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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苏浙之战(9)

    嘉松的收复以及八月二十八日福建报称收复兴化使得清廷上下松了口气,旋即将入浙的皖、赣两省军队调回赣西连同鄂省、湘省绿营围攻赣西反清义军。不过清廷担心郑军卷土重来,因此并未将嘉松一线的军力尽行撤除,如此一来,苏南尚且无虑,但浙东、浙南的防务便被削弱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

    郑军出兵嘉松的目的之一就是调动清军,自然不可能放过眼下的局面,八月三十日,再稍稍延期之后,休整完毕的郑军果断南下,舟山分舰队首先摧毁清军在招宝山设立的炮台,随后四个师的郑军迤逦登陆先后攻克镇海、慈溪、余姚并包围宁波。

    “陆仁玾(书友ar12推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活着回来!”绍兴知府李铎看着堂下所跪的前余姚知县(注:明清时期余姚隶属于绍兴而非宁波)衣衫褴褛的样子,脸上非但没有同情之色,反而一脸的厌恶。“来啊,将这个弃职而逃的家伙押往省城,听候发落!”

    “大人,下官冤枉啊。”看到准备扑上来抓拿的衙役,举人出身的前知县大老爷连声高呼着。“下官不是弃职逃跑,下官不是弃职逃跑啊!”

    “不是弃职逃跑,那你又如何出现在绍兴?”李铎质问着。“应该于城同殉才是!”

    看着眼前这位一心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上司,陆仁玾心里的怨恨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刀把子操在人家手中,由不得他不低三下四的回应道:“海逆攻城,下官正在城上督战,可是城内士绅卓文远(书友白马黑炭推荐)率家丁假意守城,结果却临阵倒戈,下官一时不慎为其所擒,委实不是下官不愿意为大清效忠啊!”

    “呵呵,”李铎冷笑几声。“好一个为海逆所擒,没想到陆大人这般会说笑话,好啊,真是好啊,原来是背主求荣,成了海逆同党,来人呢,还不拿下这个贼子,更待何时!”

    “大人,下官没有附逆!”被差役反执双手压在地上的陆仁玾一边叫痛一边叫屈。“海逆之所以放下官回来是有一个口信让下官传递,不,”看着李铎冷厉的目光,陆仁玾知道对方已经确信自己背叛了清廷,为了保住自己的头颅,他忙不迭的解释道。“不是大人所想的劝降,是,是海逆掠走了双瀑院长,要求朝廷将其子一并放回”

    听到这里,李铎面色一厉,跟着却作出了一个驱散衙役的手势,衙役们见状松开双手,重新自由了的路人甲经受不住心情的跌宕,一下子瘫坐在府衙二堂冰冷的地面上。

    “海逆掠走了黄宗羲?”李铎走到陆仁玾面前俯下身子,用令人心寒的目光扫了扫这位貌似卑谦的前手下。“还要求朝廷放回黄百谷?真是痴心妄想之极!你现在就回去告诉海逆,少做这等黄粱美梦了!”

    “海逆的人说了,只要朝廷放回黄百谷一家,他们愿意释放之前两次攻台以及这次嘉兴之战俘获的旗兵。”陆仁玾吞吞吐吐的说道,看到面色大变的李铎,他心头忽然冒出一丝快意。“另外海逆并不要咱们回答,他们也知道大人无权回答,只是要下官转告大人,再由大人逐级上报,至于下官却也不必再去回复的。”

    李铎冷哼了一下,他明白,自己试图隐匿不报把事态消灭在萌芽中的心思已经被陆仁玾识破了,因此他只好放缓了脸部表情,冲着陆大县令和颜悦色的说到:“如此看来是本官冤枉了老哥,不过失地一事怕上司还是要追究的,所以老哥且先去洗漱一下,换了衣物,这个消息恐怕还是要老哥亲自送往省城”

    由于浙东的兵力被大量抽调,而浙北、浙南的兵力又一时调不上来,因此仅凭宁波城内的定海镇余部、镇海水师营及镇海协城守营余部和总兵力为一千三百人的宁波协城守营,根本无力阻挡郑军的兵锋,因此九月初七,也就是郑军兵临宁波城下仅仅五天之后,这座浙东重镇便落到了郑军的手中。随即郑军又下奉化,兵进上虞,对清廷而言继苏南浙北之后,浙东又陷于糜烂的状态。

    郑军登陆之初,得报的浙省方面曾对郑军的意图多加揣测,有人认为郑军是声南击北意仍在浙北,有人认为郑军忽南忽北乃效仿吴国三路疲楚之计并不足为惧,还有人认为郑军之前攻占浙北才是虚张声势

    各种意见争论不休,以至于总帅简亲王雅布也因此病倒在杭州城中,不得已浙江总督石琳力排众议,亲率浙北三万清军南下增援宁波,同时飞报北京要求江苏清军继续在松江驻留以便就近协防嘉兴等地。

    可是三万清军从嘉兴开回杭州需要时间,而且钱塘江水道又为郑军封锁,清军只能绕行富春江,自然脚步快不起来,而温州镇及海门镇、黄岩镇的援兵一路要克服浙南起伏的沿海丘陵以及横亘期间的河川,因此速度也极为缓慢,在此情况下,只能坐视郑军将大量的人口和物资源源不断的就近运往舟山一线。

    九月十四日,北线清军收复上虞,两天后又收复余姚,正当石琳以下的清军将领都以为这又是一次兵不血刃的浙北行军之际,郑军主力四个师约一万一千余战斗兵在慈溪以西的丈亭布下阵势迎候清军的到来。

    听着探马的报告,石琳扫了扫面前一众武官,虚怀若谷的探问道:“海逆在浙北步步后退,如今却在丈亭布下战阵,似乎欲与官军真刀实枪的打上一场,各位大人以为海逆行动如此反常,其中可有诡诈?”

    浙江陆师提督陈世凯摸了摸飘逸的花白胡须回应道:“制军,下官以为海逆应战不过是见本部人少而已,而且如今从逃亡的士绅口中可知海逆正在搬运人口物资,想来也需挡住官军的兵锋放好继续行事。”

    地位最高的陈世凯做了判断,边上的一众将官也纷纷附和道:“若是官军坐视不战,一旦搬运完宁波人口,海逆自然也会撤退,然若是如此,就怕无法向朝廷向皇上交代。”

    提到康熙,石琳的嘴角微微有些抽搐,能做到一省总督,他在北京城里自然是有关系有人脉的,他当然知道,因为收复苏南浙北的大喜和郑军再攻宁波的大悲让身子刚好些就急着宠幸嫔妃的康熙再一次回到了病榻上,因此若是他不能尽快收回宁波,病重的康熙会不会拿他开刀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虽然明白后果是什么,但石琳心中尚且有些疑惑,若是不能解开的话,他说什么都不敢派兵应战:“海逆不过万余,如何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阻挡三倍之敌?再说了,海门、黄岩诸镇必然也在向北增援,海逆难道就不怕与官军对峙期间后路有所失吗?”

    “南线的海门诸镇怕是不能过多指望。”陈世凯是老将自然经验丰富。“且不说沿途山后阻扰,就是海门、温州各镇不避险阻矢力疾行,可万一海逆一如兴化事在温台之间袭扰的话,就怕南路军首尾不能坚固啊。”

    陈世凯自己也没有料到能够一语成谶,其实就在他说话的这一刻,郑军伏波舰队又驶入瓯江,对永嘉城就行炮击,与此同时,另一队郑军炮船也轰击了淑江口海门镇的水寨,海龙骧师第三团还派出若干步哨上陆作出大举进犯的架势,迫使两地向杭州、向军前分别告急,援宁的三镇清军虽然没有立刻转身回援,但向奉化一线前进的速度不可避免的迟缓起来。

    “海逆拥夹板炮船数百横行海上,万里海疆一点动摇,全线示警。”石琳感叹道。“老将军说得没错,若是真的温州和台州有警,指望刚刚收复兴化的福建方面是不可能的,南路军也只有返转一途,这样海逆就可以专心对付本军了。”

    “至于海逆的战力,下官倒是略知一二。”作为客军将领的江南水陆提督杨捷似乎回想起什么。“当年朱锦犯闽,下官曾署理福建陆师提督,曾与之交过手。”为了衬托自己的本领,杨捷情不自禁的夸大了郑军的力量。“当年的海逆就极为悍勇,且善用大炮,逆首刘国轩就几度用炮火击败过官军,虽说如今刘国轩已经病亡,但如今的海逆火器甚多,其战力未必就比当年差了。”杨捷正说着,突然看到陈世凯不悦的眼神,他恍然大悟的笑了笑。“不过浙兵之强也是天下闻名的,且本军有三倍的优势,海逆必不足一击。”

    石琳倒是没有注意到杨捷和陈世凯的眼神交流,所以当听到曾经跟郑军交战过的杨捷都以为此战可打,他就放下心来:“既然海逆托大,那官军就给他们一个教训,来人,传令全军,明日五更用餐,全军上下当奋勇杀敌,若能一举歼灭海逆,本官必向朝廷请功,想搏个封妻荫子的,且拿出身手来”

256.苏浙之战(10)

    九月十一日清晨,在丈亭以东傅润桥一线,郑军四个师沿慈江及其支流袁家川布下阵势,由于丈亭的北面有一片连绵起伏的弧山残丘,而其南方有宽阔的余姚江和其支流慈江两大河川流经,因此清军只能选择正面突破。

    寅时三刻,饱餐一顿的清军相继出营,督标中营、督标左营、驻防满八旗、驻防蒙古八旗、驻防汉军旗、浙江提标左中右营、江南提标左中营、衢州协城守营、严州协城守营、处州协城守营、金华协城守营、湖州协城守营等几十面营旗、参领旗排列整齐,整个军阵一面肃杀的景象,昭示着大战已经一触即发了。

    早在清军用餐时,其大营中发出的人马喧嚣声已经让郑军探哨查明了动向,于是郑军同时开饭并抢先进入阵位,不过郑军布阵之后并非率先攻击,反而沿着袁家川的河岸坐在等待,部分百战老兵甚至抱着武器就地补眠,同样也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

    卯时初,天际已经完全发白,但是当日天空阴云密布,再加上来自西北方向的微风中隐隐蕴含着湿气,很明显大雨已经在酝酿当中了。

    虽然这种天气情况不适合大军作战,但交战的双方都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卯时半,由陈世凯指挥的北翼清军率先发动进攻,浙江提标左右营并湖州协城守营安吉营、太湖水师营各一部约三千人直扑郑军左龙骧师当面。在陈世凯部的牵动之下,中路的督标左营、衢州协城守营中营、严州协城守营右营,南翼江南提标中营、处州协城守营左营、金华协城守营左营等部齐齐出击,万余大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坚定的向郑军碾压过来。

    半刻钟后,郑军的炮火开始回应清军的动作,四个师的四个师属炮哨三十六位三寸半(12磅)炮猛烈开火,破开空间距离降临到清军阵型中的炮弹犁开一条条血色的通道,在蹦蹦跳跳中带走了数以百计的清军性命。

    在炮火之下,清军实现了众生平等,无论是亲自上阵的都司、守备、千总、把总还是一干外委甚至普通一兵都没有任何的特殊权力,同样无论着甲与否,只要被充斥着巨大动能的炮弹沾到,必然非死既伤。

    当然三寸半炮的射程固然相当的远,威力也不同凡响,但三十六位炮分布在数十里的战线上,给清军造成的损失其实也有限的很,然而清军还没有庆幸自己通过了火线,新的一轮打击接踵而来,七十二位二寸半(4磅)炮和三十六位三寸(6磅)炮次第开火,飞舞的链弹和暴雨般的霰弹在清军阵形中造成数倍于前的恐怖伤亡。

    此时清军的红夷炮也推了上来,但才发射了几发炮弹,就被郑军所发现,三寸半炮当仁不让的予以还击,虽然只有侥幸的一发命中了,但是清军被迫移动炮位,自然就不能为冲锋的清军提供进一步的支援了。

    进入八十步后,四十八个郑军步哨中九十六个郑军步队分成四列往复射击着,浓浓的硝烟瞬间笼罩了袁家川东侧的郑军阵地。浓烟当然影响了郑军的射界,以至于郑军只能机械的按照操训典章对着浓雾外依次攒射着,却不能了解自己射击的成果。

    正当郑军方面受困于射击引发的硝烟时,从西北吹来的冷风逐渐强劲起来,丝丝点点的雨丝飘落下来,快速的将郑军的困惑一扫而空。此时此刻,郑军才发现自己的成果——大约二千具清军的尸体以及数目相近的清军伤员横亘在冲锋的路上,而剩下的清军则在恐怖中背转身体向自家方向逃去。

    郑军的战线上顿时欢呼声响成了一片,可响彻天际的欢呼声尚未出现尾音,雨势就逐渐转大了起来,虽说还不能被称为瓢泼大雨,但是密密麻麻的雨点砸落在人身上,还是在郑军中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见到雨势转达,郑军步铳手们只得在部队长的指令下飞快的穿上刷了一层杜仲胶的防水雨衣,同时小心谨慎的保护步铳的火池不至受潮,而炮军们则不顾自己身上已经淋湿,手忙脚乱的为火炮搭建着防雨的顶棚

    经过一次失败,石琳终于明白了郑军的火器是何等的犀利,而“老朋友”杨捷也有些瞠目结舌的不敢相信自己的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惊异归惊异,连绵的秋雨也为清军上下增加了信心和勇气,自以为郑军火器在雨势中无法利用的石琳、陈世凯在下令重组了第一波出击部队的同时又派出了第二批出击营头。

    可是清军方面注定要失望了:“这怎么可能?海逆的火铳为什么在大雨中也能打响?”

    “制军,据小的知晓,日本早在几十年前便有制造出能在雨中射击的火器,号称雨铁。”伴在戎装的石琳身畔的一名幕僚如是回答着。“不过制军请放心,雨铁也不是门门都能打响的,只要大雨继续下,海逆的火器迟早会受潮打不响的。”

    尽管石琳的幕僚用日本战国时期的雨铁的性能来分析郑军如今装备的燧发枪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但是这位幕僚说得没错,郑军的击发率在雨水中已经下降到平日的七成,而且随着大雨的持续,击发率还要进一步的降低。

    不过尽管有相当数量的步铳产生了哑火,但是郑军的炮火和排铳看上去依旧猛烈,清军的进攻自然是逃不了什么好的,再又丢下近三千人的伤亡之后,还未触及郑军阵形的清军又一次丢盔卸甲的败退了下去。

    但听闻了幕僚的话后,石琳心中显然有了底,于是他亲自下令驱动第三波营头上冲。

    这一回,郑军的步铳和火炮终于挡不住清军了,在齐射了三排之后,郑军的步铳手手被迫后撤组成枪林固守,而他们刚刚驻足的地方此刻就有各哨的刀盾手以及师直属的跳荡哨来接手,只待清军越过袁家川便实施反击。

    说起来雨水也给郑军带来了一些便利之处,别的不说,暴涨的袁家川以及湿滑的泥地起到了减缓清军前进及冲锋速度的作用。等到浑身湿透的清军好不容易站到袁家川东岸的时候,还不等他们抹去脸上的雨水,一抹刀光便显现在他们的眼帘中。

    见到自家的部队已经跟郑军捉对厮杀起来,陈世凯率先将重组后的第一波营头又投入了战斗,甚至为了激烈己部的斗志,他的提督旗还亲自前移。

    看到陈世奇的动作,自以为己方胜券在握的杭州右翼副都统伯贾图看出了便宜,于是向石琳请命投入驻防八旗,知道驻防八旗是什么战力的石琳原不想同意,但伯贾图的再三请战,他不得不低头应诺,于是八百多满洲骁骑(马甲)、二百多蒙古骁骑在八百汉军骁骑和三百多汉军步兵(步甲)的护卫下直冲郑军中路而来。

    此时挡在八旗兵面前的是衢州协城守营左营、严州协城守营左营以及第一波进攻未果撤下整顿后重新投入战斗的衢州协城守营中营、严州协城守营右营各一部总计约四千余人。但这些欲图抢功八旗大爷却不顾对方是自己的友军,冲着他们便是一通弯弓疾射,除了蒙八旗的射术还是精良,满汉八旗射出的弓箭其实大多落空,可这些从后方射来的弓箭还是大大动摇了绿旗兵的斗志,让其下意识的以为自己被包围了。

    “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站在名为胡跳头的小丘上观战的石琳,看到郑军利用清军混乱果断反击的一幕后便暗自咒骂着,但是他在战线后方的气急败坏并不能影响前线的战果。“来人,速去把八旗马队调回来。”

    戈什哈还没有来得及翻身上马,前线的战局又发生了变化,就见打出小**的郑军突然后退,面前压力一轻的清军顺势向前涌动着,然而等他们真正能定下心来观察周遭情况的时候,却发现面前出现了一道恐怖的枪林。

    清军还来不及反应,休整了片刻的郑军步铳手们便如滚动的钢铁长城一样挤压了过来,在一阵阵莫名的口号中,连着步铳的长刺便整齐划一的刺杀了过来,一阵接一阵,又宛如汹涌的潮水,将挤作一堆的清军以及部分来不及撤出的郑军刀盾手一起挂在了枪刺之上

    面对着是乎无可阻挡的浪潮,有的清军试图从侧翼或者下盘着手,结果不是被后续的枪刺刺倒便是撞上了护卫的刀盾兵,而最能突破枪阵的马队此刻被攘挟在人潮中失去了冲击力,眼睁睁的看着郑军如同机械一般整齐的杀戮着。

    “败了!”肝胆欲裂的八旗兵转身便逃,再一次冲散了周边的队列,甚至这些八旗兵为了逃生还砍倒身边的绿旗兵,于是清军中路彻底混乱起来,数以百计的溃兵高喊着逃命的字眼向后跑去,形势立刻崩坏!

