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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三省攻台(续)

    自打申末,麻英、巩天两部歼灭闽省水师的消息传来,整个参军院里的气氛就轻松了起来,不过,走路都轻快的只是一些品阶较低的行参军事、参军事、参军承制,至于几名参军都承制和林升、吴淑等大佬则依旧陪在脸色平静的郑克臧等着最终的报告。

    “主上,刚刚接到麻提督的回报。”一名喜形于色的参军承制在签押房门外报告着,随即被飞鱼袍侍卫引了进来。“麻军门所部在酉时初与清军粤省水师交战,清虏一击便溃,我军击沉、击毁、俘获清军船只一百二十余艘,现主力舰队正追击清虏残部向南澳、铜山驶去,后续战报将陆续呈递。”

    参军承制的声音刚落,吴淑便率先向郑克臧贺喜道:“恭喜主上,广东水师也覆灭了。”

    郑克臧脸上闪过一丝潮红,尽管战前已经预判了此战将胜,但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不到确认战果之时不能确保自己是必胜的,更何况郑军中仍有相当数量的官兵对一定数量的软帆夹板船能不能抵抗海量的旧式战船心存疑惑,如今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

    当然郑克臧不能露出在小人得志的表情,所以他淡然的点点头:“且等北方的战报吧。”

    不过坐等实在枯燥,因此郑克臧命令道:“吴卿、林卿,卿等且手谈一局,孤来观战。”

    吴淑和林升对视一眼,慨然应诺,于是侍卫们摆上棋盘,两人开始捉对厮杀。趁着两人布局阶段,郑克臧眯起眼睛思索起来,但想着想着,昏昏欲睡的他的就堕入了梦乡。看到郑克臧假寐起来,吴淑和林升当即罢手,如对大宾的相对而坐,轻品茶水,相对无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的郑克臧忽然被屋外的欢呼声给惊醒了,他睁开眼睛问道:“可是关于浙省水师的战报来了?”

    林升和吴淑还没有回答,门外就响起了报告声:“主上,大捷,浙省水师全完了”

    清廷花了上百万两的银子,历时五年,好不容易重建了三省水师居然在一天里就土崩瓦解了,这种单以海战结果决定一个国家命运的胜利唯有一百年前英国人击败无敌舰队的那一次可以比拟的,其结果必然在东亚掀起一场惊涛骇浪来。

    “很好,”郑克臧站了起来。“既然分出结果了,那就跪安吧。”郑克臧镇定自若的走出参军院,临走出门时,他关照道。“胜了毕竟是一桩大喜事,可露布全台,予百姓悉知,这样吧,再放灯三日,与民同乐”

    坐在步辇上,郑克臧接上了自己刚刚昏睡前的思路,海战赢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是趁着清廷海防动摇叩击三省?还是按兵不动静待准格尔入寇后再给予雷霆一击?思来想去,郑克臧情不自禁苦叹一声,如今东宁自保有余却进取不能,难不成要眼睁睁的看着机会从手指间溜走?亦或是积蓄力量等待噶尔丹几年后的卷土重来

    福州得到战报要比郑克臧晚了很多,一方面是郑军通报船的速度远快于清军的戎克船,另一方面为了躲避郑军可能的追击,最先覆败的闽省水师残部要不断变幻航线,因此当报丧的马蹄声撕碎夜色的宁静时,大多数福州百姓已经沉沉睡去了。

    “王爷!”由于在通过福州城门的时候又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文书送到杰书的手上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从好梦中惊醒的杰书才看完文书上的内容,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唬得一众侍卫手忙脚乱的。“传御医”

    “本王还死不了!”杰书推开搀扶的包衣站定脚跟。“去,把督抚将军都叫来”

    等到福建总督王骘、福建巡抚金弘以及福州将军兼福建陆师提督胡启元匆匆赶到奉命大将军行辕的时候,广东水师失利的战报也已经送到了。

    看着这两份措施几乎雷同的文书,督抚将军一个个面如死灰,金弘双唇哆嗦着:“怎么可能,怎么就败了,不是说海逆的水师已经大部不复存在了吗?这,这”

    倒是王骘还镇定一些:“三路大军两路失败,但只要浙江水师能抵达东宁,此战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王爷和两位大人不要过于惊虑了”

    “制台说得是。”汉军正蓝旗的胡启元忙不迭的附和着。“且等一等再向朝廷回报吧。”

    见到两位地方大员持相同意见,同样心存侥幸的杰书顺水推舟的同意了,四位福建地位最高的官员一同枯坐着,度日如年的等着救命的稻草。

    期间胡启元琢磨着据说是第一批生还者口述的战报倒是有所议论:“夹板船有这么厉害吗?不是说当年料罗湾一战,红夷的夹板船被打得大败吗?还有伪逆赐姓收复东宁时不也以福船、广船击败了红夷夹板船吗?怎么换到了官军就调了个呢?”

    对于这样的问题,在场的人都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的,好半天才由王骘吹毛求疵的质疑道:“上百条海逆夹板船?这个数字可靠吗?是不是那些败兵故意夸大了,海逆有这么大的力量,为什么不用在琼海上?”

    这个答案或许有人能作出回答,但要明说这是郑克臧设下的圈套,让在场的还在北京的统统落入了陷阱,这样的回答可是等于直接把巴掌扇到了康熙的脸上,却是这些地位足以了解到康熙喜好的封疆大吏们所不敢回应的,于是待客厅内重新出现了令人煎熬的宁静。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天色已经彻底大亮了。但浙江水师的消息还没有传来,杰书等人心不在焉的吃了早饭继续等待着。可是这边等得两眼望穿,而那边督抚将军统统不见的消息也不胫而走,福建的官场顿时乱了套。各种各样的传闻四处传播着,有人说是征台大军败了,有人说是征台大军胜了,还有人认识是北京出了什么问题。

    但这些不靠谱的推测和传闻随着临近正午时分的一骑信使的到来而清晰了。

    没错,败了,彻底败了,空前的惨败。三路攻台大军,八百余只大小船只及八万大军泰半折损于台海之中,其余侥幸生还的那部分中,大多数还沦为了郑军的俘获,只有不到八分之一的人、船惊恐万状的逃回了大陆近海。

    “只有傅魁逃了回来,万正色和梁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得到最终审判结果的杰书再也撑不下去了。“数万大军一日覆灭,本王如何向皇上交代。”

    言罢杰书软绵绵的向后一仰,随即被哭爹喊娘的侍卫包衣们抢回了后堂施救。

    “制台,而今之计首先要稳定人心。”但杰书可以病遁,地位和在康熙眼中的信任度远在其下的胡启元、王骘、金弘却没有办法逃脱,焦头烂额的三人你砍我我看你,好不容易,只能管到抚标的金弘憋出了几句话。“此外,海逆大胜之后会不会反攻福建谁也无法预料,整肃海防乃为当务之急啊。”

    “抚院所言极是。”王骘急急忙忙冲着胡启元拱拱手。“将军大人,说到军务,本官和抚院都是外行,还请大人切勿推脱,以东南大局为重啊!”

    王骘的话音未落,又是一名信使冲了进来:“报,海逆炮击南澳、铜山、金厦”

    事态紧急,胡启元也顾不得谦虚几句,当即命令道:“以康王爷名义派人摘去傅魁顶戴花翎,着他戴罪立功,尽可能的南澳、铜山两岛绿旗兵马带往潮漳固守。”

    “至于厦门、金门。”胡启元脸上的肌肉抽搐一下。“本官亲赴泉州施救,不过兴化及省城之线的防务就烦劳制军和抚院大人了。”

    金弘马上回应道:“不,还是本官去泉州,将军或留守福州,或前往海坛。”

    金弘的考虑不能不说是正确的,毕竟金厦的守军还是闽省及赣省绿营,多多少少还听福州的指挥,可海坛的浙省绿营若以浙省安危作为藉口要求撤军就不是普通的邻省巡抚能镇肃的了,须得曾经当过杭州副都统的胡启元才能压服他们。

    胡启元也是老兵油子,这话一过脑子便明白了其中关窍,自是满口应下:“那福州和向朝廷上报一事就拜托总督大人了。”

    郑军再强大攻打福州却并非一件易事,所以镇守福州是安定福州海防中最轻松的,但向朝廷报丧却是一件倒霉差事?但更为棘手的已经被金弘和胡启元抢走了,王骘自是不好再挑肥拣瘦了,所以略一犹豫便点头应道:“也罢,康王爷既然病倒了,这个战败的文书自然就由本官来写吧?”

    午时刚过,两队骑士从奉命大将军行辕冲了出去,已经顾不得回衙的胡启元只是下了一个手札让三千福州驻防八旗听从总督指令后便疾行南下,而不会骑马的金弘更是让人将他绑在马上,争分夺秒的赶往泉州。

    等两队骑士出发后不到半个时辰,又是一队骑士离开了行辕仅直北上,随即整个福州开始戒严了

226.辛苦百姓几年

    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九月,喀尔喀三汗、札萨克、济农、洪台吉和台吉在苏尼特旗的阿鲁厄勒苏台召开会议商议喀尔喀前途。当时俄国已经在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扩张近半个世纪了,喀尔喀蒙古人已经见识到俄国人火器的威力巨大以及俄国哥萨克作战的凶悍勇猛,因此有一部分王公建议归附俄国人寻求其保护。但还有一部分王公主张归附清廷,双方争执不下,于是请求哲布尊丹巴出面裁决。

    因为清廷对其庇护而从噶尔丹手中逃生的哲布尊丹巴对清廷感恩戴德,因此在会议上说到:“俄罗斯人不信佛祖教诲,风俗大异吾族,服饰更是奇形怪状,满洲与蒙古人同种,大清上下也信奉佛教,且清朝的服饰潇洒美观如天上仙人,衣服美观则必定心存仁爱。且大清繁华富庶,有用不完的财宝,锦绣绸缎更多,依靠他们,生活一定愉快。”

    阿鲁厄勒苏台会议之后,居住在喀尔喀蒙古最北方的一部分台吉选择归附俄国,他们鄂领地就是后来的布里亚特蒙古;而绝大多数的喀尔喀蒙古王公则根据哲布尊丹巴的意见投降清廷,并于当年向北京递交了服表。

    接到喀尔喀蒙古内附的康熙还来不及高兴,闽海上惨败的消息就如一瓢冷水扑面而来。

    为此,康熙立刻召开御前会议,安亲王岳乐、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简亲王雅布、信郡王鄂札等一干宗亲贵胄及明珠、索额图、佟国维、张英、张玉书、熊赐履等满汉信臣悉数参加,此外皇太子胤礽、皇长子胤禔也一并列席。

    会议之初,康熙就直截了当的问道:“如今东南又遭败绩,水师尽灭,西北又有噶尔丹侵凌,诸卿以为朝廷当如何应对为好。”

    “海逆虽然逞强于海上毕竟人口、武力俱都不彰,且东南至京千数路,或有小患也不足为大。”在康熙的注视下,刚刚从汉军旗抬入满洲正黄旗的(顺治)孝康章皇后幼弟,主持康熙后宫的皇贵妃佟佳氏之父、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佟国维首先出列言道。“噶尔丹出没漠北威胁漠南及关东、关内不可不防。”佟国维建议道。“奴才以为可在东南持续封界,而首先专心对付准格尔人。”

    “奴才以为佟大人所言极是,满蒙关系国本。”索额图也呼应着。“准格尔欲壑难填,一旦鲸吞喀尔喀,必然南下漠南,或出抄关陇,但无论哪一宗,都是我朝心腹大患,务必早日剪除。”索额图顿了顿。“至于海逆,虽然劫掠三十万琼州百姓,但时日尚短并未编伍整齐纳为腹心如臂使指,故虽然得以持海为僵,却不知为大患,只要小心其再次抄掠即可。”

    “臣以为佟大人和索阁老的话有失偏颇。”刚刚复起为礼部尚书的熊赐履却认为台湾的威胁更大。“喀尔喀不过是臣属之地,但东宁之祸却在鼎革。”这话一出,康熙的脸色就变了。“海逆朱钦继位之后多有以前明为号召之举,若是坐视海逆壮大,则万一有奸民为其蛊惑,则乱及国朝腹心呢,皇上不可不查。”

    “奴才以为,海逆与准格尔俱是朝廷大患,然国家用度有限,两相只能择其中之一对付。”明珠慢慢的说着。“观东南战报可知海逆以大洋为疆,纵横海上,实非我朝可以轻易制之的,而准格尔所持弓马本我朝强项,其兵不如我,械不如我,必能一战而胜之,战胜之后或可纳为臣属或分其地以偿喀尔喀,则不复为患。”

    “皇上,虽说如今三省二十万大军已去三一,但毕竟还有十余万,攻且不能,守则有余。”时任兵部汉尚书的张玉书也附和着。“再者之前为了这二十余万大军已经从赣、湘、川、黔、皖、苏抽调了不少绿旗兵,要是再调,这些省份可就空虚了。反观北地,陕、晋、豫、鲁、直隶多有兵丁,随征北调绝无问题。”

    听到下面的臣属大多提议先行北征,康熙的眉头慢慢凝了起来,随即看了看几位宗室亲王。老态龙钟岳乐低头不语,福全和常宁目光游弋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雅布和鄂札等人虽然一副康熙指哪打哪的架势却并无开口的**,胤礽、胤禔更是噤若寒蝉不敢轻易发声。

    于是康熙点名问道:“张英,你怎么看?”

    “臣以为熊大人的意见不差,”以文华殿大学士的身份入值南书房的张英也是考虑到王朝鼎革的因素。“准格尔乃是表患,而海逆才是本朝心腹之患。”

    听了张英的话,康熙嘴角上露出一丝笑容:“海逆奉前明正朔,屡有重夺江山之意,这个朕知道,不过水师刚刚大败,朝廷也一时无力对付东南,可以准格尔为先,待北疆安稳了再对付海逆。”为此康熙训示道。“索额图,你与鄂罗斯使臣要说仔细了,勿使其支援噶尔丹。”索额图领了命令,康熙又道。“着兵部准备兵马,万一准格尔再度来犯,务必予以重击。”兵部满尚书纪尔塔布和张玉书同样应声。“至于海逆。”康熙在几位宗亲的面前扫了扫。“杰书呕血不止,看来在福州是待不住了,雅布,你替朕南下主持东南战局吧。”雅布也领了命令,康熙站起来在御案后疾行几步。“海逆能造夹板大船,朕也要造夹板大船,下令三省重建水师,务必不使海逆猖獗为患。”

    明珠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他不知道造一艘夹板大船要多少钱,但造百艘的钱断然是少不了的,而且依照福州方面的说法,一艘夹板船上动辄二三十门大炮,上百艘等于要二三千门大炮,这炮铜的数量就足以让清廷破产了。

    当然明郑知道康熙正在兴头上,不能直接劝止,所以他迂回道:“皇上,朝廷并无人知道该如何制造夹板大船??????”

    “让三省自己想办法。”康熙的话才出口,忽然看到明郑的眼神不对,他微微一思量顿时了然了明珠的暗示,没错,这一条夹板船上便有几十门大炮,这等利器又如何能掌握在汉人(汉军旗)手中。“着钦天监调泰西教士一批至兵部听用。”

    康熙以为几名泰西传教士的万能的,但明珠的意思并不只是如此,见康熙不理暗示,他也只好再次跳了出来:“臣以为,台湾本非中华故土,荷兰红夷又屡屡不忘,不如驱狼吞虎,以东宁归属为饵,促其互斗,朝廷不费一兵一卒,不花一分一文便可坐收其利。”

    康熙眼眉挑了挑,这是变相的借师助剿,按他的心意是不能同意的,但考虑到明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朝廷没钱,怎么办,他也要违心的不置可否。但不置可否便是默许,自有心领神会的臣下替他分忧的。

    不过康熙的心气依旧不顺,于是某人就倒霉了:“傅魁谎报琼海战果,致使三省水师覆灭,其罪不可赦,来人,着有司抓拿至京严加审问。”

    福全眨了眨眼,傅魁可是走了他的门路才署理的粤省水师提督,就这么被楸出来岂不是自己脸上也无光,于是他急急忙忙的劝谏道:“皇上,傅魁虽然罪有应得,但闽海一战只有他能率部从海逆股掌中脱出,可见其能,正所谓瑕不掩瑜,朝廷并经知悉海战的不多,还是准予其军前效力以自赎其罪吧。”

    “能?”康熙冷笑道。“用降帆投降瞒过一意追击的海逆,这样的能将,朕如何敢用。”

    这话一出,原先遮遮掩掩的窗户纸就被彻底捅破了,群臣都明白这位名义上取消了前明十三司的圣君其实还在用着特务政治的老手段,不过明白又怎么样,如今大清的皇权至上,根本没人能制止得了康熙的行动,也不会有人冒着身家性命去劝说康熙取消特务监视的。

    御前会议结束了,几个臣子三三两两的走了出去,只有落在最后的明珠转身去求见康熙,等太监将明珠引到重新换了一套行头的康熙面前,这位权倾一时的大臣用焦切的声音报告道:“皇上,户部及太仆寺、太常寺的存银已经不足百万两,若是明年夏税之前向准格尔开战,怕是连马料都无法备齐。”

    康熙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就听明珠解释道:“如今三省的军费已经占到岁支的四分之一,再加上修河的花销也是每年高达数兆(注:这里做十万计),更为重要的是江浙的丝绸、生茶、瓷器都被海逆堵在岸上,有出无入??????”

