yīn柔的声音跟着响了起来。“不过你们也不必慌了神,即便是宴无好宴,也无非是这位马大人准备再敲一笔竹杠而已,姑且许了他又怎么样,等明rì的太阳升起,是我们的,还是我们的,谁都夺不走。”
“说得也是。”第四个声音呼应道。“不过据说此人是夏王的爱将,等一下打起来的时候注意了,能不伤了还是不要伤的为好。”
“这也简单。”yīn柔的声音接过话头。“先灌上一通酒,再给他两个婊子,保管他高卧到天亮??????”
319.北伐(4)
自南宋建炎二年黄河南下夺淮出海以后,在长达数百年的时间里,黄河一直是沿泗河、淮河等十三条河道下泄入海,由此彻底丧失了自己的主流通道。
由于分支越多,水力越弱,夹杂的泥沙堆积的速度也就越快,所在为了防止黄河回归故道从而影响南北漕运,有明一代及清廷肇基之后曾花费巨大的财力、物力、人力对黄河北大堤进行堵口大工,因此黄河向北泛滥的可能xìng随着上百年的不断整修而逐步减少。不过一味北防却任河向南分流的政策却给泗淮广大地区造成了经年不断的严重洪水灾害,其中尤以安徽、山东、江苏三省受创最重。
为了解除三省百姓因为黄河颠沛流离的苦难,万历年间潘季驯提出了“束水攻沙”的设想并由此建立了高家堰堤防,形成了以洪泽湖调节淮河水位,黄淮合流以清除淤沙的方案。不过潘季驯的方案有着很大的缺陷,为此继任总理河道的杨一魁在清河以上重开新河,实施导淮入运,进而入江、入海的策略,一时间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然而黄河夹带的泥沙实在太多了,导淮入运并不能彻底解决河底抬升的问题,不得已,洪泽湖大堤越修越长,高家堰的闸门越筑越高,在rì复一rì的整治过程中,洪泽湖的面积rì益扩大,水患却没有减轻多少,只是繁荣了作为河督和漕督衙门所在地的清江浦。
不过在兵火连天的今天,昔rì南船北马交汇于此的繁华已经荡然无存,举目可见的都是全副武装的兵丁,肃杀的气氛彻底笼罩在这“九省通衢”的上空。
“王上,东台急报,昨夜城内士绅打开城门放入五百余团练强攻我军驻地,幸而守将早有防备,以弱敌强,以八十人一举击溃乱军的攻势,如今正在大索全城,追剿残余逆党。”
“八十人?”郑克臧有些狐疑的看着汇报的参谋。“守兵怎么这么少?”
郑克臧当然知道由于郑军的兵力有限,又实行集中作战的策略,因此在苏北占领区的守备兵力有限,东台的位置又不如补给线边上的泰兴、泰州、高邮、宝应重要,驻留兵力可能较少,但这也少得离奇了吧。
“回王上,守东台的是shè声军第一师第三团,该团负责守备通州、如皋、东台、兴化、盐城等东路各州县,”边上的孙有劳解释道。“考虑到东台尚属腹地,因此只留驻了一个哨的兵力,用以征缴夏粮以供军输。”
“该团八哨,有三哨在通州,有两哨在盐城,兴化、东台、如皋各有一哨。”最初报告的一等参谋补充道。“其中守备东台的这一哨是由该团副统制马淼马昭信亲自统领的,战前,马副统制曾派出两队兵马征讨县中抗税的豪强,显然作乱的士绅是抓住了这个机会,而马昭信怕是也有所洞察才将计就计的。”
“用八十人守城,不知道是武勇还是莽撞。”郑克臧怎么会听不出一等参谋的意思,但却给了一个不甚让人安心的评价,好在郑克臧没有就题发挥下去,转而问道。“马淼,是不是甲寅期出身,怎么到现在还是团副统制?”
“王上怕是记错了。”孙有劳是童子营的第一任总师范,因此别的记不清楚,但甲寅生的名字还是清清楚楚的。“那个叫孙淼,如今是在龙骧军第二师当从四品总监军,而这个马淼是丙辰期的,能做到团副统制已经是不错了。”
“马淼、孙淼,倒是孤弄浑了。”郑克臧笑了起来。“不过能在十倍之敌夜袭之下守住县城,也算得是能打的,这样,照例记功、授勋。”郑克臧顿了顿。“地方士绅立场不定,怕不是只有东台一县如此,要通传各部,加实小心了。”孙有劳点点头,但还未及回应,郑克臧又道。“让崇州都督府派兵接手通州防务,这样东台、兴化、如皋三县便可各多一哨兵马,震慑地方起来也较为有力。”
“臣这就行文林大人。”明郑的各都督府隶属于水师,自然也就是参谋厅右佥的管辖范围,虽然是郑克臧的命令,但孙有劳不能不跟林贤打一声招呼。“让他妥善调度好了。”
“行文归行文,但兵贵神速,”郑克臧也不是由着自己xìng子来的人,只不过苏北腹地尚有马齐的二万扬州守军在,万一呼应起来,事情就可能不可收拾,因此他不得不当机立断。“来人,马上持孤的令箭前去调兵。”
等到一名剑鱼服侍卫领过银质令箭转身而去,郑克臧这才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淮安城:“孙卿,加上徐州来援之敌,城内守军足有四五万之众,完全可以出城南下与本藩决一死战,可如今却龟缩城内不出,你以为是何道理。”
“王上,臣跟参谋厅的一众参谋商议过,觉得淮安清军行迹诡秘,无非是想拖住本藩主力,以便西路的清军汇聚滁州城下,击破了席大平手下的四个师。”
“这样判断不无道理,一待席卿这边失利了,清军可以直趋扬州,里应外合。”郑克臧的表情凝重,真要出现他自己所言的这种情况,那北伐的大军就有可能处在为清军南北夹击的窘境之下,届时北伐必然失败,更可怕的是自己的全部本钱都要就此丢得一干二净了。“那卿和参谋厅商议下来,觉得该如何应对呢?”
“臣等以为,或可以从淮安城下撤军,”孙有劳示意参谋们挂起一副地图,随后走过去用手指图道。“可以先退至宝应,若是清军还不动,至再退至高邮州。”退到高邮州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毗邻高邮湖,正好让郑军的红单船护卫大军左翼。“想必如此一来,清军必然知道其拖住我军的图谋已经被本藩识破了。”
“其实之所以要退往高邮,臣等还有一个担忧。”一等参谋王瑛接着补充道。“臣等担心清虏狗急跳墙,掘开泗淮河道放水南侵。”
“贼子安敢!”郑克臧脑子嗡的一下,脱口大喝起来。“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清虏??????”
“以水代兵乃是兵家故技。”孙有劳不顾尊卑打断了郑克臧的话。“凡事不可心存有万一,所以臣等才觉得先往后撤一段,才比较安心。”
“参谋厅当初做北伐方略的时候怎么没有考虑到。”郑克臧真的生气了,若事先就判断出清军放水可能,他断然不会把主攻的方向放在苏北的。“如今刀已经架在孤的脖子上了再说有什么用。”孙有劳和屋内的参谋当即跪满了一地,郑克臧发了一通脾气之后终于冷静下来。“起来吧,卿等都是南人,不知道黄淮大汛的恐怖也是正常,孤不也一样,只知道有桃花汛,却也没想到清虏可能会狗急跳墙了。”
“王上不必自责,臣等也是揣测。”孙有劳爬起来宽慰郑克臧道。“未必就一定是如此。”
“不必说了,立刻安排撤军。”郑克臧摆摆手。“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不可心存万一。”说罢,郑克臧扭头出了屋子,把一众人等都晾在里面,孙有劳和几名参谋对视一眼,苦笑一声,各自散去,随即拔营命令传出,大军便动了起来,而此时郑克臧信马由缰的在营中巡视着,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以水代兵四个字,终于他站定脚跟,回首向一名侍卫命令道。“孤有一桩极密事要你去办??????”
六月初九,皖北、皖西清军相继开抵滁州城下,鉴于会师后的清军总兵力已经达到三万,还没有得到增援的席大平部,不得不退回**。然而清军并没顺势东进,反而掉头杀向易帜后的来安。此时来安城中只有一千余尚未整编的绿营和五百余易帜士绅提供的乡团,根本不是大队的清军的对手,结果城围一rì便宣告失守。
杀入来安的清军兽xìng大发,以殷惩叛逆为名实施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阖城百姓无一幸免,悉数殒命于清军的屠刀之下。消息传出之后,周边州县震动,盱眙城内亲清的士绅当即策动部分心神不定的绿营兵夺取县城,并杀死投降明郑的县令及敌对士绅,然后由部分士绅携带县令首级及重金赴滁州请降。
对于盱眙士绅的“弃暗投明”,负责指挥皖东军事的钦差大臣、前江苏巡抚、叛国大汉jiān宋权之子宋荦以“威已经施了、恩也该施了”为由亲自接见表彰,并命令这些首鼠两端的软骨头配合清军攻打天长,从侧翼威胁**。
不过恩威并施、剿抚并行的宋荦并没有意识到,正是他在来安、盱眙浪费了足够多的时间,才让郑军从容的将东线兵力调往西线,再加上天长官民在屠刀的威胁下爆发出绝大的求生能量,终使得他牵制**、联络扬州的策略彻底宣告破灭,清军既然一时无法突破互为犄角的江浦、**、天长三城,自然也就无法直达扬州城下与望穿秋水的马齐汇合了??????
320.抉择
“大捷,大捷,漠北大军大胜噶尔丹!杀敌上万,噶尔丹溃不成军??????”
随着露布飞捷的骑士从德胜门一路向紫禁城驶去,běi jīng城扰动了起来,翘首以盼的各户旗民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不少老少爷们都聚集到茶楼酒肆开始唾沫横飞的揣测起此番战事的封赏来,只有少数参战将士的家里还在为亲人的生死忧心忡忡着。
报捷的骑士绕到端门口滚落马下,早有着着黄马褂的御前侍卫等在那里,接过奏章之后,随即以近似小跑的速度穿过**、大清门、太和门,一路上惊动了御道两翼内阁、上驷院、阿哥所、内务府的大大小小的官吏。
等到了乾清门边,御前侍卫把奏章盒子递给了侍立在此的太监,一名有品级的太监随即高捧过头,在两名蓝衣苏哈的护卫下以小碎步的行进方式向康熙居住的养心殿疾行而去。
过了养心门,接力棒再度传递到养心殿的值殿太监手中,值殿太监一路报喜的叫嚷着,这也是事先跟康熙打招呼,省得到时候不小心冲撞了这位帝国的主人。
康熙此刻正在跟两个年长的儿子说话,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正有些不悦,就见首领太监李德全抱着匣子走了进来:“皇上,大喜,安北大将军在土拉河击败噶尔丹大军??????”
康熙一愣,还没有说话,皇太子胤礽便高声祝贺道:“儿臣为皇阿玛贺,为大清贺!”
大阿哥胤褆被胤礽抢了先,脸涨得通红,但嘴中却也没停下来:“皇阿玛大喜,噶尔丹即败,策妄阿拉布坦孤掌难鸣,想来不rì也将退兵,如此,我大清北疆无虑了!”
康熙满意的冲着胤褆点点头:“这话倒也有几分见地。”
说罢康熙接过匣子,打开来,翻阅起费扬古亲书的《漠北大捷疏》以及附带的请功、请罪折,却丝毫没有看到得到夸赞的胤褆眉飞sè舞的样子以及铁青着脸的太子胤礽。不过,康熙看着看着,脸sè突然yīn沉了下来,两名皇子也感觉到了气场的变化,顿时停止彼此挑衅的眼光交流,垂首肃立在一边。
康熙又细细把费扬古的几道折子看了一遍,此时外面有太监通报道:“皇上,几位大学士听说漠北大捷,递牌子进宫为皇上道贺来了。”
这话仿佛火上浇油一般,康熙满是麻点的脸一下子变形了,但理智告诉他此刻绝不是发火的时候,于是他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冲着不知所措的李德全命令到:“让他们都进来吧??????”
一众朝臣们在歌功颂德了半天之后,终于心满意足的散去了,不动声sè的康熙终于重又清静下来,他三度拿起费扬古的奏章看了起来,等细细品咂了奏折的文字,他突然冲着屋子外面问道:“马思喀和舒恕的折子到了没有?”