    见到清军的丑态,郑军五百余名骑军越过向南北两翼包抄的步铳手们追击了下去。结果,死亡的和将死未死的清军躯体堵塞了袁家川,致使郑军的骑兵轻而易举的渡过了清军曾经甚为头疼的壕堑,得以撵在败军之后从容收割。

    在郑军的追杀下清军根本没有喘息重整的机会,甚至石琳的督标中营也被溃军所冲散,而在冲击郑军阵盘时受到损失的第二波营头更是不堪的纷纷溃逃,就连石琳本人也被败军攘挟而去,致使清军在战场上最后一线转败为胜的契机也丢失了。

    “完了。”陈世凯看着围逼过来的郑军中路增援部队以及后方混乱的局面,口中叹息一声。“总督大人都跑了,咱们还留在干什么,撤,撤回绍兴去!”

    若说陈世凯现在才作出决定,那杨捷便滑脚的更快,早在石琳的旗帜从战场上消失时,他就丢开前方鏖战的浙江兵,率着尚且完整的江南提标脱离了战场,先南渡慈江,然而又在河姆渡一线涉渡余姚江辗转撤往绍兴。

    三位清军最高指挥官的相继撤出,标志着丈亭一战的最终落幕,由于大雨还在继续,因此郑军并未追击,饶是如此,清军最后撤回绍兴、杭州的不足万人,至于被败兵攘挟至余姚的石琳还在幻想重新集结陈世凯、杨捷两部再攻慈溪的时候,从溃兵口中探知其下落的郑军一举围城,生生将这位总督大人及四千残兵困在了小小的余姚城内

257.苏浙之战(11)

    丈亭的惨败以及石琳被围困在余姚城中的消息震惊了浙省,抱病视事的雅布一方面派人摘去陈世凯和杨捷的顶戴要求两人戴罪立功,一方面想方设法抽调军队解救石琳保卫杭州。不过他调兵的计划并不顺畅,奉命离浙赴赣的皖赣绿旗兵已经开到了衢州,自然不愿意再返回浙东;而驻防苏南的缪齐纳由于顾忌郑军再来个声南击北也不愿意把松江一线的大军调往浙江;至于广东、福建两省的兵力更是鞭长莫及;只有温州、黄岩、海门三镇可以就近调动,但这三镇或因为担心老巢有失,或为石琳的前车之鉴所骇,前进速度极为缓慢。

    九月十四日,勉强整顿完溃兵的杨捷和陈世凯被雅布派人的监军逼迫,不得已率着五千部众往援余姚,结果行进至上虞附近听说郑军在前列阵阻击,一众清军大哗而散,杨捷和陈世凯再三约束,并连砍了七十余颗人头都未能阻止溃兵

    等到两人好不容易重新集结起部队,才发现原本五千的军势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人,面无人色的两人再也不敢勒兵前进,甚至连绍兴城都不回,仅直退往杭州。由于外无援军内无粮草,孤军奋战的石琳又率着一众残部困兽犹斗了三天。

    九月十七日,两名清军千总率部阵前倒戈打开了余姚城门,见到事不可为的石琳和副都统伯贾图先后自尽,其余三千多清军相继请降,郑军悉数将其前往舟山海上,并乘胜东进,上虞、会稽、山阴、萧山、诸暨等钱塘江以西县府相继落入郑军手中。

    对于浙东的突变,清廷惊恐万分,当即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明发上谕,调动安徽绿营寿春镇、江北绿营徐州镇、淮扬镇南调苏南,同时命令缪齐纳一待三镇援兵抵达立刻开赴杭州。此外清廷还相继命令直隶绿营大名、正定、通永三镇入鲁,鲁省绿营兖州、登州、曹州三镇移镇江北;河南绿营归德镇入皖接替寿春镇防务;再调湖北绿营黄州协、蕲州营、汉阳协,湖南绿营澧州营、岳州营、九溪营、永定营,广东绿营三水营、四会营,那扶营、永靖营,永安营、连阳营、佛冈营、新会营左营、前山营,福建绿营汀州镇入赣西镇压。

    但是这些军队的调动除了需要时间之外还需要金钱,再加上战胜准格尔后对参战的喀尔喀蒙古、漠南蒙古诸部以及八旗兵、绿营兵的赏赐,已经捉襟见肘的清廷财政在江南这个财赋之地遭到重创后已经趋于破产,不得已,清廷只能宣布在全国范围内向每亩农田加征一分银子的“(平)台饷”,以备军需。

    “李光地,你是知道前明最终为何会灭亡的。”重新控制了病情的康熙半倚在床上,面色苍白的他忧心忡忡的说着。“三饷之政苛猛如虎,万一激起民变。”康熙不知道恶性循环这个词怎么说,但他的意思却是一样的。“这又如何了得。”

    号称“琉璃蛋*子”的内阁学士、兵部右侍郎李光地的脸上挂在苦笑,他当然知道三饷的后果,更为可怕的,清廷在此时期还没有实施士绅一体纳粮的政策,算上免除赋税的士绅以及满洲皇室及大贵族领有的土地,七百三十余万两的“台饷”分摊到老百姓头上,那就不止一亩地一分银子了。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建议士绅一体纳粮吗?那还不得捅了大马蜂窝,这可不合他为人处世的宗旨。

    “皇上,前明之所以亡,三饷失却人心是一个方面,”李光地只好婉转开解道。“另外一方面各地士绅顾家惜身而忘了忠于朝廷的大义也不能不说是关键,本朝入主中原也已经有两代君王了,当年朱成功反攻至江宁城下,整个江南糜烂都熬过去了,更何况皇上英明天纵,先行剿灭了三藩乱逆,如今人心尽在朝廷,朱钦妄图以一隅动摇天下,只怕是痴心妄想。”李光地补充道。“至今为止尚未有疆臣投敌这可可见一斑了。”

    李光地的话揭示了一个真相,那就是只要不涉及到士绅的利益,改朝换代算什么,洪水滔天又怕什么,所以清廷只要继续显示出有力量控制中国,你派再多的饷,士绅们依旧会选择托庇在清廷这颗参天大树下的。

    康熙琢磨了一下,脸上浮出了几分喜色,显然对李光地的答案非常的满意,于是惺惺作态道:“海逆猖獗,祸乱诸省,实苦了天下的黎民百姓啊。”

    “皇上悲天悯人,实在是圣君人主。”李光地跪伏下来,用极度严肃的语气说出一番谄媚至极的话来。“所以,臣恭请皇上千万保重龙体,早求康复,如此才是天下万民的福祉啊。”

    康熙满意的一笑,但是很快他又想起一事,面容严肃的看向李光地:“海逆所谓用旗兵俘虏换取黄百谷一家南返之事,卿是怎么看的?”

    李光地脸上的苦涩味道更深了,须知道他要是极力表示反对的话,恐怕会得罪了用亲人在郑军手上的满洲大爷,可是表示赞成的话,他又怕康熙心中起了疙瘩,所以他思来想去,最后才吞吞吐吐的回应道。

    “臣以为海逆此举分明是离间旗人与民人、旗兵与绿营,”李光地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的偷偷打量着康熙,见其没有反应这才加快了一点语速。“臣以为若是皇上有意交换,不如让海逆一视同仁为好”

    康熙眉头一挑,打断道:“如此说了,卿是同意交换的喽?”

    “臣,”李光地一听康熙的语气便知道不妙,但此时要反口得罪人是一方面,在康熙面前又会留下反复小人的印象,因此顿了顿才继续道。“臣是赞成交换的,只不过人怎么换法?总不见得一个换一个,另外换回来后还要治罪,该流放宁古塔的流放宁古塔,该削爵为民的削爵为民,总之换是要换的,怎么换,换回来怎么处置,总归还要皇上定个章程。”

    康熙的脸本来是板着的,但听到后面却情不自禁的浮出了一丝笑意。

    没错,李光地说得极其隐晦,但康熙却还能听个明白,其中的关键就在于“削爵为民”四个字上面,想来只要把风声放出去,为保证爵位的传承肯定会有人否认自家子弟成了郑军俘虏的事实的,既然无人被俘自然也就无从交换了。

    但康熙还是不愿意放过李光地,于是继续追问道:“那黄百谷一家如何处置?”

    李光地知道自己若是再不愿替康熙背黑锅,恐怕下场也绝对不会比黄百谷好到哪去,于是一咬牙建议道:“臣以为等事态平息了,可以发往宁古塔效力。”

    “卿的意思朕明白了,过几日且上个折子吧,”康熙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当然对于李光地的识趣,他还是有所嘉奖的。“明年会试,卿就做个副总裁吧。”李光地急忙谢恩,康熙疲倦的摆摆手。“卿且跪安吧。”李光地恭谨的退了下去,康熙转头吩咐着。“让明珠和索额图进来。”两位权臣被引了进来,跪拜之后,康熙说到。“石琳在余姚战死,浙江总督和杭州将军的位置空缺出来,你们有什么人选吗?”

    明珠当即回应道:“奴才以为可调广东巡抚范承勋为浙江总督兼领杭州将军。”

    “范承勋乃是本朝元勋之后,在广东协助吴兴祚抵御海逆颇有功绩,奴才以为使他为浙江总督兼领杭州将军并无不可。”索额图并没有反对明珠的建议,只是提了个问题。“只是范承勋接任了浙督,广东巡抚的职务交给谁呢?”

    康熙知道索额图的小算盘,也不点破反而顺着他的心思问道:“你以为谁合适?”

    索额图微微低下头,似乎是在思索又似乎在躲避康熙的目光,几息后,他回应道:“奴才保荐汉军正红旗下佐领、内阁学士郭世隆为广东巡抚。”

    “郭世隆?”康熙想了想,脑子里浮现一个身影。“就是那个审侍郎阿礼瑚、山西礼县民诉知县万世纬及知府纪元的郭世隆郭黑脸?”索额图应声说是,康熙点点头。“这个人不错,铁面无私,就委他吧”

    从康熙的寝宫退了出来,明珠向索额图抱怨道:“索阁老,郭昌伯治刑名是一把好手,可是从来出任过地方,再加上过于铁面无私,派到广东这个地方,说不定要生出乱子来的。”

    “明阁老担心什么?”索额图似笑非笑的看着明珠。“如今海逆猖獗,郭世隆世受皇恩,自然晓得怎么做的,放心好了,不会让广东方面难做的。”

    “但愿如此。”由于琼州方面的弊案,因此明珠是一百二十个不放心,但康熙已经作出了圣断,他也不能打回票,只好寄希望于索额图能够事先关照清楚了。“索阁老,如今天下纷纷,你我还要同舟共济才好,不要因为政争误了朝廷大事。”

    听到明珠这番话,索额图也不生气,只是轻笑道:“明阁老这话本官记住了,正如明阁老保荐范承勋一样,本官保荐郭世隆同样是为了朝廷”

258.苏浙之战(12)

    九月十八日,年迈苍苍的黄宗羲抵达东宁鹿港,郑克臧亲率文武迎接。看到满目的汉人衣冠,黄宗羲和随行的弟子二十余人痛哭流泪,郑克臧亲往慰抚,并安排官驿、医师。

    九月二十四日,调养了数日的黄宗羲被马车载往东宁,先期抵达的郑克臧陪伴他叩见郑监国。在监国府的银銮殿上,郑监国以黄宗羲曾为鲁王任命的左副都御史为由加授其为正议大夫,并授予资治尹的文勋。黄宗羲再三拜辞,郑监国不允,此时郑克臧谏言以黄宗羲老迈须得静养,遂授正二品太子少师的荣衔准予致仕。

    九月二十五日,郑克臧又以大明招讨大将军的名义赐黄宗羲府邸一所,山林一片以供其与弟子继续撰写著作。同日又授予国子监大祭酒的荣誉头衔,六百多东宁监生亲赴黄氏新宅门外恭迎。当黄宗羲的车驾出现在新宅的时候,监生用标准的南直隶官话齐声高喊参拜“山长”,礼数几乎做到了极致。

    九月二十六日,郑克臧听闻黄宗羲不适应东宁炎热的气候,入东宁以来食欲减少,便又下令每日向黄府供应冰块,对此黄宗羲亲书一信表示感激并要求能在东宁四下走一走,郑克臧回信表示同意,并派出十名护卫作为仪仗

    看着庭院里奔跑的孩子,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的冯莲娘风情万种的瞄了郑克臧一眼,对于郑克臧对黄宗羲的礼遇,作为枕边人的冯莲娘是半信半疑的:“主上,这位梨洲先生是怎么人物,如此大费周章值得吗?”

    “梨洲先生是当今硕果仅存的文坛宗师,又心怀故国,不愿侍奉鞑虏,这等人物你说孤是不是该礼敬一二。”当然郑克臧只是礼敬而已,对于黄宗羲在《明夷待访录》中的某些主张,郑克臧是嗤之以鼻的,至于其中某些如议会(注:见《学校》篇)之类的建议虽然不致郑克臧反对,但要郑克臧现在就施行也是不可能的。“况且梨洲先生已经耄耋之年,岁寿不永,孤就算过分礼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郑克臧还有些话没有说,一方面黄宗羲是标志性的人物,他的站队能增强明郑政权与清廷中的正统地位,另一方面郑军在江南对附逆士绅大肆镇压,也需要有一个对照的例子以便说明郑军的作为并非针对士林、儒教,所以才有了这声势浩大的一幕。

    “好了,不要说梨洲先生了,”郑克臧指了指冯莲娘的肚子。“太医怎么说来着?”

    提到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冯莲娘脸上浮起了一丝神光:“太医说胎位还是很正的,只不过这次是第一胎,所以要多慎重一点。”

    郑克臧点点头,他的一众妻妾中,陈纤巧有二子一女,谢紫菱有一子,童春娘和方玉娘各有二女,就连最后进门的李氏都有一女,唯独冯莲娘和耿糖儿还没有子嗣。不过,耿糖儿是因为郑克臧怜惜她年幼,所以承欢时有加注意,只有冯莲娘是因为之前的某些原因而迟迟没有怀孕。冯莲娘也曾一度伤心流泪,不过如今一切都随着这个孩子的来临而改变了。

    “那孤不就惨了吗。”郑克臧在女人耳边开着玩笑。“长夜漫漫,你让孤到哪里去安眠。”

    多少年的夫妻了,冯莲娘当然知道郑克臧是在耍花枪,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给了郑克臧一个白眼,不过白眼抛的跟媚眼差不多。

    郑克臧哈哈一笑,然后站了起来:“宝官、珍官今天第一日开蒙,孤且去看看,稍晚些就过来,好了,嘴上就不要再挂油瓶了”

    就在郑克臧在东宁安享太平的时候,大陆上的动荡依旧在持续着。

    九月二十五日,赣西义军在各路清军的逼迫下转向东北方向渡过长江,一路攻陷黄梅、宿松闯入安徽境内,安徽绿营多被抽调,一时无力阻挡义军前进,义军得以遁入大别山区。

    不过正是由于熊心最终选择进军大别山区,导致了赣西义军的大分裂。一部分不愿远离家乡的义军随后夺路南下,经英山、黄州等地折返阳新,而另一支不愿意苟安的义军则继续北进经霍山、六安、庐州闯入淮上,至于在大别山中继续打着“朱三太子”旗号的义军主力也随后转入豫鄂皖三省交界处。

    有人说流寇是明朝覆亡的根本原因之一,这种说法其实是有几分道理的,因为义军也好、反贼也罢,他们原本是农民、小手工业者,如今脱离了土地和产业,本身就不事生产,不但不事生产而且破坏所经过地区的生产,更为可怕的自古都是贼过如梳兵过如洗,杀红眼的官兵会比义军流寇更大的破坏该地区的生产生活,而且官兵是要拿饷的,饷从何来?自然是转嫁到其他没有战乱的地区,以至于全国其他地区的百姓生活也遭到拖累。

    如今清廷也遇到了明季时一样的麻烦,自是不敢怠慢,为此清廷再度明发上谕调动援赣的湘省、粤省绿营协助赣省绿营继续堵防追剿南返义军,与此同时调动闽省绿营转入衢州应对郑军攻势,再将原本南下的寿春镇调回原防协调皖南镇、归德镇镇压北上淮泗的义军,至于龟缩在大别山区的义军主力则调用豫省绿营南阳镇及湖北绿营加以围歼,并且为了豫省空虚,又掉狭西绿营利桥营、宜君营、芦塘营、化平营、安定营,隆德营,西凤营,邠州营,长武营,庆阳营,泾州营等部开往洛西听用。

    正当清廷自以为万无一失之际,广东的汉留组织策动添弟会、乾坤会、白鹤教等反清团体在粤北、湘南、湘西南及桂东起事,再加上其他反清团体的响应,迅速在上述地区掀起狂潮,在短短二十余天内,三省近二十州、县相继落到了义军一方。

    十一月十九日,湘粤桂义军代表在三省交界的连州聚会,推荐桂东大豪杜煜天(书友蹲墙角的花推荐)为督师,不过由于各方的利益无法调和,因此义军最终无法合力行动,各部自行其是,虽然给清军造成了更多的混乱,但势单力薄的义军无力与清军大队抵抗,只能继续流窜并为各地团练所困