    康熙眯起眼睛看着讪讪收口的明珠:“你可有什么解决的章程?”

    明珠一咬牙进言道:“为今之计只有将浙江、江苏、湖北、湖南、河南、山东加征漕粮浮收扩大到四川、江西、山西、直隶,另外再将浮收的额度加征到五分(5%)或可以多支二百万石的稻米及等值银两,不过这也缓不应急,明年六月前绝不能与准格尔开战。”

    “朕知道了。”康熙不悦的点了点头。“开战之事,朕会安排的,至于这户部的窟窿。”康熙伸手在明珠的肩膀上按了按。“就暂且苦我百姓几年吧??????”

227.刘国轩要死了

    最近留在北京的泰西传教士们都有些烦,一方面以法国耶稣会士白晋为首的一批新近来华的天主教神父都强烈反对“利玛窦规则”即反对以天主教中国化的方式传教,另一方面清廷又以取消传教权为要挟迫使他们为清廷制造可以远涉万里重洋的软帆夹板大船。

    说起来,这个时代欧洲的大部分知识都集中在教士手中,教会自然也拥有各种船舶的详尽线图和制造工艺,来到中国的教士也不乏了解造船技艺的,但是出于对“黄*祸”的恐惧,泰西传教士虽然愿意为清廷铸造火炮,却绝对不愿意协助清廷制造可以驾驭海浪的交通工具,一如当年他们传授铸炮方法却不传授炮击要领一样。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但康熙是一个拥有无上权威的封建君王,要是不满足他的要求,其结果必然是几十年来在华传教的成果毁于一旦。怎么办?是向鞑靼人解禁呢,还是就此回国?对此举棋不定的教士们被迫采用了拖延的战术,以不懂不会为理由进行敷衍,同时表示可以向罗马教会禀报清廷的需要,请罗马方面派出专门的工匠。

    可这些小伎俩又如何能蒙混过关。为此清廷明确告诉他们,若是不能帮助造船,则一律遣送回澳门,这下就连牛皮轰轰的白晋也抓瞎了。怎么办?这下真真被那伙只认钱的撒克逊清教徒们害惨了

    阮福溱最近也有点烦,清军侵台再度失败的消息在他心中形成一片可怕的阴影,要知道这可不是八百、八千,足足八万的清军可以说是广南如今全部军力的数倍,这样强大的军队居然一天之内就全部沉入了大海,万一东宁郑军想起他之前对金兰的侵犯,掉过头前来报复,广南小国又如何能抵御得了。

    可是低头服软吧,想想身边居然有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盘踞着,他更是有些坐立不安,更何况明郑在此建立基地的目的是不言而喻的,难不成,今后广南就此终结了对外扩张之路吗?怎么办?阮福溱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比起传教士和阮福溱来,事实上更加心烦意乱的是闽浙粤三省的清廷官员了。须知道,郑军海战得胜之后,曾经隐匿起来的水师实力已经悉数曝光,既然一切已经暴露无遗,郑军方面也就破罐破摔了。从十月十八起,郑军水师连续二十余天侵入三省沿海,先后炮击金厦、铜山、南澳、海坛、海门、温州、玉环、太平、昌石、碣石,将沿海清军水寨及剩余船只悉数破坏。与此同时,右龙骧师还屡屡在炮船的掩护下出击,损坏封界边墙,摄取人口,以至于三省时时处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中。

    然而这还不算完,郑军快速舰队一部六艘于十一月初七驶入甬江口,炮击定海城,并一度深入至宁波城下,唬得宁波官民弃城而逃,幸而郑军并无登陆的意思,否则宁波就如岔开大腿的少女任由郑军随意侵占了。

    十一月十日,郑军又寇乍浦,清军乍浦水师余部避入杭州以西,郑军好整以暇的占领整个水寨,搬走清军遗留的铁炮等武具并火药若干之后,纵火焚砦,杭州、嘉兴等地大哗,直到郑军撤出后第二天才人心稍定。

    “巩兄,恭喜了。”麻英有些吃味的看着面前的巩天,没错,童子军系统中的第一个伯爵诞生了,可惜不是自己,而是面前的巩天。“是不是该请咱们这些同年好生乐乐呵乐呵了?”

    “没有问题,不过别光说我呀,你老兄不是也得了指挥使的彩头,可是离伯爵也就咫尺之遥了。”巩天眉开眼笑的回应着,他是贫家子弟,如今也算是光宗耀祖了,不过得意归得意,他还没有忘形。“可惜林康、洪辉他们了,到如今才是正千户”

    “当初可是让他们选陆师还是水师来着,谁让他们选错了呢。”麻英淡淡的说着,与不得意的同侪相比,他现在的地位也算是云泥之别了。“不过也就是咱们上面没有老人压着,若是水师一样有孙总教习、何副总教习这样的师长,伯爵也好,指挥使也好,哪轮到咱们。”

    “说起来,还要感谢武平伯在澎湖把水师输个精光喽?”边上的颜道及凑趣着,这次他也是得了指挥使同知的显爵,虽然不如巩、麻,但也足以傲世几辈了。“不知道咱们现在去称谢,武平伯会不会气得吐血啊。”

    “你还别说,听说武平伯的身子已经垮了。”谭安虽然对刘国轩并没有什么好感,但对方毕竟是军中前辈,他还是有几分尊敬的。“估摸着这个冬天都未必能熬过去啊。”

    “有这事?”唐慎之探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杜虎不是现在参军院的参军事嘛,他跟着林大人去看过武平伯了。”谭安摇头着。“自古美女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啊。”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是天理循环。”巩天却颇有些不以为然。“悲鸣两声也就罢了,总不见得咱们事事都要让着那些老人家吧。”一想到还在做着哨官、参军长的林康他们,巩天用很是坚定的口气说道。“这要是让主上知道了,一定会说咱们失了锐气的。”

    “说得好。”麻英击节称赞着。“水师如骑兵,剽掠如风,关键就是不能失了锐气,要是跟清虏一样慢吞吞的行船,那才是取死之道。”两个提督级的人物达成了一致,足以压制同辈人的声响,不过麻英不想搞得太僵,于是提问道。“你们说,清虏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会不会也学着造起软帆夹板船了。”

    “不无这个可能啊。”楚进表现出一丝担心。“故国的物产丰饶,万一清虏跟咱们拼国力可是能把咱们给生生耗死的,不知道主上和军务司、参军院的大佬们有没有考虑到这点。”

    “肯定考虑到了,否则主上是不会把咱们雪藏到现在才抛出来的。”

    “却是如此。”巩天同意着唐慎之的观点。“但咱们多少年才学会的制作三桅帆船,清虏的工匠就算把马原他们强,又能强了几分,只是以双桅炮船比拼的话,麻英,到时候,你就不是单单得了伯爵的彩头,说不定还能直晋侯爵呢。”

    “拉倒吧。你说得好听,主上的规矩三年就要转任的。等清虏把炮船造出来了,就该轮到你来当主力舰队提督了。”麻英苦笑着。“这个侯爵怕是给你自己留在吧。”

    “行啊,麻兄,老麻,你都是私相授受了,谁说一定轮到我当主力舰队提督的。”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麻英还想再说什么,外间侍立的卫士进来通报了。“不说了,正主人来,咱们好生听听今天军务司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现根据军务司和参军院的合议做如下布达,”林珩扫了扫面前的水师诸将,随即念叨。“甲,授主力舰队为镇国舰队,授快速舰队为伏波舰队。”镇国舰队和伏波舰队的名字显然挺唬人的,以至于麻英和巩天都眉开眼笑的。“乙,将原隶属主力舰队的泰山号、鹭江号等十五艘双桅炮船转隶快速舰队。”

    对于林珩的命令,麻英并不意外,毕竟将三千料双桅炮船编入主力舰队原来就是权宜之策,如今也不过是正本清源而已,不过让六艘四千料级铁骨战船转入伏波舰队就让他有所不喜了,这么一来镇国舰队不就成了空壳子了吗?

    然而麻英还没有张口,林珩后面的话就堵住了他的嘴:“抽调原快速舰队第一、二、三、四等四队十二艘炮船并四艘千料通报船及原鹿港队所属福船七只、艍船三只与右龙骧师第一团组成北方舰队,进驻西归浦及虾夷地两都督府,任命楚进为北方舰队权提督。”

    楚进诧异的张了张嘴,但林珩显然不要他说什么,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丙,以泰山号等六艘四千料铁骨炮船重组伏波舰队安南分舰队,并携释放矿奴一千人移镇金兰都督府,以威慑广南、真腊、呔泥和暹罗诸国并监视粤西南及琼州。”

    战前,郑军一共拥有四十二艘双桅炮船,如今除开北方舰队十二艘,安南分舰队六艘,直属与伏波舰队名下的还有二十四艘,恰巧是快速舰队最初的编制数额,这些炮船将广泛的出没在日本至东宁,东宁至纳闽、超武堡之间的广大海域,数目再少了的确有些不敷足用。

    “丁,撤销原鹿港队,人员、船只先行编入基隆队,原鹿港队统领黄初旭调任基隆队统领。”林珩四下打量了一下,结果却没有发现黄初旭的影子,于是只好再往下说。“戊,原童子军船场移往基隆,归属于水师学堂,原军务司甲字船场移往西归浦、玄字船场以往虾夷地都督府”

    林珩说完便散会了,此时巩天羡慕的看了看楚进:“完了,这几年闽海上是没有大动静了,倒是北面还有些文章可做,小楚,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227.刘国轩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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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武平伯死了

    “主上,武平伯府呈报武平伯病笃。”金十九手持拂尘立在郑克臧身后小声报告着。“太医院也报武平伯药石不进,时日无多了。”金十九一边说一边偷眼看着不动声色的郑克臧。“刘府请主上赏一个恩典。”

    “恩典?”郑克臧合上手中的文书,不屑的撇了撇嘴。“赏一个恩典倒是容易,可孤如何向澎湖的死难将士交代?”郑克臧厌恶的命令道。“传旨洪拱柱代孤去探望一下。”

    照道理说,以刘国轩托孤大臣的身份,即便郑克臧本人不去,也该派洪磊或是柯平等中枢大佬过府,然而郑克臧却仅仅安排一名参军院的同佥,显然不符合应有的规格的,可见郑克臧对刘国轩的厌恶已经到了何种程度,只是迫于其曾是军中元勋才不得不稍加掩饰。

    金十九应了一声,随即又向郑克臧请示道:“去年、前年至今安平城内监共有八人因老迈或入庙荣养或为家人接回,奴婢请示主上何时才准引新火者入城。”

    “如今东宁还有私白?”郑克臧却反问了一句。“大臣家中有人私用火者?”

    “伯侯大臣及前明宗室中却是还有人留用火者,不过多为早年招募,如今却是不多见私白了。”金十九这个回答多少有些滑头,但见郑克臧不追究他便继续说了下去。“只是奴婢以为安平城内多用昆仑奴女婢多有不妥”

    “那就找英圭黎夷买几个十岁以下的小昆仑奴来阉割吧。”郑克臧不以为然的回应着,但下一刻他的脸色严肃起来。“孤再跟你说一遍,你要进火者孤可以准你,但若是谁再阉割汉家子弟,休怪孤言之不预”

    “原来是桃庵呢。”已经昏迷不醒数日的刘国轩在洪拱柱探望的一刻神奇的清醒过来。“如今老夫人嫌狗厌,桃庵能不避嫌疑前来探望,老夫实在感激不尽。”

    看到刘国轩原本晦暗的脸庞突然变得异样的红润,洪拱柱明白对方是到了回光返照的最后一步了,于是他急忙安抚道:“武平伯是本藩元老,上至主上,下至百姓都对武平伯的病情甚为关切,如今眼见得大好了,还请武平伯安心静养。”

    “大好?桃庵不必宽慰老夫了。”刘国轩微微摇了摇头。“老夫怕是熬不过今夜了。”说到这,刘国轩看向几个暗自垂泣的儿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主上至今不肯宽恕老臣,臣下本也没有什么指望了,只是还有几个子嗣放心部下,所以临了恳请洪大人转呈主上,爵位就不必安排承袭了,让他们在家务农,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好。”

    “这?”洪拱柱颇感到棘手,他是陈纤巧的表舅,自然知道郑克臧对刘国轩的态度,但刘国轩将死之人,说话又如此恳切,他也抹不开往日军中同僚的情面,只好避重就轻的表示道。“武平伯放心,这番话在下一定转述给主上。”

    “如此,老夫去了也就放心了。”说罢,刘国轩刚刚转头准备跟儿子们交代几句,突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的几个儿子忙拨开挡在床前的洪拱柱,抚胸的抚胸,敲背的敲背,递药的递药,呈手巾的呈手巾,但一切都归于无用,只见刘国轩吐出几口腐臭的血沫,随即脖子一歪整个人便萎顿了下去

    永历四十一年十二月初二,明武平伯刘国轩呕血而亡,郑克臧赐谥号“壮(武而不遂曰壮)”,但群臣极力劝谏,所以后来改谥“武靖”,并按刘国轩遗愿罢废武平伯爵号,由此曾经在郑军中权威赫赫的刘国轩一门从此淡出了东宁的军政商途

    康熙二十六年,江西分宜等地久旱不雨,清廷曾下令减免受灾地区的税赋。然而由于征讨台湾的花销庞大,时任江西巡抚的王骘押下了减税的诏令,于是下面州县有样学样,不但不减税反而变本加厉的催征税赋,并在清廷规定的正赋和浮收之外又额外收取米面耗、虫鼠雀耗等杂税,逼得赣西百姓家破人亡者不可计数。

    康熙二十七年,赣西、赣南又遭暴雨,但清廷仍不加抚恤,于是一场民变就在酝酿之中。岁末,清廷征讨东宁又遭失利、数万赣中绿营丧生海底的消息消息传来后,一场大规模的起义随即首先在上高爆发,旋即遍布整个赣西。南昌李美玉、袁大相等豪强也相与呼应,宁都佃户也借此据寨抗租,号曰“佃兵”。

    十二月十七日,赣西义军攻占临江府逼近南昌外围,义军将领宋某冒称“朱三太子”、自立为大明监国并打出“山河奄有中华地,日月重开大明天”的旗号,彻底惊动了整个江西官场。江西巡抚钱珏抽调全省绿营予以镇压,但赣省绿营大多已经调往福建,剩下的兵力又散布全省,很难集结,不得已钱珏向北京及江宁求援。

    两江总督董讷调用安徽、江苏绿营紧急开赴江西,康熙也急命正黄旗都统巴浑德为大将主持江西剿务并从湖北、湖南、广东、福建等邻省调兵入赣。而就在清廷调兵遣将之际,赣西义军又连续攻占上高县、瑞州府、丰城县等地,使得省城南昌一日三惊。

    但赣西义军此时出现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由于义军编练未久攻击能力有限,几次强攻州县都损失惨重,因此义军高层不敢轻易叩击防守更为坚固的省城,遂使清军能牢牢的掌握南昌这一桥头堡,进而源源不断的引入援军,以至于义军最后功败垂成

    马上要过年了,虽然一众老幼都已经安置在台湾岛上,但只剩下若干男丁组成的泗礁岛上的舟山队营地里同样张灯结彩的热闹非凡。十几名平时分散在各处游弋巡航的船长此刻都回到了岛上,统领船长们坐内厅正厅,一众水手们做偏房,划拳、吃酒,气氛同样热烈。

    酒过三巡,有人就聊起了前不久伏波舰队纵横浙海的表现,说到兴头上,这名曾经上船带路的船长惊呼道:“直娘贼的,那会的炮子像不要钱的一样,几十炮的打出去,难怪浙省水师挡不住的,要是咱们也有这样的船、这样的炮,天下哪里去不得。”

    “刚刚拿到东宁给的福船、广船时大家伙不也是这样说的?”刘翎撇着嘴冷笑道。“不过这软帆炮船嘛?全东宁才四十几条这样的炮船,一艘造价少说**千两白银,再算船上的大炮,没有一万五千两说什么是拿不下来的,你倒说说看,人家凭什么给你一条。”

    “是啊,咱们虽说现在也算归了东宁,可毕竟是外系。”刘翎的远房叔伯刘俊朋(书友manson2003推荐)咧着大黄牙说道。“能有眼下的船炮已经不容易了,就别痴心妄想了。”

    “我怎么听几位这话有些不对啊。”作为监军官的林璐斌之前正和房锡鹏一起招待着携郑克臧旨意前来宣慰的周云隆,见到人家老友见面谈兴正浓,他便接敬酒的名义给两人独处的机会,却没曾想正好听到几位船长的抱怨。“想要软帆夹板船容易,我一个呈文上去,三千料的没有多,千料以下的通报船却有的是,可是船给了你,你也得能操船才行。”

    “软帆船不也是船吗?”房云春在边上嘀咕着,可声音并不轻,几乎屋里的人都能听见。“只要东宁愿意给,我还真不信我使不了这船。”

    对于房云春的话,林璐斌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转身问着刘翎:“刘忠武,你弟弟刘翔现在不是正在水师学堂进学吗?他就没有跟你写信说起这操船的事?”