作为费扬古军中的监军的马思喀不用累言了,爱新觉罗?舒恕则是武功郡王礼敦的曾孙,正儿八经的黄带子,也曾是清军中的一员战将,不过昔rì因在平定三藩之乱时与大将莽依图闹意气而在攻打南宁的关键时刻谎称生病、撤军回归,结果遭到罢职圈禁的处分,直到康熙三十三年才重新授予镶黄旗满洲副都统的职位,此番却是派去费扬古军中传旨的钦差。
由于这两人的密折走的是正常途径,不可能与不桖马力的露布飞捷比速度,因此康熙自是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不过更让康熙生闷气的是,该到的折子没到,不该到的折子却不期然的递了进来。吉林、黑龙江两地再度报jǐng,一方面是鄂罗斯又派兵越过黑龙江,另一方面郑军扮演的马贼又在吉林卷土重来。
受到吉林和黑龙江两份折子的刺激,原本怒气攻心的康熙终于彻底平静下来,他站起来在养心殿西厢房不大的空间内慢慢踱步着,在权衡了许久之后,重新回到炕上,拿起朱笔在费扬古的奏折上批示起来??????
康熙三十四年六月十四rì,清廷明发上谕大肆宣扬了昭莫多之战的胜利,并以此战的战功授予安北大将军费扬古一等公的爵位。随即,康熙又下诏让费扬古率领直隶、山西绿营并察哈尔、土默特、鄂尔多斯、科尔沁、乌珠穆沁、扎鲁、苏尼特、巴林、克什克腾、奈曼、敖汉等盟旗的蒙古骑兵继续向科布多追击,大有不取得噶尔丹人头不收兵的意思。
就在责令费扬古继续西进的同时,康熙调回了昭莫多一战中伤亡惨重的满洲八旗军,其中禁旅八旗回归京畿休整,黑龙江、吉林、辽东等地八旗则与在索岳尔济山、喀尔喀河及克鲁伦河一线堵防的三省部队回归原防以备震慑鄂军并消灭rì益猖獗的吉林马匪。
同样是在六月十四rì,康熙又秘密派出使节赶赴甘陕向策妄阿拉布坦求和,只要策妄阿拉布坦同意交出噶尔丹的首级并从甘肃撤兵,康熙可以默认西准帝国兼并科布多和整个青海,此外康熙还愿意每年赠与准格尔帝国价值百万的白银、丝绸、茶叶、米面以作修好,至于在甘肃被准军掠走的人口、财富,康熙更是连提都没有提及??????
西去的使者哪怕rì夜兼程也不可能这么快得到回音,所以康熙的注意力又转回了江淮战场。六月十六rì,康熙得到一个好消息,在得到荆州一线湖广清军的增援后,湖南巡抚桑额在长沙城下击退毛洪言的进攻,郑军损失了近万人,不得不退回衡州府固守,桑额顺势进军,一举夺回了宝庆,不过郑军在得到广东、江西派来的增援部队后,已经稳定了军心,桑额之前也损失了相当大的兵力,无力再度扩大战果,不得不重新形成了对峙。
这个消息虽然不是来自主战场,但对康熙不啻是一剂兴奋剂,在他看来这个消息和费扬古击溃噶尔丹一样是大清重新走向辉煌的标志。然而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康熙才高兴了一天,第二天便得到云贵紧急奏报。因此横征暴敛导致了云南府富民、晋宁、昆阳、安宁、嵩明,曲靖府陆凉、马龙、寻甸,临安府石屏、宁州、通海、嶍峨、河西,澄江府新兴、江川、路南,楚雄府定远、南安、广通、姚州,大定府平远、毕节,安顺府镇宁、永宁,都匀府清平,平越直隶州湄潭、余庆,黎平府永从,思南府印江、镇远府施秉等两省三十余个州县从五月初开始相继爆发了大规模的民乱。这些揭竿而起的百姓及当地土司或打出吴周的旗号,或宣布归明,一时间烽火燃遍了整个云贵,加上两省绿营已经次第开往广西,云贵方面根本无力镇压下去,只能守住省城、府城,等待两省绿旗兵返省及川中开来援军。
看罢奏章,康熙气急败坏,直骂两省官员无能,但事情已经如此了,剥夺云贵总督丁思孔以下云贵两省官员的官职也于事无补,于是康熙只能让他们夺职留任以观后效。
不过光光给官员们压力也改变不了什么,关键还要有兵能增调过去才好平息事端。
可如今攻入甘肃窥视陕西的策妄阿拉布坦尚未退兵,四川的兵只能先派到甘陕去,不可能增援云贵,这么说起来也只有把援桂的部队先调回去一种办法了。但若是撤走了援桂部队,仅凭广西一地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挡郑军的进攻。
怎么办?是丢一省还是丢两省?康熙整整考虑了一天,甚至连水米都没有粘牙,最终不得不痛苦的作出决定,从广西撤兵。康熙也许是这样盘算的,丢一省总比丢两省要好,而且云贵是四川的门户,万一事端不能约束在省内,恐怕整个西南就不复大清所有了??????
康熙很痛苦,胤礽更加痛苦,他越发的感到康熙对自己的不满,什么办,真的束手待毙吗?想到这,胤礽不由得打了一个颤,他还年轻,有大好的rì子要过,自然不愿一死了之或是享受暗无天rì的圈禁生涯,为此他要奋力一搏。
可是他又担心单凭凌普等人的力量根本不足成事,因此他痛苦万分,人也逐渐削瘦了。
“太子爷,漠北的兵要回来了。”格尔芬的话仿佛最后通牒一样刺痛了胤礽的心。“到时候咱们可就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太子爷,格大人说得对啊,”凌普在内务府的职司也已经被撤销了,这就让他一改往rì的犹豫,一力赞同起格尔芬的主张来。“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您该痛下决心了。”
“孤也知道生死在此一线,可是单靠那百十名手无搏鸡之力的内宦有什么用。”
“太子不必担心,这些rì子奴才在京里也做了串联,从被罢黜的东宫旧部中遴选了二百多号忠贞之辈,到时候给他们配上刀枪鸟铳,便有了可以一击的力量。”
凌普这边做了准备,格尔芬也没闲着:“臣下也联络了朝鲜使臣,以免去朝鲜年供大米为诱,求得五十名朝鲜力士,另外臣也通过先父的关系,在五城兵马司和巡捕中营拉拢些人手,只要届时能进宫,也能助上一臂之力。”
“进宫的事我已经想好了,就从东华门进宫。”东华门毗邻东宫,素来为太子进出紫禁城的通道,因此凌普把主意打到东华门也是很正常的。“守门的侍卫我熟,到时候。”凌普恶狠狠做了一个劈砍手势。“借口出宫,必然不防!”
胤礽看看凌普又看看格尔芬,见两人都一副决绝的样子,不由得也挺直了腰杆:“什么时候动手??????”
321.北伐(5)
淮安府城内河督衙门后花园海晏堂内,刚刚由吏部右侍郎接任江苏巡抚的安布禄正眯着眼睛听着吱吱呀呀的昆曲,作为昔rì的九省通衢,这淮安城里的昆曲班子可是丝毫不逊sè于苏州城和běi jīng城的那些顶尖角儿的,也难怪这位票友巡抚听得眉开眼笑。
如今河督不废而废了,漕督也迁到济宁去了,江督被困在扬州城里,整个淮安府安布禄,自然也没有人不识趣的来打扰抚院大人这点可怜的爱好。
不过不速之客还是来了,只见一名亲兵戈什哈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安布禄的面前,先是一个千,然后略带些气喘的报告道:“大人,已经查实了,海逆确实退兵了???????”
安布禄眼睛猛然一张,一道jīng光瞬间shè了出来:“速请吕总镇他们前来议事!”
此刻安布禄戏也顾不得听了,趁着几名援苏的外镇总兵、副将没到,他抓住报信的亲兵细细的问起了探查的情况。可是越问,安布禄的脸sè便越yīn沉,直到手下武巡捕来报告人都来齐了,他才神sè凝重的回屋换了正装走向三堂。
在一片下官参见抚院、参见中丞的声音中,安布禄坐到了帅座上,他扫了扫俯身下拜的众人,微微抬手:“都起来说话吧。”
虽然郑军的兵锋一度兵临城下,但毕竟大规模的血战尚未正式爆发,因此一众武将们都没有顶盔掼甲,穿着官袍的他们在翻身的时候倒也听不到叮叮当当的声响。
等几名总兵爬起来后,安布禄慢慢开口道:“运河边的海逆已经南撤了,所以本官今rì请各位大人来议一议,此事当如何处置,几位大人也是知道的,本官对行伍之事素来不甚了了,还请几位大人多多指教,不至本官忙中出错,误了皇上的大事。”
几名总兵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没有人开口,看到这一幕,安布禄有些不悦的轻咳一声,于是直隶大名镇总兵温有稻率先出列进言道:“中丞既然如此说,下官便斗胆进言。”
安布禄点点头,就听温有稻说到:“下官曾多次窥探海逆营房,其兵势远较我军各镇为多,如今却不战而退,其图谋甚为可疑,下官以为无非诱我离开淮安坚城,于旷野中合围我等罢了,因此,下官以为不可轻进。”
“安抚台,下官以为温大人的话或有道理。”山东曹州镇总兵吕文则在所站的位子上冲着安布禄一抱拳。“但下官发现,海逆逗留城下几rì已将城外的夏粮收割一空,如此看来,海逆即便不缺粮草,也有因粮与敌的意思,若是不做回应,怕是整个通扬的夏粮不复为国家所有,至于秋粮嘛,”吕文摇摇头。“看样子,今年也是别想了。”
安布禄愈发的慎重起来,国无粮则不稳,若是真如吕文所言,那么郑军已经处于不败之地了,而作为刚刚离京不久的前吏部侍郎,他清楚知道直隶、山东、山西、河南等地的粮食连供应běi jīng都不足,更不要说支应江淮长期化的战斗了。
“吕大人的话有些道理。”安布禄缓缓说道。“海逆有江南鱼米之乡支应,自是不怕把江淮打烂的,而朝廷四面用兵,粮秣甚为拮据,委实没有力量长久供应两淮战事。”安布禄顿了顿。“如此说来,也只有出城速决速战了。”
“不可,”漕督中营副将陈宝汝急急劝止道。“中丞不可轻进呢。”陈宝汝解说道。“虽然扬州城围rì久,马制台那边翘首以盼,但如今甘陕事变,朝廷一时没有更多的兵马增援江苏,我们就成了唯一的力量,万一有失,那就不单单是江苏一地有失了。”
安布禄头上渗出了豆大的冷汗,陈宝汝说得没错,一旦淮安的四万清军野战失利,淮安、徐州、海州这两府一州再无抵御郑军的力量,恐怕就连半个山东和半个河南都要陷入战火,届时恐怕一切就更加无法收拾了。
随征总兵、河道左营管营副将窦梦器很清楚,要想染红顶子总归是要鲜血的,因此他不支持死守不出的战法的:“那也不能坐视海逆从容的收取两淮粮食,否则就算皇上不会因此责罚咱们,这四万多张嘴,吃也把咱们给吃败死了、吃死了。”
几名将官你一言,我一语,各持一端,说来说去无非是慎重或是急进,对此安布禄苦恼的发现,自己的确没有统兵的天赋,不知道该如何取舍,一时间他生出了向康熙请旨另派军中宿将来统领两淮大军的心思。
犹豫了好半天,安布禄轻咳了一声,知道上位者作出决定的众将终于停止了斗口,此时就听安布禄命令道:“海逆是不是诱我南进,如今还无法确实,但淮安之兵关系苏鲁豫三省安危,故不可浪战,来人,命抚标中、左营马队四下侦探,务必确实了海逆的动向??????”