    在全国的反清斗争再度高涨的时候,利用清军顿兵钱塘江和宁海一线的机会,郑军迅速扩大兵力并转移人口,截止到十一月二十日,浙东郑军的总兵力已经扩大到原来的两倍,更有超过一万五千户的百姓被迁移到舟山各岛,其中将有一半以上迁至台湾,其余的则将留置大衢山、岱山诸岛,在重新分配土地之后这些屯民将为大衢山都督府就近提供军粮等物资,以便将来为东宁减轻运输压力

    不过由于战乱以及郑军的大规模迁移人口造成的动荡,绍兴和宁波两地的秋粮收获并不足以支撑四万郑军的长期作战,再加上东宁的粮食储备也出猛降的趋势,因此郑军被迫发起攻打杭州的作战。然而各地来援的清军齐聚杭州城中,郑军猛攻三天未能突破城防,在此情况下,洪拱柱当机立断撤过钱江,仅以舟山分舰队及小股陆师分别监控杭州、衢州、嵊县方面之敌,主力急速东撤,并在宁波地区略作休整后,南下攻打台州。

    清军集中黄岩、海门、温州三镇死守宁海、福建绿营福宁镇、建宁镇所部五千余人急速开赴浙南助战,结果郑军固然攻克了宁海,但清军依旧退往台州府城临海死守,洪拱柱关于一战解决浙南战事的设想并未获得成功。

    此时已经连续奋战了多月的郑军老兵中开始出现了思归的情绪,再加上郑克臧担心洪拱柱长期掌握大军会产生某种不利的局面,于是在得知闽省清军汀州镇出现在衢州之后,郑克臧遂在十一月二十八日下令郑军开始撤出大陆。

    当然郑军的撤退是瞒不过清军的耳目的,不过由于大山的阻隔,南线清军获悉的情报并不容易传达到北线清军手中,而两路入浙的闽省清军也不能判断郑军的撤出是否是圈套,在稳妥起见的情况下,清军坐视郑军撤离,直到十二月初七,北路清军在接报后绕道自富阳越过富春江后,三路清军才一起缓缓向绍兴、宁波进犯。

    十二月初九,吴淑率左武卫师、左勇卫师、海龙骧师第四团等部先遣部队抵达昌国岛,同日,洪拱柱率左虎卫师一部乘坐水师炮船返回东宁。

    十二月十一日,继占领东阳、义乌、浦江之后,清军又先后占领萧山、诸暨两县并抵达空无一人的绍兴城,不过由于传来郑军在松南沿海出没的消息后,随时准备回援的北线清军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候汀州镇的到来,而发现台州危机解除的福宁、建宁两镇也为了防止郑军可能在福建沿海的动作先行回撤了,由此,郑军又得以保留余姚、慈溪、鄞县、奉化及宁波府城一段不短的时间。

    十二月二十五日,与汀州镇会师的浙北清军向杭州调回一部分兵力以确保郑军不会重新在浙北苏南登陆后主力继续向东进军,在年前收复了余姚、慈溪两城,但新年既至,清军高层也不能威逼部伍前进,于是康熙二十九年就此画上了休止符号。

259.苏浙之战(13)

    大年初一,拜祭过祖宗之后,市舶司街宋氏阁台的主人宋崇筱一脸兴奋的跟自己六十多岁的老父亲报告道:“爹,好消息,官军已经开到了宁波城下,海逆的日子屈指可数了。”

    宋海树之所以这样盼望清军的到来无非也是利益使然,郑军虽然在浙东地区没有强掳百姓出海,但是却对一干佃户诱之以利,因此极端损害了大户们的利益,更不要说郑军对“附虏”的士绅实行无情镇压,使得一干田主人人自危。

    “不要高兴的太早。”宋太爷眯起眼睛指正着儿子的态度。“所谓狗急跳墙、穷鼠反噬,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按捺下性子,冷眼旁观。”宋太爷吸了口水烟袋。“再说了,官军进城就一定是好事吗?少不得要查一查有没有通逆,少不得要筹一些犒赏。”看着神色一滞的宋崇筱,宋太爷微微叹息着。“而且万一海逆要死守宁波怎么办?”

    宁波城垣最早建筑于唐代,不过却在元初毁于南下的蒙古骑兵和新附军手中,直到明洪武六年(1373年),才由明州卫指挥使冯林从新修建了府城,其后几经修葺,至嘉靖年间才形成了城墙高二丈半,基宽二丈二,上宽一丈半,周长二千二百十五丈,延袤十八里的格局。如今的宁波城共有六门,东城为灵桥门、东渡门,南面为长春门,西有望京门,北有永丰门,东北有和义门,设吊桥于西、南二门。城上有敌楼四十六座,雉垛三千五百六十四个,警铺六十五个,以奉化江、余姚江、甬江水系为主体的城濠自北至南环城二千四百八十七丈。看看这些数据,就会清楚想要攻下如此坚城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错非之前清军因为主要兵力为郑军调动而造成守军力量不足,否则郑军也绝不会轻易得手的。

    宋崇筱一想到整个宁波变为战场、化作火海,脸上的肌肉就情不自禁的抽搐了一阵子,随即他向老父亲请教道:“爹,那就眼睁睁的看着海逆把宁波打烂吗?”

    宋崇筱的话刚说完,脸上顿时挨了宋太爷一记巴掌,捂着火辣辣的脸蛋,宋崇筱不明所以的看着生气的老爷子,随即明白了什么,咕咚一下跪在地上:“爹,是儿子愚钝处事不明,还请爹您开解一二,不过这正月初一的,您老可千万不要生气上火呀。”

    “你也知道你自个愚钝,那还跟顾家、齐家搞在一起干什么?”宋太爷冷冰冰的说着,身子往太师椅上一仰。“什么眼睁睁的看着海逆把宁波打烂,这种话是你能的说吗?军国大事是宋家可以参与的吗?不知道天高地厚。”

    宋太爷的话音尚未落地,外面一片骚乱,宋崇筱的二弟宋崇友冲了进来,也顾不得跪在地上的家主,仅直向老爷子嚷道:“爹不好了,海逆正在大索全城,据说道前街、府前街和文庙街的大户都被抄家了,如今大队海逆正朝市舶司街来呢。”

    突然,宋崇友就听到两排牙齿上下撞击的声音,诧异的他回首望去,这才发现了跪在那里的宋崇筱:“大哥,你这是怎么啦?”

    “没用的东西!”宋太公脸色一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已至此,你慌什么?”

    “难道大哥你?”宋崇友瞠目结舌的看着宋崇筱。“祸事了,祸事了”

    宋崇友正捶胸顿足着,宋家的管事在屋外禀告道:“太老爷、大老爷、二老爷,门外有官人求见。”

    官人?不是官兵!宋太公的脸色一松,指了指一旁的宋崇友:“老二,你且去招呼一下。”

    片刻之后,宋崇友神色古怪的走了回来:“爹,大哥,没事了,海逆是通报咱们不要出门,免得当作乱党给抓了,看起来暂时还牵连不到咱们。”

    但出乎宋崇友的意料,宋太公的脸色却如同死灰一样:“今日海逆是没有抓咱们,但官兵一来,未必就不会以今日之事把咱们当作海逆同党了。”

    此言一出,宋氏两兄弟脸上才露出的一丝轻松顿时凝结起来了:“朝廷向来圣明”

    “这鬼话说给愚民听还可以,”宋崇筱打断了宋崇友的话。“真实的情况二弟难道不知道吗?有道是朝中无人莫做官,同样也是官中无人莫发财,区区一介胥吏就能对你敲骨吸髓,如果再摊上一个附逆的罪名,红着眼的官一早就准备扑上来将你分食了。”

    宋太公叹息一声:“老大说得没错,一个分家的官司就可以把百年大户败坏殆尽,更何况附逆这样的大案,咱们宋家有多少银子可以填这个窟窿啊。”

    “难道就没有一点法子了吗?”宋崇友还将信将疑。“也许咱们是自己在吓自己”

    “也许是吧,可琼州”说起来明清时期的信息流通并不很快,再加上满清政府的刻意封锁,琼州发生的事情其实流传并不广,但这种不广是针对下层百姓的,大户人家谁没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呢。“前车之鉴呢。”

    “海逆好毒辣的手段。”宋崇友忽然脑子一片清明。“这分明是逼着咱们跟着去东宁嘛。”看穿了又能怎么样呢。“要是谁看不穿不愿去,他们就借官府的刀来杀人,这干贪官污吏也心甘情愿被海逆利用,这,这真是蛇鼠一家!”

    “当然还有一种办法。”宋太爷看了看面前的两个儿子,叹了口气。“为父已经花甲之年了,活也活够了。”宋崇筱和宋崇友大惊失色的看着自己的老父亲。“只要传出去海逆逼死了老夫,想来官府就是想对宋家下手也找不到借口。”

    “爹,不能啊,”宋崇筱语带惊恐的说道。“爹怎么能有这样的心思,传出去都要说儿子们不孝的。”宋崇筱抱住宋太公的双脚。“这件事是儿子惹的祸事,儿子愿意自己去死,还求爹打消了(寻死的)心思。”

    “是啊爹,”宋崇友也劝说道。“海逆只是逼咱们迁到东宁去,那就去好了,祖业丢了虽然可惜,可是瞧现在的时局,海逆就未必不能成事,说不定将来咱们宋家也因祸得福成了从龙之辈,届时还有收回家业的一天,何必匆匆行此下策。”

    “老夫已经花甲了,还要背井离乡去东宁干什么?”宋太公决心已定。“你们都是孝顺孩子,只要把宋氏的香火延续下去,爹就心满意足了。”说到这,宋太公严肃的交代着遗言。“无论海逆得势还是清廷继续执掌天下,我宋氏子孙概不准出仕。”

    宋崇筱和宋崇友顿时大哭起来,听到他们俩的哭声,宋家的其他人闻讯而来,当得知老爷子要饮鸠酒后,哭喊声顿时冲天而起,正月初一的喜庆顿时化作了一片凄风惨雨

    “《要类》一百卷、《七政推步》七卷、《枫山语录》一卷、《书义矜式》六卷”

    随着一连串的报单声,一本本、一套套、一卷卷珍本、善本被从天一阁中取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入密闭的箱盒之中,然后贴上封条,再装入更大的桶中,装车运走。

    看着祖辈辛辛苦苦保存的典籍被人强抢而去,周遭的范氏族人嚎啕大哭,对于这种凄惨的景象,负责抢运任务的郑军参军事薛安脸上露出几分不忍,但是郑克臧交代的清楚,这些东西绝不能保留在满清治下,因此他也只有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

    冬季的太阳落得很快,酉时不到,天一阁周遭已经点亮了火把,将整个庭院照的雪亮。此时,执行任务的士兵已经换了一茬,但是清点和搬运还在持续着,显然郑军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一切,以免清军攻城后留下什么遗憾。

    “《尚书疑义》六卷哪里去了?还有《太白阴经》八卷、《周公句解》十二卷、《褚氏遗书》一卷。”天色渐白的那一刻,带着一脸疲劳的薛安重新找上了同样彻夜无眠的范家人。“《怀麓堂诗话》一卷、《钟律通考》六卷、《十先生奥论》四十卷,这些都不见了,别说是别人借走了,老老实实的拿出来,否则休怪本官不给范家颜面了。”

    “十万册书都拿走了,还说什么给范家颜面。”回应的人很傲气。“想杀就杀吧”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薛安微微一示意,边上两名郑军论起来就是以枪托,顿时把回话的人给打晕了过去。“不给也可以,来人,把范氏一族全部押解上船,仅直解送东宁。”

    哭喊声骤然高涨起来,此时薛安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来:“哭什么,让你们到东宁去守着这些书不愿意吗?果然如此,好一个忠孝的子孙呢。”

    天一阁的当代主人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到了东宁,这些藏书都会还给我们范氏吗?”

    “还给你们?”薛安大笑起来。“当然是要还给你们的,不过在还给你们之前,主上要将这些孤本、善本尽行抄录刻印,所得的书籍归入国子监和各地县学图书馆之后才能还给你们,当然为了中间有什么损毁错漏,总得你们范氏有人在场才行。”

    天一阁主人的脸慢慢放缓了:“祖训代不分书,书不出阁,可如今书已经出阁了,我范氏子孙自然不能再看着它损害,好,各房现在回去打点行装,把拿走的书还回去,明日,就跟东宁的船走”

260.苏浙之战(完)

    上元节才过,清军便在官长的驱使下向宁波扑来,在郑军无心抵抗之下,清军次第收复了宁波府城和镇海县城,名义上将郑军再次逐出了大陆。为了防止郑军再次闯入甬江及钱塘江,浙江巡抚张鹏翮力主在乍浦港和镇海建筑炮台。然而建炮台也好、铸炮也罢都需要钱,清廷财力本来已经极为困顿了,自然兵部是拿不出这笔开销的。

    清史上号称清代第一清官、政声甚至好过大小于成龙的张鹏翮自然不会把来钱的目标放在老百姓头上,张鹏翮不但不把来钱的路数使在老百姓头上而且上疏北京声称绅民一亩地捐谷四合,实在盘剥过重,旋即又以杭州、嘉兴、绍兴、宁波等府兵祸之后秋收无存为由,请户部暂免缴纳第二年的赋税。

    结果这两个折子到了北京,康熙一看自然心头不快,不过张鹏翮是为民请命,若是否决的话岂不是说自己是无道昏君吗?所以康熙在两个折子中寻了一个差错,批示道“昨岁浙江兵祸,循例蠲赋,并豁免钱粮,岂可强令捐输?鹏翮原题力不能者听,自相矛盾。”并籍此下部议,心领神会的吏部自然知道如此处置,于是张鹏翮就此贬为了兵部侍郎。

    虽然清廷马上任命贵州布政使蒋寅接任浙江巡抚,但张鹏翮的去职还是使得浙省的军政出现了空白,不过郑军并没有利用这个机会重新踏足大陆,这倒不是郑军的消息闭塞,而是郑军正根据苏浙之战的战后总结进行整编。

    苏浙一战的结果表明郑军的兵力不足以支撑大规模的战事,而且不但是总兵力不足,师团两级的建制尤小,在单独投入作战后不足以应对复杂的局面,为此郑军便迅速调整了现有的编制,将原来的团级编制扩大为八个哨。如此一来步哨的数目扩大一半,单个团的总兵力也有原来一千一百多扩大为一千五百余。除了团级建制扩大以外,师一级也增加了一个选锋哨和一个只配有少量战马的斥候哨。选锋哨与跳荡哨一样是重甲纯肉搏部队主要用来在混战中突破清军阵线、阻挡清军攻势;斥候哨接替骑军哨承担探查和传递情报的工作,骑军哨则整编为轻甲燧发枪骑兵,在继续承担远程侦查任务之余可以充当突破的另一把尖刀。

    经过整编,郑军师一级的兵力扩大为五千六百余人,陆师十三个师的总兵力达到了七万三千五百余人,再加上直属参军院的臼炮团、重甲骑军团,直属郑克臧本人的安平城留守司等部队以及东宁地方汛兵,东宁陆师的规模达到了空前鼎盛的状态

    康熙三十年二月二十日,只需补充两个步哨便完成了整训的海龙骧师第四团在舟山分舰队的掩护下闯入黄河口。当时的黄河入海口在苏北云梯关一线,原是灌河的入海口,宋光宗绍熙五年(1194年),黄河夺淮以后,即变为黄河入海口,不过在康熙年间由于黄河几乎年年决口,因此冲积平原大肆向海中扩张,海口已经距离云梯关有五十余里之遥了。

    不过云梯关在明代曾经是苏北海防重地,筑土城五座,设置大河卫,驻兵防守,清廷承明代制度在此也驻有漕标及河标各营,但是由于海岸线的东移,因此这些承平已久的守军官兵固然知道郑军在东南纵横,一时也无甚防备,自是被郑军一鼓而下。

    云梯关失守之后,河道总督及漕运总督所在的清江浦便直接暴露在郑军兵锋之前,时任漕运总督董讷和河道总督王新命都是文臣,淮安知府更是没有经历过战事,所以上下一时惊慌失措,只得紧闭城门死守淮安,同时向在安徽的寿春镇、归德镇以及扬州、徐州等地求援。

    由于清廷规定清江浦以北的运河只能由漕运船只通过,因此大量旅客都必须在此进行“南船北马”的交通方式的变更,所以清江浦当时繁华不亚于扬州、苏州。但关闭城门的命令一出却使得相当数量的商贾在此进退不得,不得已一众商人只能以各种方式向决定封门的两位总督大人求情及施加压力。

    鉴于这些商人中不少是阿哥、王爷的门下包衣,董讷、王新命不得不作出妥协,于是在郑军前锋还没有到达之际,无数的商人携带着金银珠玉等积蓄或乘船南返或骑马北行,纷纷逃离了清江浦,繁华的城市立刻变成了死城。不过这些急于逃遁的商人并不知道郑军其实没有力量攻克淮安,而零散出逃的商人却成了郑军斥候们的最好猎物

    鉴于清江浦的自我封闭将导致漕运中断,闻讯的各地清军不敢怠慢,纷纷向淮安增援而来,郑军则虚晃一枪掉头原路返回,并在返程路上一把火烧掉了云梯关。

    得到郑军撤退的消息后,王新命和董讷如释重负,立刻向清廷大吹大擂自己的功绩,却忘了在第一时间通知各路来援的清军,结果导致正在淮上执行追剿任务的清军寿春镇、归德镇回撤不及时,以至于一度已经山穷水尽的赣西义军所部趁机向西杀入河南境内并与活跃在新蔡、息县、商城等地的熊心部会师。

    两股赣西义军合流后,势力迅速膨胀,但由于担心各路清军的攻击也将纷至沓来,为此熊心率部一路西进,杀入豫西山地,连夺正阳、确山、泌阳、唐县等地,此时清军南阳镇已经先开赣西后赴皖北,而狭西清军也不过只在河洛之间,因此义军得以迅速站稳脚跟。

    但义军此时犯下一个大错误,熊心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随在舞阳登基自立为大明皇帝,年号绍佑,并大肆分封百官,此举固然使得意欲从龙的豫西豪强纷纷投靠,但也招来了清廷的极度敌视,清廷调集湖北勋阳镇、狭西汉中镇以及河南南阳镇、归德镇并入河洛的狭西绿营齐齐向豫西南压来,在经过了数场大战之后,只有少数后来投靠的豫西部众逃入伏牛山地外,熊心部在舞阳城下灰飞烟灭了。

    就在熊心部失败的同时,回窜在阳新等地的赣西义军也于康熙三十年四月初被清军九江镇等部包围。义军首领郑诗阳(书友郑诗阳推荐)被迫向江西巡抚于成龙请降,于成龙当面应诺,随即在义军将领前往大营谈判时袭杀了郑诗阳等人,并随后猛攻群龙无首的义军,将自以为安全了的义军残部四千余人悉数杀死

    不过湘粤桂的义军还在继续抗争,此外广西瑶民在左右江地区发动抗税暴*动,川西土司也有作乱的迹象,一切的一切表明,大清河清海晏、歌舞升平的日子还远没有来到,加征“台饷”的影响还要在更久的时间后发挥出来

    “卓知县。”卓文远因为献城有功被任命为署理翁山(注:岱山)知县,一开始卓文远是不满意这个正七品的职司的,真认为比不得自家功劳以及付出的代价,但当他得知如今整个明郑只有七个正式的知县后,他的态度立刻转变了。“翁山的户籍可曾编列整齐了?”