    刘翎脸皮一红:“我那弟弟倒是有过几封家信,但是他大字不识几个,信上的话也颠来倒去语焉不详的,到现在我都没明白这小子在水师学堂学了什么。”

    刘翎的话刚说完,边上有人俏皮的揭露道:“刘十,该不会是你自己不识字吧。”

    满堂哄笑声,笑罢,林璐斌才诚恳的再次说明着:“按照主上定的规矩,幼武学出来的童生要在船上充杂役两年才能入水师学堂,入了水师学堂一边在基隆队学习操船,一边读习兵法韬略,要足足三年方可以正九品进义副尉的身份分到软帆船上,而最次的通报船船长是正七品忠武校尉,几位想想,若是按资序晋升,多少年才能得到这样一条软帆船。”舟山队的众人微微一算,顿时吸了口冷气。“为什么会这样,别的不说,就先有一条,那就是软帆船操纵起来跟咱们的硬帆船完全不一样,至于海上的阵形、炮击术、抢风等等技艺那还要排在后面,这也为什么我到现在拿不到船的原因,因为不够格啊”

    “大哥,你可是听明白了。”隔着屏风听完林璐斌解释的周云隆冲着房锡鹏一笑。“软帆船在东宁也是宝贝疙瘩,一时半会是不会派遣到舟山这个危险的地方来的。”

    “我也是怕东宁卸磨杀驴啊。”房锡鹏叹息一声。“若真有那一天,老二,你可要想办法帮衬着老弟兄一把啊。”

    “那是自然。”周云隆给自己和房锡鹏重新倒满酒。“不过大哥,漳国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要咱们在浙江沿海闹腾起来,功劳他会记在心上的,而且我是这么想的,若是舟山队能扩大到三千、五千,有这个份量在,就算东宁到最后卸磨杀驴,不也得给个好价钱嘛。”

    “你的意思是,趁着现在海防空袭,打到岸上去招兵买马?”

    “正是”

229.报复

    永历四十一年腊月二十日,正当广南的百姓遵照中华风俗准备欢度新年的时候,新任安南分舰队统领的唐慎之率着泰山号等六艘四千料铁骨炮船携带一千余面黄肌瘦的前矿奴抵达金兰都督府。卸下了这些在东宁保卫战之后被贬为奴隶的清军俘虏,唐慎之旋即载上蔡通在内的五百金兰守军直扑广南通商重镇会安。

    广南水军的力量单薄,拢总只有几条五、六百料的巡逻哨船,再加上时值岁末,广南水军根本没有意料到会有敌人出现,因此当看到郑军炮船时一度误以为是提早来贸易泰西的商船,自以为能过个肥年的他们还兴高采烈的过来收税,结果却被郑军数炮轰入了海底。

    隆隆的炮声让重来没有经历过战火的会安为之惊愕,但随即包括各船水手在内的七百多郑军杀气腾腾的闯入镇区才让他们明白战火已经突兀的降临了这个城市。

    广南阮主在会安设置“艚司”,作为对外贸易管理机构。《大南寔録》谓:“国初,商舶税以顺化、广南海疆延亘,诸国来商者多,设该、知官以征其税。”《抚边杂録》记载,艚司长官为该艚、知艚,各一员;该簿艚、该府艚、记录艚、守艚各二员,该房六人,令史三十人,仝锐兵五十名,艚亻另(即艚兵)四队七十名,及通事七名。

    由于广南在会安的驻军不过一百二十余名,因此郑军的进攻根本没有遇到有效的抵抗,才上陆攻击了半个时辰,整个城市就落入了郑军的掌握之中。随后郑军有条不紊的打开官衙、仓库,驱赶当地百姓为其输运货物,并且拖来火炮轰开葡萄牙和荷兰商馆的大门,一举抓捕了两处商馆留守人员十七名并起获了相当数额的财物。

    只有跟东宁关系尚好的法国商馆因为奉献了一笔赎买金而免遭了兵火,至于一部分由鸡基隆日裔或与之有关的会安日裔则借机以为郑军带路的名义在城内大肆劫掠,杀死当地百姓及华商数十人后才被郑军驱散。

    郑军盘踞会安一整日后,才带着价值十数万贯的金银钱币、乌木、红木、麝香、肉桂、靛青、宝石、玳瑁、花梨、糖、铅、象牙、犀角、纸张、烧酒、海参、燕窝、火药、火铳及泰西器具等大批物资撤回了金兰。

    战后第五天,法国商馆决议在中国年后撤出,再加上随船离开会安的部分华商,经济原本就因为中国沿海战事未定而颇受影响的会安,如今更是雪上加霜,虽然不至于一蹶不振,但要恢复到往昔却非一二年光景可以达成的。

    会安残破的惨状很快传到了顺化,阮福溱大惊失色,由于担心郑军可能对广南沿海各城镇实施打击及北方郑氏会乘机南下,他不得不遣使金兰试图跟蔡通、唐慎之达成和解??????

    “简直是可恶之极。”由于被葡萄牙人排挤的原因,荷兰方面与广南的商贸往来并不十分频繁,因此当会安荷兰商馆被郑军攻破、一众人员物资被掠走的消息传到巴达维亚,时间已经是西历1889年的二月中旬了。“这是对公司的再一次羞辱,我们必须予以报复!”巴达维亚总督约翰尼斯?肯普亚(JohannesCamphuys)向身边的评议员和部分高级通商员发誓着。“一定给予狂妄的郑家以血的教训。”

    “总督阁下,我们不是来听阁下演讲的。”一名地位较高的评议员神情冷淡的看着面红耳赤的总督。“我们想知道,总督所谓的血的教训具体是指什么?”

    “鞑靼人的清国已经表示愿意将大员及澎湖归还公司所有。”总督如是说着,在他看来这是他政绩的一部分。“我们可以发动战争,夺回我们曾经失去的一切。”

    总督的话引起了一片嘘声,另一名评议员质问到:“阁下,请问您准备组织多少条军舰,多少名士兵去重新征服大员?为此公司和我们个人又要付出多少的金钱作为军费?”

    约翰尼斯?肯普亚总督用成竹在胸的语气说明着:“公司准备动用两条九十门炮战舰、四条六十门炮巡洋舰、六条四十门炮武装商船和四条小型通报船以及包括土著士兵在内的八千名陆军,至于军费,我个人预计需要一百五十万盾。”

    室内一片哗然,几名评议员窃窃私语了一阵之后突然高声反对道:“阁下,我认为您是发疯了。大员可不比马打蓝和马辰,区区十二条战舰就想征服大员,这简直是在做梦,您难道不知道嘛,在刚刚结束的鞑靼人与大员的战争中,大员出动了一百条以上的双桅和三桅战船,这才消灭了超过八百艘的戎克船。至于八千名陆军嘛,他们连对手的十分之一都不足,您这是准备动摇公司在东印度的统治。”

    “鞑靼人并不可信。”另一位评议员也吼道。“葡萄牙人的遭遇已经说明了问题,鞑靼人只是要利用我们的战舰为其火中取栗,事后他们一定、绝对、必然会撕破协议的,不,不能钱白白的投入到没有回报的战争中去。”

    “那先生们的意思是?”总督没有想到反对的声浪会这么大,无可奈何之际,决定把皮球踢到这些评议员的脚下。“难道我们就不对会安事件作出任何反应了吗?这样公司在亚洲还有什么声誉可谈,要是日后郑家再对公司采取与东方号及会安类似的行动,我们又如何保障公司和各位的财产安全?”

    “对于会安和东方号的事件,我们一定是要作出报复的。”冷场了一会,一名评议员站了出来。“但是我们并不想跟郑家发生全面的冲突,这一前提必须明确。”评议员继续说着。“之前我们并不了解郑家在广南地区拥有殖民地的现实,如今会安事件让我们得到了最好的机会。”评议员提议道。“封锁金兰湾,攻打金兰湾。”

    附和的声浪顿时高涨了起来,大厅里到处是攻打金兰的声响,然而另一名评议员则在席位上讽刺的开口道:“攻打金兰湾?若是郑家不肯罢休,纠集大军再度报复的话,岂不是还要事与愿违的跟郑家全面冲突嘛?”

    “那你的意思是?”提议攻打金兰湾的评议员反问着。“难道什么事都不做吗?”

    “不,我的意思封锁金兰湾,在海上消灭郑家布置于广南的几条战舰。”这名评议员冷笑道。“只要给郑家一个警告,让他们知道公司并没有底线就可以了,相信还面临着鞑靼人威胁的大员会理智的看待我们双方的关系,而且封锁金兰湾有个好处,只需要两到三条四十门炮巡洋舰就可以了,不需要出动九十门炮战舰也不需要出动数目更多的武装商船更不要出动陆军,军费也不需要一百五十万之多。”

    “说得有道理。”评议员们、高级通商员们又为这位评议员的话欢呼起来。“封锁金兰湾,消灭广南舰队,公司万岁???????”

    “主上,除却已经发往金兰、超武两地的两千矿奴,尚有两千被释矿奴如何安置?”

    三省水师覆灭之后,共计有一百一十七条战船、运输船或降或俘,合计有一万三千余清军官兵成为了明郑的阶下囚,有了这批新的俘虏,郑克臧便授命盐铁司将原先那批充作矿奴和筑路队的清军俘虏置换出来,其中一部分升为矿奴头,一部分转入活计相对轻松的种植园中,只有表现最好的四千人被特赦为民。不过,对于这些人,郑克臧并不打算安置在东宁增大男女比例,所以只好发往殖民地拓殖。

    “发三百给陈龙。”比起直属的金兰、西渤泥两都督府,羁绊性质更浓郁一点的纳闽侯国得到的支援就相对有限了许多。“调七百至西归浦,让安龙想办法给他们婚配,以作为本藩在济州的屯户。至于剩下的一千,交给马原,充作虾夷地都督府的劳力。”

    听着郑克臧的命令,警察司司官闫刚有些摸不着头脑:“主上,送往虾夷地的矿奴如何计入户籍?是算是屯户还是军户亦或是依旧以奴隶的身份?”

    “暂且算是军屯吧。”郑克臧一锤定音着。“待日后虾夷地扩展起来了,再转为屯民。”

    闫刚领命而去,郑克臧随后招来了应太农:“吕雪芳跟你交代过没有?”

    “回主上,吕大人已经交代过来。”应太农尽管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毕竟是郑克臧的意思,他不好轻易拒绝了。“主上安排臣主持职方司在朝鲜、日本及辽东的运作,这是对臣的信任,臣一定不负主上所托。”

    “不觉得委屈了?”郑克臧盯着应太农的双眼,应太农下意识的躲避着,于是郑克臧捶了捶他的胸膛。“觉得委屈是正常的,但你要明白本藩绝不能龟缩在岛上跟清虏拼国力,把你放出去正是为了日后的大战。”

    “臣明白了。”应太农肃然回应道,此时的神态绝非片刻前可比的。“臣还是那句话,一定不负主上所托,看住朝、日,把耳目布到辽东及直隶、山东。”

    “你有想法这很好。”郑克臧满意的轻笑起来。“此去可谓白手起家,这样,孤给你一个承诺,若是能接应出一万三藩旧部,无拘男女老弱,孤晋你爵两级,若是能接出三万或是能在北地建立一支反清的武力,孤不吝伯爵之赏。”应太农重重的顿了顿首,郑克臧这话其实已经点明了职方司在北方的未来任务,他绝对明白自己该如何做的。“另外马原的虾夷地船场是本藩重中之重,唯一有事宁可毁了也不能留给日本人或是清虏??????”

230.和约

    “甲,河仙、嘉定、边和、美萩四地不再向广南称臣纳贡;”望着面前的广南使者,以正八品修职郎出任通商司驻金兰都督府司事的傅成辉(书友manson2003推荐)面无表情的叙述着罢战媾和的前提条件。“乙,今后我朝商船进入会安、沱氵曩(DaNang,今岘港)贸易免征到税、回税;丙,广南赔偿我朝出兵花费白银三万两或十四至十六岁女子三千人。”

    “贵方的要求简直欺人太甚。”广南的使臣一听,脸色顿变。“不要以为贵方船坚炮利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须知道东宁与广南有数千里水路之遥,我主真要兴起大兵的话,贵方未必就能讨得好去”

    据说跟傅为霖有一点点远房亲属关系的傅成辉不顾礼仪的打断了对方还在进行的恫吓:“贵使如此以为那再好不过,双方整兵再战,且看广南先攻下金兰,还是我朝大军先入顺化,亦或是北河之军越过边墙南下。”

    “贵方倒是好算计。”广南的使者怒极而笑。“以为远交近攻就可以纵横捭阖,不过贵方就一定知道,北河军南下之后不会得陇望蜀吗?贵方难道不知道北河乃是清廷的属国吗?引来北河予贵方又有何等好处。”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敌人的敌人正是我方的助力,至于以后如何那是以后的事。”相对于广南使者的恼羞成怒,傅成辉却不咸不淡的回应道。“贵使或可以说我朝鼠目寸光,可若是一旦双方兵戎相见了,自然也就无所而不用极了。”

    听了傅成辉的言论,脸色变幻了好一阵子的广南使者终于退了一步:“河仙、嘉定、边和、美萩本蛮荒之地,所谓称臣纳贡原系可有可无,本使可以答应贵方所求,唯上述四地亦不得向真腊及暹罗称臣纳贡。”

    傅成辉当然明白对方这番话的真实目的,无非是想借刀杀人,但如今闽海无事,郑军完全有能力投送兵力干预中南半岛局势,因此他毫无畏惧的点了点头:“大明子民自然要归大明朝廷管辖的,自是不会向区区小国输诚纳贡。”

    于是第一条双方达成了一致,但关于第二条,广南使者则断然拒绝:“本朝土地狭隘,人口不彰,唯以商税奉养百官诸军,如今贵方希图依仗武力免税,若诸国先后效仿,本朝何以自处,故此条要求断然不可行。”

    傅成辉听罢不置可否的讨价还价着:“全免既然不可,那就减免一半如何?”

    “也绝无可能。”广南方面硬邦邦的回绝着。“事关本朝安危,漫说本使无权答应,即便如今答应下来了,我主也会断然否决的。”

    “若是不能免税,那请废了进礼的旧规。”傅成辉的这番话听起来很奇怪,但却是当时的实际情况,在外国商船抵达会安之后,除了应缴的税收之外,还要向阮主及其大臣进献礼物,虽然回航时会根据进礼的厚薄有一部分回礼,但回礼的数量并无定准,实际价值也很菲薄,于是进礼便成了一项额外的税收。“使者不要说这也关系贵方存亡了。”

    广南方面的使者还是摇了摇头:“所谓进礼乃系本朝先规,上下经手牵涉甚多,若是贵方不想协议落空,那还是不要提及的为好,否则竹篮打水倒也算了,日后贵方船只入港后遭到诘难,就有违两国交好之原意初衷了。”

    见到对方说的有理,傅成辉不得不再退一步。“那就请废止了贵国和买之政。”

    根据广南的制度,进礼讫,船长计开船内货物,一项一帖,登记造册,呈阮主选购,不许隐匿,如有隐匿,一经查出,货物尽数入官,人依广南国律治罪,只有在官府选购之后,才准许余物运往别处销售,这一点其实跟明郑如今实行的包买政策很相近,只不过明郑包买的是帆布、棉布、麻绳、黄麻、铁料、铅、硫磺、水银等与军输民计有关的原料和成品及糖、茶、生丝等一部分垄断商品,而广南这边则是对所有有利克图的货物都先行过一道手。

    看到广南使者还要支吾,傅成辉脸色一板:“连这点都无法答应,贵国的诚意真是可见一斑呢,也罢,请使者回去吧,大不了两国再做过一场,以输赢来定谁有道理。”

    广南使者犹豫一会,在给出一个限定条件后有保留的答应了:“只限贵方入港船只。”

    不过,前两条谈下来了,第三条,广南方面说什么也不答应:“别说三万两了,就是一分一厘银子,我朝都不会赔的,还请贵方务必去掉这一条。”

    “不赔银子那就赔女人。”傅成辉透露给对方一个不算过时的消息。“前不久本藩与北河做了笔买卖,五百门鸟铳换了三千女子,对方接下来还准备向本藩订购能轰开边墙的大炮,若是贵方愿意支付赔偿,本藩可以回了这笔生意。”

    “我朝一分银子的赔偿都不可能出。”事关到北河,又有打破边墙一说,使得跟北方郑主缓和了不久的广南人惊恐万状,于是使者先抑后扬的说道。“但为了双方的友谊,我朝可以赠送贵方女子五百人。”

    “五百人太少了,”傅成辉讨价还价着。“怎么说都得二千五百人。”

    “一千人。”使者加了五百,但傅成辉却不甚满意,于是双方你五百我三百的加减着,终于在一千八百人上达成了一致。“既然双方有志友好,切勿再生误会了。”

    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双方终于签下了《戊辰条约》,说起来广南的使者要向顺化禀告后才能确认条约的有效,而傅成辉和蔡通更是没有权力签约,但就是这个没有法定约束力的条约整整执行了三年多,才被继位的阮福溱之子阮福淍撕毁了,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条约既然签署,广南使者扭扭捏捏的问道:“傅大人,那条佛郎机船可否归还?”