似乎发觉了淮安清军没有脱离坚城的意思,郑克臧于是再度驱使郑军向南后撤,六月十八rì,郑军放弃宝应,大军主力撤至高邮,同时依旧在盐城、东台、兴化各县留驻小股部队。但这一次,郑军似乎又白抛媚眼了,依旧无法取得统一意见的安布禄继续按兵不动,至此郑克臧以为行动的时机成熟了。
六月十九rì,登上扬州城头观察郑军动向的马齐发现古运河、京杭运河多有郑军舟船出没,而且rì夜不绝,马齐对此甚为担心,不过由于运河上有郑军红单船穿梭,清军无法靠近查看,因此并不知道郑军调船的目的,最终马齐只能以这是郑军运粮船来宽慰自己。
六月二十rì,北上的船队次第抵达高邮,郑军一面以长江舰队一部遮蔽高邮湖,一面派兵登船。当rì,湖上船只川流不息,仅一rì便有一师兵马及全部器械被运到了湖西。
湖西,没错,却是湖西。由于隶属安徽的天长县与高邮州只是隔着十数里的湖面相望,因此郑克臧计划利用郑军在水师运输方面的优势实施了一次成功的转移。此后的二天一夜里,郑军一共渡过了四个师及一万新附军共三万人的兵力,随即,这三万一路西进直指天长城下。为了掩饰这股西进部队的行踪,郑克臧多次在高邮城下检校三军。由于郑军的总兵力此刻仍有四万多,淮安清军丝毫没有发现郑军的行动,依旧滞留淮安城下,只是派出小股部队试图收复盐城,结果遭到宣武军第一、第二师的骑兵部队的伏击。损失了数百人的清军立刻退回淮安城,从此除了若干零散的探哨外,再也不敢随意出动兵马了。
反观郑军这三万人rì伏夜行,先在**北境汇合了虎贲军两个师,随后直开滁州城下,宋荦一夜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被郑军优势兵力团团包围,顿时惊得面无人sè,他根本无法想象,郑军是如何神兵天降的,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强打jīng神死守滁州。
疾行的郑军就地休整了两rì,又汇合了江浦开来的龙骧军两个师,全部兵力已经高达五万。再加上从水师炮船上拆卸下来的大口径短炮随着龙骧军一并运到,攻城的准备已经彻底完成了。既然一切都已经齐备,生怕高邮方向有变的郑军便于当rì发起猛攻。
宋荦虽然凭借滁州城墙予以顽抗,但事实上滁州的城防并不完备,虎贲军之前之所以没有攻克,主要还是因为当时虎贲军两师只有万人,指挥作战的席大平不想在攻城中损失过多兵力的原因。如今,郑军不但拥有八个师的主力部队,而且还有一万作为炮灰的新附军,自然不用再客气什么,当即不计死伤的驱使新附军蚁附攻城。
明清世替的过程中,刚刚转换门庭的部队通常都是最凶残的,郑军麾下的这些昔rì绿营兵也不例外,在郑军铳炮的威逼下,这些新附军爆发出一百二十分的战力,从早到晚,猛攻不止,曾经三度攻上滁州城头,虽然最终为清军赶了下来,但也给清军造成了极大损失。
当然,更大的损失来自郑军凶猛的炮火,由于宋荦部清军携带的火炮大多为三千斤左右的行军炮,因此短时间内光靠人力根本无法搬上城头,而仅凭滁州城上的十余门老锈的旧式火炮根本无法还击郑军连绵不绝的炮火,在多次遭到炮击之后,滁州城头四处角楼、十二处窝铺纷纷起火,部分城垛粉碎,城墙上所有暴露的目标更是被如雨的弹丸一扫而空,清军被迫四下躲避,军心士气极度低落。
等到郑军威力巨大的四寸半(44磅)短炮抵近shè击之后,早就出现龟裂的滁州城墙终于出现了崩塌的现象。化rì(大东)门更是被炮弹直接命中,带有极大动能的炮弹不但撕碎了城门,而且连同塞在城门后的障碍物一并震裂击垮。
但宋荦还是拼死指挥着清军填防,在来安城下犯过不可饶恕罪孽的清军也知道一旦城破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于是不顾一切的负隅顽抗,将连夜攻入城内的新附军再次逐出城外。不过,当这些昔rì袍泽终于攻不动的时候,清军自己也已经jīng疲力竭了。
六月三十rì清晨,郑军再度发动强攻,这一次六个主力师分别攻打滁州六门,已经在连夜的战事中消耗了太多jīng力的清军终于挡不住这股生力军的进攻,六门次第易手,战事随即向城内发展,清军虽极力抵抗,但终未能制止郑军的前进。
战至七月一rì下午,郑军终于攻入滁州州衙,来不及自杀的宋荦及滁州知州被生擒,其余各镇绿营总兵、副将以下三百三十余员将弁非死即俘,三万清军灰飞烟灭,由此,清军在江淮间的一大机动力量宣告覆灭,清廷在皖东的防线出现了致命的漏洞??????
出团了,泰新马,十六rì回来。
322.太子造反
“太子爷,”看着从养心殿出来后一脸死人相的胤礽,随行的太监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声,然而其中的首领太监却不得不张口发问道。“现在就回东宫吗?”然而他的问话却不得要领,于是在胤礽登上步辇后,首领太监只得神情忐忑的自作主张道。“回东宫。”
抬着步辇的宦官们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于是本来就低着的头便低的更低了,脚步也在下意识中不断的加快,若不是首领太监发觉有异小声喝止,恐怕他们都要快步跑起来,饶是如此,东宫一行的诡异之处还是引起了不少大内侍卫和宦官的惊诧。
“太子爷这是?”等到了胤礽自家的地盘上,出来恭迎这位主子爷的凌普很快看出了问题,骇然的抢上一步,扶助胤礽,生怕这位自己的最后支柱会突然间轰然倒地。
“孤没事。”胤礽这时才开口道。“进屋里再说吧。”
等进了屋子,喝退众人,胤礽的脸上终于浮出了似喜还悲的表情来。
看到胤礽脸上的神情,凌普心中一动,也不开口催问,只是静待这位太子宣泄自己的感情。好在,胤礽还有些神智,虽然花了一些时间,最终还是稳定了心神。
“江苏巡抚安布禄上书自称不善兵事,请朝廷循旧例以宗王领大将军总军务。”胤礽慢慢说开了。“皇上已经许了,着令恭亲王(常宁)立刻领前锋营、步军营各一佐领并直隶提标及泰宁镇镇标左营等部八千人南下。”
凌普一惊,所谓宗王领兵的规矩,是指在清初征服明王朝的过程中形成的以各旗旗主亲自领兵出战的成例。由于宗王的身份不同,因此可以激励前方将士的士气,而且还可以压制桀骜不逊的前方将领,以达到事权统一的作用,为清廷的征服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以至于在rì后的三藩之战中不乏因循的事例,其中康亲王杰书、简亲王喇布、安亲王岳乐等宗王贝勒贝子就在期间非常的活跃,而在征讨噶尔丹的乌兰布通之战中更是由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两位皇兄、皇弟出马主持。
不过,宗王领兵也不是一定就必胜的,其中早在清廷征服南明的过程中就有李定国两撅名王的战例,而在与郑克臧治下的明郑对抗中赫赫有名的康亲王杰书更是屡屡吃瘪,甚至身染沉疴、病重难愈,不得不黯然返京。
而领兵作战的简亲王雅布战死在了常州,更是破除了宗王领兵的神话。因此即便南方战事打得如火如荼,康熙也始终没有再派出宗王南下主持大军,但现在,在漠北大军尚未还转之前,康熙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介巡抚的奏章就作出根本xìng的改变呢?
可胤礽是不可能信口开河的,因此事情必然是千真万确了,已经箭在弦上的凌普顿时心中不安起来,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呢?
于是脸sè变得难看起来的凌普问道:“太子爷,皇上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举措吗?”
“当然有,”胤礽知道凌普在想什么,他同样有这样的担心。“皇阿玛还下令升前锋参领达佳为镶红旗蒙古副都统、升护军参领瓦珥达为正白旗蒙古副都统、调镶黄旗蒙古都统觉罗席特库为满洲都统,命以上三员,率所部骑兵,立刻赶回京师填防。”
“三部骑兵?”凌普心中的不安更加浓重了。“兵部可曾回答,三部何rì可以到京?”
“三部尚在杀虎口外,兵部的推算是五天可以到京,孤自己算了算了,怕是还要扣除两rì。”胤礽用炽热的目光看向凌普。“也就是说,即便五叔明rì便离京,留给咱们的时间也只有两rì而已,时间紧迫啊。”
“不是两rì,是一rì一夜。”凌普摇了摇头,他已经可以肯定,康熙是知道胤礽一党的打算了,到事到如今,他只有奋力一搏,否则一旦三部骑兵入京,他必然只能听任康熙慢慢鱼肉了,为此,他甚至不跟胤礽说明自己的判断,反而鼓动道。“其实只要一夜就足够了。”
正说着,格尔芬来了,一进门,他就向胤礽贺喜道:“恭喜太子殿下了。”看着疑惑不解的两人,格尔芬解说道。“刚刚宫中传来消息,太子爷前脚刚走,后脚就传来了滁州失守,宋荦并三万援军失陷的奏报,如今海逆纵横皖东,皇上对此大怒,已经命令恭亲王立刻挑选兵马,今rì便起身南下??????”
夜sè深沉,按道理已经该落钥的毓庆宫却吱吱呀呀的小声打开了,一队鬼魅般的身影悄然溜了出来,随即宫门又轻轻的合上了。
这队身影也不打灯,就借着尚且明亮的月sè一路疾行。先擦过景运门,然后沿着三大殿外侧的城墙越过箭亭,在快到左翼门的地方折向御茶膳房和南三所,然后在南三所的南面越过内金水河,再在本仁殿的外角一折向东越过内金水河,目标东华门已经近在咫尺了。
此时远处隐隐传来笃笃的打更声,已经是鸡鸣狗盗活动的四更天了。
“站住!”已经上眼皮粘住下眼皮的大内侍卫们听到喝止声,勉力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家官长面前站着几个手捧盒子的宦官,领头一人更是常来常往的熟人,一下子原先的戒备心便消失不见了,一个个倚在墙洞里听着长官跟对方交涉。“凌大人,这天还没亮??????太子爷的事当然是要事,但这不符合宫里的规矩??????啊!”
一声并不高亢的惨叫声,使得这些尚有些浑浑噩噩的侍卫们没有第一时间清醒过来,就算有几个略到jǐng觉的,此刻也来不及拔出他们的佩刀,由此也决定了他们的最后命运。
“大人,没有找到钥匙。”丢掉了盒子的假太监有些惊恐的说到。“现在该怎么办!”
“镇静!”凌普厉喝道。“到现在还有后路吗?”说罢,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钥匙来。“真要现在再来找什么钥匙,怕是已经死到临头了。”
几个假太监讪笑着把钥匙接过去,当即取下锁头,然后将巨大的包铁门闩从墙体里取了出来,然后迫不及待的打开东华门,此时,城外那些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兵丁一拥而入,格尔芬的身影也在人群中显现了出来。
凌普却被人群中出现的某人跟惊到了:“朝昆?怎么你也来了!”
朝昆是前镶黄旗满洲都统、一等公阿灵阿的长子,阿灵阿因为孝昭仁皇后的关系一向跟太子不睦,因此他的出现让凌普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格尔芬却道:“皇上用觉罗席特库代了阿大人职,又因温僖贵妃丧事上阿大人与其兄法喀互相攻讦夺了阿大人的一等公,因此如今阿大人一家是站在太子爷这边的。”
凌普还在皱眉,格尔芬却拍了他一掌:“都什么时候了,现在还往外推援兵!”
凌普心中立刻有了明悟,当即也不多说什么,立马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原路返回,准备直趋乾清门攻打养心殿,逼着康熙退位。
三五百人的数目在紫禁城里当然也算不得什么,但纷乱的脚步声却震惊了不少安眠的宦官,个别巡夜的更夫更是被突如其来的兵马吓得晕了过去,直到此时此刻,凌普等人对未来的胜利还抱有极大的信心。
但是这信心很快便如泡沫一样消失了。曾经约定好开门,此刻却死死关闭的景运门挡住了凌普一行的去路。不得已,凌普试图命令强攻。然而,只有刀枪棍棒和少数鸟铳的乱军又如何能破开坚固的宫门。最后,凌普只能使人翻过宫墙,可是已经被惊动的大内侍卫纷纷赶来,翻过宫墙的造反者也被一一斩杀。无功而返的造反者,被迫先退回毓庆宫,然后拆掉一部分西面的宫墙,转而进攻rìjīng*门以达到进入乾清宫的目的。
此时由于出战的失利,个别叛军已经觉察到事情不可为,开始分散而逃,其中有人闯入了景仁宫、延禧宫等处大肆劫掠起来,也有个别抱着对清廷极度不满的朝鲜人在奉先门处纵火,一时间,整个běi jīng城都被惊动了。
“完了!”看到这一幕,前来投机的朝昆的脸sè苍白,他下意识的想命令手下反戈,但回头却看见凌普那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顿时吓得一激灵。
“还没有完!”凌普硬撑,随着他的话,防守并不严备的rìjīng*门轰然打开了,凌普一挥手。“冲进去,只要抓住了康熙,我保所有人公侯万代!”
受到鼓舞的乱军叫嚷着各式各样的口号,一拥而入,然而率先冲入乾清宫的凌普却一眼看见了顶盔带甲的领侍卫内大臣章泰图、海赖塔、穆占等人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在他们的身边,一排平端着鸟铳的禁旅八旗兵。
“果然是陷阱。”凌普轻笑起来,手中的刀一挥。“杀!”
一排鸟铳打了过去,凌普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受惊的乱军准备掉头而逃,但曾经大开的rìjīng*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紧闭了。看到退路已经没有了,朝昆慌乱的丢下手中的刀,在他的带动下,一众乱军纷纷弃刀伏地,只有格尔芬还一人挺立在人群中。
“哈哈,哈哈,”格尔芬大笑了几声,同时用可怜的目光看了看伏地的人群。“真是些可怜虫,以为这样就可以活下去了。”说罢,格尔芬把刀架到脖子上。“其实死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言毕,格尔芬猛然一拉,锋利的刀迅即的切断了他的动脉,血飙shè了出来??????
看着颓然倒地的格尔芬,目无表情的三位领侍卫内大臣相互点了点头,于是鸟铳的蜂鸣声再次响了起来??????