    “回都督的话,”看着年纪比自己小上一轮都不止的新任大衢山都督,卓文远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已经编列齐整了,整个翁山如今共有户籍一千零五十七户,其中匠户四十七户,余皆为授地百姓。”卓文远详详细细的报告着。“按照一天兑三地、一地兑四玄、一玄兑五黄的尺度授出各类田土七万八千二百四十亩,预计可以每年采购三万石以上的粮食。”

    “三万石?”身为故忠勇侯陈豹之孙的陈牛屈指算了算,嘴里嘀咕起来。“还是太少了。”

    “是太少了,关键还是主上把太多的人口运回东宁了,不然。”卓文远发现陈牛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当即停口,是的,他不过是一个新近的小臣,又有什么资格去对最高统治者的决定评头论足呢,所以他立刻转换思路,提出一个建议。“不过若是能把昌国县的土地也发授出去,或许可以”

    “移民授田倒也是一个办法,但人从哪来?”陈牛冷冷的看着卓文远。“吃了亏的清虏如今远远的把镇海一县的人口都撤到鄞县、慈溪和府城,就凭都督府手上的兵力,又如何能从四五万大军口中夺食呢?”

    “清虏在宁波备下大军委实对翁山、昌国造成了威胁,可是宁波兵多了,其他地方就空虚了,”卓文远眼珠一转,如是回答道。“或可以从绍兴着手,只要进了鳌子门、曹娥江,萧山和山阴等地都是人口,只要不攻城”

    虽说反复奔袭是郑军用兵的特点,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归于大衢山都督府名下的海龙骧师第四团如今被吴淑亲自指挥着,因此陈牛这个都督其实是个空壳的后勤总管,所以他一听到卓文远的建议,便没好声没好气的反问道:“兵呢?”

    “大人,浙兵可是曾被被称为天下第一的。”卓文远能提出这个建议,自然胸有成竹。“只要大人愿意给名义,下官就能为大人招来兵马。”

    “名义?兵马?”陈牛看着卓文远。“卓大人的意思是?”

    “下官在浙东还有些人脉,虽然不能明着接近,但只要派人潜去联络,或许能拉出一干人马来。”

    “本官可以向定西伯请求几道空白的官札,但是都只有从七品以下,不知道这些豪强会不会动心?”

    “这个大人就尽管放心好了”

261.松前藩

    卓文远之所以能夸下海口是因为其虽然是余姚大户但暗地里还经营着私盐买卖,关系网遍布全浙,自然是跟某些强人、地头蛇多有关系,对此吴淑也甚感兴趣,以至于许诺若是能成,便保荐卓文远实任知县,对此满心欢喜的卓某自然屁颠屁颠的操办起来。

    不过联络各地豪强需要时间,再加上造反的风险乃大,有心人自然要衡量一二才能作出决断,自不是一蹴而就的,吴淑也并没有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几个土豪的响应上,而是脚踏实地的排兵布阵,先后占领了清军遗弃的昌(国)石(浦)两地水寨并与四月中进一步占据了象山全境,并上奏郑克臧重建了大明浙江布政司。

    永历四十五年五月初五,郑克臧正式免去洪磊政事堂左参政的职司后向郑监国保荐其为兵部尚书、督师浙东军务。郑监国当然同意了郑克臧的提议,且一并任命陈绳武为浙江布政司左参政、浙东巡抚。同日,郑克臧又任命揭阳伯吴淑为浙江都司、总兵,至此明郑政权在大陆的第一个省级机关宣布设立。

    五月十七日,新成立的郑军海龙骧师第五团登陆海坛。三天后,郑克臧免去杨英政事堂参议一职,保荐其为兵部尚书、督师闽东军务,郑监国照准不误。郑克臧又任命原通政司司官吴潜为福建布政司右参议、闽东巡抚,任命乐清伯洪拱柱为福建都司、总兵,于是明郑在大陆的第二个省级单位也正式组建。

    五月二十一日,郑克臧又任命柯平、郑斌为政事堂左、右参政、林升为总章参军事,接着又填补了政事堂左右参议和参军院左右同佥的人选。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审官司司官林良瑞、宝泉司司官蔡济以及孙有劳和林贤等四人的升迁,又引起了明郑官场的一连串变动,直到六月底,郑克臧才完成了人事的重新布局,至此陈纤巧一族以及其亲眷洪氏在明郑中央军政两途的影响力被悄然削弱

    “今年开春以来,虾夷人下海渔获的数量明显减少,甚至不如去年同期的半数。”在松前町的一所番屋里,来自近江的商人组织两浜组正神色严肃的举行着会议。“我们绝不能坐视眼下的局面,否则今年的生意注定是要赔钱了。”

    正所谓千做万做蚀本生意不做,在场的商人们都是根据场所请负制从松前藩手中承包了虾夷各地的经营权的,每一家每年为此都要向松前藩支付白银二百两以上的承包费用,自是没有愿意看着钱白白打了水漂的。

    “情况已经搞清楚了,是一队来自东宁的商人在石狩川口私自建立了商馆、城砦和船场,他们为了建造大船用酒和白米向虾夷人收购木材、肉食,由于他们的出价甚高,所以虾夷人各部落就纷纷与之交易,自然不用心为我们渔猎。”

    “东宁?”虽然觉得这个词汇有些陌生,但虾夷的商人也不是一个闭塞的群体,相互一嘀咕自然也就明白对方的来历。“藩上是不是知道这件事了,东宁人不请自来,明显是侵犯了日本的国土,必须请藩上予以阻止。”

    “藩主正在江户参觐,藩上的大佬根本不敢轻易跟东宁人起了纷争。”一名与会者不满的说到。“他们是被东宁人手中的铁炮数量给吓住了,枉费我们每年交那么多钱给他们。”

    “不过东宁武士的数量也的确太多了。”另一位商人苦恼的说着。“到眼下为止,据说已经发现了五六只备队的旗号,少说也有**百人,就算把整个松前藩的武士、农兵调集起来,也不过是东宁人的三分之一,这仗又怎么能打呢?”

    另一位商人眨了眨眼睛提议道:“也许可以加上我们招募的浪人。”

    “幕府方面可是早几年就有天下无事的法度,根据这个法度任何大名家都不得私自动兵。”坐得稍远的一名商人脸色阴郁的回应道。“所以就算咱们能赶走了东宁人,可万一让幕府知道咱们的作为,别说咱们这些四民之末挡不住就是松前藩恐怕也要立刻撇清关系。”

    这句话一说,在场的商人都沉默了,是啊,幕府可是一早等着撤藩的,这个时候松前藩会跟商人们一条心吗?沉默了好半天,一个商人缓缓的说道:“能不能去江户请愿?”

    “怎么可能。”主持人当即否定着。“能在幕府面前说上话的三都商人都不敢随便请愿,何况咱们。”主持人的潜台词大家都知道,要向幕府请愿少说要先准备十万两以上的贡金,至于打点的费用还要另算,即便一切都顺利了,呈文到了幕府中老们的手中,十之**还要吃回票,这么大的开销又岂是经营虾夷地的小商人们可以承受的。“所以只要向松前藩施压,通过他们去打通幕府的关节。”

    “那花钱也少不了。”疋屋三太郎拼命摇着头。“咱们都是小本生意,好不容易积蓄下来这点钱财,要是投进这个无底洞,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本呢,所以依我看,最好还是挑动虾夷人攻击东宁的营地为好,这样虾夷人赢了自是万事大吉,即便虾夷人输了,也对咱们无甚损害,而且事情也闹大了,松前藩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

    这个办法好,一众商人们频频点头,只有少数人提出质疑:“东宁的手脚比咱们大,如何才能使得受惠的虾夷人去攻打他们呢?”

    “不是所有部族都得到好处了。”疋屋三太郎微微一笑。“虾夷人各部族之间也多有争斗,只要咱们运作的好,自然有虾夷人不愿看到老对手强大起来的”

    “疋屋的主意虽然好,但是虾夷人的战力?”工藤屋新一郎祖上也是有苗字的武士,自然是认为在大兵法的见识不是身边一些商人可比的,所以见到大家伙都对疋屋三太郎的建议赞不绝口,心生妒忌的他当即跳出来反对道。“如此不是给东宁人制造麻烦,而是给咱们自己制造麻烦,”看到不解的众人,他得意洋洋的解释道。“要是东虾夷人都被东宁人打杀了,咱们又靠谁来提供渔获呢?”

    一众商人发出恍然大悟的啧啧声,此时大获全胜的新一郎顺势提议道:“与其想办法驱逐东宁人,不如选择迫使西虾夷的各部族不得接受东宁人的雇佣,不得向东宁人提供大木等物资,如此,东宁人无法在西虾夷立足,自然便只能离去了。”

    “汉语有一句话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工藤屋此举正是契合了兵法的要旨。”新一郎身边的商人对此恭维道,然而新一郎脸上的笑容刚刚浮现,就听此人继续道。“可万一西虾夷人不愿意接受我等的要求怎么办?”

    “怎么办?”工藤屋新一郎杀气腾腾的说到。“请藩上出面讨伐这个不臣之辈,想来藩上或许拿不定主意是否跟东宁人对决,但对付虾夷人,松前藩应该有这个力量的,最多咱们再把各自商屋的护卫贡献出来,让藩上一并编入讨伐队。”

    话音落地,边上的商人频频点头,须知道早在宽文九年(1669年),松前藩就曾在对西虾夷地的进攻中惨遭失败,因此松前藩的直接统治从来未曾延及整个虾夷地,如今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又有商人们的全力支持,相信松前藩会动心的。

    此时不甘心自己的建议被否决的疋屋反诘道:“万一东宁人出手帮助西虾夷人怎么办?”

    “东宁人建筑了城砦和船场都需要护卫,他们又能抽出多少兵马援助西虾夷各部呢?”新一郎胸有成竹的回答道。“就算他们出兵支援,难道日本的武士就不如他们了?说不定在野战中被击溃后,东宁人吓得自己就逃出虾夷地了呢。”

    商人们一阵轻笑,只有疋屋还是皱着眉头:“关键是藩上是不是愿意冒这个险。”

    “若是我们赚不到钱,松前藩来年也不会再拿到钱。”新一郎面目狰狞的回应着。“想来藩上的大佬们应该会明白这一点的。”

    “工藤屋此言有道理。”主持人点点头,一锤定音道。“如此就按这个说法向松前藩提出祈请文吧,另外,松前藩出兵总归还要襄赞一部分军费的,我估算了一下,大约有六百贯就差不多了,请各屋该按旧有的比例支付。”

    “慢!”工藤屋新一郎喝止道。“本屋愿意支付其中的一半。”有人抢着出钱,这可是新鲜事啊,所以一众商人都看着新一郎,不知道他到底打得什么算盘,不过谜底很快就揭开了。“不过,赶走东宁人之后,他们留下的船坞需要交给工藤屋经营。”

    “工藤屋倒是好算计,这么多的一个船坞能造多大的船呢。”刚刚被夺了风头的疋屋三太郎立刻唱起了反调。“这样,我也出三百贯,这个船坞到时候交给我怎么样?”

    “你?”新一郎冷冷的看了看疋屋。“这个船坞我势在必得。”

    疋屋不以为然的说到:“那我出四百贯。”

    “好了,不要争了。”看到两人有置气的趋势,主持人轻咳一声打断道。“东宁人的城砦根据幕府制度将会摧毁,至于船坞嘛,松前藩会不会放手还是两说,一切先等赶走了东宁人再说”

262.讨伐队(上)

    永历四十五年六月中,在两浜组的压力下,松前藩向西虾夷部族派出了以新井田监务为队长、松jing左马首为队头、松前平太为监事的讨伐队,队中还有弓之间座蛎崎伊吾、水军差配松前喜多、卫士秋山角太郎、警卫高桥对马守、铳火队工本清左等藩内名武士。

    整个讨伐队包括徒士、医生在内共计二百六十四员,另外还配有军役夫、烟火员、告急便、译长、甲匠、弓箭工、火药匠、切磋匠、船长、船子、旗牌手、太鼓手、烟火队、伙夫、马夫等杂役七十二人,两浜组还额外提供了五十一名浪人武力及四十七名武装杂役,四者合计四百三十四员人,装备铁炮六十支、重藤弓及丸木弓二十张、枪二百七十柄、太刀五十六把、胴具十七领、马二十匹,另配关船两艘。

    当然除了上述这些日本人以外,松前藩还召集了东虾夷以及国后、择捉各岛的爱奴人部族的战士,好不容易凑足了一百五十人。这些爱奴族的战士装备简单的猎刀和猎弓,战力固然聊胜于无,但凑在一起声势却是很大。

    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通常有二三十名壮年男丁的就能称为大部族的西虾夷爱奴各部根本无力对抗,相当数量的部族被迫放弃自己世代居住的地区,向北虾夷迁移,当然也有一些部族辗转托庇到郑军门下。

    “松前藩的动作明显是针对本藩的。”马原虽然在军略方面并不擅长,但是童子营的经历还是让他很容易就明白日本人是在打什么算盘。“如今船坞里的第一条炮船正在建造,这个时候断然不能停了木材的供应。”

    “可是北方舰队的巡航炮船刚刚离开,下一批次抵达还要一个月,再加上第一、第四哨随着曹统制北上苦兀了,第二哨和缁兵哨随着马参军长去了窝阔崴,新建的第五哨、第六哨和谢副统制还留在西归浦整训,就凭眼下一个第三哨和炮军哨要守住石狩川堡和船场已经不容易了,再拉出跟松前藩野战?”和马原同出自童子营甲寅期的海龙骧师第一团监军官刘文来对身为上司的老同学直接诉苦着。“万一出什么纰漏,那就想挽回都不成了。”

    马原一开始也频频点头,但是听到最后他突然眼前一亮,随即忙不迭的向刘文来提示道:“都督府不是有一千多释放的清军俘虏吗?”