    事实上克拉克船作为商船是合格的,但作为战舰却是靶子,因此郑军水师并不需要这种大而无用的船只,只是对方既然索要,傅成辉不妨提出一个好价钱:“彼乃听命清虏与本藩为敌,若就此放归与纵虎归山何异?”

    广南的使臣一听有门当即打蛇上棍:“佛郎机人愿立字具保,从此不与贵方为敌。”

    “那以大人的眼光,如此大船当作价几何?”傅成辉反问道,看着广南使者讪讪的表情,傅成辉伸手一比。“这样吧,船反正已经打坏了,本官也不多要,就凑成三千妇人如何?”

    当时广南的人市价,一个适龄少女不过四五两白银,也就是说,傅成辉开价一千二百名广南少女,总值不过七、八千个里亚尔,听起来要价是不菲的,可是比起这条克拉克船应有的价值来,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只要修复了该船,船东跑上两趟澳门、那霸、阿镇的三角航线,这点钱也就赚了回来,因此绝对是合算的,而傅成辉答应的这么爽快也是为了给广南方面履行条约增加一点局外的压力。

    “好,甚好,本使回国后即通报佛郎机商馆,请他们派人与贵方协商。”使者顿了顿,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的又提了一个要求。“还有之前贵方从会安请走的那几位佛郎机和红夷的商人,是不是也一并送还。”

    “佛郎机人,等来赎船的时候可以一并放还,至于红夷商人嘛。”傅为霖冷冷的一笑。“本藩与红夷向有宿怨,贵国还是且让红夷自己来讨要吧”

    广南方面以为可以用驱狼吞虎的计谋挑动真腊、暹罗等国为难汉民在中南半岛尖端的开拓,然而阮福溱却没有想到他的一时退让,宾童龙方面再次确认了明郑方面的强大,于是对广南方面离心离德的宾童龙人很快跟金兰都督府达成了永久割让金兰及附属柑林地区。虽然明郑方面没有同意以武力协助宾童龙人脱离广南,但数以千计的刀枪、铠甲及小型火炮的输入,使得宾童龙的胆气大增,对顺化的命令也开始阳奉阴违起来,于是为三年后的宾童龙之战埋下了深厚的伏笔,而得到柑林地区之后,明郑的势力开始与广南南方的重要城镇芽庄(注:即占婆的婆那加塔)、宁和接壤,势力进一步渗透进入广南

    由于进攻金兰的失败、郑军此后对会安的劫掠以及《戊辰条约》中的丧权辱国,后来谥号义主的阮福溱从此积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很快就长病不起了。而他所预计的真腊方面对河仙地区的进攻并没有立刻发生,真腊金边王朝的哲塔四世(ChetthaIV)理智的认识到了明郑相对于己的强大,在一边以口头强调对河仙等地的控制权的同时,一边密切了与金兰都督府的商贸联系,至此明郑的商人反而进一步扩大了在真腊的影响力,金兰都督府真真切切的成为了中南半岛南部一股强大的势力

231.为难

    “大师,有什么事联络汉留在南昌的香堂便可,”在韶关城外的一处秘密地点,闻讯从广州赶来的陈绳武见到面容枯槁的朱耷。“何必如此辛苦亲自赶来广里。”

    “事态紧急,请陈大人务必加以援手。”朱耷比着手势跟陈绳武交谈了起来。“如今赣中义军形势虽然还占有数个州县,但各省清军纷至沓来,鞑虏、汉奸十倍与义军。失败就在眼前,望陈大人看在同是反清复明的份上赶快出手救助。”

    “王爷,”陈绳武用郑监国给朱耷的弋阳王的封号称呼着对方。“不是下官不想襄助赣西义军,只是朱三太子?”陈绳武叹了口气。“若是助其成事,这个正朔到底是谁家,东宁的郑监国又至于何地”

    “大明之所以不如前宋能守住江南半壁,就是因为正朔之争。”朱耷痛心疾首的比划道。“难道如今又要重蹈覆辙了吗?”朱耷直言不讳的对陈绳武讲到。“你我都知道那个朱三太子是怎么一回事情,不过是事急用权而已。”

    “若是改以王爷的旗号”陈绳武试图的说了一句,就看到朱耷气哼哼的站了起来,当下就心中恍然,第一,朱三太子自然比什么弋阳王要响亮知名,第二,朱耷显然在义军中最多是个谋士的地位,根本掌握不了军队,一念及此,陈绳武急忙挽留道。“大师,一切还好商量。”朱耷收住脚步,此时陈绳武问道。“不知大师需要下官如何救援?”

    “可否联络东宁。”朱耷一脸期盼的看着陈绳武,东宁两度击破来犯清军,十几万清军不是殒命就是被俘,这让朱耷忘了对方还跟自己隔着千山万水。“请漳国公率部攻打浙闽呼应江西,或可以席卷江南,一举成就复明大业。”

    陈绳武苦笑着,他当然明白这是朱耷的妄想,且不说如今的东宁根本没有能力在大陆大肆用兵,就是有这个一线可能,郑克臧也绝不会为所谓的友军押上自己全部的底牌,但明白归明白可他完不能如此直截了当的回复朱耷,因此他故作坦诚的回答道。

    “大师有所不知,由于琼州战事,清虏严守广东沿海致使汉留跟东宁之间失去联络已经多时,下官也着急上火,可即便如今琼海通畅,与东宁恢复联络也不是一两日能够办到的。”

    朱耷的神色一滞,显然他是没有想到回是这样的结果,然而陈绳武的态度不似作伪,他也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汉留能不能在广东策动起兵呼应赣西呢?”

    朱耷的这个要求一说,陈绳武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很明显,朱耷是把赣西的部队看成了自己的本钱,为此不惜让汉留替他火中取栗以分担清廷的注意。

    “大师要求的如此急切,下官又如何能从容布置。”陈绳武婉拒道。“若是匆忙起兵,汉留各堂暴露了不算,也未必能吸引多少援赣的清军。”看着朱耷失望的表情,陈绳武许诺着。“下官或可以使人迟滞广东清军入赣”

    陈绳武的话还没有完,朱耷大怒道:“既然汉留无意襄助,贫僧算是白来了,告辞!”

    “大师!大师误会了。”陈绳武冲着失望之极的朱耷深施一礼。“其实汉留设立之处,主上便有交代要长期潜伏,以获取清虏情报为主,不主张组织百姓发动起义”

    “这?”朱耷瞠目结舌。“漳国公这是何意?”

    “无它,清虏势大,非十年生聚十年报复不能成事”

    尽管陈绳武无法许诺朱耷什么,但是年后郑军的动作却出于意料的频繁起来——二月初七,郑军伏波舰队炮击金厦,并以右龙骧师第二团登陆金门,迫使闽省清军主动撤出厦门及相邻岛屿;二月十九,伏波舰队又炮击铜山、南澳,并协助右龙骧师第三团登陆南澳拆毁清军遗弃的营房;二月二十四日,郑军又一部登陆碣石镇掠走岸防铜炮十余位;三月初三,北方舰队再度炮击昌国、石浦,迫使浙省水师残余退回陆上——尽管这些炮击只是浅尝即止,登陆也不过稍占几日即行撤退,但这些小规模的攻势未必不是大规模跨海行动的先兆,不得不使得闽者粤三省绿营动弹不得,有离的支援了赣省义军的行动。

    然而清军的力量的确是义军所不能比拟的,二月二十三日,清军湖北及安徽两省援赣绿营并南昌出援的赣省绿旗兵计一万五千人与义军三万余在赣江以北的新建县境内决战,义军苦战之下力不能支,遂大败而逃,清军以不足千人的伤亡将超过二万的义军斩杀在赣江之畔,浮尸一度堵塞了赣江,惨状令人不忍目睹。

    新建一战打断了义军的脊梁骨,随即战事急转直下,到了三月初七,义军光复的十一座府州县城中有十座已经重新落入清军之手,残余二万多义军被围分宜城中,失败已经指日可待。此时,甘愿事清的地主团练也展开了对义军散落人员的疯狂清剿,大批无辜百姓惨遭杀戮,一时间赣西陷入腥风血雨之中。

    正当义军山穷水尽之时,沉寂了一段时日的郑军舟山队突然发力。房锡鹏指挥全部十余只战船一千余官兵自通州(南通)盐场上陆,一路向北横扫通州、泰州盐运分司之下九处盐场,杀死武装盐丁及差役、汛兵近千,声势一时无两。

    由于两淮盐业是清廷三大财政支柱之一,盐场遭袭当然震动了整个两江及清廷上层。康熙连发数道诏书要求立刻清剿入寇郑军,但苏省绿营大多调往江西和浙江,残余兵力连扬州、淮安、通州、台州等府县都难以尽守,而京口及江宁旗营又不可轻易调动,不得已清廷只能命令山东绿营火速南下增援。

    可当行动迟缓的山东及淮北绿营进入盐区时,已经攘挟了大量灶户的房部已经安然的重返海上,只把狼藉一片的各处盐场留给了清军。受到盐场遭到破坏,煮盐(注:当时淮北晒盐、淮南煮盐)荡草被焚烧的影响,当年的盐引价格应声高涨,每引(注:1引盐在300~400斤)由原来加上课税及杂费后的一两八钱八分暴增到二两六钱九分,涨幅在40%以上。盐引的价格既然上涨,最终销售地的盐价也跟着从原来的每斤三十余文暴涨到每斤百文。康熙及清廷部分中枢官员或许重视盐价爆涨的问题但下面的官员昧于补足国税的压力及个人的好处对此视而不见,各省百姓的生活因此大受影响,对此敢怒而不言的比比皆是。

    不过舟山队的动作对赣西义军残部的帮助有限,三月十七日,清军开始攻打分宜城。义军上下殊死抵抗,清军一时大意结果丢下近千尸体,铩羽而归。不甘心在收官之战中落败的清军在接下来的四天中日夜不停的攻打分宜,最终在三月二十二日这一天,攻上分宜城头。

    鉴于义军在这五天中的顽强抵抗,清军统兵大将巴浑德下令城破之后不予封刀,于是杀红了眼的绿旗兵们在分宜城中演出了一幕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但是清军事实上并没有克尽全功,打着“朱三太子”旗号的义军首领宋某一早就消失不见,朱耷等幕后谋主也辗转隐匿。由于“朱三太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因此清军在将分宜变成死城之后,又在豫西反复追捕,由此赣省陷入了长期的白色恐怖之中

    “统领,不好了。”大清早,房锡鹏还刚刚起床梳洗,侄子房云春就面色焦急的出现在他眼前。“岛外,船,东宁的软帆炮船。”大惊失色的房锡鹏顾不得继续洗脸,丢下木盆三步并作两步的跟着房云春登上屋后小山,在他的视线内,六条线条流畅的郑军软帆炮船已经打开侧舷黑洞洞的炮窗,无言的掩护着几条福船上运兵的小舟往来与海滩之上。“统领,叔父,郑家翻脸了,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是啊,统领咱们如今怎么办?”此时舟山队的十几名船长中的大多数同样站在小山上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听到房云春的问话,这些人如找到主心骨一样纷纷簇拥在房锡鹏的周围。“是打,还是束手待毙?”

    房锡鹏苦笑着,对方那么多炮,金鸡山方向又没有动静,显然不是被策反了就是已经落到了郑军之手,这样一来打绝对是打不过的,而且一旦打起来,舟山队逗留在东宁的家人会有什么结局就不言而喻了。

    正在彷徨之际,林璐斌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脸色沉重的他甘冒着一众船长将欲杀人的眼神走了过来:“统领,主上有令!”

    林璐斌看着神色倔强的几人叹了口气:“着伏波舰队抽调有力炮船、右龙骧师抽调第二团,北上与舟山队合组伏波舰队舟山分舰队,并建大衢山都督府主持浙北、苏北攻略。”

    兼并!在场的所有人下意识的想起了这个词,但林璐斌的话还没有完:“晋房锡鹏指挥使佥事,调为从四品水师学堂副总教习,委颜道及为舟山分舰队统领,委周云隆为舟山都督府都督”

    房云春疾呼着:“统领,怎么办?”

    是周云隆卖了自己?房锡鹏思索了片刻,最终他冲着满脸焦虑的侄子摇了摇头,俯身下去:“臣,谨遵主上之令”

232.马明鹏

    马明鹏(书友manson2003推荐)有气无力的在地上刨着坑,虽然已经是四月晚春的天候了,但关外的天气依旧冻彻肌骨,衣物单薄的三藩旧部们饥一顿饱一顿的好不容易熬过了冬天,可倒在春天降临之前的也不在少数,为了找到更多的时候,马明鹏不得不花更多的时候寻找可食的草籽以及松鼠们藏起来的越冬坚果。"www.uu234.com文字阅读新体验"

    突然马明鹏的余光里出现了什么,不敢怠慢的他立刻跪伏下来,须知道,这些披甲人在旗人的地位甚低,但欺压其流放关东的汉人罪民来却是如狼似虎的,马明鹏自是不愿意因为些微小事丢了自己宝贵的性命。

    然而今天出来行猎的几名披甲人似乎有些奇怪,骑着马的他们跺到马明鹏的身前就不动弹了。马明鹏错愕的伏在地上,心里越想越不对劲,莫不是这些披甲人没有找到猎物,准备把自己当成行猎游戏的对象了?

    马明鹏想到害怕处,猛的一个翻身,随即腾起身子,拼命的往林中跑去,期间为了躲避可能射来的弓箭,他还时不时急停变向,只是身子太过虚弱了,才跑了片刻,双眼发黑的他便一头倒在了尚未完全化开的雪堆上。

    等到马明鹏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一阵诱人的香气传到他的鼻翼间,肚子咕咕叫的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只见面前放在一个木碗,碗里依稀盛着肉汤,甚至还有几块不知名的肉块。

    “死了也要做个饱死鬼。”正是怀着这样的心思,马明鹏目不斜视的一把抓住木碗,不管不顾大口吞咽着暖和的肉汤,同时咀嚼着已经好几年没有尝到的肉食,这久违的味道差一点让他把舌头也一并吞进肚里。

    将碗里的东西舔食一空的马明鹏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然后闭上眼睛回味着。

    正当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要死去的时候,一声声音询问着:“吃完了?还要加一些嘛?”