323.北伐(6)
攻克滁州之后,郑军进行了为时两rì的短暂整修。整修的第一rì,郑克臧亲自下令对滁州城内被俘的清军实施十一抽杀,以此惩戒其在来安城下所犯下的滔天罪行。此外在郑军的威逼下,侥幸从十一抽杀中幸免的清军们亲手活埋了千余伤病的袍泽。至于被俘的宋荦等清军高级官员则被押送回了应天,并在几rì后在南京城外凌迟处死,金陵百姓纷纷抢食汉jiān血肉,在江南以及整个中国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郑军报复的惨烈自是震慑了幸存的清军,因此接下来的整补就相当的顺利。郑军先是从伤亡惨重的新附军中抽调兵力填补各师缺额,接下来又以新俘虏的清军补充新附军,至此郑军在攻克坚城之后,兵力不减反增。
七月四rì,郑克臧命令席大平率虎贲军两师一万余兵马向兵力空虚的皖东地区进军。胆略不凡的席大平则果断的兵分两路,分别向庐州、凤阳两府进军,沿途各县清军非逃既降,郑军遂得以迅速席卷了整个皖东、皖中,只余下庐州、凤阳两座孤城尚在满员知府的指挥下负隅顽抗。
就在席大平一路狂飙猛进的同时,龙骧军两个师并五千新附军溯江而上,直扑清军在长江沿线的另一要点和州。七月五rì,江南郑军池州大营所属四个师也奉命北渡,并在两rì后顺利与龙骧军两师在和州城下会师。
守备和州城的清军见郑军势大,且又对滁州易手后郑军的杀戮有所耳闻,因此士气极度低落。见到事已不可为,驻守和州的皖南镇总兵金旻便与和州知州钱玉平开城乞降,郑军遂兵不血刃的攻占和州,随即大军继续沿江而上,直扑无为、庐江,奔安庆而去。
西线捷报频传的时候,郑克臧本人却悄然无声的率领着宣武军等部四个师并一万二千余名新附军返回扬州城下。此时淮安城里的安布禄已经接到滁州惨败的消息,也明白了郑军退守高邮的目的,但鉴于高邮城下的郑军依然有四万,兵力与淮安城内的清军相差无几,因此谨小慎微的安布禄依旧无法决定是否出城邀战,由是北线清军依旧处在不进不退的状态下,这就为郑克臧先行解决扬州,解放围城兵力提供了足够的时间。
七月七rì,再度兵临扬州城下的郑克臧下令对扬州实施总攻。四千新附军第一时间顶着清军守备部队的弹矢向蜀岗上各砦堡发动了强攻。清军也似乎知道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因此拼命抵抗,双方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大帅,海逆的兵马已经攻上西峰,游击王华、守备高凯以下二百八十六员已经悉数殉国,王总镇已经亲自督兵过去反击,只是岗上兵力不足,还请大帅立刻派兵增援。”
听到军使的报告,马齐的眉头凝成了川字。他不是不知道守扬州必守蜀岗,但是打到现在,郑军出动的不过是些杂牌的新附军,却也已经迫使自己两度派出增援部队了,虽然增援的兵力不过是每次一个营头,但扬州城内又有多少个营头呢?马齐不能不考虑,一旦城内的预备队用完,自己又该如何守备扬州城。
看到马齐的表情,江北提督桦善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想了想,进言到:“大帅,不管如何,援兵还是要派的,我观郑军所用的新附军也只是凭着血勇,若是今rì能挡得住,想必郑军要想再攻,也得三五rì的样子。”
马齐点了点:“军门此言甚是,那就抽一个有力的营头过去。”
马齐扫了扫身边的将领,点到:“军门,不如让提标左营上去如何?”
桦善一滞,怎么说来说去又绕到自己头上了,不过看看归德镇总兵张rì康等外镇的脸,他还是同意了:“大帅这是什么话,都是为皇上效命,区区一个营头,大帅调了也就调了。”
说到这,桦善命令道:“来人,命令佘武,立刻出兵,若有耽误,定斩不赦!”
马齐满意的轻笑起来,桦善的确会做人做事,两句话一说,不但卖了自己的好,而且给几个外镇总兵以及福山镇、苏松镇等新近重编的部队长们施加了应有的压力,让这些将领们的表情也显得份外的凝重起来。
于是马齐趁热打铁道:“告诉儿郎们,只要今rì保住了蜀岗,赏银十两、立升一级!”
威逼利诱之下,清军果然爆发出惊人的战力,在rì暮西山的时候终于把新附军给彻底赶下了蜀岗,不过新附军对于郑军而言是合理消耗的炮灰,可守蜀岗的清军来说却是军中jīng锐,用来跟郑军拼消耗,无论怎么一个交换比例都是极不划算的。
“刚刚王大人报来点检的数字,今rì共毙伤海逆约一千五百人,我军战殪六百,伤三百,两个营头彻底算是完了。”拿着薄薄的一张纸,回到总督行辕的马齐面sè凝重。“以这个速度,若是十rì之内没有援兵,扬州危矣。”
“安布禄这个尸居其位的混账东西。”江宁布政使陆葇突然爆口对自己的上官大骂起来。“他身为国族,坐拥数万雄兵,竟然坐视海逆纵横苏北、围攻扬州,若是这次能侥幸逃得生天,本官一定要到běi jīng跟这个混蛋打御前官司。”
“好了,陆大人说些有用的吧。”两淮都盐运使郭启山摇了摇头,显然对陆葇这番话颇不认同。“光抱怨有什么用,再说了,安大人这边也难,海逆足有十余万大军,刨开围攻扬州的兵马,至少还有五万人在苏北严阵以待,安大人不出兵还能保全淮河以北,若是出兵了,恐怕徐州一线也不得保全了。”
陆葇还准备反驳,突然间听到堂上有牙齿相交的声音,几人扭头看去,只见扬州知府额安双股颤栗、摇摇yù倒,一副害怕到了极点的样子,顿时陆葇的火气就爆发了:“额大人,你发寒热重症了,在此丢人现眼”。
“不,不是,”额安结巴的回答道。“大,大人们,事情好像有,有些不对。”
马齐对这个同族的表现也极端不满,于是一瞪眼:“不对,什么不对,若是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休怪本督现在就扒了你的官衣!”
“总督,总督大人明鉴,”额安惊慌失措的回答到。“城下的这,这股海,海逆,怎么,怎么是从西面来的。”一语惊醒梦中人,在场的文武陡然挺着了身子,不少人都茫然四顾,显然一时间吃惊非小。“该不是安徽、安徽沦陷了吧。”
“啪!”马齐用力一砸惊堂木。“来人,”几个全副武装的戈什哈冲了进来。“来啊,将妖言惑众的额安扒去官衣,打入大牢严加看管。”额安在哀嚎中被拖走了,但他的话带来的yīn影去依旧弥散在众人的心头,须知道,要是安徽全境沦陷了,那淮安也未必能坚持下去,这样一来扬州彻底就成了一座孤城了。“各位大人不必惊慌。”马齐知道自己必须说些什么了。“本官观城外海逆阵营,伪夏王的旗帜赫然在望,显然这是海逆的本队。”
“对啊,”桦善马上接了下去。“海逆本队不是北上了吗?怎么可能又从西面过来,我明白了,诸位大人还记得前几rì海逆调船北上嘛,一定是了,海逆调船载兵渡过运河,绕行而来,以此乱我心智,堕我军心!”
“一定是如此,一定是如此。”在场的都是人jīng,虽然知道桦善这话有极大的破绽,但有额安的前车之鉴在,又有哪个会不知趣的当面点穿呢,于是堂上一片恍然的声音,仿佛真的看穿了明郑方面的计谋一样。
“既然诸位大人已经明了了海逆的图谋,那就各安本位吧。”马齐无力的摆摆手,于是一众文武开始散去。“请桦军门留步。”知道两位大佬有话要密议的众人当即走得更快了,不消片刻堂上只剩下马齐和桦善两人,见此,马齐也云遮雾罩,当即单刀直入的问道。“军门,扬州能不能坚持到皇上援军的到来。”
“难。”桦善也毫不隐瞒的回答道。“若是当初没有分兵各城,如今到可以跟海逆决一死战,但眼下已成被海逆各个击破的格局,若我是安布禄,我也不会轻易进军,所以指望北面怕是不成了。”桦善看着一脸憔悴的马齐叹息一声。“不过大帅且放心,下官深受皇恩,定会坚持守土之责,无非是最后与扬州同殉而已,若此能彪炳青史,也算值了。”
马齐知道桦善这话是言不由衷,但作为明郑眼中的铁杆汉jiān的汉军旗人,桦善也只能作出这样的选择,但这并不是他所关心,因此他对桦善忠心不作回应,却仅直问道:“如此一说,扬州沦陷是一定的喽?就没有一点转机了吗?”
“转机?”桦善眯起眼睛想了想。“除非?”
“除非。”马齐满怀希望的追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江南出了什么问题??????”
324.入城
由于担心郑藩在船只上做手脚,重演小明王溺水一幕,因此从福京行在北上还都的武定帝一行只能千辛万苦的跋山涉水。由于要抢在郑克臧北伐成功之前实施夺都的计划,因此这北上的行程还要求速度要快。这么一来,可苦了随行的众人。虽然地方劳民伤财予以妥善接待,但只有从东宁到福州短途旅行经验的宗王们坐在颠簸的车轿中又如何吃得消。长时间的旅行下来,一个个目光呆滞,jīng神萎靡。
好在再艰苦、再漫长的行程都会有一个终点,这不,内侍的一声通传如大赦的玉音一般让早就坐车坐到骨头发痒的朱慈烯jīng神大振。
“小爷,前头快马来报,此处距离南京城还有十五里,迎驾的百官已在十里亭候驾了。”
朱慈烯一把掀开车窗上的蒙帘,但还没有说什么,只见另一名内侍快步的跑了过来通禀道:“小爷,皇爷有口谕,车队先折往太祖爷的皇陵拜祭。”
不是议定好先还都再拜祭祖陵的吗?怎么突然变了。带着这样的疑惑,朱慈烯走出车轿,然后从护卫的大汉将军手中接过一匹驽马,翻身骑了上去。当然,他之所以换乘是有目的的,还都是大事,祭陵也是大事,朱慈烯自然不希望在这些大场面中让文武百官们看到一个四体不勤、jīng神萎靡的大明继承人。
等旗手卫的大汉将军将朱慈烯连同胯下的驽马一起牵到武定帝的御辇旁,车队便正式向陵前卫的方向看去,但御驾的变向紧接着引发了一群混乱,提早几rì进京的大学士们正领着南京百官在前方迎候,此时闻讯,在大呼意外的同时也不得不匆匆忙忙赶往孝陵。
可事情毕竟突然,郑藩又一向对马匹实施严格管控,因此等稀稀拉拉的文武们好不容易重新凑齐了,武定帝早就在朱慈烯及一众宗室的陪伴下进入了孝陵,而再等气喘吁吁的文武们小步跑到享殿,哭祭的声音也到了尾声。
“以为哭几声,太祖爷就能保佑大明的江山了吗?”被捉弄的文武中有人窃窃私语道。“真要是这么灵的话,当年毅宗皇帝就不会自悬在煤山上了。”
“这也说不准呢。”另一位绯袍接着道。“刘备的江山不是哭出来的嘛,说不定哭着哭着,有人就会忙不迭的宣称自己效忠正朔呢。”
有龌龊的更插嘴道:“也保不齐,里面是担心等王上回来后就连哭都哭不成了呢。”
这边连嘲带讽,那边也有人跟着五体投地哭声震天,只这一下,原本尚有些浑沌的队伍一下子壁垒分明起来。虽然在这个场合,大家都不可能唇枪舌剑的互相指责,但是想必所有人都看得明白各自不可调和的阵营立场。
武定帝哭祭完了,虚弱无力的被内侍从享殿里搀扶了起来,至此,还都的仪式也做不成了,负责整个仪式的礼部尚书陈绳武只得跟元辅洪磊、次辅杨英商议之后取消了午门朝贺的环节,直接把武定帝父子送入了简单修缮过的皇城,至于各家宗室也一一入住各自的府邸,由是,武定朝廷算是完成了北迁的计划。
可是武定帝北迁的时候,郑克臧正带着大军在苏北淮南鏖战,缺了这位夏王的存在,洪磊等郑藩旧臣甚至连还都后的第一次大朝仪都不敢举行。不得已,七月七rì,稍稍恢复康健的武定帝派使者前往扬州城下,召还郑克臧。但钦使抵达前线之时,正是扬州之战最激烈的时候,郑军已经付出了四千多新附军的伤亡,尚未攻克蜀岗,这个时候郑克臧又如何走得开呢,于是理所当然的予以了拒绝。
不过,拒绝了回京参加大朝仪的郑克臧却不能不处置大都督府参谋厅从南京转来的紧急军务。此时摆在郑克臧面前的要件一共有三个,其中两个关系西南战场,另一个则与南京方面无涉,是来自北伐军皖西军团的。
来自南京转递的西南军情中第一份是来自广西的奏报,广西总兵何乾发现当面之敌有西遁的可能,紧急请求追加援兵,以便顺势光复桂省并进军滇黔;第二是来自湖南,湖南清军在进攻永州、衡州未果后,忽然突入江西,江西巡抚顾同山已经急调驻防赣南的捧rì军第一师和驻防南昌的捧rì军第二师填防赣西遏止清军兵锋,但是顾同山担心两个师的兵力不够,所以请求立刻调遣洪拱柱所部南下增援;而来自北伐军皖西军团的奏报是说,安庆方面之敌在得到无为、庐江等地的清军的加强后似有脱离坚城,与西征郑军决一死战的迹象。
“广西,广西,何乾还真添乱,孤此刻又如何顾得过来。”广西的消息送到郑克臧手里时间都快过去大半个月了,等郑克臧的决定再到广东,连黄花菜都凉了。“告诉他,以后再有类似的要求,让他跟陈梦炜商议,兵贵神速,事事都要请示,孤要他这个独挡一面的大将干什么。”生气的郑克臧下了重语,想来传到何乾耳里一定会感觉到委屈,但事情这么一回事,谁让他的奏章上得不巧,正好在郑克臧面临的局面最紧张的时刻送到呢。“对了,赣西这边,卿等几个是什么意见?”