    “近苹兄,你想用清军俘虏守城?这不成。”刘文来当即摇头着。“别看他们现在俯首帖耳的,心里一准没忘了在淡水当矿奴的凄惨呢,这个时候你给他们武器,岂不是鼓励他们报复生事。”对于这种前门拒狼后门迎虎的行为,刘文来显然坚决不同意的,不过他也敢说得太直白所以婉转的提醒道。“我怕出城后再回来就看到一片狼藉了。”

    “我也知道让这些人守城是不成的。”但马原依然不死心,他变通道。“是不是可以带他们出击,我的意思是,石狩川堡和船场各留一个步队和一个炮队足以守备了,至于剩下的人马迎战松前藩固然数量上有些不够,但作为监军压阵却不是不行。”

    “用一个步队做督战队,再用一个炮队作为支援火力。”刘文来屏息想了想。“一个步队只有五十人,即便以回环射法来控制局面也无法压制太多的队伍,三百,不,至多四百人了。”刘文来计算着。“可这些人的武器怎么解决,丑话说在前面,火器是休想了。”

    刘文来说得不错,虾夷都督府的这些被释放的前清军是作为劳力和农夫而存在的,事先并没有让他们重新披挂上阵的打算,因此一应的兵甲都没有准备,不过这个难不倒马原:“船场里有些铁件,原本是用来打造铁钉和加固连接件的,如今让铁匠工化了铸刀剑固然来不及,可打枪头却是足够的了”

    拗不过身为都督的马原的再三要求和命令,刘文来被迫从劳力中选取了四百人进行短暂的操练,好在这些人都曾经是战士,两三天的训练结束之后,当年的技能便逐渐复苏了,这才让苦于兵力不足的刘文来暗自舒了一口气。

    “有人会说凭什么要为大明出力,”不过兵是有了,但还不能放心使用,所以马原特意向做了战前动员。“理由有两,第一,倭寇向来是很残暴的,当年在江南在朝鲜那是杀得人头滚滚,要是他们真的掌握了这片土地,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吗?不,这是不可能的。一旦战败,都督府连撤退工匠和器材的运力都不够,自然只有把你们全部丢下来给倭寇处置了,到时候砍了你们的头才叫幸运的,若是活着落到日本人手里,”马原冷冷的一笑。“据本官所知,倭寇治下的普通农夫每日只能萝卜充饥,而且一日只能吃两顿,至于等而下之的奴隶过的日子嘛,你们自己可以猜想一二。”这批释放的清军俘虏最怕什么,无非也就是再过当年在矿山中的日子,因此听到成为日本人奴隶的下场还要惨过在矿山中服役,原本有气无力的身子顿时就是一直。“第二,只要战胜了倭寇,本都督自然有赏。赏什么?放你回老家是不可能的,金银珠玉你也没有用,那赏什么,女人,没错,给你一个婆娘让你传宗接代。”

    本来给这批俘虏转化的劳工配妻是郑克臧早就定下来的章程,只是如今郑军的主要心思刚刚从大陆战场上收回来,还没有来得及顾及前俘虏们的生理需求,所以马原借势这么一说,顿时引得下面人惊喜异常。

    “那什么人能得到女人呢?”马原继续道。“自然是砍下倭寇头最多的那个,也是砍下倭寇将官的那个,也是缴获倭寇军旗的那个。”马原报数道。“本官已经跟西归浦都督府的安龙都督去信了,让他准备好三十个朝鲜娘们,你们若是想要的,自然得手快了”

    马原打过气后,劳工们的士气也一时大振,刘文来乘机整顿兵马,将四百人分给团里的参军以及步炮两哨的副哨官、哨监察分别统领,而在五个卒长下又临时设置了二十个两长、八十个伍长,初步构筑了指挥体系。

    但是刘文来这边还没有出兵,直属于都督府的运输船队便在奥尻岛海域跟松前藩的关船相遇。关船号称在日本的各种船只中速度最快,但无论船只大小还是船速都无法跟郑军装备的千料大鸟船相比。因此尽管松前藩的水夫人数较多,且利用风向率先对郑军发动进攻,但并未对郑军大鸟船造成任何的损伤。

    在避开了日军撞击登船的企图之后,船长何之超当即下令以唯一一门船头小炮对松前藩实施炮击。火炮在日本被称为大筒,战国时期只有少数国力强大的大名才有装备,进入德川幕府时代后更是只有幕府军才有配备,松前藩即便号称财力可比三十万石大名但也没有见过如此武器,所以在交手走吃了大亏。

    不过,何之超部装备的火炮只有三寸(6磅)口径,且十次炮击中只能命中一两次,所以虽然打得松前藩的一众水夫哇哇大叫,但似乎一时间也不能对其乘坐的关船造成更大的破坏。眼看战局就要僵持下去,但此时日本造船技术落后便显现了出来。在郑军炮火下强撑了许久之后,松前藩的关船连接船体的榫头在震动下变形,结果船体开始渗水了。

    松前藩的水夫们惊慌失措的将船搁浅在奥尻岛的沙滩上,见到对手奇怪的动作,怀疑有诈的何之超靠近后反复用火炮轰击,在驱散了船上的水夫后派人坐小舟登上关船,这才发现了缘由。兴高采烈的何之超将关船上所载的太刀、三间枪、稻米、旗帜等军用物资悉数掠走,然后放了一把火,将关船焚烧殆尽。松前藩的水夫们被迫在荒岛上苦苦挣扎了两个多月,终于在降雪之前被搜索的船队所解救,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既然水面上已经发生了战斗,于是刘文来也就不再犹豫,六月三十日,他率领四百多混编的郑军及五十六名来自西虾夷部族的“勇士”浩浩荡荡的一路南下,在石狩川的支流丰平川边迎上了松前藩的讨伐队。

    由于是国战,都超越了各自权限的双方见面后自然不能马上就开打,于是使节往返为己方争取舆论上的制高点。松前藩说西虾夷地是日本的国土,请郑军离开;郑军则说西虾夷人是我们保护的夷部,请松前藩回去。松前藩说我有羽柴、德川两代的中央文书为证;郑军说我有西虾夷地称臣纳贡的凭证。双方彼此都不能说服对方,鉴于粮食的损耗,松前藩终于忍耐不住,讨伐队队长新井田监务便向郑军下达了最后通牒,要求郑军在三日内撤出西虾夷地,对此刘文来的回到是“去他娘的”,由此谈判破裂。

    “回去告诉新井领队,”刘文来扫了扫前来送抵战书的日本人,故意用骄横的语气说道。“他要战那就战,少说什么废话。”刘文来在日本人送来的战书上签上大名。“明日正午,一切就用刀枪说话吧”

263.讨伐队(下)

    千人规模的战斗,在中国战争史中不过是一场普通战役前的开胃菜,甚至有时候连前哨战都算不上,可是在当时的日本那就是一场正儿八经的“合战”了。正是考虑到这是一场关系深远的涉外战争,同样也是考虑到松前藩为数不多的本钱已经基本上都在这了,所以讨伐队上下对此战都是格外的慎重,不过被商人们牵着鼻子行事的松前藩武士们似乎没有想到,这场与明郑方面的战事若是输了固然对松前藩控制虾夷地努力将造成极大的冲击,但若是侥幸打赢了,那才是一场更大的麻烦的开端。

    战事一开始,全力以赴的新井田监务摆出了一个便于进攻的锋矢阵,将藩中直属的武士作为箭头,而以两浜组提供的浪人以及东虾夷等地的爱奴士兵作为护卫的两翼,以便一鼓作气突破郑军的战线,对此郑军却随随便便的以二寸半炮哨为中心摆出了一字平行的横阵,作为核心力量的唯一步队则在炮队后方待命。

    永历四十五年七月初一,辰时末,松前藩阵形后方法螺大作,身披阵羽织的新井田监务下令对郑军实施全面进攻。队长一声令下,挺着三间半长枪的松前藩足轻便在弓众、铁炮众的掩护下以集团作战的方式缓步向郑军逼进着,或许在他们的眼里,郑军单薄的阵线和较短的长枪根本不能阻挡他们的进攻。

    若说松前藩的足轻们尚且能步调一致的亦步亦趋,那分布在两翼的浪人和爱奴战士就绝对显得混乱无章了。其中两浜组雇佣的浪人们都是些平时豪言壮语喜欢吹牛的家伙,此时看到郑军的阵列相对单薄便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所以在狂乱中越走越快,不但队形因此松散开了而且很快便超越了松前藩的阵列形成突前的斜楔;而与浪人们的行为相反的是东虾夷等地来的爱奴战士,这些人或是迫于松前藩的强权或是因为与西虾夷的爱奴人世仇,所以才参加这次“大战”,打同族的爱奴人时这些不同部落爱奴人战士心无压力,但要说面对陌生的郑军,自行领悟明哲保身的他们的步伐说怎么也快不起来,因此渐渐的堕在最后面,于是开战初新井田监务布好的锋矢阵在行进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后,变形为了不规则的斜行阵。

    正当松前家的军队在行进中逐渐开始加速的时候,三声巨大的响声突兀的从对面郑军的队列中传了过来,还没有等这些极北的土豹子明白过来自己遇到了什么,三枚炙热的铅弹便划过空间的阻隔落到了阵中。

    新井田在排布锋矢阵时曾经要求主力步队突击有力,因此为了达成这一目标,松前人的阵形相当紧密,结果在炮击之下倒了大霉。坠落的弹丸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个别足轻甚至糊里糊涂的就被炮弹夺走了性命,等到对面的硝烟散去,回过神来的松前藩兵这才发现身边多了许多肢体折断的同伴正在翻滚惨叫

    如雷鸣般的炮击不但造成了松前藩兵们的不小伤亡,更让骑在马上的高级武士控制不了自己的战马,这些容易受惊的动物打着响酣,四下奔逃着,把已经松散的队形进一步冲散。

    此时堕后的东虾夷爱奴人已经惊恐的匍匐下来,在他们看来这是天神的怒吼,而他们的同族、身处郑军阵中的西虾夷爱奴人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冲着火炮的方向膜拜着。

    变成突出部的浪人们虽然也看到了战场上的变化,但是他们已经收不住脚了,于是干脆用吼声驱除自己的恐惧,同时撒开腿猛冲着,试图抢进郑军阵中以避开这种恐怖的杀器。

    郑军的炮军们却不管松前藩的三队如何反应,继续按着自己熟悉的频率射击着,一发又是一发,把更多的死伤撒播到松前人的头上。次第射击了两轮,此时前冲的浪人们的距离已经十分接近了,看着有些骚动的己方阵形,以及因为恐惧和大吼而变形的浪人们的脸,炮队领队呲牙一笑,随即命令各炮换上射程较近但威力更大的霰弹。斜射的霰弹如暴风骤雨般洗礼了浪人拉成一线的队列,只有半数的精神错乱的浪人得以逃脱金属风暴构成的地狱。

    当炮火再度转移到松前藩的主队之后,在郑军卒长的带领下,士气爆棚的左翼俘虏劳工们平端着简陋的长枪冲着已经踉踉跄跄的浪人队迎了上去。在炮击中丧失了战斗意志,在跑动中损失了气力的浪人们虽然狂乱的挥舞着手中的太刀、肋差、素枪,但是在齐齐刺出的长枪面前,他们的奋战只是一种玩笑,很快就统统倒在了血泊之中,倒是为了争抢这些浪人的首级,劳工队中发生了不应有的冲突,不过很快在郑军卒长们的呵斥下恢复了正常。

    此刻,持续遭受炮击的松前藩兵也开始出现了崩溃的迹象,个别骑马的武士甚至在好不容易勒住战马后第一时间选择了向后逃亡。鉴于这种状态,刘文来当即驱使全军压了上去,彻底动摇了松前藩的抵抗意志。

    接下来的事便是追击了,正所谓兵败如山倒,战前还信心十足的松前武士们撒开双腿向南方跑去,负责运输的小荷驮队丢下太鼓、指物、马标、干粮、火药,足轻们抛弃枪支,相对宝贵的铁炮也被遗弃在路边。

    由于郑军没有马匹,因此追击起来并不容易,不过不少杂役昏头昏脑的跑错了地方,结果一头撞上了那些摩拳擦掌的前清军,很快就变成了这些人的军功。至于那些高喝着“我是莫某某”的勇敢武士也被人潮所淹没。

    和人主子逃跑了,来自东虾夷的爱奴人却以为这是天谴,一个个依旧跪伏在那里不敢逃跑,听任冲上来的武装劳工和西虾夷的同族们将自己一一捅到在地。好在,刘文来觉得不能让劳工队以如此的方式骗取军功,因此及时派人阻止,单方面的杀戮才到此为止,饶是这样,这一百五十名爱奴人战士已经损失超过了三分之一。

    新井田监务、松jing左马首两人一口气跑了五里(注:一日本里等于4公里)才收拢了队伍,此时曾经浩荡的“五百军势”此刻只剩下了不足二百余人,包括弓之间座蛎崎伊吾、卫士秋山角太郎、警卫高桥对马守、铳火队工本清左在内的藩内名武士不是在郑军中炮击中身亡就是失踪在郑军追击的过程中,让面无人色的两人只能相对垂泪。

    “松jing君,老夫辜负了藩主的信任和井康大人的重托。”为了免于被追究责任,新井田监务不得不使出了终究一招。“实在无颜回去禀告败绩,还请大人稍后为我介错。”松jing左马首心头一松,由新井田承担了主要责任,他作为副手就能逃过一劫了,于是他只是深深的把头伏了下去。“藩上若是再要出兵,请左马首一定全力阻止。”见到松jing并不相劝,新井田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但话已经出口了,收回去是绝无可能了,因此他只好交代道。“郑军的力量不是本藩可以力敌的,除非,除非幕府出兵?”

    带着新井田的尸首回到松前城的松jing一五一十的把战事的过程和新井田的遗言都汇报了上去,可是新井田判断错了,得知战败的藩中大佬们甚至不敢把真实的情报报告江户,说穿了,作为万里异域来客的郑军他们是不怕的,但德川幕府肯利用这个机会把手伸到虾夷来的阴影一直笼罩在大佬们的头上,所以即便是需要捏着鼻子吞下战败的苦果,他们也认了。

    既然认输了,自然是不会再派了兵,反而为了恢复虾夷的经济确保松前藩来年的收益,松前家不得不主动派人前往石狩川砦向郑军求和,并提议恢复战前的势力分配。

    面对松前藩的提议,马原把刘文来请来一起商议:“对于松前藩的求和,岚卿怎么看?”

    “说起来松前藩已经被咱们打垮了,其现有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对抗本藩。”刘文来摸了摸下颚上长出来的新胡茬,脸色平静的分析着。“只是如果咱们逼迫的太紧,他们会不会把幕府军给引出来,还有攻下全岛容易,可是守住全岛就难了,姑且不说咱们有没有这么多的兵力分驻,日本人还能轻易通过津轻海峡向岛上派兵,到那个时候,咱们可就疲于奔命了。”

    “岚卿说得没错,”马原点点头。“如今咱们是客,想走就走,一旦反客为主了,也就深陷重围了,再说了,虾夷地最知名的就是渔获,不过这大洋万里等咱们把渔获运回东宁,早就臭烂了,所以没有必要跟松前藩争夺全岛。”

    “但也不能过于便宜了松前藩,”刘文来想了想。“既然敢兴兵来犯少不得受点教训。”刘文来提议道。“石狩川、天盐川以及北见地方不准松前藩涉足,另外近苹兄不觉得虾夷地比济州更合适放牧战马吗?我们还应该要求松前藩和爱奴人不得狩猎马群”

    郑军的要求其实并不严苛,所要求的地域本身就是松前藩无力涉足的区域,因此双方很快达成了一致,籍此郑军不但确保拥有虾夷岛的西北,而且阻断了日人射向苦兀地区的目光,更通过松前藩与本州东北地区产生了商业联系,可谓一举三得。

    然而,这边的事情就此掩盖了下来,但按下葫芦起了瓢,在遥远的南国,为了争夺琉球,萨摩藩又跟明郑方面起了摩擦

264.萨摩和琉球

    自从马良智、毛恩寿两位亲方与明郑方面达成默契之后,琉球商船就成为唯一能驶入浙海关和江海关的外贸船只,这些琉球船为了避免缴纳高昂的通海税通常都会将明郑方面指定商品如生丝、丝绸、茶叶转运澎湖后就近采买东南亚及泰西商品返回那霸,如此一来萨摩藩就无法介入获利最厚的丝织品贸易,自是引起了岛津家的不满。

    在这种情况下,萨摩藩便威逼琉球船主们一定要将大陆的丝运回那霸,否则不排除再度出兵的可能,对此已经升任【用意方】(管理国家财产和山川的治理)的马良智却故意庇护船主拒不执行萨摩藩的命令,因而遭致了岛津家的怨恨。

    永历四十一年三月,在岛津家的支持下,一贯亲附萨摩的【给地方】(管理给与役人俸禄和旅费)的毛朝恩(读谷山亲方盛安)迫使尚贞王解除了马良智的职务,转由尚贞王继妃真壁按司加那志的父亲方安国(方氏六世立津亲方全敦)继任【用意方】。

    但是方安国出于维护尚氏的目的,继续对萨摩的要求敷衍了事,以至于每年从萨摩口输入的生丝及丝织品的数量继续徘徊在低位,以至于萨摩口的贸易地位逐年下降,显赫一时的萨摩岛津家的财力也逐渐发生了困顿。

    为了避免藩内财政破产,萨摩于永历四十二年六月要求琉球提供年贡的数量,将原先每年八千石贡米的数量扩大为一万二千石,并将贡米以外的布匹、皮毛等实物贡品给为给银三千六百两,此举固然减缓了萨摩财政的压力,但却给琉球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出于对萨摩欲壑难填的担心,毛恩寿等人再次恳请明郑方面庇护,不过此时郑军正在应备清军三省攻台,因此并无余力支援琉球方面,琉球被迫继续忍受岛津家的剥削。

    不过当年十月之后,郑军大胜清军三省水师,形势顿时为之一变。

    永历四十三年正月,明郑正式将原来设立在那霸的商馆改为国信使馆,新上任的国信使何之洲上任之初便拜谒尚贞王,公然宣布将庇护琉球不受外邦的侵略。接下来欣喜若狂的毛恩寿和方安国立刻发动政变,将亲*日的毛朝恩、毛龙达(美里亲方安季)等两位三法司及六位奉行众(表十五人)统统罢黜。

    重新上台担任泊地头的马良智先是通报萨摩将年贡数目恢复永历四十一年时的数目,后又将萨摩派驻在琉球的目付悉数驱赶出境。

    对于琉球方面的突然强硬,岛津家自是勃然大怒,然而此时已经不是初代藩主家久在世时的岛津藩了,数十年的承平让藩内的武士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再加上藩内又接连遭到洪水和旱灾致使领内歉收,因此岛津家并没有力量与刚刚战胜清军、士气爆棚的郑军正面冲突的实力,所以被迫隐忍了下来。