    “有,那就最好了。”才说完,马明鹏顿觉不对,他猛然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操着粤语的某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马明鹏突然惊叫起来。“你们的头发,你们,你们是朝鲜人,又怎么会说广里话的。”

    “我们不是朝鲜人,我们是汉人。”为首一人笑着回应道。“如假包换的大明人。”

    “你们?”马明鹏虽然被押到吉林乌拉服苦役,但他却知道大清的江山没有完蛋,因此对方声明自己是大明人,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们是东宁的人马,怎么,怎么跑到关外鞑子的老窝来了,还不快走,万一鞑子发现了,切莫害我啊”

    “大人,我就说吧,三藩余部的血性都被这几年的苦难给折腾光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冷冰冰的说道。“光是提起鞑子就怕成这样了,还怎么指望他跟鞑子拼命,与其带回老营后成为累赘,不如”

    “话不能这么说。”为首的人还没有回应,边上另一位骑士抢先一步打断年轻人的话。“虽然看起来没什么血性了,但好歹也是汉家儿郎,与其留下来给野女真糟蹋,不如带回去,天字营那边可是一直喊着缺人手开拓呢。”

    马明鹏双眼眨巴着,但精神高度紧张,他隐隐约约猜到对方是不可能轻易放他走人的,但能不能活下去还要看对方的意愿。

    正当马明鹏战战兢兢等候命运裁决的时候,就听为首者开口道:“看着你是汉人的份上,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回去继续为鞑子当牛做马,另一个就是跟我们走。”

    说话间为首者看了看天色:“天已经不早了,回去晚了,鞑子少不得给你几顿鞭子,但胜在一条命还能保住,届时能挨几日就挨几日吧。但若是跟我们走的话,既不能保证你一定性命无忧,也不能保证每日有热汤热饭,只是有几分机会能活着从这个地狱里出去。”

    “大人,何必跟他呱噪,”年轻的声音仿佛有些不满首领的决定。“打晕了带走,等离开此地五十里外了再唤醒他,届时他就想回去,鞑子都以为他是逃奴,胜过在此白费口舌。”

    “说不定这位兄弟有家有口呢。”首领通情达理的否定着年轻人的提议。“还是让他自己选吧。”说到这,首领看向马明鹏。“不管怎么选,总别让家人造罪了。”

    “家人?”马明鹏被触及了痛处眼泪就下来了。“儿子活活饿死了,女儿被参领霸占了身子,却被参领的原配给活活折磨死了,老婆受不了这一切也早早病死了,我还有什么家人。”马明鹏抹了抹眼泪。“别说了,我跟你们走,只要你们不是骗我的。”

    “对不起这位兄弟。”首领拍了拍马明鹏的肩膀。“鞑子欠咱们汉人的血泪太多了,总有一天,这一切都要偿还给他们的。”首领指挥身边的骑士灭了火,再用雪掩埋了一切活动踪迹,然后翻身上马。“这位兄弟,朕不好意思,没有预备你的马,这样,委屈你跟我们同伴捆在一起,这没有问题吧。”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马明鹏倒是笑了起来。“能从活着鞑子手中逃出来,就算把我拴在马尾巴上拖着走,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还没等金兰都督府众人从迫使一国签订条约的喜悦中恢复过来,四月二十七日,两条荷兰四十门炮军用盖伦船【万丹号】、【开普敦号】和通报船【加泽尔号】就出现在金兰外海。由于郑军实施的是巡航、休整两阶段法,所以当即就有三艘正在清理藤壶、修补风帆的四千料铁骨炮船及一艘千料通报船被封锁在港区之内

    由于事出意外,所以郑军设在坎宾(cambinh)岛上的炮台没有开炮,因此荷兰人一度试图直接冲入金兰内港,结果却在通过航道时遭到环抱内海的两处半岛炮台的夹击。尽管郑军在两处炮台上各只有两门四寸长炮,但训练有素的郑军炮手还是在对射中命中了【加泽尔号】一弹,使得六名荷兰、马来水手为此丧命。此后,闻讯起航的郑军炮船也加入海战,考虑到在相对狭小的内海中与有岸炮支援的对手交火实属不智,因此荷兰指挥官被迫终止了突发奇想、炮击金兰港及金兰船场的作战计划。

    荷兰人虽然被击退了,但两条巡洋舰却依旧逗留在金兰外海,这就让心气正高的唐慎之如梗在咽,为此他召集军事会议指出:“我们必须尽快冲出港去与第六队汇合。”

    唐慎之指着地图说道:“如今红夷在坎宾岛南洋面驻泊,从此经过必然惊动对手,我船小炮少,未必是其对手,所以只能走岛北航道。”

    一众舰长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坎宾岛北航道极其狭窄连掉头的余地都没有,一旦荷兰人发觉了广南分舰队的企图,那么等待郑军的只有覆灭一途。

    然而唐慎之的决心已下:“通报船场,让他们加速整修船只,三天内,我们要出航。”

    “红夷船大炮多,唐统领可要多加警惕。”参加会议的都督蔡通会后如是关照着。“即便与第六队会师了,也不要轻易与其交手,请镇国舰队速来,红夷企图以大制小,我们如法炮制正好以其道还治其人之身。”

    唐慎之却不想劳动镇国舰队,毕竟东宁远在数千里之外,往返需要近月时间,荷兰人说不定封锁几日就走了,届时镇国舰队白跑一趟不说,还会让水师同侪嘲笑自己胆怯无能。

    不过这话却不好跟蔡通直说,因此他敷衍道:“且先跟第六队会师后再说”

    离开舰队泊地的蔡通越想心中越是不安,但他虽然是都督也不好过于干涉指挥官的权限,毕竟大小相制在东宁也是存在的,于是他与孙飞商量过后,决定即刻派人南下宾童龙,在宾童龙港做船返回东宁报告。

    按下蔡通的后手不说,三天的时间转眼就过,这一天夜里,广南分舰队第五队三大一小四条船借着夜雨缓缓驶出金兰湾内海。在越过南北半岛炮台之后,各船依次降下风帆,利用潮汐缓缓飘向坎宾岛。借着小岛的掩护,一众郑军船只悄然的穿过北航道,驶入浩淼的南中国海,随即先行扬帆北上,在绕了一个大圈子后,折向南方,把停泊在滨田(binhtien)海滩外侧洋面上的荷兰封锁船丢在了脑后。

    既然把荷兰人甩得看不见了,分舰队的监军官韩柏便进言道:“统领,蔡都督让咱们通报东宁,您看是不是把甲山号给派回去?”

    “荷兰红夷只有区区两艘大船,我部会师后足有六船,并非必须仰仗镇国舰队不可。”

    由于唐慎之是分舰队最高长官,完全有自由体量的权力,因此韩柏在尽到自己义务之后不敢再动摇其决心,于是决策就这么定了下来

233.平局

    明永历四十二年,五月十四日,午时初刻,金兰湾外海。

    六艘悬挂着上红下兰两色旗的郑军四千料炮船正排成整齐的一列,在海风的推进下高速的向港湾逼近着,在这列战队的稍远处还有两艘较小的通报船的桅杆在海浪中时隐时现。

    广南分舰队的这六艘【山字级】炮船是东宁船场在试造大型铁骨船过程中的最初产品,虽然荷载较当前在郑军水师中广泛部署的三千料双帆炮船为大,但或许因为是过渡产品的原因,【山字级】配属的火炮数量并未较三千料炮船增加许多。其中,双桅横帆船型配置有四寸(28磅)短炮八位、三寸半(12磅)长炮十位,而上帆双桅纵帆船型则装备四寸短炮十六位,两种船型的单舷火炮均不超过十位,依旧属于小型单层炮甲板炮船。

    也许是发现了郑军舰队的行动,片刻之后,两艘打着联合东印度公司(VereenigdeOost-www.uu234.compagnie,简称VOC)红白蓝三色旗的荷兰三桅战船及一艘小型的通报船从坎宾(cambinh)岛南的泊地冲了出来。

    似乎见到郑军的炮船数目较多,三艘荷兰船随即折向东北方向。由于此时吹的是西南风,正在由东南进入港湾的郑军炮船被迫也跟着转向,双方随即以较小的角度快速接近着。

    午时半过后不久,荷兰战船【万丹号】在五百步(注:约合275码)的距离上首先开炮,隆隆的炮声粉碎了大洋的平静,预示着一场腥风血雨的到来。

    荷兰战舰【万丹号】和【开普敦号】都是450吨级军用盖伦型,有两层炮甲板,虽然其装备的蛇炮只有二十四磅、半蛇炮只有九磅、都较郑军炮船的火炮口径较小,但其单舷共有蛇炮八门、半蛇炮十四门——根据十八世纪末英国海军的统计,二十门炮战船单舰的战斗力相当于三艘十门炮战舰,甚至在将对手消灭殆尽之后,其还将保留一定的战斗力——而且军用盖伦船的船速较高,且两船彼此护卫,使得郑军惯常的以多打少的战法无从发挥作用,被迫进行面对面的对轰,这么一来,郑军的损失就飞速上升了。

    战至午时三刻,郑军虽然迫使荷军【加泽尔号】通报船退出战斗,但己方的【泰山号】、【玉山号】两船也相继燃起了大火,战事由此转向对郑军不利的方向。

    “撞上去,接舷战。”看着已经如火山一样四处喷吐着火球和毒气的敌人,接替唐慎之指挥战事的陈保顺不得不如此命令着。“花山号和谷山号对付第二艘敌船,琴山号跟着本船对付第一艘敌船,务必不惜代价将红夷留下来!”

    随着这道命令,四艘郑军炮船开始顶着荷兰人的炮击快速接近着。不过,要在对方炮击下实施撞击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加上荷兰人也在不断的调解航向,因此郑军的几度尝试只换来上甲板血流成河的一幕。

    未时初,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了海疆,【花山号】在逼近【开普敦号】的过程中被对手命中了一出炮位,随即引爆了船舱内的火药,随之【花山号】便如死鱼一样瘫软在了海面之上。

    当然郑军这边也不是没有好消息,【谷山号】上三寸半炮发射的链弹摧毁了【开普敦号】的一根后桅,【琴山号】上的四寸炮也撕破了【万丹号】的船壳,造成对方船体进水,至于各船发射的炽热弹引发敌舰火灾的情况更是时有发生。

    但些微可以称道的战果并不能挽回郑军失利的命运,已经瘫浮在海面上的【花山号】再度遭到荷兰战船的集中炮击,水线之下多处破损的【花山号】再也支撑不住便一头沉入了海底,一百四十四名船上官兵只有极少数侥幸跳海逃脱,其余不是战死当场就与船同殉。

    趁着荷兰人痛打落水狗,【琴山号】和【金山号】逼近了【万丹号】,三条船体旋即交错纠缠在一起,早就做好准备的陈保顺带着手下顶着荷兰人发射的滑膛枪爬上对方战船,很快,一场在郑军水师操训章程中极力要避免的接舷战最终由郑军自己发动起来。

    就在【琴山号】、【金山号】两船一百七十余名幸存官兵冲上【万丹号】与荷兰人当面锣对面鼓的厮杀起来的同时,为了引来【开普敦号】,【谷山号】不顾对手猛烈的炮火逐次逼近着,与此同时已经伤亡殆尽的【谷山号】炮手极力发射着尽可能多的炮弹。

    可势单力薄的【谷山号】又如何是荷兰人的对手,当好不容易再度引发【万丹号】船体大火的同时,【谷山号】遭到了开战后最沉重的打击,两条桅杆同时被对手发射的链弹摧毁,失去了动力的【谷山号】一如【花山号】一样瘫浮在了海面之上。

    正在【谷山号】情况危急的时刻,已经扑灭了船上火情的【泰山号】、【玉山号】重新返回战场,从另一面逼近【开普敦号】,被另一舷的炮火吸引的荷兰人腾不出手收拾【谷山号】,这才使其勉强逃过灭顶之灾。

    此刻登上【万丹号】的郑军水兵们正面临着超过自己数目甚多的荷兰水手的阻击,不过幸运的是力大势沉的德意志雇佣兵的数目不多,体态纤弱的马来兵、爪哇兵的数量更是超过了泰西水手甚多,由此在某种程度中拉近了双方的战力差。

    “杀!”放空了手中的三眼铳,拎起来当骨朵用的陈保顺一个猛击,砸开了对手的脑壳,随即将锥尾反身一刺,立时让一个准备偷袭的尼德兰人抱着肚子狂叫起来,但干掉两个对手的他还不满足,顺手操起尼德兰人丢下的弯刀,接着又劈砍了起来。

    砍杀了一阵,颇有些气竭的陈保顺却发现荷兰水手的数目并不见减少,心中警惕的他四下打量着,这才发现对手是源源不断的从下甲板冲上来的。于是他招呼起身边几名郑军官兵,在掉过一门小口径的佛郎机炮之后,咬紧牙关的陈保顺不顾自己人还在那边厮杀,心一横,闭上眼睛引燃了炮门的引药。

    短距离里,横扫一切的霰弹不分青红皂白的将当面的人群一扫而空。心头滴血的陈保顺招呼着瞠目结舌的部下直冲甲板口,先是将杂七杂八的武器、尸体砸向下甲板,接着有推来火药桶引燃后丢了下去。

    随着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后,陈保顺命令道:“撤,回去用炮轰他们!”

    借着通往下层甲板的通道暂时被封闭,拖着自己伤员的郑军拼命的往回跑着,也不顾彼此船体之间的高度差,直接跳了下去,借助着风帆的阻力和格挡,顺利的返回了己船,但是也有几个倒霉鬼就此跌断了腿骨。

    逃回自己船后,【琴山号】和【金山号】斩断了勾住【万丹号】的铁爪,三条船刚刚晃晃悠悠的开始分离,回到岗位上的郑军炮手便在超近的距离上开炮轰击。尽管【琴山号】和【金山号】总计十二位四寸短炮中只有七位打响,但几乎相邻的距离使得郑军发射的重型炮弹如同撕碎纸张一样轻易的击透了荷兰船的船壳。随后不到十几息的功夫,【万丹号】体内发出几声连续的爆炸声,从打开的炮门中窜出令人惊恐的火焰

    “走!”陈保顺急切的下令着,要是【万丹号】爆炸的话,其掀起的冲击波足以对【琴山号】和【金山号】造成损伤,而一旦【万丹号】快速沉没的话,其引起的漩涡也能对两船造成破坏性的效果。“快离开了。”

    不过陈保顺似乎失算了,尽管第二层炮甲板内爆发出恐怖的烈焰,甚至船体上也露出了巨大而又恐怖的破洞,但【万丹号】却没有沉没的迹象,甚至还有人在第一层炮甲板上开炮冲着两舰射击,当然,这种程度的炮击的威力已经大大削弱了。

    然而陈保顺还来不及亡羊补牢,正在跟【泰山号】、【玉山号】兜圈子的【开普敦号】以救驾的身份冲了过来,左右开弓的炮火迫使【琴山号】和【金山号】不得不暂避其锋芒,随即在【开普敦号】的翼卫下,受伤颇重的【万丹号】缓缓向大洋深处退去。

    追还是不追?难题放在了唐慎之的面前。对手虽然只剩下一半的战力,可环顾周遭,郑军也哀鸿遍野。【花山号】沉没,船长正六品承信校尉冯龙琛(书友manson2003推荐)以下一百五十员官兵只有极少数还浮在海面上待援;【谷山号】虽然并无太大的船体损伤,但双桅具断,已经无力独自航行;至于其余四船,虽然船只大多无碍,但三分之一甚至半数以上的水手或战死或负伤;可以说广南分舰队现在已经半残了。当然,荷兰人也绝不会好过,且不说【加泽尔号】现在还漂浮在战区的海面上,就是退守的【万丹号】估计也剩不下半数的船员,基本上没有再度来袭的可能了。

    正是鉴于麻杆打狼两头怕的局面,唐慎之考虑再三,被迫下令到:“打捞本藩幸存官兵,拖上战毁敌船,咱们回去。”

    “那蔡都督那?”早年因清廷禁海而跟着同村年长一辈跨海投奔东宁的第一副船长陈本兴(书友督财推荐)用某种古怪的声音探问着。“还有东宁”

    “蔡都督那本官自有交代。”唐慎之用断了脊骨的声调回应着。“至于主上那里,我也会上书请罪的”

234.浙江(昨天自动上传时间设定错了)

    兼并了舟山队之后,新成立的舟山分舰队很快清除了房锡鹏旧部的影响,一众部将纷纷调往金兰、西渤泥及西归浦、虾夷地等南北海外都督府,只剩下极少数早就跟郑军眉来眼去的老人马留了下来。除了清除不安定分子以外,新成立的大衢山都督府还着重加强了对岛斗船场、万良及石子门炮台的建设,等新基地的建设逐渐走上正规了,一度沉寂的舟山分舰队也重新在东大洋及灰鳖洋、普陀洋上活跃了起来。

    “蠢货,现在才发现,已经晚了。”听着清军水寨里越来越密集的金鼓声,站在【鹭江号】上的颜道及露出一脸的不屑,随即用冷冰冰的语气命令道。“升信号旗,命令【花屿号】、【淡水河号】自由炮击??????”

    永历四十二年五月二十二日,经由册子水洋、横水洋而来的郑军炮船在绕过西蟹屿、大盘屿后出现在定海港外,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清军定海水寨彻底化作了一片火海。期间定海镇仅存的几只战船试图冲出水寨靠近郑军炮船,结果在郑军并不算十分密集的炮火中相继被击毁击退。见到唯一的反击手段不能见效,残余的六百余名清军弃寨而逃,遁入明代遗留下来的昌国守御千户所城(注:昌国县城、定海县城)死守待援。

    “通知尹统制下船。”颜道及的目光追着丢盔卸甲的清军身影,嘴里同时命令着,他所说的尹统制便是担任过童子营教习、童子军第二镇所属昆仑第二标长枪营营官的尹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位尹统制还是颜道及的老师之一,不过显然颜道及对其并没有太多的敬意。“告诉他,清军已经逃入昌国城,接下来就看他的了。”

    右龙骧师第二团是舟山分舰队组成之后加强到舟山一线的,其主要目的就是循着房锡鹏、周云隆的思路用于浙苏两省沿海地区的袭扰作战,不过新来乍到还没有在其他地方开张就被颜道及全部拉到了舟山本岛,显然准备玩一票大的。

    然而,作为标准配置的正规军,尹隆部只有一个炮哨计三门三寸炮和六门二寸半炮而已,这样的火力在千人级别的野外作战时尚属可观,但要用来对付由密实夯土和条砖垒砌而成的千户所城就有些困难了——须知道,明代构筑的昌国城是在宋代昌国县城的基础上构筑的,小则小矣,但却易守难攻。

    正是由于事先了解过昌国城的特点,有着心理准备的尹隆在双足尚未真正踏足舟山岛之前便命令道:“通知梁义建(书友manson2003推荐)率领第五哨及炮军哨控制旧三姑寨一带,等待团指及中垒、辎重两哨进驻。”

    年轻的团参军转身而去,尹隆想了想接着又下达了一道命令:“着第一哨控制丰阜门(东门)、第二哨控制文明门(南门)第三哨控制太和门(西门)、第四哨控制永安门(北门),告诉各哨务必不要让城内之敌流窜各乡??????”