“臣以为林大人的票拟甚为合适。”票拟其实是明清两代内阁对zhōng yāng部门、地方zhèng fǔ上书的一种处理意见,这里孙有劳套用到林升对赣西军务的建议上也并无不合适的地方。“不过臣以为,调动乐清伯一个师又两个团南下之后,赣北的防务就全空了,因此臣提议在调动乐清伯部南下的同时,彭泽的宣威第一师应该北渡夺取望江。”
“让宣威第一师北渡?这样赣北不就全空了?”郑克臧眉毛一弹,颇有些疑惑不解的看向孙有劳。“是不是有些冒险了,卿且说说看是什么样的理由。”
孙有劳来到地图前,此时自有参谋把赣北的地图摆了上来:“王上请看,这是长江,这是彭泽对面的望江,在它的东面是安庆,西面紧连着的是安徽的宿松和湖北的黄梅。”
“从地图上看,望江与安庆还有些距离,不过宿松、黄梅倒是离的颇近。”郑克臧一眼望去,心中顿时了然,须知道望江之畔有一湖名泊湖,泊湖与黄湖、大官湖、龙感湖、龙湖、大源湖相连,宿松、黄梅具在这几湖的周围,一旦郑军进占望江,不但能威胁上述两县,更切断了安庆与湖北的联系。“孤明白了,卿的意思是要调长江舰队驶入泊湖。”
“王上圣明。”孙有劳恭维道。“臣正是这个意思,如此一来,不但两县惊恐,恐怕两省也会动摇,而安庆之敌得知自己腹背受敌,也未必敢倾城而出。”孙有劳还有一句没有说,那就是清军即便出城,也肯定先捡软柿子来捏,若是以一个师吸引住安庆的清军,为主力赢得时间,那就算这个师全损了也是值得的。“如此当有一箭双雕之功。”
“有道理。”郑克臧自是没有想得孙有劳这么深,只是如今东线红单船的作用已经不是很大,若是能就此解放长江舰队的战力,就不单单是一箭双雕而是一石三鸟了。“就按卿的意思去办。”说到这,郑克臧仿佛想到了什么。“对了,清军自长沙西进,自然是新昌伯和新丰伯牵制不利,来人,各拟一道文书予以斥责,督促其尽快用兵。”
“王上,新昌伯是藩内老臣,斥责几句也无妨,但新丰伯毕竟是降人,还要慎重啊。”孙有劳当即劝住道。“臣还记得新丰伯当rì曾经几度请求主上调拨红单船助战洞庭湖,或许正是水师不利,其也没有能力进军。”
“卿说得也有道理,”郑克臧考虑了一会,觉得孙有劳的说法才是老成谋国,因此他拍板道。“这样吧,着黄初旭率两队助战望江,另调一队红单船支援新丰伯。至于剩下的这一队嘛,扬州这边还没有结束,还须得他们封闭运河阻拦马齐部突围。”郑克臧的话说到这,顿了顿。“告诉王新化,舰船是给他了,要是不能把长沙之敌逼回去,休怪孤翻脸无情。”
孙有劳应诺一声退了下去,但郑克臧却有些心神不宁的在大帐里来回踱步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因此甚为烦躁,忍耐了一会,他忽然想起什么,于是向侍卫问道:“锦衣卫可有什么新的奏报。”
所谓锦衣卫是郑克臧借着明宗室要求恢复旗手卫、锦衣卫之际借壳上市以军律司为基础组建起来的特务机关,当然这个特务机构服务的对象不再是明王朝而是郑氏一族。
“回王上,”充当记室的侍卫翻了翻身边的汇总册子回答道。“锦衣卫奏报,已经从打入诸王府邸的侍卫口中得知,各藩都已经要求府内武士勤加cāo练,锦衣卫郁都督以为或有不测之变,望主上小心提防。”
“不测之变?想重演玄武门吗?”郑克臧并没有联想到其他,只是与刚刚离去的使臣联系上了,为此他不屑的轻笑起来。“真是痴人说梦。”但郑克臧深知在战略上蔑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的道理,为此他思索了一番后下令道。“调东洋舰队一部进驻镇江,命令淞崇都督府所部移兵丹阳,记住,是秘密调兵,不得声张出去??????”
325.北伐(7)
尽管大量杀伤攻击蜀岗的郑军新附军,但扬州清军的力量也遭到了极大的损失,同时血腥的战斗也迫使多支轮调的营头疲箅不堪,故此,在反复权衡之后,马齐不得不在康熙三十四年、武定三年七月十一rì放弃了互为犄角的蜀岗高地,退守扬州四关。
马齐退守扬州四关之后,郑克臧并没有停下手来,反而在新附军一时无力再战的情况下,动用自己的老本对四关施加了持续的压力,铳炮声rì夜不绝,让城内清军疲于奔命。
七月十二rì,扬州北关首先在宣武第二师、虎翼第一师的联手攻击下易手。
七月十三rì,扬州西关也紧接着落到了郑军之手,守城清军能战的总兵力已经下降到一万人以下,其中最jīng锐的营头大多在之前的战斗中丧失殆尽。有鉴于此,马齐只能拱手让出扬州南关和东关,以节约兵力继续死守扬州。
为了阻止郑军的顺利进军,马齐还冷血的授意清军火焚了繁华的扬州东南两关,上冲云霄的烈焰虽然一时阻挡了郑军前进的脚步,但是飘飘荡荡的灰沥也让清军下层官兵认识到了灭亡在即的大恐怖。此时此刻,清军上下都在翘首以盼,援军在哪里!
然而,扬州城内的清军注定要失望了。北线,rì夜兼程南下的征南大将军、恭亲王常宁虽然已经赶到了淮安接手安布禄的兵权,但他手中的兵力除了京旗两个佐领的步骑外却没有增加多少---康熙调拨的直隶援军此刻不过刚刚出省---在面对高邮一线兵力相近的郑军,常宁也没有回天之力能一荡而决,自是无力挽救扬州于水火之间。
至于西线,一度鼓足勇气试图离开安庆做孤注一掷的安徽巡抚兼安徽提督王维珍,也因为望江方面突然出现新的郑军而不得不终止行动,改为先探明情况再做切实应对,以免自己前脚刚出了安庆城,后脚就被突如其来的郑军抄了老巢。
既然两面的援军都无法到来,已经是瓮中之鳖的扬州清军便无可挽回的走向了最后的覆亡。七月十五rì,经过数rì整修的郑军新附军再度上阵,以残余的六千多兵力猛攻扬州西门,于此同时,郑军又集中三个师的三寸炮并水师战船上拆下的四寸短炮猛轰扬州北门。
由于扬州北门是明代城市面积缩减后重建的,因此城墙远较自唐代沿用至今的东南两门要坚固,也比从五代沿用至今的西门要更多墙垛、角楼,所以一时半会郑军的炮击并没有取得更多的进展,不过倒也把清军的主要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再加上新附军在西面排山倒海般的进攻,以至于兵力上捉襟见肘的马齐不得不拆东墙补西墙从看起来危险程度较低的东南两面抽调兵力填补西北战线。
郑军之所以不攻东南除了两关遭焚后墙倒屋塌道路不便,还因为东关地幅狭小又有古运河阻挡,进攻的军势无法摆开的原因,同理,南面即有古运河又有荷花池阻碍,同样不利于郑军展开大部队,马齐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放心抽调两地的兵力。
可惜马齐千算万算漏算了人心,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清王朝殉葬的。在明知道扬州必然失陷的前提下,有个别人动了脑筋。当然,在大战中反戈一击是一项技术活,稍不留神,事情泄露事小,万一遭到两方一致攻击才是冤枉。为此,即便个别人有心,也得犹豫再三。
不过,马齐再三抽调兵力到西北两面,却为某些人创造了机会。于是,等到剩下的部队都是自己最贴心的部下了,负责扬州南门守备的河南归德镇总兵张rì康便为了死里求活,果断的派出心腹悬下城头向郑军请降。
“王上,马齐之辈已经rì暮西山行将受擒。”面对张rì康投诚的请求,郑军中不乏有人提出异议,认为有诈,因此进言郑克臧要稳妥行事。“此刻万万不可用险,还是稳扎稳打较为妥当,左不过迟几rì光复扬州。”
“王上,”不同意见者则主张藉此快速解决城内战事。“连rì征战,我军各师同样损失非小,而且如今西北两线之敌都有变化,切切不可在扬州城下耗时过久啊。”
常宁的到来,虽然不能使得淮安清军立刻大举南进,但北线清军的活动却频繁起来,短短几rì,已经上报几十次小规模接触交手的报告了。不过,相比北线的情况,更令人担忧的是西线,只要王维珍查实了望江一线的实情,果断出击的话,安庆周遭的三部郑军将有被各个击破的可能。一旦真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北伐就面临功败垂成的结局,正是有着这样的担心,一部分参谋们才觉得可以适当在扬州冒险。
“若是中了清虏的诡计,攻城岂不是更加托宕了。”保守派反驳道。“臣等以为,与其届时懊丧,不如不给清虏这个机会才是正理。”
“若是一线生机都不给清虏,就势必逼得清虏困兽犹斗,难道这才合乎本藩利益吗?”
两种不同的意见彼此不能说服,搞得郑克臧的大帐里声浪愈来愈高,对此,郑克臧不悦的轻咳一声,顿时压制了所有的声音,此时就听郑克臧问道:“西城损失情况如何?”
孙有劳亲自出帐询问,不一会就带着一条不好的消息回来禀报:“王上,新附军这边损失不小,才攻了两次,便已经丢了不下一千五百员将弁兵目,士气也为此十分低落。”
“诸卿可是听明白了。”郑克臧这话一出,知机的就已经明白了郑克臧的选择。“所谓一鼓盛二鼓衰三鼓竭,孤想今rì就站在扬州城头,所以这个险还是要冒的。”说到这,郑克臧命令道。“让西门那边停下来整顿,发给新附军酒肉犒赏,告诉他们一个时辰后再战。”传令的参谋yù走,郑克臧作势拦道。“再让西门那边抽出五百名新附军来,孤有用。”说罢郑克臧才让参谋离去,同时双眼在参谋群中扫了扫,点名到。“洪辉,你去跟张rì康的使者聊一聊,看看对方有什么要求,若只是乞活,孤还真要多留一手了??????”
“见到夏王了?”一把抓住刚刚从吊篮里钻出来的心腹,张rì康迫不及待的问道。“对面怎么说,是不是允了咱们的投诚请求!”
“大人,小的没有见到夏王,”张rì康一愣,但随即明白过来,也对,郑克臧是什么身份,区区一个不明身份的清军使者就想见到他,这不是想入非非嘛,但他来不及懊丧,就听心腹报告道。“不过有一名郑军四品武官见了小的,据说是什么参谋,小的也不知道参谋是何等司职,想必应该是能说话的。”
“扯那么远干什么。”张rì康心头焦躁,都什么时候,还说这些无用的。“长话短说。”
“是。”心腹应了一声,随即继续报告道。“小的说了大人易帜的请求,对方说可以接纳,只是要求大人在规定的时间内打开城门,让出城墙,然后驱兵出城。”
听说郑军允自己投诚,张rì康心中一定,随后又想到了什么,提心吊胆的问道:“除了这些就没了?之前让你问的东西,郑军是怎么答复的?”