    见到萨摩人异乎寻常的软弱,琉球方面在欢天喜地的同时还生出了进一步的心思。永历四十四年正月,琉球宣布将对萨摩的年贡再减少一半,同时不再向萨摩出售赤糖、生丝等商品,凡是前来那霸贸易的萨摩商人一体纳税等几条严重刺激萨摩的法令,这下就彻底惹火了号称日本最强兵的岛津家。

    贞亨四年(1687)继任家督的岛津纲贵在当年四月召开的家老会议上作出最终裁决,出兵讨伐琉球。根据他的命令,再向江户幕府通报了相关情况并获得了许可之后,这一年的十一月,岛津家编组了一支有二十七只安宅船、关船的“庞大”船队,并招募了浪人在内的四千军势,浩浩荡荡的杀向琉球。

    萨摩军的讨伐尚未取得幕府许可时,明郑在长崎的商馆便已经得知了相关情报,因此伏波舰队一部在风期之后便对萨摩诸港口实施了监视,等待岛津家出航,船队还刚刚驶入口之岛以南的萨南诸岛海域,郑军的通报船已经把消息传回了东宁。

    再度巡视台湾各县的郑克臧在淡水得到岛津家出兵的消息,稍加权衡便指示水师应战,不过当时伏波舰队的主力不是在闽粤两省巡逻便是加强在舟山一线充当快速运输船,根本没有太多的力量可以抽调出来,不得已,林升便命令基隆队升帆出击。

    主要承担教学任务的基隆队在三省攻台之后也逐渐鸟枪换炮了,虽然依然保留了大量的鸟船、福船、沙船作为教训用船,但原来充作软帆船教学之用的两条独桅纵帆船却早换成了广南分舰队替换下来四条四千料铁骨炮船——正雄心勃勃准备筹划将基隆队升格为水师学堂分舰队的黄初旭正愁没有机会,如今岛津人送上门来自然是笑纳不已的。

    永历四十四年十一月二十六日,黄初旭亲率四条双帆炮船和三条通报船直趋琉球,在与论岛、伊平屋岛、野甫岛、屋那霸岛海域与萨摩藩的船队遭遇,战事的过程自然不用冗述了,使用郑军惯用的群狼战法的郑军一连击沉、击毁安宅船六只、关船十四只,萨摩人只有七只带伤的船夺路分别靠上周边岛屿,其中只有两只船三百余人安全抵达琉球本岛,其余的则搁浅在伊江岛等附属岛屿上,最后或被郑军俘获或活活的饿死在荒岛之上。

    侥幸逃生的三百余萨摩军登陆之后,不甘失败的他们一路煊赫前行,攻击沿途按司,却是吓住了一部分琉球人,琉球山北(注:琉球本岛分山北、中山、山南三部分史称三省)重镇今归仁城也陷入了岛津家的手中。

    得到汛报的琉球朝廷惊慌失措,马良智及毛恩寿心急之下亲自前往明郑国信使官邸求援。何之洲遂派人向海战得胜后回到那霸洋面耀武的基隆队方面通报,闹了个大红脸的黄初旭便率队重新北上,在名护城卸下四百学兵准备迎战。

    萨摩军不知道郑军去而复返,准备用三百人创造奇迹的他们在把今归仁城糟蹋得不成样子之后便拍拍屁股一路南下。结果才行进了一天,便在通往羽地成和名护城的分岔路口一头撞上了郑军的水兵队。虽然郑军参战的大多是十几岁的年轻水兵和候补武官,但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再加上又之前的海战中刚刚得胜的,因此一个个士气爆棚、战意高昂。反观萨摩军虽然得到了短暂的休整,但一方面丧失的士气不是那么好恢复的,另一方面成为孤军的他们也丢掉了至关重要的火药及其他军火补给,所以在面对郑军时情不自禁发生了骚乱。如此一加一减,战斗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当战败四散的最后一名岛津足轻倒在琉球人的围攻下后,这场决定琉球未来归属的战斗就此落幕。

    得胜的琉球方面忙不迭的废除了对萨摩的最后一点年贡,并且宣布废止萨摩强加给琉球一方的《誓文十五条》。不过琉球方面要求明郑方面支持其收回被萨摩割走的奄美大岛的要求却被当时主力部队尚在浙东作战的明郑方面所拒绝。

    至于萨摩方面只要当年的十二月底才从长崎的明郑商人口中得知了远征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吃了大亏的岛津人自然不干,除了在全领召集兵马以外,还再度派人前往江户要求幕府主持公道,赶走长崎的明郑商人、没收他们的财货以赔偿萨摩的损失。

    看到萨摩的实力被削减,对外样大名甚不放心的幕府自然是暗自高兴,再加上丝割仲间的三都商人集团的强烈反对,因此幕府并不愿意出面跟明郑方面闹翻了,而且被福寿膏弄坏了脑子的将军纲吉为了求得子裔接连发布《生类怜悯令》,更不准日本境内出现刀兵血煞,所以萨摩的请求最终石沉大海。

    见到幕府不愿为己做主,萨摩藩恨得牙根痒痒的,于是在永历四十五年二月初策动了第二次对琉球的讨伐,但是萨摩的运兵船根本出不了佐多岬,不但运兵船出不了佐多岬,就连在萨摩湾内通行的商船以及渔船都遭到郑军的随意炮击,岛津人虽然极为愤愤却也无可奈何。既然大军无法出动,自是不能长期保留着浪费粮食,更何况幕府还虎视眈眈准备纠错,所以在僵持了一个月后,岛津家只能无矢而终的放弃了对琉球的征讨。

    岛津家见无法派兵下海、幕府又不理不睬,于是派出浪人在长崎作乱,接连砍伤明郑商人,就连郑明等人的府邸也遭到骚扰对此已经从大陆抽回手来的郑克臧命令对萨摩离岛进行攻击。郑军先后夺取了奄美大岛、萨南列岛、口永良部岛、屋久岛、硫磺岛,就连萨摩家老种子岛家的种子岛也被郑军攻占。

    迫于郑军咄咄逼人的攻势,岛津藩被迫服软,双方在萨摩湾里进行谈判,最终,岛津家放弃包括奄美大岛在内的所以在琉球的利益,明郑则归还萨摩离岛,至此岛津家久的事业付诸东流,更为让岛津人沮丧的是,萨摩口由此彻底关闭,岛津断了一大财源,而日本的红糖、雪糖价格也随即节节高涨

265.戴梓

    “文开兄,”虽然泰西传教士和兵部的同僚再三诋毁戴梓,但不可否认他依旧是当前清廷最好的火器专家,因此有了什么疑难杂症,清廷第一个还是找上他来解决。“前次江苏呈送御前的海逆步铳可是琢磨出什么名堂了吗?”

    “回大人的话,下官已然看过了,倒也有琢磨出几分不同来。”看着面前的满大人,出身康亲王杰书门下的戴梓语带恭谨的回答道。“其一,海逆的打得远是因为其铳管够长,几与朝廷制造的鸟铳相仿;其二,其破甲子药力强是因为其管径远比鸟铳要大;其三,海逆步铳用料质地甚好、技法也甚为高明,下官检测过江苏呈送的十四门步铳,发现每一根的铳管长短、管径大小全都一致,且内径也极为光滑,可见其技法的高超。”

    “这么说来,岂不是海逆的造铳技法比御造的那几名大工都要好上许多?”

    满大人听到这,眉头拧了起来,要知道清代火器制造分为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叫做御造,由养心殿造办处的枪炮处来制造,生产出来的火器主要由宫廷使用;第二个层次叫做旗造,由兵部的专门机构负责,生产出来的火器归禁旅八旗及巡捕营和直隶等地的旗营所用;最后一个层次叫做营造,由所需要的督抚根据兵部提供的式样和限定数额在各省(城)制作后交付各省驻防八旗及绿旗兵使用;其中御造的质量肯定是最好的,旗造的质量也要好过营造,但按戴梓的说法,就连御造都是渣了,地方上又如何能应对郑军的排铳。

    满大人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文开兄,你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下官就算敢骗大人,也不敢虚言欺君呢。”戴梓一边摇头一边指着步铳的枪托说道。“譬如这个铳把,当初大家伙都认为海逆这么改动是得不偿失,可是经我仔细观来,却发现海逆所用的子药比朝廷所造的子药爆力更强,而用这样的子药,就不能用原先手握击发的架势,非得抵在肩上不可。”戴梓试着演示了一下。“这样眼睛还能透过照门看清目标,自然能打得更准。至于枪刺就不说了,而这个自生铳机更是精妙,可使铳手无虞雨中射击,而这个步铳的唯一缺点就是稍重了些,非得训练有素的军汉不能使用。”

    听得戴梓把步铳夸得跟花一样,满大人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忍住了,随后想了想便又问道:“若是朝廷准备仿制的话,文开兄以为养心殿造办处和兵部的匠工能不能仿造出来?”

    “也就是自生铳机制造起来麻烦一点,其他的倒也简单,只是要像海逆一样所有铳管、管径长短、大小一致且内径打磨得如此光滑没有毛刺,非多年造铳的大工不可,”戴梓自是想不到郑军其实是用水力机器来实现切削铳管、钻取内径、打磨内壁等一系列工序的,因此发生判断失误也是情有可原。“即便找到了这样的大工,其一个月也就能完成一两门这样的步铳,说什么也不能再快了。”

    这位满大人还算精明能干,知道养心殿造办处的枪炮处和兵部加起来大约有多少大工匠,所以他屈指一算,发现按戴梓的算法,这些大工一年的产量都不足以把一个火器营给装备齐全了,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文开兄是不是算错了,若真按这个速度制作,海逆又是如何凑出的这么多步铳的。”

    “下官查过了,在康熙二十五年前,海逆使用的还是当年在海澄使用的鹿铳,直到这次出兵苏南才换成了这种步铳。”戴梓还是很认真的调查过一番的。“可见海逆要装备这样的利器也是花了相当长的时间的。”

    满大人沉默了,他相信戴梓在这个问题上轻易不会说谎,因此他总算接受了步铳生产困难的说法,不过他能接受不代表康熙也会认可,作为东亚第一帝国的决策者,康熙肯定不会在意生产速度的“小问题”,所以届时只要康熙动动嘴说需要装备,这等要人命的问题就该他来为“圣君”分忧了,因此满大人的脸色难看至极。

    “这步铳之事就暂时如此吧,且听朝廷的决议,另外。”既然无解,满大人便话锋一转不再提及了。“那门海逆小炮,你看下来如何了。”说起来几百斤重的轻炮在清军眼前其实无甚重要,更何况郑军在昆山失守前已经将全部三位火炮的火门、车轴、车轮及炮耳都破坏了,不过既然是献捷嘛,所以损毁的火炮也连同步铳一起送到了北京,这才有了如今满大人的这么一问。“是不是可以仿造。”

    “造炮用铜要比用铁好,这一点就是泰西传教士也认同的。”戴梓用一种百思不得其解的口吻回答着哈大人的问题。“但若是江苏绿营没有说错的,这几位小炮在被海逆自行炸毁之前已经连着打了两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炸膛,除了用药减少以外只能用这是钢炮而不是铁炮做解释,可下官仔细查过了,明明是铁炮。”说起来戴梓手上可没有金相探测器,自然没办法发现中央冷却法的奥妙。“下官也请几位传教士看过了,只有一种说法,那就是这铁的确有问题,但谁也说不清楚问题在哪。”

    “文开兄,你这话让我怎么跟皇上交代。”满大人不满的摇了摇头,实在拿眼前的这位火器专家没有办法。“算了,算了,既然解释不通那就不用解释了,就说和泰西传教士一起看过了,这炮除了轻便以外没有太大优点好了。”

    满大人的意思是想遮掩过去这件事就算了,却未曾想他的遮掩让清军错失了。

    “大人,”看到满大人谈完正事便想急匆匆的离开,戴梓不干了,他立马叫住对方。“上次说的二十八响连珠铳的事情,不知道大人有没有跟皇上提过。”

    【连珠火铳】是戴梓的心血结晶,他相信只要广泛装备了这种武器,不但准格尔的骑兵无法抵御,就是郑军的铳炮也未必能是自己的对手。但是,【连珠火铳】有几个大缺点,第一是笨重,第二个是做刚性联接的两套铳机联动时运行复杂,第三是采用遂发的模式击发瞎火率高,第四是导热方式没有突破容易积蓄热量引燃存储的弹药。而这些缺点正是嫉妒戴梓的枪炮处同侪攻击的重点,可以说戴梓的【连珠火铳】还没有进献已经在康熙心目中判了死刑。

    因此满大人又如何敢跟戴梓明说,所以他只能支吾着:“皇上听说你研究出如此利器,甚为高兴,只是如今朝廷的要务在于制造软帆快船及配属的大炮,所以暂时无暇来观看你的【连珠火铳】,文开兄还是暂且搁一搁吧。”

    戴梓一时还没有听明白满大人的潜台词,只觉得自己这个杀器是天下仅有的宝贝,康熙现在顾不过来,日后总要大放异彩的,所以也就没有追问下,倒是他又提了一个问题:“大人,下官查看了海逆的子药,发现其所用的硫磺和硝药都比朝廷的要好,这硝药或可以精制,但国内并无硫磺出产,仅靠朝鲜转运的那些怕是不够用的。”

    “海逆封锁三省海口,泰西各夷也担心海逆的兵锋所以不敢运输火药和硫磺进口。”提到子药的问题哈大人也觉得棘手,须知道以现在清廷的硫磺储备,郑军只要继续卡死了进口渠道,清军的许多火器就将变成废铜烂铁。“得,这件事我向皇上递个折子吧,或许能从鄂罗斯夷和安南北河郑氏那里解决一部分”

    满大人的话说得没错,清廷在赶走了上陆的郑军、消灭了称帝的赣西义军之后,除了粤桂湘三省还在继续追剿四散的反清武装外,其他大部分地区的秩序已经恢复起来,自诩天下无事的清廷除了少量的抚恤、赈灾以外,最大的精力就是用在大沽的软帆船场上。为此清廷每年都要投入五十万两的经费,数以百计的工匠和几十名泰西传教士为之忙碌着,更不要说为这个船场采集木料、负担警戒的其他人员了。

    经过近两年的营建,直沽船场已经造好了两个大型的内澳和四个相对较小的内澳,足以同时开工六条五千料以上的软帆船,康熙试图用一口气吃成胖子的办法来打造出一支能够敌对并压倒郑军的海上力量。

    不过有些事是不能违背自然规律的,没有一点造船经验的泰西传教士只是照本宣科的按照几张线图就开始生产双桅乃至三桅夹板船又怎么可能轻易成功呢,要知道明郑的船场足足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才从只能生产小型单桅纵帆船发展成可以建造军用盖伦的。

    就这样,完成了土建的大沽船场里停满了这有些毛病,那需要调整的残次半成品,被指挥得头头转的汉族工匠们一个个抱怨不已,然而在清廷官员的监督下有敢怒不敢言,自然出现了消极怠工的情况,不过这对直沽船场来说还只是发展中的阵痛,但清廷决计想不到,他们已经没有时间来克复阵痛带来的后果了。

266.琼州府

    永历四十五年七月十一日,肆孽的台风已经在东南沿海地区时不时掀起滔天的巨浪,这个时候的渤海湾里却是风平浪静的景象。由于清廷在直隶和山东以及奉天都未设置水师营,也就没有了巡海的清军水师快船,因此自庙岛一线过渡后闯入这片安详的海域的郑军北方舰队毫发无损的出现在了天津外海。

    这是一次阵容庞大的集结,来自伏波舰队的两个队【山字级】八条炮船与来自舟山分舰队的一个队【海字级】四条炮船以及全部北方舰队的二十只三千料双桅炮船、六只千料通报船排成浩浩荡荡的两列,形成了闽海大海战之后最豪华的阵容。

    不过用这样的庞大的兵力去对付清军连一座炮台都没有的大沽船场实在过于奢华,于是北方舰队旗舰【海河号】上升起了一串信号旗,随即来自伏波舰队和舟山分舰队的十二只炮船按原有编制带着随船的海龙骧师各哨向大沽口两侧的长芦盐场奔袭而去。

    当天未时刚过,离大沽口最近的汉沽盐场和塘沽盐场率先向大沽、天津以及北京城报警,稍晚一些南堡盐场也向遵化和北京报警。

    对于各地盐场的报警,天津镇和驻防的禁旅八旗倒是很快意识到郑军的目的在于声东击西,然而当初为了便于下海,大沽船场就建在海边,尽管天津镇、骁骑营、步军营加起来的护卫足足超过五千,但直面海上如城垣一样逼近的郑军炮船却无可奈何。

    下午申时初,郑军以八艘炮船为一列,逼近岸边,在通报船的警示下,在几乎要搁浅的位置上射出密集的炮弹,因为炮击的目的主要是破坏船场,因此郑军广泛使用炽热弹,灼热的炮弹迅速引燃了堆积如山的木板,熊熊大火快速遍及整个船场。

    看着郑军向船场宣泄了大量的炮火,驻防的清军气急败坏的冲到岸边示威,这一盲动迅速招来郑军警戒部队的炮击,数百名清军为此丢到了性命,狼狈不堪的他们只好远远退离郑军的炮击范围,用无奈的眼神看着船场化作火海。

    最初的炮船打上十轮齐射之后,为了降低炮膛温度便扬帆而去,此时又是一队八艘靠了上来如此循环,足足打了一个多时辰,几乎将北方舰队带来的全部实心弹悉数打光之后才听了下来,此时的大沽船场已经彻底化作了一处火焚场。

    由于清军天津镇等部依旧在远处驻足,因此郑军北方舰队并没把随船带来的海兵队放上案搜索幸存的泰西传教士和船场工匠,反而只是派了两艘通报船开进海河抵近观察了一番便扬长而去。看到郑军炮船开走了,一众躲得远远的清军这才急急来救火,但是此时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抢救的了

    炮击大沽的成功并不足以让楚进满意,于是他收拢伏波舰队和舟山分舰队的炮船一路向北,又劫掠了大清河盐场、锦州盐场、牛庄盐场,并上陆夺取牛庄城,杀死驻防参领以下一百二十六名清军,掠走满汉(汉军旗)百姓三百余人。趁着清军还没有反应过来,郑军向双台子及辽阳一线进击,又接连掠走三四百名满汉百姓及包衣奴,并趁着辽阳、锦州、盖平等地清军尚未来临之际装船远去。随后,郑军沿辽东半岛内侧一路南下,又炮击了金州和旅顺,在造成奉天大混乱后心满意足的回到西归浦

    大沽船场、长芦盐场的损失当即让清廷上下万分震惊,但锦州、牛庄、金州、旅顺出现郑军的踪迹更让清廷如丧考毗,此刻再忽视制海权的人都发现,一旦没有了海上的屏障,万里沿海处处是漏洞。但是认识清了海权的作用,却不能改变清廷当前不利的局面,花费巨资的船场毁了,奉命造船的泰西传教士没有被打死、烧死也不愿意再帮助造船了,怎么办?