    事实上,由于郑军的推进速度并不是很快,其实确有部分机灵的清军并没跟着大队逃入昌国城中,反而借助郑军海兵兵力不足控制全岛、水师力量不足以控制横水洋、册子水洋、崎头洋、金塘水道、螺头水道等广阔海域的便利,或以小舟或仅靠竹排、木板逃往大陆,这些人显然是幸运的,要知道遁入昌国城中的清军很快就会因为事发突然未及储备粮秣、海禁撤民城内空虚无助等原因陷入了内无粮草外有重兵的窘境。

    说起来清军缺粮不假,可需要通过东宁转运粮秣的郑军同样面临着不能持久的困境,为此在登陆后的第二天,尹隆所部就发动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但是直射的二寸半炮虽然打穿了包铁的城门,然而却无法阻止清军用砖石将其重新填补,至于在炮火掩护下的进攻又遭到清军用鸟铳和弓箭的顽强抵抗,不得不在丢下几具尸体后便半途而废了。

    “如今只能比比谁家身边的粮食更多了。”听到尹隆这边的情况介绍,颜道及的脸色非常差,但他总算按捺住了心中的那点不快,跟尹隆商议着。“把中垒哨交给我,我带他们到岸上去抢些粮食回来??????”

    听话听音,尹隆当然明白对方意犹未尽的潜台词,于是他决定道:“我把第五哨也给你!”

    于是载上两哨海兵的颜道及部由象山港而黄墩港,在桥头胡登陆宁海北,一路鸣铳防炮作出直扑宁海县城的架势,但却在溯彦公河南下一段之后忽而转向西北梅林,一举攻占这个几乎不设防的小镇,掠走粮店及大户存粮近百石并人口男女近百人。等到宁海守军匆匆问询赶到,郑军已经带着收获回到了海上。

    其实早在五月二十三日,清宁绍台道便向杭州总督衙门及绍兴陆师提督衙门请援。但浙江水师在攻台覆灭后并未得以立刻恢复,此后该部残余又累次遭到郑军的打击,侥幸保存下来的单位也多残破不堪,因此根本没有力量解救被围的定海镇。

    五月二十六日,率领五千援军抵达宁波的浙江陆师提督指挥部队进入镇海境内,然而望洋兴叹的清军根本找不到船来载渡,被迫滞留在镇海境内坐视定海镇在煎熬中覆亡。

    昌国城内的定海镇残部虽然也几度试图突出重围,然而郑军虽攻城无力,但却能用新式的火铳死死封锁清军的逃生之路。清军左突由闯,却屡战屡败,虽然因此节约了不少口粮,但到了五月二十九日,只剩下四百余人的昌国城内清军还是陷入了粮尽待哺的境地。

    “几位大人,下面的弟兄们已经开始吃阵亡袍泽的腐肉了,再不想个出路,就算郑军不攻城,咱们都要活活饿死在这里。”走到眼下这一步,困守在昌国城中的清军们对于大清朝廷的那点忠心已经荡然无存了。“或是大人们开恩把藏起来的那点米也分给弟兄们,这或许还能再坚持两天。”

    “反了天了,你个陈秃子,你想干什么?”听说要动自己的奶酪,右营参将当即就跳了起来。“想投海逆的话,老子现在就成全你,来人,摘了他的顶戴,拉出去斩首示众。”参将嚎叫了半天,却没有如愿的看到亲兵们冲击来,当即有些慌了神。“人呢?来人呢!”

    “大人别叫了,都来不了。”匪号陈秃子的千总陈觅(书友fengjluo推荐)望着内荏外厉的参将大人冷冷一笑随即把大门一推,只见屋外都是持刀拿枪的士兵,一个个用赤红的眼睛看着屋内的众人。“我们只想活命,还请大人做主啊。”

    屋内的绿营将官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守备江昌文(书友manson2003推荐)站了起来,走到陈觅的身边,扭头对着还坐在那的同侪们说道:“我知道几位顾及在绍杭的家人,我不一样,我那口子背着我偷人,这样的家不要也罢。”

    “好死不如赖活着。”有人带头,接下来自然有人效仿,这不,这边一位把总也跟着站了起来。“朝廷顾不上你我的死活了,我自己总归要想办法的,这个时候家人也就顾不上了。”

    “千古艰难唯一死。”又是一名都司站了出来。“我也是不想死啊。”

    看着一个个同侪慢慢走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定海镇如今地位最高的副将如泄了气的猪尿泡一样倒坐在地上,好半天之后,他解下自己的佩刀丢在地上:“降就降了吧,就怕郑军这边不肯罢手??????”

    “我出城去跟郑军交涉。”陈觅一口打断了副将的话。“要是我未时之前回不来,大家伙就冲出去拼上最后一把吧。”身边的几百名清军默然无语的看着自告奋勇的陈觅,就听陈觅用如炬的目光扫了扫面前这些贪生怕死的官长们。“不过之前,把剩下的米都交出来,让大家伙都能吃上最后一顿??????”

    六月初一,断粮四天的舟山清军被迫投降,随即被驱使南下进攻昌石水师营。当这些连衣服都没有换的新附军出现在昌石清军面前时,引发的震动可想而知。

    六月初三,郑军又拔除了昌石水师营。受到这一连串失败的影响,为了不造成更多的损失,浙省总督石琳命令原水师各镇协弃海登陆,并再度重申严格执行封海迁界的指令。

    可是浙江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这极少数的平原又多在沿海地区,执行迁界令不但让浙江损失了近三成以上的税赋,更造成了人心动荡、物价腾贵、被迁百姓与接收地百姓为了土地和水源发生械斗冲突等各种各样的矛盾,后世有人对此评价到“民疲也”。

    在这种情况下,不少百姓甚至主动逃亡海岛,以等待郑军的收容。而且更让浙省方面吃不消的是,郑军得寸进尺,又连续驱使新附军抄掠海盐、乍浦、平湖、金山、川沙、慈城、上虞,打着郑军旗号的探马更是多次越过雁荡山、天台上向浙省内陆渗透??????

235.上陆?

    荷兰人封锁金兰湾自然引起了广南、宾童龙及河仙、嘉定等相邻国家和地区的注意,然而荷兰人来去匆匆,郑军又故意打乱编制以掩盖损失情况,这就让金兰周边的邻居们在摸不着头脑之余再一次确信明郑的力量深不可测。

    但金兰外海一战的结果绝对不能用战平来掩饰的,为了如何处分唐慎之并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进一步危机,参军院和军务司几乎吵翻了天,双方互不相让,结果官司打到了郑克臧面前,最终由郑克臧亲自作出裁定。

    “差唐慎之鲁莽灭裂、妄顾敌我之战力悬殊擅自开战,致使损兵折将免去广南(分舰队)统领一职。”在大气都不敢出的金兰都督府及广南分舰队的官员面前,来自通政司的行人平淡的宣读着手中的谕令。“调任水师学堂教习,以观后效。”

    唐慎之舒了一口气,虽然撤职了,但一没有查办二还得以调任水师学堂,显然郑克臧是手下留情了,于是,他马上跪伏下来,冲着行人手中的黄本谕令叩拜着:“臣唐慎之领令!”

    看着唐慎之从行人手中接过谕令,陪绑的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可还没有等队形散乱开就听行人说到:“几位大人且慢,这里还有主上一道令谕。”

    还有一道令谕?所有人面面相觑,然而震惊归震惊,一众人不得不重新弯腰倾听着。

    “广南官兵不畏红夷船大炮多,奋勇接敌,虽有损失但终逼退强虏自统领以下皆授予铜制勇毅嘉章一枚、金兰海战纪念章一枚,通报全藩以作嘉奖。另战殪官兵着勒石以记,伤残除役官兵准授金兰本地田亩、奴婢”

    自唐慎之以下的一众广南分舰队的官兵热泪盈眶,两跪六叩道:“臣等叩谢主上恩典。”

    “主上很重视你们上报的内容。”等传达完旨意的行人被蔡通等邀请去吃酒了,这边参军院的来人便召集广南分舰队的船长们开会了。“主上认为两船一组的编制要较如今本藩水师三船一队的编制为善,所以经过军务司和参军院的讨论决定对水师各部实施重新编组,以两船为一组,两组为一队,两队为一分舰队,舰队一级至少编制有一个以上的分舰队,至于原有通报船止编在舰队和分舰队两级。”

    “马承制,这么说广南分舰队也将扩大为八艘炮船的建制喽?”由于新任分舰队统领谭安尚在北日本海巡航并未一同到达,因此暂时代行统领职权的陈保顺便越俎代庖的问道。“那什么时候能够将缺额配齐?”

    “暂时不能配齐。”被称为马承制的从五品参军承制马涛是原提督亲军骁骑马信的幼子,也是甲寅生出身,面对自己的同年他坦白的告之着。“不但不能配齐,泰山号要调入舟山分舰队充任统领坐船,玉山号要调往伏波舰队为提督坐舰,琴山号也将调入北方舰队为提督坐舰,至于置换下来的三条三千料炮船将归还给广南分舰队以继续维持一队规模。”

    “这不是削弱了广南分舰队吗?”金兰一战中先被【万丹号】打断了两根桅杆,接着掠过的【开普敦号】打着起火的【谷山号】船长卫芳不满的嚷了起来。“去年东宁一年造了十八条三千料炮船,如今怎么就不能拿出四条来给咱们。”

    “就是,就是。”要是不能扩大为两队的话,陈保顺的地位就将非常尴尬,除非他愿意把自己从【金山号】的船长降为第一副船长。“广南这边要兼顾雷琼直至呔泥的广大海域,只有四条船怎么足用,更何况荷兰人还在虎视眈眈,万一卷土重来”

    “你们的处境参军院都明白,可是军务司这边也有难处,姑且不说只能修船的舟山船场,主上的意思,西归浦和虾夷地两处日后都是要造大船的,而且一个虾夷地船场只能用半年,所以还将继续在苦兀建立船场,为此东宁已经先后迁出了四个船场,如今就算全力造船,一年也不过出九、十条而已。”

    “九、十条已经够了。”卫芳嘟囔着。“咱们不过要其中的一半而已。”

    “一来是要先将舟山分舰队和北方舰队扩大成军,二来东宁的船料已经枯竭了。”马涛到底处在高层知道的内幕较多,这几年东宁之所以可以全力生产仰仗的并不是台湾本地的林木,而是二次俘获攻台清军船只后拆卸下来的船板,如今这些老底子已经基本用光了,所以郑克臧不得不把船场陆续外迁。“主上已经决定,除了确保镇国舰队造船用料外,东宁船场暂时保持年造六条的速度。”甫知道内幕的广南分舰队诸人脸上一片骇人,此时马涛倒是微微一笑。“其实金兰的船场完全可以扩大,完全可以自行造船。”

    听到这里,陈保顺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没错,却是如此,广南、寮国多有大木,其中不乏柚木、花梨、檀木、铁力木等上佳船料和龙骨,只要有足够的船工、船匠,这船还真能就近制造出来,如此也能为主上分忧。”

    “说得好。”马涛鼓掌着。“到试航的时候,直开东宁,接收了大炮、水兵,便可成军。”马涛说的正是郑克臧在船场外移后苦心积虑拟定下来的制衡办法,归根到底还是为了保证他自己对军队的全盘掌握,不过对外则冠冕堂皇的宣称是因为各都督府既无力造出合乎规格的大炮也无足够合适海战的兵源。“对了,还有一件事要通告你们。”马涛顿了顿。“根据主上的意思,每个分舰队、舰队都要编入适当的福船、大艚船作为输运船。”

    “输运船?”听了半天的唐慎之突然开口问道。“编入这些慢速船只是拖累”

    “知道,知道。”马涛打断了唐慎之未尽之言。“但是主上已经决定除镇国舰队以外,各舰队、分舰队都将编入右龙骧师一个团,这些部队都需要运输船来转运的。”马涛解惑道。“至于金兰都督府的所部将很快得到右龙骧师第四团的正式番号。”

    “第四团?”卫芳惊呼着。“这不是跟现下陆师的体制不一样了嘛?”

    “没错,”马涛点头承认道。“是完全不一样了,但是当初右龙骧师就是用来配属水师作战的,跟陆师有所不一致也很正常,主上甚至说了,右龙骧师其实可以称为海龙骧师。”

    “海龙骧师?”唐慎之眯起眼睛回味了一会,探问道。“光一兄,难不成主上最近定了什么大的方略了?扩编海龙骧师该不是为了上陆吧。”

    “这个?”马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唐慎之的问题,犹豫了半天之后,他为了不得罪这些同年,所以压低声音透露着。“我听说参军院里是有人再根据主上意思拟定什么方略,但是据说总章和两位同佥大人都对此表示反对,至于具体是什么方略,又为何使得三位老大人都觉得不可行,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马涛的话让在场的几位船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没错,三个最高军事长官一致反对的方略,这个噱头可是非同小可啊,由不得众人不议论纷纷的。

    小声议论了一会,【琴山号】船长解思齐突然拔高了声音:“该不是主上真的要上陆了?”

    “上陆,当然是上陆了。”【玉山号】船长杜虎呼应着。“当年上陆把几个老大人都打怕了,所以如今一听到主上说要上陆,他们都群起反对。”

    “的确是有可能,但主上该不会如此不智吧。”卫芳却有自己的看法。“虽然鞑子和汉奸两次征台失利,但闽浙粤三省依旧有十余万八旗、绿旗兵守备,本藩陆师如今只有七师,不过三万人马,兵力悬殊太大了。”

    “十余万土鸡瓦狗有何可惧。”陈保顺眼眉一挑。“琼州一战我军不也以少打多嘛。”

    “十万清虏却是不足惧,可万一各省绿营纷至沓来呢。如今可不是三藩作乱的时候了,本藩以东宁一地敌天下二百府州(注:《明史?地理志》记载,计明朝府有一百六十、直隶州三十),又如何消耗的起。”唐慎之摇头着。“主上目光如炬,当不会看不清眼下局面的。”

    “正是因为消耗不起,所以才不能静待清虏恢复元气后再来攻打东宁。”陈保顺并没有因为对方是老上司便不据理力争了。“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只要把战火引向清虏控制的州府才能保证东宁的安全,才能鼓舞各地反清的志士共襄盛举。”

    “共襄反清盛举?和谁共襄?是那些朝三暮四的士绅吗?还是那些只会扯后腿的前明余脉?亦或是三藩的残党?”唐慎之不屑的撇了撇嘴。“怕只怕到时候咱们损兵折将劳民伤财,他们倒是坐收渔利。”

    “不要争了。”马涛没有相到自己的话会引起这么大的争论,吓得急急摆手。“主上天生智慧,我们能看到想到的,主上也一定会看到想到的。至于看到想到了为什么还要准备上陆,这一来是咱们的揣测,二来就是有咱们看不到的一面。”

    “这话有道理。”卫芳点点头。“咱们现在都是揣测,当不得真的,即便是真的,天塌下来还有大个顶着,老大人们不是还没点头吗,什么时候轮到咱们非议主上的决策了。好了,好了,光一兄来一趟金兰不容易,走,吃酒,吃酒去”

236.库乙疾

    噶尔丹在征讨喀尔喀得胜之后便引军返回科布多整修,此时他软禁在亦力巴里(注:伊犁)的两个南疆回部苏丹策动叛乱,但在噶尔丹回师之后便被准格尔人所平定。不过叛乱虽然平定了,可占卜的喇嘛却说噶尔丹的两个侄子、前任僧格汗之子索诺木阿拉布坦和策妄阿拉布坦是叛乱的背后主谋者。

    由于蒙古人的继承制度,对两个实力不俗的侄子早就心怀忌惮的噶尔丹便顺水推舟的听信了谗言,设计处死了索诺木阿拉布坦。知道叔父已经容不下自己的策妄阿拉布坦率领部属五千余人连夜逃离了科布多,西逃到吐鲁番招兵买马,然后回师占领了准格尔本部,与噶尔丹隔着阿尔泰山形成了对峙。

    鉴于失去了来自准格尔本部以及中亚地区众多的财赋和兵源,噶尔丹的处境变得困顿起来,为了重整旗鼓,噶尔丹便决定对喀尔喀蒙古地区再次发动进攻,以从漠北各部劫掠来的牛羊人口维持其部属的继续生存。

    康熙二十八年、永历四十二年,西历主诞后一六**年三月,第二次东征的噶尔丹率部抵达色楞格河下游地区。为了从当地的喀尔喀蒙古人手中获得必要的物资,噶尔丹要求当地台吉臣服准格尔帝国,但这就与同样把侵略目光投向此地的沙俄发生了冲突。

    此时清廷为了贯彻先北后南的决策,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对象,便在与沙俄的谈判中作出让步。康熙二十八年七月二十四日(1689年9月7日),鄂罗斯全权代表费耀多罗?戈洛文伯爵和清廷全权代表领索额图、佟国纲在尼布楚(注:俄罗斯涅尔琴斯克)签定的边界条约,史称《尼布楚条约》。

    根据该条约清廷放弃了从元明时期就隶属于中国的黑龙江支流格尔必齐河以北、外兴安岭以北及西段额尔古纳河以北广袤的领土,籍此换取了沙俄政府答应不与准格尔人结盟的承诺,至此,清廷已经做好了与噶尔丹兵戎相见的准备

    看着在河口拔地而起的石质砦墙,库乙疾顿时张大了嘴觉有不可思议到了极点,但是海上那些奇怪的船还在飘荡着,这一切的一切提醒他,面前出现的并非是什么神迹,而是人工的杰作。于是库乙疾下意识的向前快走了几步,但是很快就被对方哨兵所发现,几支插着长刺的棍子状的武器旋即对准了他走的这条猎鹿小径。

    库乙疾曾经在南面来的和族商人手中看到过类似的武器,知道这种能发出雷霆般响亮声音的棍子会射出致命的弹丸,其威力远远超过他手中的弓箭,因此一动都不敢动的站在路当中,直到对方的哨兵出现在他眼前。

    “这里是阿卡伊大首领的领地。”库乙疾用磕磕绊绊的和族语言抢先质问对方。“你们在这里停下会冒犯了大首领的威严,再不离开,我们就要派人到南面向你们的首领控告,到时候,你们的首领就会砍掉你们的脑袋。”

    库乙疾是正宗的爱奴人(注:阿伊努人),这一民族的体征非常类似早期类高加索人种,有着浓密的体毛,而库乙疾又有着一把极其浓密的大胡子,因此话音嗡嗡的,让几个根本听不懂日语的郑军海兵们不知所谓。

    这个时候锯齿状的砦墙上已经观察到这边的情况,几个接应的士兵正急速的靠近着,其中就有一名日裔士兵,就见他人还没到,呵斥声便遥遥传了过去:“你是什么人?竟敢来此地窥探!难不成想寻死不成!”