“郑军那名参谋说了,总兵、副总兵具是郑军方面大员,决不可轻授,若是大人愿降,可先领新附军一部,待立下战功之后,或可以授一师都统制官。”清军跟郑军打生打死那么久了,自然也知道都统制官的地位在明郑的官僚体系中位处哪一级别,虽说品阶上是远不如张rì康如今以随征都督名义实任的一镇总兵,但一方面相差无几,另一方面握在都统制手中的兵权或许还比总兵更多了一筹。“只是郑军参谋也说了,不会让大人执掌旧部。”
“仅是如此?”预想之中的暴风雨没有来,张rì康反倒是舒了一口气。“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其实也不是张rì康大度,而是他早有心理准备,作为降臣,一点不给与制衡的话,他还觉得后怕呢。“去,把顾参将、徐游击他们请来。”正说着,亲兵来报,总督府派人来询问刚刚上城的是什么人。“告诉他们,是本官派去查看海逆动向的。”亲兵转身而去,但又有一个不速之客走了过来。“林大人,你怎么来了,西城那边不要人了?”
“海逆鸣金收兵了。”副将在绿营的体制中与总兵虽然不是敌体的关系,但总兵却不能直接调动副将,所以事实上,张rì康并不能直接指挥林副将的兵马。“总督大人生怕南城有变,所以又把我部调回来了。”
“海逆收兵了?”张rì康一愣,但随即满脸堆笑起来。“这样也好,总得喘息一下,这样,本官刚刚搞来一只肥鸡,已经炖在锅里了,林大人倒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一起来打犒劳五脏庙。”说话间,刚刚张rì康命人去请的顾参将、徐游击等一干营头也纷至沓来,于是这群人一起涌入南门城头的望楼,只是临行前,张rì康给了心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来来来,今朝有酒今朝醉,咱们是吃一顿少一顿了???????”
326.逆流
武定三年七月十五rì,得到郑克臧许诺的清归德镇总兵张rì康在大战间隙小憩的时候,以所部亲兵攘挟部下协、营官长投郑。问询之后的郑克臧当即命令五百新附军率先入城,控制扬州南门,随后郑军主力龙武军、神威军、神策军等部一拥而入??????
张rì康献出南门的消息有如晴天霹雳,震得清军上下魂飞胆丧。马齐和桦善亲自指挥兖州镇、督标、提标、漕标等部试图反击,但清军胆气已丧,反观郑军上下士气高昂,此消彼长之下,马齐的顽抗并未奏效。
等到江北提督桦善在第一线被郑军小炮shè出的铅弹打成重伤之后,清军有组织的抵抗迅速宣告终结,除旗军、旗官纷纷自杀以外,各地绿营兵纷纷投降。郑军顺势攻克西门、北门,并最终在rì暮之前光复整个扬州。
扬州既然规复,困顿在扬州城下的郑军的力量便得到解放,为了确保西线战事的顺利进行,郑克臧遂抽调骠骑军、铁骑军、shè声军、宣武军、虎贲军各一部计六个师三万余人及一万重新整顿过的新附军西进。由此一来,即便不把望江一线宣威军第一师计算在内,安庆方面的郑军兵力也已经达到十二个主力师并二万新附军,成为当前郑军第一大野战兵团。
不过西线的兵力虽然雄厚,但淮安一线也相当重要,在分身无术的情况下,郑克臧下令目前身处南京城中的元辅洪磊赶往淮西主持大局,并安排同知总参谋左佥事孙有劳为西征主将,指挥上述部队围攻安庆,以拔出清军在刺在南京与九江之间的这枚眼中钉。
除了对安庆方面的战事作出安排以外,郑克臧又调动虎卫军第二师并五千新附军加入席大平集团,以便其控制沿淮要点并继续向六安直隶州方向进军。此外,郑克臧还安排水师长江舰队第四队重回高邮湖并沿水道北进,进入白马湖、洪泽湖以威胁淮安之敌的后路。
在上述调度次第进行的时候,在留下一师兵力维持运河沿线粮道后的郑克臧,亲率剩余三个主力师回转高邮,随后五万三千余郑军主力合力北上,再次兵临淮安城下,这一次郑克臧要一举拿下淮安府城,在康熙破釜沉舟之前投入前尽可能的多占地盘,郑克臧甚至还想一举拿下徐州以保留北窥豫鲁的前进基地。
可就在郑克臧殚jīng竭虑为北伐辗转反侧之际,一个不可告人的yīn谋正在发酵。
七月十八rì,四十余艘八百至一千料之间的郑军红单船浩浩荡荡通过武昌江面的第二天,一脸冷笑的刘宁安也下达了所部登船东下的命令。
“大人,乾字营、坤字营、震字营已经登船了。”刘部十二太保之一的张川化如是报告着,从他的言论中可以清楚的得知,尽管南京已经下达了军制划一的命令,刘宁安表面上也遵循了,但实际上刘部却是说一套做一套,继续沿用清廷的营制。“艮字营、坎字营正在登船,估摸着未时前能全部上船。”
“大人,属下这边的军粮也已经安排装运了。”十二太保中的另一位赵贞珍也报告到。“只是火药、铅子的数目还颇多不足,就怕到时候一时拿不下南京城,咱们可就坐腊了。”
刘宁安当然明白所部中下级武官中还有相当一部分对他冒险东进有所疑虑,但他已经箭在弦上了,所以只好耐心解释道:“宁王、弋阳王是打了保票的,再说了,江淮的消息你们也是都清楚的,夏王虽然得了扬州,可麾下大军一路西征,一路北进,江南腹地已经空了,此时不动手,咱们还有更好的机会嘛?”
刘宁安向自己的亲信鼓气道:“大丈夫若不能五鼎食也当五鼎烹,何况江南富庶,只要搏中了这一铺,权柄、财富、美人,就任你我兄弟享用了。”
赵贞珍还是有些犹豫:“万一夏王听说咱们抄了南京城,会不会不顾一切的回来找咱们拼命?而且咱们船少,只能装下四千弟兄,这点兵马就算进了南京城,又如何能守得住?”
“三国你听过没有,昔rì曹cāo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朱氏拱手让咱们cāo控,夏王若是敢冒大不韪回军攻打明室,这人心将来又如何收拾?”刘宁安自然也是想过郑克臧可能的反应的,但他自打决定冒险以后就是一个赌徒了,而赌徒看问题自然都是从己方有利的这一面出发的。“何况夏王想要撤军,还得看清廷答不答应,所以,咱们有足够的时间控制整个南京城,也有足够的时间扩充力量。”
说到这里,刘宁安下意识的添了下嘴唇,从东宁迁到南京的船场、炮厂、火药作坊可是他馋涎yù滴的意yín对象,在他看来,只要自己掌握了这股力量,假以时rì,他未必不能坐拥一支跟郑军一样jīng锐的大军。
赵贞珍还想说些什么,但刘宁安的脸沉了下来,此时见势不妙的张川化急忙拉走了他,等到看不见刘宁安的身影了,张川化才开口埋怨道:“老八,你糊涂了,人已经登船了,这事还能挽回吗?要真惹恼了大人,马疯子的下场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谓马疯子是指前天字营营官马进宝,其当rì也是刘宁安的十二太保之一,只是此人明确反对刘宁安出兵南京的计划,结果在回营的路上遭到了清军密谍的狙杀,惨死当场,对此大家伙表面上都不说什么,但心里未必没有揣测。
“若是有十足的把握,我自是不反对大人博上一把,只是与夏王的实力相比,你我就如小小的蚂蚁,却妄自要出扳倒大象的举动,是不是太过冒险了。”赵贞珍不安的说道。“就怕事情不谐,你我死无葬身之地啊。”
“十足的把握,那还赌什么。”张川化不以为然的说道。“有道是有三成的把握就该出手,大人这边算无遗策,恐怕还不止三成的胜算,所以,即便是我当这个家,也要忍不住赌上一把。”看到赵贞珍依旧一副信心不足的样子,张川化笑了起来。“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赌输了自然要认赌服输,但万一赢了,这就是百倍万倍的利啊??????”
且不说知情的刘部干部间各怀心思,刚刚还一脸不豫的刘宁安此刻却神sè平静的望着江北的方向:“老三,和沙纳海谈得怎么样了?”
“大哥,”由于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因此五大三粗的常玉芬压低了嗓音轻声轻气的回答道。“咱们拱手让出汉阳,沙纳海这条老狐狸当然求之不得了,所以对咱们要求的一万石粮食满口答应下来了,还说希望咱们rì后能弃暗投明等等,甚为可笑。”
“可笑的怕是你吧。”刘宁安淡淡的摇了摇头。“你自己都说了沙纳海是头老狐狸,你以为老狐狸就是这么点伎俩吗?”
“大哥是说老狐狸会失言?”常玉芬想了想。“有这样的可能,不过最jīng锐的八个营头和老四的水师一抽走,汉阳府咱们显然是守不住的,能换到一些粮食固然是意外之喜,换不到的话,咱们不是没有准备的。”
“老三,你想得还是太简单了。”刘宁安轻笑起来。“咱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汉阳府还给清廷,单单是缺粮是解释不通的。”是的,粮食是地里长出来的,只有更多的地盘才能提供更多的粮食,从来没有反过来的道理。“沙纳海一定想得明白是咱们这边出问题了。”
常玉芬一惊:“大哥的意思是,清军得了汉阳之后还会接着南渡长江攻打武昌?”
“吴琠和沙纳海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刘宁安肯定着。“当然,或许他们也会大胆东进黄梅增援安庆一线,但是我以为还是前者的可能多一点。”湖南清军入赣已经牵制了鄂东的洪拱柱部以及赣中的两个师,再加上刘部主力东进,可以说清军一旦过江,湖广的形势必然发生彻底的变化。“不过如此才好啊。”常玉芬一愣,刘宁安这话怎么说的,就听刘宁安解释道。“只有湖广的清军牵制住了夏王所部的注意力,咱们才好在江南大展拳脚啊。”
常玉芬面sè有些难看的说道:“就怕清军渡过长江之后,战局有所变化。”
刘宁安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夏王大军在苏北、淮南连战连捷,到时候抽调过来填防即可,难道沙纳海的荆州军还比康熙直属的御前禁旅还要jīng锐不成?”
“话虽这个理,但到时候生灵涂炭??????”常玉芬用眼睛的余光瞄了眼刘宁安的表情,随即话锋一转。“就怕二哥这边心里不痛快。”
刘宁安yīn冷的笑了笑:“老二要留下就让他留下好了,总要人守一守武昌的,否则传扬出去,说咱们因私废公,就不合你我兄弟的原意了。”
常玉芬下意识的打了一个机灵,心说刘宁安真是狠毒,连结拜兄弟都要算计,但他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既然受害者不是自己,也只好暗自祈祷对方自求多福了:“说得也是,二哥要做大英雄,我们兄弟自然乐见其成的??????”
“别磨牙了,”刘宁安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你也准备一下,兵贵神速,今夜一定要起锚东行??????”
327.逆流(2)
看着低头翻阅卷宗的郁平,属下小吏恭谨的报告道:“都堂,宋掌刑、丁理刑来了。”
按照明初的体制,锦衣卫最高领导者为正三品的指挥使,通常由国戚和勋臣出任、其下有佐官有从三品的指挥同知、正四品的指挥佥事及从四品的镇抚各两员。不过从明代中期开始,锦衣卫指挥使通常会加上都指挥使甚至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的头衔,其地位已经从一介鹰犬走狗上升到国家重臣,因此长期以来,锦衣卫内部通常都尊称指挥使大人为等同于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及带有副都御史、佥都御史衔的总督、巡抚的“都堂”,当然这个锦衣卫监察百官的职责与三法司中的都察院相近也不无关系。
“让他们进来。”郁平头也不抬的说着,片刻之后,两位在地方上可谓方面大员的军律司干将便在屋外报名参见,此时郁平才搁下笔命令道。“滚进来。”一声令下,不过三十岁出头的宋国平和面目黝黑的丁有银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未曾开言,先是跪倒行礼重新参见,见此,郁平摆摆手让两人起来:“不必虚礼了,说吧,有什么紧要的事。”
锦衣卫中原本只有千户、副千户、百户、试百户、总旗、小旗等类似明军卫所的官阶,只是上述官阶与如今郑军的爵位等级相冲,因此在绞尽了脑汁之后,郁平才想出了用掌刑替代千户、用理刑替代百户、用掌班替代总旗的名目。
当然从这些官名来上,看郁平肯定是借用了原来东厂的掌刑千户、理刑百户的阶级划分,不过掌刑也好、理刑也罢,说来说去都是虚衔的,实际上落实到个人头上还得看其在大都督府军律经历司内的具体职衔。
“回都堂的话,南京分司rì前发现一桩蹊跷的事。”宋国平当即汇报道,作为童子营出身的老干部,他虽然没有专门做过特务工作的培训,但军律司成立至今也有十余年了,就算半路出家,宋国平的业务水平也已经相当出sè了,因此才能敏锐的从不起眼的小事中发现问题的所在。“??????具体的就让丁理刑来报告。”
丁有银可不是郑藩的老人,他原来是清廷江苏臬司衙门的捕快头目,对南京以及江南地区的三流九教相当熟稔,因此尽管他曾多次参与过搜捕反清志士的行动,但郑军攻克应天之后,军律司还是保下了此人,并且授予其正六品的官位,从而令其死心塌地为军律司服务。
“都堂,卑职奉命监视新近入京的各藩王府,结果发现各府虽然彼此之间不多串联,但不约而同的都派人到城西一处古董店采买字画。卑职因此起疑,暗地派人查了这家铺子的底,发觉却是在光复之后才开设的??????”