    康熙不愧是异时空的“圣君明主”,其他的姑且不说,意志是相当坚定的,他一方面命令重建被毁的船场,另一方面宣布在全国的各大江河入海口设置炮台防止郑军突袭,同时他还从黑龙江以及吉林抽调大量兵力南下保卫奉天等龙兴之地,却没曾想给活动在吉林的郑军密谍们让开了空间,而且他全面设置炮台、铸造大炮的命令给原本捉襟见肘的清廷财政雪上加霜,为此清廷户部不得不再额外征收每年六百万两(海)防饷,尽管康熙意识了不断加增的各种税赋必然动摇清廷的统治根基,但是别无选择他的也只有饮鸩止渴了。

    永历四十五年九月初二,南海上的风期刚过不久,六个师的郑军再度出兵琼州,不过与前次不同的是,这一回明郑方面不再需要琼州的人口,出兵是为了永久收复这片国土,为此明郑设立了广东布政司,以政事堂右参政郑斌为兵部尚书、督师粤南军务,以原职方司司官吕雪芳为广东布政司左参议、粤南巡抚,以右勇卫师都统制毛洪言为广东都司、副总兵,以原察言司司官陈梦炜为琼州知府。

    由于这次出兵的目的不同,所以郑军直接登陆琼山,随即夺取了兵力不足的琼州府城,随后郑军以伏波舰队一部组建琼州分舰队,陈保顺和颜道及分别出任统领和监军官,负责彻底截断琼州与粤南陆地的联系,进而控制粤西南、粤南沿海地区。

    “诸位大人,如今琼州一府三州十县半数已然在我军手中,剩下的也是指日的事情。”虽然卖地赚了一大批的广东官场再三鼓励无地百姓移民琼州,但是由于之前郑军劫掠的太狠了,所以至今琼州的人口没有恢复到原来的半数,因为人口不多,岁出不足以养军,所以清军在琼州的驻兵也有限的很,因此直面三万多郑军的进攻,琼州的彻底易手也是转眼间的事情。“今次不同往日,主上是要咱们在琼州扎下根来的,特别是主上提及的石禄铁矿对本藩的意义犹自重大,所以。”郑斌看了看陈保顺。“水师方面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琼州分舰队只有八只三千石炮船和三只千料通报船,要想兼顾整个琼海是不可能的。”陈保顺也不浮夸,坦白的回应着,虽然琼州分舰队可以与广南分舰队联动,但是偌大的海域区区十一艘中小型战船巡航的确也为难了他。“所以下官以为若是督师大人许可,琼州分舰队当以攻代守,如此方能确保琼海及琼州至东宁航路的安全。”

    “本官奉命督师粤南,只管结果不论章程。”郑斌的话不啻是给陈保顺一份许可令。“有什么办法,你们尽管使出来。”陈保顺重重的点了点头,于是郑斌的目光看向一边的毛洪言。“毛副总兵,陆师什么时候能拿下昌化?”

    “西线各部十日之内一定拿下昌化。”毛洪言保证着。“不过郑大人陆师不可能把六个师的军力白抛在琼州,所以一等琼州事定,其中四个师就要撤回东宁的,届时只有两个陆师以及海龙骧师一个团一万二千余人,不但要内慑黎苗、外备清虏,还要确保石禄矿区的运作和安危,兵力恐怕不敷用”

    郑斌是知道郑克臧忌讳部下私下扩军的,因此听了毛洪言此言只是双眼一眯,语气飘忽的探问道:“毛副总兵有什么好主意?”

    然而出乎郑斌的意料,毛洪言却道:“巡抚大人这边有什么可以联络的粤南豪杰,不如多给名义,然他们跟清虏捣蛋,只要清虏内困与义军,外困与本藩水师,则琼州防务无忧也。”

    “另外,”毛洪言又看了看边上的陈梦炜。“陈知府可否向主上进言编练地方汛兵,如此,驻军当脱出手来配合水师及粤地义军的攻略,或可以率先规复广东一省。”

    所谓先规复广东一省指的是如今明郑治下三布政司的私下竞争,当然各个布政司的实力其实不足以恢复各自省份,但只要做出绩效来,或许郑克臧就会加大投入,从而使某位督师、某位巡抚、某位都司的职务不再是头衔而已。

    “请毛副总兵放心,只要有利于光复大业,”在明郑政权的司官以及地方官中陈梦炜的表现其实并不突出,之所以能获得如今的地位也是沾了他是陈纤巧兄长的光,不过越是这样,身为外戚的他就越发的小心。“本官自当向主上进言。”

    其实陈梦炜应该还是有些顾虑的,但是吕雪芳却不然,作为职方司的前掌门人,他有足够的渠道完成毛洪言的委托:“陈大人说得好,只要对本藩有利,本官自然也会不遗余力的。”

    听出了陈梦炜和吕雪芳之间用词微妙不同的郑斌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但他今天会议远没到结束的时候:“主上的意思,陈大人应该是知道的,年内稳定了琼州各县和内陆黎苗,明年年初,等劳工到位,石禄铁矿及昌化港就要摆在第一位以确保年底向东宁供应铁矿砂,不知道陈大人这边如何来做?”

    “首先下官以为要确定琼州各州县的人事,其他各州县姑且不论,但昌化,毛副总兵,还请你保荐一位武职出来。”

    武职转任文职,在明郑政权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因此毛洪言思索了一会,报出一个名字

267.匕首

    虽然三省攻台期间的兵员损失在之后的几年内得到了弥补,但是面对强大的郑军水师,已经在琼州“地产”项目上捞足了钱的粤省方面自然无可奈何,甚至有些甩掉包袱的后快,为此,即便郑军光明正大的打出大明广东布政司的旗号也无动于衷。

    不过粤省方面可以漠视大明旗号在一海之隔的琼州飘扬,但闽浙两省却不能对已经把控制区扩大上陆的大明浙江、福建两布政司视若无睹。但是无论地形崎岖的山地,且又毗邻大海,清军根本无法清除郑军的势力,一时间只能拆东墙补西墙调集大军严防死守,但是依旧不能保证杜绝郑军派遣的探谍的渗透。

    是乎是对清廷望洋兴叹的嘲笑,大明永历四十五年九月二十六日,洪磊在舟山本岛正式宣布置定海府,新建的定海府辖昌国(舟山)、翁山(岱山)、象山三县,并以原审官司司官、朱成功养女婿、仪宾甘孟煜为定海知府。虽然,新成立的定海府所辖三县拢总只有二千七百余户人家、一万一千余口,但这毕竟是大明浙江布政司下辖的第一个府,象征着郑军已经彻底吹响了反攻的号角,政治上的意义无法估算。

    当然,除了政治上的作秀以外,郑克臧又在浙江南部的洞头洋上设立洞头都督府和太平(玉环)县,并将伏波舰队本队及新成立的海龙骧师第七团移驻洞头,籍此作为威慑温台地区的基地。不过考虑到通讯联络的问题,洞头都督府和太平县此时并不属于浙江布政司管辖,而是直接隶属于东宁直辖。

    十月初七,接掌闽海巡航任务的镇国舰队在台风间隙派兵重登金门、厦门,郑克臧随即复设思明都督府主掌金厦事务,同时监控海澄、同安一线。鉴于两岛与大陆距离甚近,因此镇国舰队并没有派遣炮船进驻,只是安排了几艘通报船定期巡航,不过两岛都兴建了新式的棱堡作为扼守的据点,海龙骧师第八团以两个步哨并两个炮队进驻两岛,若是清军大举等到,凭借着这样的支撑点足以坚持到郑军大队往援。

    十月二十二日,郑克臧授命郑军水陆师重占南澳、铜山两岛,并设立南铜都督府,一如思明都督府设置兵力,至此从朱锦西征失败后就丢失了两岛重新回到明郑政权的掌握之中,郑军的匕首进一步的顶在了清廷的胸膛上,以至于闽粤两省误以为郑军的大举进攻就在眼前,两省兵力相继开赴沿海,却没有想到郑军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更让粤北、粤西北的反清义军得到了喘息和转入地下的机会。

    十月三十日,郑军再占马江口外马祖列岛及连江定海和福宁霞浦治下的四礵列岛及东冲半岛。这些地区都是清军迁海后留下的空白区,但由于郑军的封海毁盐政策却成了另类繁华的销金地,郑军由此部分实现了以战养战的策略。

    “主上,臣以为如今该暂停向大陆进攻了。”营田司司官顾同山向郑克臧一礼后如是进言着。“虽然本藩如今财力暂时无忧,但是粮食却不是立刻能长出来的。”顾同山屈指数着。“各都督府中除了金兰、西归浦、西渤泥三处尚能自给自足外,其余都需藩内支拨,再加上定海府三县、海坛、太平、连江三县的支用,石禄矿区的支用。”顾同山报了个数字。“常平仓的积蓄已经下降到之前的四分之一,虽然有来自暹罗、安南、呔泥等地的稻米补充,要恢复到最初的水平至少还要一年,再考虑到北伐所需和五万琼州垦荒昆仑奴第一年的口粮,臣以为三两年中是不能起大战了。”

    说起来这可是个怪圈,要知道不打仗就没有外来人口补充,没有人口补充就不能更快的发展经济充实军队,因此郑克臧自是不能给顾同山肯定的答复,他还要权衡各方面的影响之后,再做考评,当然他也不会无视顾同山的发言,所以思索了片刻便回应道:“顾卿所言,孤知道了,且容孤和政事堂、参军院商议后再做定论。”

    顾同山退了下去,可是接下来发言者的话就让郑克臧眉头一挑:“主上,臣请立世子。”

    郑克臧定眼看去,只见柯平的儿子,新任通政司司官柯鼎开神色严肃的向自己进言着:“虽言主上诸子和睦,但毕竟嫡庶有别,还请主上早定国本,以安全藩人心。”

    郑克臧的长子珍官是谢紫菱所出,比陈纤巧生下的嫡子宝官要大了半岁,不过郑克臧有着来自异时空的灵魂,所以自然不会强定什么嫡长之别,然而这一点在某些正统派眼里却是叛经离道的,再加上郑克臧西征在即,所以有心人便在朝会上提了出来。

    郑克臧知道他不能说什么立嫡以贤的话,若是说出这样有歧义的话来,陈氏及陈氏宗亲必然会反弹的,而且后*庭的和睦也会一扫而空,所以他只能采用拖延战术:“爱卿有心了,但是嫡子尚且年幼,孤也不愿意他现在就担负起重任来。”

    柯鼎开也许是新近入朝所以不知道郑克臧的脾气,居然还要深究下去:“主上当年也是冲龄便留守东宁了,为何当年主上可以,如今嫡子就不可以了。”

    “当年有陈总制使辅佐孤,如今可有吗?”郑克臧冷冷的反问了一句,顿时让柯平有些坐立不宁了,好在郑克臧却没有继续下去,只是平淡的说道。“而且当年父王并没有立嫡而是立长了,如此说来,孤是不是要把位子让给秦舍啊?”

    “臣,臣。”柯鼎开这才明白郑克臧其实已经十分生气了,顿时吓得不敢言语。

    “孤当然明白卿也是出于忠心,”郑克臧反过来替柯鼎开解围着。“许是卿知道孤总有一日要西征大陆的,生怕到时候后方动摇,但如今可是乱世,有力才能生存,既然孤现在还没有出征,就多给宝官他们遮挡几日风雨吧”

    郑克臧不知道自己在大殿上的这番表态却很快引起了一场风波,东宁到处有人传言说郑克臧决议立长,谣言传到海外,洪磊、洪拱柱和陈绳武、陈梦炜等纷纷借故上书,对此烦不胜烦的郑克臧把人心浮动的后*庭诸女都叫了过来。

    “外面的谣言,安平城里想必也都听到了,但是谣言终究是谣言,孤对珍官、宝官、笙官、宁官都是一体喜爱的,决计不会厚此薄彼。”郑克臧看了看为自己生下男丁的谢紫菱、陈纤巧和冯莲娘。“孤是说过如今乱世有力者存的话,也说过父王当年是立长不立嫡的,但是什么是有力,不说话耍刀弄枪能文能武就算有力,能慑服群东宁乃至天下才是有力,目光长远洞彻寰宇才是有力,孤不认为两个八岁大的孩子就能做到这一点了。”郑克臧在两个及八岁两个词上加重了语气,于是在场的女人都明白了郑克臧的意思,的确,差不多大的两个孩子并没有高下的区别,若说有,那也是今后才养成的。“孤决定了,过了年之后,就让珍官、宝官易名入幼武学”

    “啊!”陈纤巧和谢紫菱情不自禁的轻呼了起来,她们完全没有想到郑克臧会如此处置。

    “不但珍官、宝官要去,日后笙官和宁官到了岁数也要去,孤的子子孙孙都要进武学。”郑克臧扫了扫面前的诸女。“孤不指望他们两个日后领兵上战场,但没有强健的体魄支撑,将来又如何处理堆积如山的朝政”

    “孤知道你这是觉得委屈,”等交代完一切,郑克臧把陈纤巧单独留了下来。“毕竟是嫡子偏偏要跟一个侍妾之子较劲,但是别忘了,孤也是侍妾之子。”看到面皮微红的妻子,郑克臧伸手将其揽到怀里。“孩子还小,让他们现在就生分了,不如丢到幼武学里去竞争一番,只要不是差得太远,孤心里自有一杆称的。”

    “有夫君这番话,臣妾就心安了。”陈纤巧将头靠在郑克臧的肩上。“说起来,妾也不是要争什么,只是觉得最近夫君对陈氏和洪氏有了过多的提防,臣妾害怕,真害怕。”

    陈纤巧没说自己害怕什么,但郑克臧却是明白的,于是他用力抱紧陈纤巧:“我们是结发夫妻,自然不必有人会动摇你的地位,至于孤最近对洪氏和陈氏的处置,纤巧啊,你也是读过书的,自然知道外戚之祸,孤以为现在约束他们,总好过把问题留给宝官他们,而且孤现在削弱他们,还能保全日后的君臣之谊。”

    陈纤巧的脑海中顿时闪过史书中那些刀光剑影的记录,若有所思的她情不自禁的点点头:“明白,夫君这么一说,臣妾就全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郑克臧伸手将她横抱了过来。“娘子,再给相公我填个孩子吧。”

    尽管老夫老妻了,但陈纤巧的脸还是迅速染红了:“主上,现在还是大白天”

    “大白天又怎么了,左不过白日宣*淫而已。”郑克臧俯首吻上女人的脸颊,淡淡的女人香将郑克臧的情绪刺激的愈发高涨起来。“权当孤是昏君好了,却是要美人不要江山”

268.南北

    “算起来东宁已经前后向西渤泥输送了超过一千五百户八千余人,不过其中有近四分之一没有熬过半年,但熬过半年的基本上也就适应了。”诸葛枫叶绕口的向新任西渤泥都督林志达报告着。“再加上咱们自己从爪哇等地引来的四百多户二千余口早期汉人移民,如今整个超勇堡周边共有六个里、三十个保,近六千甲的粮田,按一亩收四斗计,不但完全可以满足驻军的需要,每年还可以向东宁输运一万石的税粮。”

    “通过澎湖输运来的货物,我们每年还能从周边的土著苏丹手中换取四百两左右金砂。”看着不动声色的林志达,摸不清头脑的诸葛枫叶只好继续道。“只是如今西渤泥的人口依旧有限,所以暂时没有安排寻矿。”

    “本官不懂国计民生,”林志达是原礼武镇镇将林福之孙,也算是将门子弟,因此不懂农事也算是正常的,不过不懂并不代表他无知。“但是本官这些日子沿着大田河看了看,发现荒芜的土地还是很多的,这些该不是属于周边苏丹的吧。”

    诸葛枫叶不知道林志达此言的意思,只得懵懂的回答道:“倒不是周边苏丹的,只是如今缺少人手,暂时还未曾开垦出来。”

    “人力不足却是问题,但咱们不能单单等着北方的移民到来。”林志达显然已经考虑周全了。“待一会就麻烦诸葛大人拟一个文告通传下去,就说本都督鼓励耕作,准予在西渤泥落籍各户持田五百亩??????”