    库乙疾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话,随即不畏生死的斥责:“二十年前,你们想侵占我们的土地被我们打了回去,难道现在又想重新开战了不成!”

    “开战?”日裔郑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们不是松前藩的人,更不是日本人,即使要打仗,也不是跟你们这群穷得只剩下鱼的虾夷人打。”日裔郑军的语气显然是轻蔑的。“去告诉你们的酋长,此地及方圆三十里,我们租下了,让他亲自过来商讨租金。”

    租金?库乙疾一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从谈吐、衣着以及身高个头来看这伙人显然跟以【场所请负制(注:开发权都归属于了承包商,承包商承担税赋)】残酷压榨爱奴人的和族商人有着很大的不同。

    不管怎么想不明白,但对方已经放话了,库乙疾正好就坡下驴:“那好,我回去跟大首领回报,你们可不要到时候逃跑了。”

    库乙疾的话再度引起了对方的大声哄笑,没错,就不说陆续分配到此的千余名前清军俘虏和二百多名东宁船工、铁匠,光光投入的护卫武装人员就有一个队的双帆炮船外加四艘双帆艍船以及足足三哨的海兵队计千余兵力,足够屠光渡来半岛上松前藩的所有武力,更不要说区区数百人的爱奴部族了。

    摸不着头脑的库乙疾刚刚想掉头回去,新来的几个郑军低声嘀咕了几句,那名日裔郑军突然冲着库乙疾递过去一个陶瓶并做了一个打开喝下的手势:“既然来了,也别空手回去,喝一口,看看比和族的清酒滋味如何。”

    这个时候的爱奴族人其实很单纯,所以屡屡被日本人欺诈,库乙疾也是这样,并没不认为素未平生的对方会害了自己的他听话的大饮一口,结果甘洌的甘蔗酒瞬间在喉道中形成一条酒线,随即打了一个酒嗝,然后摇摇晃晃的一头倒在地上。

    “这就倒了?不会吧,甘蔗酒不是后劲足嘛?怎么?”看着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库乙疾,几个郑军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最终出主意让库乙疾喝酒的那名进义副尉只得命令道。“将其拖回去,找个地方关起来”

    “醒了?”看着睁开朦胧酒眼的库乙疾,原名安田信雄的郑军敦武副尉施信雄(书友njsunn推荐)端着一罐子热汤没好生没好气的看着他。“你说你,好歹也算是魁梧大汉,怎么区区一口甘蔗酒就倒了,简直跟个女人一样。”

    “那个是酒?”库乙疾砸吧砸吧嘴巴仿佛在回味着。“好像比族里的清酒要烈一点,可惜我只是每年祭奠上喝过几口。”

    “上面让我问你一个问题。”施信雄指了指搁在库乙疾脚边的陶瓶。“这样的好酒抵充这方圆三十里地的租金的话,大概需要多少罐。”

    库乙疾的目光随着施信雄的手指移动着,嘴里低声嘀咕了一句,随即就看到他用快似闪电的速度抓住酒瓶,再度大口大口往嘴里倾泻着,于是又一次倒在草褥上醉得人事不醒了。

    施信雄傻了吧唧的看着他,然后气得用脚在对方肚子上猛踢一脚

    第二天,施信雄再来探望库乙疾,不过这次他学乖了,酒瓶什么先藏好了再说。清醒过来的库乙疾却像狗一样伸着鼻子狂嗅着,施信雄还以为对方是在找酒,正想看笑话,结果却听到对方肚子里跟打雷似的,不得已命人端来一碗鱼肉粥来给他,然而施信雄再度开眼了,库乙疾一连喝了二十几碗才勉强的填饱了肚子。

    “你是勇士还是饭桶。”这倒是原来日裔的施信雄忘本了,须知道日本现在号称百年和平的盛世,但农民通常只能以萝卜度日,被认为化外之民的爱奴人更是不可能吃到珍贵的米粥的。“好了,吃也吃饱,赶快回答我昨天的话,回答完了就滚蛋。”库乙疾挠了挠脑袋,随后伸手比了比。“什么意思,五十瓶?一百瓶?”

    库乙疾的意思本来是想说十瓶,结果施信雄给他翻了十倍,于是忙不迭点头着,但是又生怕自己说多了,对方不满意,所以自己退了一步:“五十瓶,五十瓶就可以了,不过要先给我几瓶带给大首领。”

    “给你几瓶,想都不用想。”施信雄揭露着。“真要给你带上了,估计你会醉死在回去的路上。”库乙疾讪笑着,不言语,此时就听施信雄继续问道。“我们来这里是寻找大木头。”施信雄用手比了比。“最好这么大,有更大的更好,若是你们能把这样的木头整段运过来,我们可以用你刚刚吃的酒和米来换”

    库乙疾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施信雄如哈巴狗一样站在一名高阶的武官身后:“大人就凭咱们如今三哨近千人马,占这么一个岛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何必对他一个蛮子如此怀柔呢。”

    “你不懂,主上现在还不想跟幕府冲突了。”正六品承信校尉摇着头。“再说了,咱们就算有几千人,又有多少能拉出来砍树伐木,又有多少能耕作、渔获,能利用蛮子那是最好不过的,区区小恩小惠算得了什么。”

    恍然大悟的施信雄狗腿的回应道:“大人高见,下官心服口服”

237.扩军、以战代练?

    力量消减的广南分舰队正提心吊胆的等着荷兰人可能的报复,然而巴达维亚这边却丝毫没有后续行动的意思,这当然不是荷兰人改吃素了,实在是四十门炮的军用盖伦对于远离母国万里海路之遥的荷兰人来说也是一件压箱底的宝货,每损失一艘都让他们心疼不已,因而在知悉了郑军拥有顽强的战斗意志之后,觉得已经给予了一定教训的荷兰人没有进一步扩大的战争的意思,至少在【万丹号】修复之前荷兰人是不会在轻易挑衅了。

    当然造成巴达维亚暂时收手的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明郑在西渤泥的殖民点被他们发现了。说起来也是偶然中的必然,位于山口洋以南的西渤泥都督府距离巴达维亚的距离也实在太近了,更不要边上就繁忙的马六甲水道了。

    所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自觉被明郑偷偷渗透入核心统治区的联合东印度公司自然要优先拔出这个眼中钉的。为此,荷兰方面想方设法收买土人,经过一段时间的侦查,荷兰搞清了郑军在西渤泥的大致实力,对于这个只有少量中国(戎克)船作为运输力量且又守军人数有限的殖民点,信心十足的荷兰人自觉能够手到擒来,但讨伐大军迟迟未能成行,唯一原因便是荷兰驻军分布的地域太广要收回来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不过荷兰人的算盘田超显然是不知道的,享受着战前最后宁静的他正宽慰着满腹牢骚的房云春:“男儿何处不立业,老守着你那一亩三分地有什么出息。”

    房云春看着这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郑军嫡系心里满是怨气,但形势比人强,他只好露出诚惶诚恐的颜色听着田超用带着浓厚闽南音的南直隶官话唠叨着。

    仿佛是看出他心不在焉,边上的何之超递过来一碗酒:“好兄弟,既来之则安之,等哪一天有空了,咱们搭伙一起到巴达维亚逛一圈,找几个红毛泄泄火气怎么样?”

    到底同为海上的汉子,虽然听不太懂对方的广里话,但房云春还是接过酒碗和对方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这是什么酒,味道酸不拉唧的。”

    “不懂了吧。”田超笑着回应道。“这是泰西夷人最喜欢的葡萄酒。”

    “蒲桃酒?”房云春摇了摇头。“可没有俺自己酿的加饭酒好喝。”

    听到房云春能自己酿酒,田超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随即他想到什么摇了摇头:“咱们种的水稻倒是在雨季前丰收了不少,可是谁知道接下来能不能再度丰收了,所以不能给你糟蹋,不过此地盛产西米,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当粮食用。”

    所谓西米又叫做西谷米,是从西谷椰树和西米棕榈树的木髓部提取的一种淀粉,经过手工加工后制成,在中国广东等沿海地区,这种米也被叫做沙谷米、沙弧米。由于西米几乎是纯淀粉,因此是移民在食物匮乏时最好的代食品,所以田超下意识的认为既然能当粮食吃,自然也能作为酿酒的原料之一。

    “西米?”身为浙人的房云春自然不知道什么叫做西米,但既然名字中带有米,自然能当米来用。“我可以实施,但这里的水土跟俺老家不一样,不一定能酿出好酒来。”

    田超颇有感触的说道:“不管什么好酒劣酒的,咱们不就是喝一个家乡的滋味嘛。”

    “是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浙江了。”被勾起心事的房云春唏嘘,随手举起酒碗。“来,都督,几位大人,小弟初来乍到,敬几位一碗聊表心意??????”

    “根据最新的堪检,如今全台一共百姓二十四万三千四百零九户,丁男丁女七十一万四千五百二十九口,不计入丁的幼童、幼女七万零六百余,不纳征调的老男、老妇九万零五百二十八口,以上百姓共开垦土地十一万三千五百六十七甲零九亩。”这是一场综合性的报告,参与者不但有盐铁司、盐铁司还有税务司。“扣除减免部分,今年可以计征春秋两赋一百四十七万三千二百六十五石有奇??????”

    “如今东宁有陆师七镇、安平留守司并汛兵在内计三万五千人,水师三大舰队、两分舰队、基隆队及各都督府、海龙骧师在内约计一万三千人,另有幼武学、武学、水师学堂,总数当有五万之数,以十丁养一兵计,东宁至多再增兵三万??????”

    “但如今东宁财力已然紧张,”支度司明确反对军务司刚刚通报的扩军备战的计划。“如今即便军械不再计算花费,但军饷及百官支出已然超出岁入甚多,若无盐铁司名下船队收益补充太仆寺库银之缺,几无法支应,若再要扩军,主上还是免了臣的差事吧。”

    听到柳崇惜撂挑子的话,郑克臧插嘴问道:“若是扩军三万,当一年缺多少钱。”

    对此,柳崇惜老实不客气的回应道:“至少每年补充二十五万两白银。”

    二十五万两,数目听起来不算很多,但这仅仅是每年军饷的开支,粮秣什么还要另算,至于计划调拨的军械虽然不体现在账目上,但隐性的支出实际上还是存在的。

    “看起来为了扩军,本藩先要抢上一票才好。”听了郑克臧的冷笑话,在场的洪磊等人都露出了苦笑,当然郑克臧并不是说笑话的,只见他认真的问道。“是抢吕宋夷的运银宝船为好,还是在日本动手以萨摩或是佐渡为目标?”

    “主上,慎言。”吴淑当即喝止道,所谓臣不密**君不密失国,即便真的要对某个敌人下手,郑克臧也不能在这个场合说出来。

    一旁的林维荣也劝道:“主上,如今本藩与两国和睦,委实不该再行生衅。”

    看着一众跃跃欲试的臣子,郑克臧只好忙不迭的认错:“孤知道了,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卿等不必提了,还是说说正事吧,关于扩军一事孤以为势在必行。”

    如今已经是西历一六**年了,明年六七月间清廷和准格尔有一场关系到漠北谁属的大战,这个关头,明郑无论如何要掺一手进去,否则坐视清廷稳固了后方了,那接下来倒霉的就是郑克臧自己了,为此在财政上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必要的。

    “至于财力不足,这好办,孤从内库房拨给你。”说实在的郑克臧并不知道自己的内库有多少家底,但他手里还有一个大杀器,用来填补军费不足倒也是绰绰有余的。“军务司立刻按既定计划扩编出左右龙武、左右翊卫和左右虎贲等六师兵马来,至于富余的编制则留给水师各舰队备用。”

    看到郑克臧坚定的目光,林珩俯身应道:“臣谨遵主上令谕。”

    “蔡卿。”郑克臧目光移向一边军器司的司官。“虽说清虏暂时没有力量威胁东宁,然佛郎机夷、红夷、吕宋夷环绕本藩,虎视眈眈,仍有亡我之心,故明年六月之前,东宁船场当为镇国舰队再提供八千料大夹板炮船两艘,所缺铁料,卿和郑卿一定要协调出来。”

    蔡谦还没有回话,原本觉得自己没事的郑英平却露出了苦笑,如今虽说能通过分离黄铁矿获得硫磺和部分海绵铁,东宁精铁数量并没有立时暴增,这一下子要让自己协调出两艘大夹板炮船的数量还要保证新增六个师的火炮、火铳、瘊子甲、锁子甲的用量,难不成郑克臧是准备让自己夜不能寐了?

    可是郑克臧已经发话了,郑英平也只好出列跟蔡谦齐声应道:“臣遵命??????”

    会议结束了,三三两两的大臣们怀着各种心思走出了安平城,其中洪磊便叫住了洪拱柱:“五郎,你说主上真的向用兵日本和吕宋吗?”

    “主上想重返大陆驱除鞑虏,为此参军院已经做过了几份方略。”洪拱柱向族兄报告着,但是他没有说这些报告其实是郑克臧安排参军承制们私下做的,以至于他和吴淑、林升统统反对。“可是尽管老七师在琼州打过几仗,新兵们不见血又如何能真正成军了,所以主上才有以战代练的心思,正好有缺钱??????”

    洪磊眉头紧锁:“也就是说主上的不会放弃了对其中一方动手的心思喽?”

    “恐怕主上的意思还不单单是对其中一方动手,须知道截宝船只需要水师,征日本也只要陆师,”洪拱柱担心的说道。“万一主上有心左右开弓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绝对不行,一定要打消主上的念头。”洪磊斩金截铁的说道。“走,咱们去见夫人,把这些事情跟她提一提,如今能约束主上的也只有夫人了。”

    洪拱柱知道洪磊说的是陈纤巧,但他对此表现得十分犹豫:“这件事不好跟夫人去说。”

    洪磊一愣,洪拱柱解释道:“主上虽然还是跟夫人十分恩爱,但是却对夫人的几次劝诫多有猜忌,若是我们再让夫人出面谏言,让主上误会我洪氏有操纵内外、文武勾连之嫌,武平伯的故事还近在眼前呢,不可不慎重啊。”

    操纵内外,文武勾连,这八个字重重砸在洪磊的心上,顿时让他哑口无言了,是的,洪拱柱和洪磊两人的身份已经十分危险了,若是在加上与之有亲戚关系的藩主夫人,即便是一等一的明君都要心里嘀咕这样的组合,更何况郑克臧这样雄猜之主呢。

    “四哥,这事只能参军院这边慢慢顶住。”洪拱柱宽慰着心思不属的洪磊。“吴淑吴大人和林升林大人是支持我的意见的,所以你不必过于担心了??????”