丁有银把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说来也是,尽管朱耷兄弟有敌后活动的经验,也安排各府小心行事,但是在郑藩用放大镜仔细观察的情况下又如何能逃脱了。
“卑职发现最近几rì,各府出入的人员明显增多,并长时间的逗留。”丁有银继续报告道。“更让卑职jǐng觉的是,昨rì有cāo湖广口音的人入店后就不曾出来,而且此人进店后不久,店铺的伙计便向各府送货??????”
“这件事你办得很好。”听罢丁有银的报告,郁平夸赞了一句。“你先且退下。”知机的丁有银退了下去,郁平的目光随之落到了宋国平的脸上。“闽才,你怎么看这件事?”
“老师,”郁平是做过童子营师范的,因此宋国平用这个称呼可以拉近两人的距离。“结合咱们从埋在各府内的眼线的报告可以知道,最近必然有大事发生。”宋国平顿了顿,仿佛在承受某种不知名的压力般,但最终在郁平鼓励的眼光下说了出来。“学生之前还在疑惑,各府有何依仗作乱,但如今看来,或许是定虏伯有了异动。”
“不错,却有这个可能。”郁平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房梁上的雕刻,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如今王上大军北伐,江南空虚,南京城里不过留守司区区千余巡街兵丁、衙役,万一有人里应外合,一场大变就在眼前了。”
听得郁平的感叹,宋国平语气一正:“都堂,一期北伐已胜利可期,此时断不能让这些国蠹将王上的心血,十余万将士的付出毁之一旦呢。”
“本官自然省得,但此事关系明室涉及宫中,若不能妥善处置,恐怕有损王上的声誉,也将为王上代明而立平添无数风波和曲折。”郁平此刻有些举棋不定的样子。“若是这样,恐怕我等即便身死也莫能赎其罪过啊。”
宋国平脸sè一变,显然也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不过他很快便再度进言:“都堂,其实各府内乱不足为惧,左不过区区数千乌合之众,虽然南京城内本藩驻兵也不多,但纠集留守司和王府翊卫定能一股荡平,当可以引蛇出洞,但万一刘部顺江东下??????”
郁平悚然而惊:“来人,武昌分司的报告送到了没有?”
很快,一名校尉捧来宗卷,郁平一看便丢到一旁:“有没有最近几rì的。”
答案是否定的,郁平突然站起来在室内疾走几步:“有些不对劲,武昌的报告应该是两rì一报的,即便路上有些波折,也不该只余十rì前的东西。”
郁平的目光落到宋国平脸上,宋国平艰难的吞咽了口唾沫:“都堂,是不是??????”
“来人,快马联络九江分司,让他们密切注意江上动向。”说罢,郁平继续命令道。“宋掌刑,”宋国平应了一声。“你立刻亲自赶往芜湖,监视江面。”宋国平应了一声,却没有迈步,郁平有些不耐的看向他。“你还有事吗?”
“都堂,下官听闻,如今东洋舰队一部已经进驻镇江,而且淞崇都督府的守兵一团也将开往常州一线。”郑克臧的命令虽然隐蔽,但宋国平毕竟是地头蛇,一早从细微之中发现了蛛丝马迹,因此建议道。“是不是立刻请旨调动两部进驻南京。”
“这是你可以cāo心的嘛?”一声呵斥吓得宋国平不敢再多说,于是倒退的出去,看着宋国平的背影,郁平似乎有些烦躁,只见他在室内如困兽一般疾走了几步,似乎终于决定了什么,最终坐下来提笔急书起来,等到奏章一蹴而就了,他冲着门外喝到。“来人。”亲随走了进来。“这是急件,立刻送往军前,另外,命人准备车马,本官要去王府谒见夫人。”
郁平还没有起身,外面就有人大声报告道:“都堂,舒城王携王长孙求见。”
舒城王?郁平脑子里当即浮现出一个竹竿一样的人物:舒城王朱慈炴,第三代益王朱厚炫嫡三子一脉的第五代王位继承人,按辈份来算可以说是现今的益王朱怡镐的堂祖父。不过这个人,这个时候来见自己有何目的呢?
一念及此,郁平当即命令道:“请舒城王到偏室相见。”
已经七十多岁的朱慈炴带着四十来岁的朱怡铭颤颤巍巍的被人引到了偏室,还没等降阶相迎的郁平率先行礼,这位老王爷就拽着孙子咕咚一下给郁平跪下了:“还请都堂救命啊!”
郁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怠慢,急急命人扶起两人,等泣不成声的老郡王在室内落座了,郁平才从其已经浑浊的嗓音里听明白了一切,原来朱慈烯抵达福京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好,并不知道孙子朱怡铭参加了诸王的yīn谋集团,只是今天的声势闹大发了,他才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一问之下自是大惊失sè,当即拖着孙子前来首告。
“郁都堂,夏王祖孙三代对我朱氏多有庇护,如今夏王驱除鞑虏恢复半壁江山更是有不世大功于社稷,可恨宗室中有人一叶障目,反而以为这江山是朱氏的,殊不知,周室八百年尚有亡覆之rì,我朱氏又岂能例外??????”
“老王爷毋须激动,您老人家有如此想法甚好,想来世孙也是年轻气盛,为人所鼓动。”郁平当然要对这位识时务的老人投桃报李,所以一开口就把朱怡铭的罪过给削减的一干二净。“如今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朱慈炴长舒了口气,他是经历过明清世替时那天崩地裂的一幕的,自然不会再想经历那一幕,因此只想自己寿终正寝的他见到郁平松口,当即催促着依旧跪倒在地的孙子坦白实情:“孽障,还不把实情一一交代清楚了!”
面对老而弥坚的祖父,朱怡铭还有些悻悻,但人已经到了锦衣卫,他自然也就认命了,当即源源本本还事情和盘托出,最后还石破天惊的来了一句:“昨rì刘镇使者已经抵京,言明其前锋已经过了池州,算rì子,今rì必过采石矶,所以各府已经约定今夜动手??????”
下面的话,郁平已经听不下去了,他匆匆丢下一句,照顾好舒王祖孙,便夺门而出,不过他还算有几分清醒,知道闹市纵马必将泄露消息,于是他内紧外松的命令缇骑出发,自己则重新登车,慢慢前往夏王府??????
328.逆流(3)
二更已过,普通的百姓家庭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早已经安眠,至于那些惯常眠花宿柳的花间浪子此刻也已经抱着身边人结束酣战沉入梦乡。然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刚刚简单修缮过的宫城大门四开,几近两千名宿卫皇城的旗手卫、锦衣卫的官兵一拥而出迅速向城内诸多目标扑去,其中力量最大的一股直扑位于由前清两江总督衙门改建的夏王府。
说起来,要想用两千多人控制整个南京应天府城几乎是痴人做梦,然而大明宫廷在光复后招揽的前朝勋旧子弟中无用之辈太多,白白占去了两卫兵马的半数员额,以至于以朱慈烯、朱耷为首的宫方只能借助成分更加复杂的各王府护卫的力量。
但这些王府护卫大多是投机时局的匪盗,虽然彪悍但组织xìng纪律xìng却很差,因此,看到信号后随着各家王爷、王子杀出门后不久就在南京城曲折的街道中分散开来。见到主子和大队不见了,堕后的护卫们便本xìng大发,干脆不向预定的目标奔去,一转身向边上无辜的百姓家中杀去,顿时一场劫难再度降临到才安定不久的应天城中。
看到四下里响起的喊杀声、受难百姓的哭喊声,原本准备实施偷袭的几名宿卫军指挥官顿时气急败坏,但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他们也只好明火执仗的打出清君侧的旗号,然后以破釜沉舟的气势杀向既定的目标。
被宿卫军和宗室护卫当成首要目标的除了郑克臧妻子居住的夏王府外还有保存有大量兵甲的大都督府以及内阁、户部、锦衣卫衙门、留守司、应天府、上元县等十几处,至于郑藩重臣的府邸,宫方暂时没有力量控制,所以便放在了后面。
但再周全的计划,在已经泄露的情况下是没有办法得以顺利实施的。
这不,攻击户部的周王、益王、鲁王等三府护卫,刚刚闯入街口便遭到了守卫用步铳shè杀;而负责冲击大都督府的旗手卫一部更是在大都督府前遭到了野战炮的轰击;另外在舒城王告密之后,舒城王府的护卫也转变了立场,假模假样的一同参加对应天府的进攻,却在进攻开始后对毫不设防的泸溪王府、巴东王府的护卫来了个背后一刀,致使泸溪王长子、巴东王长孙当场被杀,两府护卫随之溃散;此外,各府中也并非铁板一块,渗透期间的郑藩暗探虽然在叛乱前被约束zì yóu,无法通报情况,但在叛乱开始后自发的开始暗中捣乱,以至于各家王府的行动一开始,彼此之间就现了猜忌。
更让宫方想不到的是,他们倚为长城的旗手卫、锦衣卫中也混有郑藩的暗哨,这些暗哨虽然无法掌握全局,但却在混乱中狙杀长官、破坏装备、浇湿火药,导致宫方拥有的少量火炮无法在叛乱中发挥作用,从而加速了事件解决的过程。
当然,所谓百密一疏,尽管郑藩上下做了应对的准备,但由于应变的时间太短和城内兵力不足的原因,上元县、江宁县以及被乱军顺手放火的都察院等四五个衙署先后落到了宫方的手中,冲天的火光使得这个夜晚的月sè更加的猩红。
这个夜里,南京城最激烈的战斗自然发生在宫方一定要拿下的夏王府。随着四散的各府护卫或是被喊杀声吸引或是被占据优势的各处郑军逼入这一地区,宿卫军方面的力量最多时曾一度膨胀到一千三百余人,就数量上而言足是坚守夏王府的郑藩翊卫的三倍。不过,相比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宿卫军和各府护卫,jīng选自各师jīng锐的翊卫们毫不示弱,以少打多,宫方不但无法发挥人数上的优势,反而有被少量敌人压着打的架势。
宫方也曾试图寻找夏王府防守薄弱的地方,但王府内没有跟随郑克臧北上的六十名飞鱼袍侍卫和十八名剑鱼服侍卫编成了两支应急预备队,多次投入危险地段救援。凭着这些侍卫优先的体能以及王府内储备的上百具瘊子甲、泰西板甲,类似机甲战士的他们屡屡击破突入的宫方部队,保住了看上去风雨飘摇的王府要地。
差不多三更天的时候,郑藩重臣府上接到来自夏王妃陈纤巧的命令,早已经准备好的护卫力量也随即开上街巷加入镇肃的行列。此时,由留守司牵头,以老兵为前驱,巡城衙役为扫尾,一个街坊接一个街坊的清除叛军和趁火打劫的暴民,而之前守住各衙的jǐng卫兵,也在留下极少的守备力量后,反击出来。由此,失陷的各处衙门相继收复,叛乱的宫方力量或是逃往城墙边试图翻越逃跑或是遁回各府和皇城坚守或是投向尚在夏王府交战的最后主力。
“一切都完了。”听到四处的喊杀声渐渐停歇,再看看奔着最后战区而来的各路部众们脸上那明显的惊慌之sè,合同弋阳王朱道明一起指挥宫方部队的奉新王朱朝逵一脸死灰的喃喃道。“我们完了,大明也完了??????”
“还没有完。”朱道明剥去身上外罩的厚袄,拔出刀来。“明天一早刘镇兵马就会开抵龙江关,所以,只要咱们能拿下夏王府,抓住郑克臧的妻、子,咱们就还有机会。”说到这,朱道明不顾自己也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振臂一呼。“于公、定大明盛衰,于私、决个人富贵生死,具在此一搏,儿郎们,不怕死的跟我上!”
老将拼命果然起了作用,仿佛是之前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量般,在面对大明宗室的最后一搏时,守备夏王府正门的郑藩翊卫纷纷后撤,一度似乎永远也打不开的大门在狂乱的叛军的斩击下,也轰然倒塌了。
看到一线曙光的宫方,欢呼雀跃的冲进门里,然而后面的人尚在挤压前方的人,但突在最前的几个却不住的在倒退,于是在门口便出现了人挤人的情况。由于各人手中还都拿着兵器,甚至还出现了误伤的情况,一时间,场面愈发的混乱了。
“怎么回事,”在人群中挤得满头大汗朱道明呵斥着,猛然间面前一亮,原来他已经突破了己方的人墙,但直到此刻他才看清楚为什么前锋迟疑不进,原来摆放在宫方面前的却是一地黑洞洞的炮管。“该死,这是陷阱!”