    “五百亩!”诸葛枫叶惊呼起来,须知道这可是如今户均开垦面积的近十倍。“大人再开玩笑吗?且不说此举不违本藩法度,可各户有没有余力开垦如此大面积的荒地啊!”

    “咱们指望不了主上每年都能给西渤泥送来人口,所以就必须用重利来勾引西洋各地的汉民。”林志达很满意诸葛枫叶震惊的样子,在他看来不下次猛药,未必就能收服了这位代理西渤泥都督已经有些日子的长史官。“不过诸葛大人放心,此事并非本官私下的主张,来时已经禀明主上,主上已然许可了。”

    听得是郑克臧同意的,诸葛枫叶的心定了许多,不过他还有疑问:“地是好分可人手?”

    “人手很快就会有了。”林志达揭开了谜底。“主上已经同意向西渤泥发卖一批西种昆仑奴,每户可以购买十名以下的昆仑奴,如此一来劳力的问题便能解决了,咱们或许还可以从售卖中获取一部分额外的利益。”

    诸葛枫叶迟疑了片刻回应道:“这个法子好是好,可一户够买十名昆仑奴的话,岂不是昆仑奴的数目要超过汉民了,这,这可是太阿倒持啊。”

    “无妨,主上对此早有预判,决议在西渤泥准予汉民持兵甲以震慑奴工。”林志达又抛出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如此一来西渤泥驻军的担子也能从镇戎地方转向扩展领地。”

    “扩张领地?”诸葛枫叶眉头顿时皱成了川字。“大人,本藩与红夷之间可有约定,不在婆罗洲、苏门答腊、爪哇和马鲁古等地扩大领地,大人要是公然违背的话,岂不是让人说本藩言而无信吗?主上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诸葛长史多虑了。”林志达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本藩与红夷的条约中虽然有在上述地域不再设置都督府的一说,可却从未约定不能在已经设立都督府的地区扩大领地。”说起来玩弄文字,讲究字字珠玑的中国人未必就比泰西诸夷要差了,只是能不能让对手自认吃亏关键还是要看实力的。“束手束脚只能贻笑大方。”诸葛枫叶双眼发直,还待再劝谏几句,就听林志达道。“这件事是主上安排下来的??????”

    莽莽的黑土平原上,一队骑士正在前行着,突然间前方腾起了烟尘,所有的骑士都下意识的擎住了身畔的武器,此时来人的身影已经看得清楚了,发现是自家人,骑士们这才松了口气,要知道在这四周都是敌人的地方,小心是生存下去的唯一法门。

    “大人,查清楚了,白山沟子只有鞑子一个佐领。”看着迎上来的骑士,跑得满头大汗的高以志(书友manson2003推荐)一边吼着一边驱使着同样汗水津津的胯下战马快速的接近着。“能打的不过是二三十号,其余都是老弱妇孺。”

    化名王*克强的叶钊蓄了把大胡子,再加上一路上的风尘之色,让他的外貌看起来把实际年龄要大了许多,此时他听闻探哨的回报,脸上的神色一动:“查清楚汉民有多少了吗?”

    高以志冲着地上啐了口唾沫:“在寨子里的没看清楚,但城外高粱地里有近三百来号,不过男丁只是二十来个,其余的想必都被这帮狗鞑子折磨死了。”

    叶钊不厌其烦的仔细询问道:“那寨子的守备是怎么个情况。”

    “许是男丁不足,所以这些鞑子的看守挺松懈的。”

    “大人,干吧。”边上的几名骑手围了上来,他们或是郑军的老兵或是郑军从清军手中解救下来的三藩旧部,但无论是谁,手中都沾有满人的鲜血,亦或是亲朋好友丧生在满人手中。“不过是一个佐领、二三十号马甲,咱们的人手不必他们少了。”

    “鞑子好打,可这小三百号人怎么带走?”叶钊为难就为难在这个上面。“总不见得咱们带走一半,剩下一半或让他们自生自灭或交给回转报复的鞑子杀戮吧。”

    “大人,何必瞻前顾后。”从鞑子手中侥幸逃生的戚五嚷嚷道。“不动手救人的话,他们迟早是个死,如今还能带走一半多,已经是好命了,再说了,未必寨子里就没有马??????”

    “好小子,这句提醒的对。”叶钊笑了起来。“那咱们就合计合计怎么动手!”

    太阳渐渐升到了天顶的位置,几名懒散的清虏披着不全的衣甲从寨子里走出来,在他们后面跟着几个抬着木桶的汉族妇女,开饭了。饿了一上午的汉族奴隶们有气无力的从田里拢了过来,这是一天中唯一可以吃个半饱的机会,若是不想死的就是挪也要挪到饭桶前。

    当然吃食绝不是什么精致的餐点,合着马料一起煮的浓粥有股子怪味,至于一人一张的豆饼更是让正常人难以下咽,不过就是这样的猪食,一众奴隶们还是吃得津津有味,个别男丁甚至不怕烫的直接把粥倒入了喉管以便尽可能的捞到喝第二碗的机会。

    正当监视的旗人用蔑视的眼神看着这群狼吞虎咽的汉奴的时候,大地突然传来了一阵波动。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只见一片烟尘中数十个骑手正在快速接近着。颜色大变的旗人顾不得面前这些孱弱无力的奴隶,如被火燎到一样,直向寨门口窜去。

    但是这些旗人的速度还是太慢了,绝尘而来的骑手们很快将其中两个隔断在了寨子之外,然后只是一人一棍便将其击倒在地,随即套入绳套中如死狗一样绕着寨子拖了起来。粗糙的地面很快让这两人情不自禁的惨叫起来,看到此情此景,闭合的寨门里武装起来的旗兵们顿时按捺不住齐声咒骂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登上寨墙的参领喇哈初用满语和汉语大声质问道。“竟敢冲击旗营,难道就不怕朝廷大军追剿吗?”冲着喇哈初的骑士摘下自己头顶的帽子,看着对方梳拢着汉人式样的发髻,喇哈初顿时倒吸了口冷气。“你们是逃奴。”骑士没有说话,只是把身边人拖死的两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摆在寨门口,同时手中的刀一挥,两个人头便滚落到一边,喇哈初顿时大怒了起来。“混蛋,休走!”

    说话间,寨门打开了,二十多骑马甲呲牙咧嘴的冲向严阵以待的骑士们,距离几十步的时候,马甲们突然勒住战马,翻身下马,掏出身后的弓箭正要射发,突然骑士方面一阵硝药腾起,同时传来的如雷的声响震得马甲们身边的马匹一阵骚动。

    趁着旗兵们不知所措之际,骑士们催动战马猛扑了上去,而这时才回过神来的旗兵们猛然发现自己的同伴中倒下几人,顿时有人有满语吼道:“鸟铳,他们有鸟铳。”

    此时领军出阵的喇哈初的吼声也跟着响了起来:“还愣着干什么,放箭,快放箭!”

    旗兵们这才将手中的箭射了出去,不过骑士们正在快速运动,因此只有极少数人不幸被射中,大部分的弓箭都落到了空处。还不等旗兵射出第二轮弓箭,骑士手中又是火光一闪,再度震得旗兵们人仰马翻的。等到旗兵们好不容易勒住了自己的坐骑,骑士们已经冲到进前,刀光闪现,人头或者是肢体便飞了起来。

    关外的旗兵好歹要强过关内的八旗子弟,他们或是舍身仆到骑士身上将其拖下疾驶的战马,或是忍痛挥出手中的刀剑??????

    不过由于骑士们占了先手,因此在旁观的汉奴们的瞠目结舌之下,出击的旗兵们很快被杀戮一空,趁着寨内同样被这个结果震慑,十几名骑士如箭一般冲向寨内,同时分出几匹来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汉奴们的面前。

    “我们是来救你们的,等一下愿意走的跟上,不愿意走的也尽管留下好了。”看着寨子里传出的哭喊声,汉奴们的眼中充满了警惕。“看什么看,今日过后就没有白山沟子这个地方了,我们不杀你,鞑子也要杀你们的??????”

269.南北(续)

    “根据这两年对西渤泥附近海域的探查,我们已经有了大致的海图。”房云春把一张粗略的地图挂在墙上。“其中位于爪哇、苏门答腊、马来亚以及婆罗洲之间的较大的岛屿有卡里马达岛、马雅岛、勿里洞岛、邦加岛、林伽岛、宾坦岛、淡马锡岛等几个。其中卡里马达岛、马雅岛离西渤泥都督府最近,宾坦岛和淡马锡岛靠近马来亚、林伽岛和邦加岛靠近苏门答腊,勿里洞岛则位于在苏门答腊、婆罗洲和爪哇之间。”

    林志达想了想问道:“照你这话说来,是不是认为勿里洞岛的位置最佳?”

    “若是选择勿里洞岛当然可以就近监控三洲,但是该岛并无良港,且荒无人烟,错非如此,红夷及其他泰西诸夷也不至视而不见。”房云春侃侃而谈道。“再有一点,就是一旦在该岛上设立水寨,等于把大炮架在了红夷的门口,红夷想来必有所反应,所以下官并不以为选择勿里洞岛是一个好主意。”

    “哦?”林志达一愣,随即若有所思的看向这位旁系出身的船长。“想来房船长已经非常熟悉这片水域了,或许早有定计,能否拔冗为本官说明一二呢?”

    “不敢。”房云春淡淡的回应道。“下官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大人要听,那下官就逐一为大人讲解一番。”房云春点了点最靠近西渤泥的两个岛。“卡里马达岛及周边的诸岛都太小,而马雅岛虽然够大但却紧贴着婆罗洲,与其说是岛不如说是婆罗洲上河流冲出的沙洲就是暂时没有全部淤积在一起。”林志达眯起眼听着,但却一言不发,见此房云春便也不管不顾的仅直往下讲去。“邦加岛是巨港苏丹的领地,向来有锡和胡椒出产,不说苏丹愿不愿意撒手,就是其为巨港属地一说也容易让红夷抓住把柄。”房云春的手指移动到林伽岛的位置上。“林伽岛、新及岛及周边的诸岛连同北面的宾坦岛、巴淡岛、加朗岛、布兰岛、苏吉岛等岛屿直面海峡出口,虽然紧扼航道,但正因为岛群众多,航路细碎,若无足够的船只也未必能全数控制住海峡口。至于北面的淡马锡岛则是柔佛苏丹的领地,且偏在海峡北侧??????”

    尽管房云春的话中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倾向性,但是林志达却听出一点味来,不过他却不会马上拍板,反而命令道:“房船长,你准备一下船,过几日,本官与你一起去上述诸岛踏访一二,也免得按图索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房云春眉头一弹,正要婉拒,忽然又想到什么,到嘴的话变成了:“大人可是都督,哪有都督不在都督府的,到时候这一摊的军务、政务又该如何处置。”

    “民政还是交给诸葛大人,本官没来之前他不是处置的很好嘛。”林志达不动声色的回应道。“至于军务嘛,有海龙骧师第八团的柯凉柯统制在,一切也乱不了的。”看到房云春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林志达摆摆手。“我意已决,不必冗言了,另外房船长若是这趟差事做得好了,本官定保举房大人到水师学堂??????”

    林志达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房云春已经听不清楚了,他的心神已经全部被水师学堂几个字所吸引,甚至连自己怎么走出都督府的都不知道,这也难怪,要知道在如今的明郑水师中不是童子军的出身又没有在水师学堂中走上一遭,永远只能当个慢速民船船长,那些快似烈马的软帆炮船却是连上去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这又怎么不让喜欢驾最快的船、喝最烈的酒的海上男儿心头酸楚呢??????

    “大人,今天又死了三个。”从白山沟子出发后,由于体质过于衰弱,一路上有相当数量的妇孺先后死去,这还是叶钊他们几个提供马匹和足够的食物的结果,否则后果更加不堪设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鞑子沿着尸首就能追下来,到时候老营也要暴露了。”

    “难不成现在抛下这些人?”高以志当即表示反对。“那咱们的弟兄不是白死了吗?”

    “总不见得所有人都被他们拖死吧。”最初的声音反驳着。“何况咱们不是也砍死了百十号真鞑子,又怎么能说过去的兄弟是白死了。”

    “好了,都少说两句。”看到高以志还要张口,叶钊马上制止道,由于都明白叶钊的身份,因此一众人立刻就不做声了,此时就听叶钊问道。“尸体没有按事先定好的方略处置?”

    “回大人,是已经布下疑阵了,但要是鞑子这边有精通追击的,未必能瞒得过多久。”

    “能拖上几日也是好的。”叶钊如此说道,接着他又问。“粮食还够不够撑到老营?”

    “不够了。”负责管粮的郑军回答道。“这么多人马吃嚼的,再多的粮食也不够啊,如今只剩下一天半的干粮,明日说什么也要入林围猎了。”

    “以眼下的速度,到老营少不得还要半个月的时间,这段时日,鞑子的追兵随时随地都会追上来。”叶钊想了想,脸色凝重的向周遭讲说着。“但是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咱们既然已经把他们带出来了,就一定要想办法把尽可能多的人带回老营去。”叶钊看了看几个面上不自然的,微微摇了摇头。“当然怎么带人也是有说法的。”叶钊说道。“我准备把所有的马匹都收回来,走不动的妇孺交给那二十几个身体较好的汉子帮带。”

    一名郑军突然惊呼起来:“这样的速度岂不是更慢了。”

    “是慢了,所以咱们的疑阵还要继续布下去。”叶钊点了几个人。“老三,你们几个明天骑马兜回去,若是发现有建奴追击的迹象,你们且将他们往西南方向引,若是清虏还没有追上来,你们也作出大队的样子,把痕迹做足了,然后在绕道跟咱们汇合,只要清虏上当了,那一来一回咱们就至少多了五六天的时间。”

    听得叶钊调度合理,几个被点名的郑军对视了一眼,点头应诺到:“大人且放心,咱们明天一早就走,一定要鞑子追错了方向。”

    “你们两个,等明日狩猎完以后辛苦一点,连夜往老营赶,一方面是通知他们准备好粮食,另一方面让他们多准备几匹马来接应咱们。”又是两个战士点头应诺着。“还有??????”

    叶钊的话没有说完,一个看守三藩旧部的士兵就匆匆跑了过来报告道:“大人,不好了,刚才清点人数,发现有两个男丁私下逃走了。”

    “该死!”叶钊咒骂了一句,随即冷静下来,向前来报信的士兵问道。“什么不见的?”

    士兵显然已经事先考虑到叶钊的问题了,所以回答的很圆满:“问了左邻的人,说是飨食后就没有看见他们,另外据一个知情的报告,说是这两个人怕是往回跑了。”

    “往回跑?这两天的路程里面全是林子,他们能跑到哪去,想要让他们活着做人却偏偏要做鬼,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叶钊冷笑了起来。“老三,你们几个明天往回去的时候顺便找一找,若是发现了尸体就把人头带回来让他们认认。”

    叶钊在尸体两个字上着意加重了语气,边上人自然是心领神会的,说来也是,叶钊能走到今天也不单单靠的是祖荫,尸山血海都经历过的他,平时看起来是个好好先生,但是一旦触及了他的底线,自然能探出来他也是个杀伐果断之辈。

    叶钊又沉吟了片刻,向准备明晚赶往老营的几名郑军交代道:“另外咱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两个混账真的活着出了林子,又完整的落到鞑子手上,咱们的一切都要暴露,所以,老营那边要通知他们该预备的预备起来。”

    两名郑军点点头,这时叶钊忽然想到什么,冲着一旁静听的某人一呲牙:“草上飞,我可警告你了,少跟那几个婆娘黏在一起,你既然入了本军,藩上的规矩就一定要守,要是让我知道你管不好裤裆下的棒槌,小心我骟了它。”

    边上的郑军们一众哄笑,叶钊却神色严肃的继续道:“大家伙都是提着脑袋干这勾当的,谁要是因为管不好小兄弟让大家伙陷入死地了,难道不预先替他骟了吗?”

    这么一说,所有人的脸色都严肃起来,被唤作草上飞的也醒悟过来,如今一众人等还在鞑子的控制区内,可不是献殷勤的好地方啊,所以摸着脑袋讪讪一笑:“大人,小的猪油蒙心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我知道弟兄们好久没碰女人了,心里都憋着火,我也一样,但还请再忍一忍,回到老营再说。”叶钊也不是道学先生,他也有正常的生理需要,由己度人,他也明白有些事堵不如疏的。“再说了,那些娘们瘦的只等下骨头了,你摸上去不做噩梦吗?”又是一阵哄笑响了起来,叶钊这才挥挥手。“散了,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对了,今晚上可看好了,别他娘的又平白无故的让狼叼走几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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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郑之我是郑克臧介绍:
两位同样少年继位君主。两位同样雄才伟略的统治者。两人同样想在史书上彪炳千秋。
一个坐拥大国万邦亿兆臣民,一个局促海岛一隅治下不过百万。他们之间的碰撞会有什么的结果?
若是郑克臧不死,康熙能轻易的收复台湾吗?
若是郑克臧不死,康熙能享有圣祖的赫赫声名吗?
一个穿越者改变历史进程和国家命运的机会,郑克臧能把握得住吗?
军阀被封了,那就看这本吧。
有书友弄了个群222784004,另外军阀也有几个群11697414/176101954/230136717/230136719,欢迎加入。明郑之我是郑克臧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郑之我是郑克臧,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郑之我是郑克臧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