朱道明的吼声已经晚了,一声炮响之后,激shè的霰弹将平rì里看起来宽阔无比的门洞变成了尸横枕集的修罗场。但这还只是开始,随后,其余的火炮也次第开火,咆哮的铅弹完成了宿卫军想完成却一直没有完成的推到府墙的工作,在将坚实的府墙打得残缺不堪的同时,在墙体的另一边造成了同样恐怖的效果。
看着这一幕,朱朝逵张大了嘴,而更多的叛军则一哄而散,不过他们已经丧胆,只要几名手拿戒尺的衙役就能轻而易举的收拾了,但这一幕,朱朝逵是看不见了,正当他也想跟着逃跑的时候,边上挤过来一名奉新王的卫士。
“王爷,这边来,我背你回王府。”听到这个呼唤,朱朝逵自是高兴无比,他还在心中暗自夸赞对方忠心,却没有想到,自己刚刚靠近,一捧冷丽的刀光便闪了过来。“果然是个傻子。”抓住朱朝逵死不瞑目的首级的奉新王府卫士不屑的撇了撇嘴。“都这个时候了,若是没有王爷你的脑袋,我的脑袋又该在哪里呢??????”
朱耷站在王府屋顶看着远处的火光逐一熄灭,他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耳边亲随的呼唤声已经听不清楚了,他知道,属于自己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了。
“宾川、chūn岗,你们几个,趁着郑兵没到,立刻离开王府,莫愁湖边上本王有一处隐秘的宅子,是本王早在迁都前便使人办下的,你们可以暂时躲到那去。”从屋顶上下来的朱耷比着手势跟几名心腹交代着。“若是听得刘镇顺利进城的消息,你们再出来,若是刘镇兵败,你们就变装改姓,离开南京,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王爷!”几个朱耷在奔走反清时结识的幕僚潸然泪下。“王爷,跟我们一起走吧。”
“不行,本王的目标大,郑逆是一定不会放过本王的。”朱耷摇了摇头。“再说了,本王是太祖的苗裔,如今就算是国亡了,也不能丢了列祖列宗的颜面。”
朱耷这边其实有些违心,当初他也不是在满清的统治下苟且偷生嘛,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心情激荡,没有人会想到这个问题。于是,几个幕僚、谋士、清客,依依不舍的快速从王府后门离开,却未曾想,他们的行动全部落在军律司的眼中。
送走了一干老部下、老朋友,朱耷自己也行动起来,虽说他口口声声要殉国,但他能在清廷治下密谋举义,自然也是心理坚韧之辈,不会因为一时的失败而灰心丧气,之所以刚刚说出这番话,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朱耷先是遣散了所有的奴婢宫人,随即他重新换上道士的衣冠,然后趁着王府里混乱不堪之际,走到一处偏院。由于王府是郑藩提供的,所以朱耷在短时间内无法挖出一条地道来,不过挖一个可以躲藏十天半个月的藏人洞却不是难题。最难处理的泥土已经丢入了池塘中,挖洞的太监也在举义前以郑藩暗探的名义处死了,想来没有人会猜到没有殉国的朱耷其实也没有随着王府众人一并出逃??????
明天出团了,五天后再见
329.逆流(4)
rì后改名为下关的龙江关码头是明清两朝最重要的钞关之一,其繁华程度绝不下于扬州、清江浦这些名埠,虽说其在最近的一次战火中受损不小,不过时光却是最好的疗伤手段,这不,秦淮河边鳞次栉比的屋舍和河上川行往来的诸多花船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由于头一天晚上南京城内冒出的火光和喊杀声的缘故,清晨起床后的应该生机勃勃的龙江关却陷入了一片难言的死寂,即便是最无知的泼皮也知道事情的不对,一个个冬眠的蛇鼠一般躲起来不见踪影了。
卯时初,从对岸浦口驶来的船靠岸了,无数双躲起来偷窥的目光惊骇的发现,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军人下船之后直奔城内,难道真出了大事?这样的狐疑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百姓心头回旋,若不是后来南京城内开来一队衙役维持秩序,恐怕不少担心战火绵延的百姓就会扶老携幼向所谓的安全之地一路逃亡??????
“大哥快看,到江宁了。”此时,顺江而下的船队已经开到了rì后江心洲的位置上,遥眺着远处隐隐约约出现的帝国首都,指挥刘军船队的江chūn秀向同样一夜没有睡好的刘宁安述说着自己的心虚。“大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是离得近了,我这心里越是发慌啊,也不知道宁王他们此刻得手了没有。”
江chūn秀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下游方向出现了点点白帆,这白帆与内河船只使用的硬质蓬帆完全不同,以至于从来没有见过的刘军上下都冲着其指指点点的,只有若有所思的刘宁安脸sè一变,情不自禁的高吼起来。
“快,靠岸,这是夏王的软帆船,宁王那边一定是出事了。”
大惊失sè的江chūn秀急急下令后续船队向江边浅滩靠去,同时命令十余条护卫的战船前去阻挡。不过对面的软帆船速度太快,即便是逆流而上,也快似奔驰的烈马,还不等刘部战船脱离船团,擦肩而过的软帆船的一侧便冒出了团团硝烟。
随着雷鸣般的炮声,江面上腾起数道冲天的水柱,好在双方都在运动中,因此这番炮击悉数失的。但刘军还来不及庆幸,又是一条软帆船鱼贯而过,这次刘宁安部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当场就有一条载满了士兵的大船中弹起火。然而噩运还没有截止,郑军外洋水师舰队通常每四艘编为一队,刘军刚刚遭遇了两艘,还有剩下的两艘正等着鸣炮“致敬”呢。
直到这个时候,刘军船上的火炮手才如梦初醒般的在各自官长的呵斥声中惊醒了过来,不过如同郑军最初的那艘炮船一样,尚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的刘军炮手们在匆匆忙忙中shè出的炮弹统统失的,最多只是震死了几条来不及逃窜的江鱼并且搅乱了江底浑浊的泥沙。
郑军炮船通场完毕,刘部船队中已经有两艘船半沉半浮、另有三条船燃起了大火。被熊熊烈火逼得跳江的刘军将士挣扎着呼救,其凄惨的样子让同侪看了不由得物伤其类。
可铁石心肠的刘宁安知道,留在江上只有死路一条,因此他咬牙切齿的命令道:“大队继续靠岸,留几条船把他们捞上来。”
在刘宁安的驱使下,士气沮丧的刘军慢慢的将船靠向长满茅草的江滩。
突然船只一震,有经验的水手立刻报告道:“大帅,船搁浅了。”
船是搁浅了,但距离岸边还有些距离,对此,刘宁安咬了咬牙,不顾身上沉重的铠甲,第一个跳入水中,以身作则,趟着齐膝的江水缓步向岸上前进。主将都做示范,下面的将士尽管面面相觑但也只好一个个跟从,于是就看见数千名军人拖泥带水的向陆地行去。
刘军还在一脚低一脚高的涉水,这边郑军的炮船却已经利用三角帆便于掉头的原理,快速的完成了转向,此时疾驶过来,正好把行动不便的刘军当成了最佳靶位??????
当齐shè的弹雨结束肆孽之后,至少五百名刘军官兵变成了尸首,甚至就连刘宁安的把兄弟常玉芬也在夺路逃命的混乱中,失足溺死在不足半尺的浅滩中。倒是由于郑军炮船为了消灭上陆部队采用了对船体威胁不大的霰弹、链弹,所以刘军船队方面却损失不大。
可谁都在知道,这种情况只是假象,一旦郑军再度回转,发现已经够不到上陆的刘军了,自然而然会把目标再度锁定在行动不便的船队上。正是有着这样的明悟,各船的水手不是弃船上岸,就是离开江滩驱动战船向上游逃去。江chūn秀倒是想约束部队直抵江心与郑军炮船短兵相接,但此时号令已经失去了作用,不得已,他只好也跟着上陆,至此刘部的一大主力在前哨战中就损失殆尽了。
“大人,怎么办?”好不容易把部队带到炮船shè程之外的岸上某处进行整顿的刘宁安很快得到了坏消息,不少士气沮丧的刘军士兵已经悄悄的逃走了,就连他十二太保中的赵贞珍也觉得前途无望不辞而别。“再这么下去,儿郎们不打也垮了。”
“来人,”眼露凶光的刘宁安当即命令自己的亲兵。“立刻派人设岗,但凡发现逃兵格杀勿论。”在铁血的手段下,刘部的混乱被稍稍抑制了,不过出发前的四千陆师、一千水师,此刻只剩下了不过半数,但骑虎难下的刘宁安也只能一错到底了。“根据宁王最后一次传出的消息,连带夏王翊卫,城内不过一千多守军,就算宁王清君侧失败了,城内的兵力也一定受损非小,所以咱们还有机会。”刘宁安的话给了惶恐不安的部下以一线生机,见到士气有所恢复,刘宁安当机立断道。“还等什么,立刻攻城??????”
队伍在刘宁安的驱使下重新行动起来,此时江chūn秀鬼鬼祟祟的摸到刘宁安身边低声言道:“大哥,船上的粮食可没有带下多少来,万一久攻不下,食粮用尽??????”
刘宁安脸上戾气一现,同样压低声音道:“此事你知我知便可,不必再外传了??????”
由于是在江心洲一线提前登陆的,因此刘部的攻击目标只能定在应天城西、南两面的城墙。江宁西城墙虽然沿线城门众多,不便兵力有限的郑军把守,但刘部的兵力也很紧张,无论如何是不能轻易分兵的,因此只有一个城门的南城墙就成了刘宁安唯一的选择。
同样由于火炮云梯等攻城兵械大量遗失,刘宁安部只能抓捕城郊百姓作为前驱,这样一来不但弄得天怒人怨,而且暴露了己方进军的目标,等其好不容易来到rì后被称为中华门的江宁南门时,赫然发现背着护城河出现了一支兵力相差无几的郑军。
“不是说南京城内并无大军吗?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兵!”刘宁安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军势,久经沙场的他不禁一阵眩晕。“宁王误我,宁王误我!”
这倒是刘宁安误会了朱耷,是的,宫变当夜,郑军在城内的守备力量全部加起来不过千五之数,但是随着收编锦衣卫、旗手卫的投降人员,城内郑军的兵力不减反增,再加上江浦、**、扬子等地的留守部队连夜过江增援,就算常州一线的淞崇都督府守备团尚未赶到,郑军可用的兵力在迎战前的最后一刻已经增加到了二千五百余人。而且就近利用大都督府武库储备的郑军还拥有刘军所没有的各型火炮多门,没有见仗,胜负已经分明了。
“来人,”望着有些sāo动的刘部残军,坐镇大都督府的总领参谋军机事林升冷冷的命令道。“传令下去,各炮齐shè一轮,以震摄当面叛军!”
隆隆的炮声响起之后,正如重新披挂上阵的林升所预料的,刘部当即炸营,数百人丢盔卸甲跪地乞降,更多的则丢开被他们挟持的百姓,慌乱的向远处逃去,只有惶恐不安的刘部核心人员还紧张兮兮的簇拥在刘宁安的身边,但总数已经降至不足千员。
“前进!”看到这一幕丑态,林升断喝一声,于是大军缓步的向最后的刘军压了过去。
面对煞气冲天的对手,所剩不多的刘军紧张的浑身颤抖,看到这一幕,刘宁安心如死灰。他明白即便现在自己转身逃去,面对明郑方面的天罗地网,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条。于是刘宁安拔出刀来往脖子上一拉,当即割断了气管和动脉,随即倒地而死。
刘宁安即死,部众便纷纷溃散,其中江chūn秀便带着几个亲兵直往长江边而去。不过江chūn秀没有逃出多远,回过神来的亲兵便合伙围杀了他,并献首乞降。由是,除了朱耷以外,此番叛乱的魁首无一逃脱??????
“大人,”主持追剿的林升尚未回城,就看见一名骑士急急而来,当即有边上的亲兵上去询问,但不一会回来时,亲兵的脸上却带着古怪。“大人,是九江方面的急报,说的是上游有大股船队顺流而下,意图不明。”
“马后炮!”林升气得吹胡子瞪眼,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等消息一级一级传上去,九江方面再派船已经追不上了,只好用驿马报jǐng,可是江南的驿政又因为军前急需战马而受到冲击、迟迟没有恢复正常,因此出现敌人比jǐng报先到也是正常的事。“要是靠他们黄花菜都凉了??????”
林升的话音未落,又是一名骑士驱马而来:“太平急报,有不明船队过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