238.担心

    “目前西归浦军港、商港的建设正在有序的展开,防波堤已经修筑了六十余丈,但是由于人力不足,总体的进度十分缓慢。”以从五品昭信校尉的身份出任西归浦都督的安龙现在几乎成了营缮司的包工头了,整天灰头土脑的奔波在建筑工地之上。“预计年底之前可以完成防波堤、军港栈桥和维修船场的建设,至于军营及商港部分则需要拖到明年年中,炮垒和堡砦。”安龙的话顿了顿。“还是因为缺乏人手,非得军营和商港建成后才能开工,全部工程完工至少还需要两年的时间。”

    安龙的话里有个关键的词“人力不足”,是的,由于西归浦是通过郑克臧“卖身”才从朝鲜租借来的,因此明郑方面不好大肆往西归浦安排移民,而为了优先确保虾夷地的建设和安全,安龙和楚进商议之后又将海龙骧师第一团的绝大部分力量调了过去,以至于如今的西归浦只有半个中垒哨和半个辎重哨不过两百名奴军充当建筑劳工,即便北方舰队也将派出休整的官兵参与施工,但总体进度还是大大被拖延了。

    “为了解决人手不够的问题,职方司有个建议。”负责职方司北方事务的应太农算起来应该是安龙和北方舰队权提督安龙的师长,如今也是正五品的奉政大夫,虽然看起来官阶还不如楚进的从四品云骑尉,但他是文途官,却不是身为武官的安、楚二人可比的,因此事实上形成了职方司凌驾于舰队和都督府之上的局面。“虾夷地的冬季甚是寒冷,各种作业均不能进行,不如届时把一部分矿奴调回来,这样一来可以加快西归浦的建设,二来也可以减轻虾夷地在补给上的压力。”

    “师范这话有道理,我看可以。”楚进点头表示同意,并且顺着这个思路他做了进一步的发挥。“虾夷地船场的船匠也可以在入冬后调回来,一来使这些大工、大匠少受一些苦寒,二来两个船场可以轮番上工,造船和修船两不耽误。”

    “干脆跟马原商议一下,冬季,虾夷地就止保留三两个步哨、炮哨用来看管物资。”安龙也表示赞成。“想来有这么五六百人在,足以威慑这些爱奴人和松前藩了。”说到这,安龙的声音犹豫了一下。“不过谁去跟马原谈这件事呢?”

    “咱们先拟一个呈文出来,等文书拟好了,我带去虾夷地跟马原谈。”应太农主动揽下了责任。“不过要让马原心甘情愿的把工匠调回西归浦,除了拿西归浦船场的工匠做筹码以外,跟朝鲜人协商采买大木的事情也要抓紧了,否则听说调回来的工匠无所事事,来年在想让马近苹放人怕是就不可能了。”

    “这还要师范能者多劳。”安龙说这话是有根由的,须知道应太农此番还是以明郑商馆馆主的身份出现的,因此跟朝鲜人进行商业谈判正是他的业务范围之内的事。

    “事情我可以跟朝鲜人谈,但关键是咱们能匀出多少物资来。”由于盐铁司和经理处的收益有定向的去处和严格的审核程序不能随意挪用,因此要额外获得商品就要应太农想办法螺蛳壳里做道场。“你们两个可不要打马虎眼,我知道你们手中有额外特批的军械库存。”

    “师范消息真是灵通。”安龙和楚进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几分苦笑。“上任的时候军务司倒是拨给我五百门鸟铳和二十位佛郎机炮作为今年西归浦都督府的开销。”安龙口中的这些物资是郑军从二次攻台的清军中缴获的,因为同郑军目前所用的武器不配套,因此才被广泛的作为出口商品销售,而明郑方面如今财力极其紧张,所以拿不出现钱的军务司干脆以军械代替军费抵充给各个都督府。“此外还有二百桶清军(绿)营造火药配售,若是师范需要,就一并拿去便是了。”

    “我这边倒是没有多余的鸟铳、佛郎机炮,但是军务司拨了四辆陆师用剩下来的迅雷铳车,另外还额外给了一百桶硫磺,这些也可以交给师范调配??????”

    “赵大人,这里就是老营了吗?”望着再次出现在眼前的隐秘营地,已经几度遇到过类似营地的马明鹏不禁用探问的眼光看向身边充任护卫的赵平维(书友manson2003推荐)。“该不又是一个集合点吧?”

    赵平维还没有答话,道旁一个正在试着举起石锁未果的中年男人抬头看见了马明鹏的脸,随即情不自禁的高呼起来:“马参将,是你吗?我是徐文伦,吴应其(注:吴三桂的侄子)吴副都统麾下的徐文伦(书友manson2003推荐)呢,你还记得我吗?”

    所谓物故人非,眯着眼睛看了一会,马明鹏才认出了面目全非的对方:“你是徐参领?”

    马明鹏回首看着赵平维,赵平维点点头,马明鹏这才迈步迎上老泪纵横的对方:“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徐兄弟,没想到咱们还都活着。”

    “是啊,死的人太多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降了。”说了两句,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着。“想想那些好兄弟,没有战死在沙场上,却被活活的饿死、折磨死,还有咱们的妻儿老小,一个个死得太冤了??????”

    收敛起来声泪之后,马明鹏扭头去看,却发现带自己回来的赵平维等人已经不见了,于是他胡乱的抹了抹脸便问起比自己先到的徐文伦:“老徐,你来得早,可知道这是哪里吗?我怎么觉得还是在关外呢。”

    “应该是在长白山里面,咱们没走太远。”徐文伦冲着时不时骑马出没的郑军努了努嘴。“马兄弟,你以为郑家的人把咱们救出来是好意吗?”

    “这话怎么说?”马明鹏虚心求教着。“不是说耿藩的小郡主和尚可喜的小儿子落到了郑家的手上,继承朱锦王位的朱钦听了耿家小郡主的枕头风后,才派人救咱们的吗?”

    “这个缘由听起来倒也不是假的,但救了咱们之后呢?”徐文伦脸上浮出一丝冷笑。“千里迢迢从东宁到辽东,一阵枕头风就能让东宁花这么大的代价吗?真要这样,东宁的大臣就一个个视若无睹?依我看,少不得是要驱使咱们重新跟北京见仗的。”

    马明鹏咬牙切齿的说道:“见仗就见仗,老子还正想报仇呢。”

    “我倒是不怕跟北京重新做过一场,只是这身子骨。”徐文伦指了指地上的石锁。“以前使这个跟玩似的,如今可不成了。而且。”徐文伦压低了声音。“凭什么为郑家买卖打天下。”

    “人家毕竟是救了咱们。”马明鹏还有厚道。“权当自己早就死了便是。”

    “话虽然没错,可是要是马兄弟自己能立起大旗,我就跟你干。”

    徐文伦的话虽然充满了诱惑,但马明鹏却摇了摇头:“就算你我能拢起人来,可粮食呢?兵器呢?还不得靠东宁相帮,你以为东宁人傻啊,会没有防备?”

    徐文伦想了想,颓坐在地上:“也是,现而今咱们还在辽东,外面都披甲人,说这个太早了,还是且看东宁怎么处置咱们才好。”

    徐文伦的话显然说巧了,他的声音刚刚落地,那边出现了集合的招呼。等闻讯的两人排过去的时候,一锅热汤已经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排好了。”东宁的人指挥着,同时向所有人发放着碗筷和油面饼。“吃完了就上路。”

    上路?这个一语双关的词让马明鹏联想起什么,等抓过面饼、盛上汤,他没有立刻吃喝,反而寻找到同在一旁端着碗的赵平维:“赵大人,这吃完了是要上哪啊?”

    “来早了不如来巧了。”赵平维一边作答着,一边撕咬着这种对南方人而言并不好吃的面饼。“正好有人要回老营一趟,所以带上你们一并走了。”

    再次听到老营两个词,马明鹏于是再度探问道:“老营?老营到底在哪?”

    “老营啊。”赵平维轻笑了起来。“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到了那,你们便真正安全了。”

    想到徐文伦刚才的话,马明鹏情不自禁的问道:“那到了老营以后怎么安置咱们?”

    “怎么怕王大人当初是在骗你?”赵平维脸色肃然的解说道。“别胡思乱想了,就你们的身板还能跟鞑子动手?还是到老营做工、耕作,好好过剩下的日子吧,至于真有心报效的,也等养好了身子以后再说。”

    马明鹏这才放心下来,讪讪的离开赵平维的身边,找了个地,香甜的吃着这些年梦中百寻不得的美食,不过他才坐下吃了不久,贼头贼脑的徐文伦便又寻了过来:“马兄弟,你刚刚跟郑家的人说了些什么?”

    马明鹏慢条斯理的反问道:“老徐,你会干农活吗?”

    “原来是一直握刀把子,这些年被披甲人逼着倒是会一点。”

    “那就好,到了老营,若是真的不必担心鞑子了,咱们就自耕自食,再也不要刀头舔血了??????”

239.郑荷冲突

    也不知道又越过了多少重山峦、多少条溪河,只知道自己是一直在向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行进的三藩余部们一脚低一脚高的穿行在茂密无人的原始森林之中,直到某一天终于看到了那一抹永远值得铭记的蓝色。

    “到海边了。”俯瞰着港湾里飘荡的船只,所有人的脸色都露出了一丝解脱的表情,尽管在场的大多数人并不明白要坐多久的船才能抵达最终的目的地,但大家伙都明白从此以后,一切的梦魇都将从生活中消失。“真的得救了。”

    “你,你这是干什么?”众人正在庆幸自己的人生之路发生转折的时候,就听到带队的郑军惊吼道,一众人等转过脸去,却看着抱着孩子一路强撑下来的妇人周氏狂笑着把怀里的孩子重重砸在山石之上。“你是疯了吗?”

    看着已经头颅变形的孩子尸体,周氏收敛了刚刚令人恐怖的笑容,冲着带队的两名郑军道谢似的屈身福了褔,随后跟着一头向边上的大松树撞了过去,却被有了准备的郑军一把拦住,随即一个手刀打晕了过去。

    “这个孩子是周氏屯里参领的,”这时有与周氏一起被救出的妇人小声的向众人解说道。“为了霸占周氏,参领折磨死了周氏的男人,而且说是要照顾好周氏前头那个儿子的,却转眼就其当成了猎狼的诱饵??????”

    “那也不能杀了自己的孩子,”不理解的人则如是评价着。“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对此拦住周氏的郑军听后却给了极高的评价:“好个烈妇,隐忍至今总算小小的报复了一回,好妇人、奇女子,日后不会没有好去处的。”

    包括马明鹏、徐文伦在内的二十余名三藩旧部还在思索着这名郑军说话的用意,却很快被催着上路了,于是一行人穿过小道,逐渐走向自己的新生??????

    看着逐渐在视线里放大的陆地,马明鹏脸上的疑容越来越重:“这里不是东宁!”

    “当然不是东宁,这里是虾夷地。”听到他说话的水手用一口粤语回应着。“如果不出意外,你们就将在这里住下了,想生根的,可要抓紧了。”水手冲着内舱挤眉弄眼着。“这个地方女人缺的厉害,可不要守着宝山被人家捷足先登了。”

    “虾夷地?”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字,马明鹏轻轻的点了点头。“明白了,好在不管在哪里,只要活下去就好??????”

    永历四十二年八月初七,一队荷兰战船抵达大田河(注:卡普阿斯河SungaiKapuas)口,随即二百名正宗荷兰官兵、二百五十名德意志雇佣兵以及八百名来自爪哇、苏门答腊的土著兵相继登上肥沃的冲击平原。

    顺着河道行进了数个小时,这伙殖民者发现了一条水泥制成的渠道,顺着排水渠,他们很快找到了一片面积不小的种植区,种植区里错落的分布着稻田、番薯地以及种植着辣椒、胡萝卜、圆白菜、茄子、黄瓜、莴苣、生姜等认识不认识的菜地。然而更令这伙不速之客觉得兴奋的是,在种植区的远端出现了一座灰色的堡砦。

    “这块地方不错,让我想起了奥德河边上的老家。”一名日耳曼军士一边行进一边祸害着尚未成熟的番柿子,同时不顾身边就是一群土著士兵就议论起中国人和土著的区别。“中国人的园艺的确要比那些猴子强太多了。”

    “说得没错,真要是公司夺取了这一地区的统治权,我希望能分到100莫尔根(注:1莫尔根约合0.25~0.34公顷)的庄园作为报酬。”另一位德裔的雇佣兵如此奢望着。“那样我就会雇佣中国人来为我耕种。”

    强盗们一边议论着,一边艰难的拖着大炮穿过水田湿滑的田埂,肆无忌惮的出现在了超武堡的外濠前。看着大门紧逼的城砦,又饥又渴的荷兰人决定先礼后兵。

    “投降?移交城砦?红夷倒是好算计。”看着有使者递上的通牒,田超冷冷的笑了起来。“前次泊泊尔人来犯,也是狂傲无比,如今该国何在?”

    “总督阁下,请你认清楚联合东印度公司与土人苏丹的区别。”

    “春秋无义战,既然做了婊子还想立什么牌坊。”田超嘲讽着。“滚回去,要不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信不信老子先剁了你。”

    狼狈的使者跑了回去,很快荷兰人的六磅炮便响彻了起来,然而正如郑军的二寸半炮和三寸炮无力叩动并不坚固的昌国城防一样,荷兰人发射的弹丸砸在有水泥混凝土构筑的石墙上最多也不过形成一个浅坑而已。

    “该死的中国人,”带队的荷兰少校望见这一幕情不自禁的咒骂起来。“怪不得有底气拒绝公司的通牒。”他看了看身边同样面露失望的高级通商员。“阁下,对方的城墙是如此的坚固,为了避免攻城中的损失,我建议长期围困??????”

    荷兰人想进行长期的围城战,但田超又怎么肯让对方的目的得逞呢,别的不说,地里那些即将收获的庄稼就是最好的理由之一。于是,在听任对方在砦门口设置起营地的田超,在围城三天之后,派兵悄悄潜出了寨子。

    听起来这好像是神话,对方不是已经围城了吗?怎么又容许郑军溜出来呢?其实身临其境的人并不难理解,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围城的壕堑,而当时欧洲的作战习惯是很少攻城,即便攻城也是每日从营地出击,并不封锁整个城墙,因此郑军甚至不需要从城头悬下,直接打开砦门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出击了。

    入夜了,喝得酩酊大醉的荷兰人和德意志雇佣兵在消灭了若干肉食面包之后沉沉睡去,没有了这些主子们的呵斥,以一点残羹冷炙填饱肚子的土著兵也很快跟着堕入了梦乡,此时只有吸血的蚊虫还在活跃的飞舞中,丝毫没有人觉察到郑军可能到来的攻击。

    由于之前征战时遇到的土著们没有能力组织实施夜袭,同时也因为此时的欧洲作战游戏中骑士时代所谓战场道德准则的遗痕尚存,因此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营地将遭到攻击的荷兰人很快就尝到了不设防的苦头。

    说起来郑军手中的钢刀其实并不利于无声无息的隔断对手的脖子,然而渗透入荷兰营地的郑军眼前只有横七竖八睡死过去的对手,因此偶尔用力一点,溅起的、飙射出的鲜血多了一点,暂时还没有什么妨碍。

    但是浓郁的血腥气很快引起了荷军指挥官带来的枪猎犬(斯塔比嚎犬)的警觉,狂吠的猎犬惊醒了正在沉睡的军人们。但睡眼朦胧的荷兰人、德意志雇佣兵以及那些土著士兵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烧焦的味道便传了过来。

    着火了?不,这是郑军在纵火。在熊熊燃烧的“篝火”面前,尚且没有穿整齐衣物的荷军迅速暴露在明亮环境之中,结果遭到郑军有组织的排铳射击。措手不及的荷军顿时混乱起来,此时郑军趁势掩杀,迫使战斗意志并不坚强的土著兵率先崩溃了。

    所谓兵败如山倒,土著兵的崩溃牵动了整个荷军,烧得焦头烂额的荷兰兵和德意志雇佣兵也跟着四散奔逃。得势不饶人的郑军乘胜追击着,喊杀声响彻了整个原野。

    追杀到天亮,丢盔卸甲的荷军纷纷向登陆点溃败,一直看到将自己护送上岸的战舰了,这些人心惶惶的溃兵们才好不容易守住脚步。这时略一清点,所有人的脸色都垮了下来。可不嘛,最初登陆时足足1300人的大军,如今拢总只剩下了500多人,要说土著兵死了也就死了,可是包括高级通商员和荷军少校在内超过80人的荷兰兵、150人的德意志雇佣兵的损失无论如何是不能被接受的。

    “该死,郑家居然不顾文明人战争的准则,如同魔鬼一样深夜里出现,这种可耻、卑劣的行为绝不能宽恕。”失踪或者说牺牲了的少校和高级通商员是不用承担任何责任的,因此巴达维亚的责难必然会落在继任者的头上,受了无妄之灾的某人因此暴跳如雷着。“立刻向巴达维亚申请援兵,务必把郑家的这个殖民地彻底消灭了。”

    “路易士上尉,我认为除了向巴达维亚申请援兵以外,最重要的是立刻搜索幸存人员,并且就俘虏向郑家提出赎回。”另一名船长则老成持重的提出了他的建议。“否则很难想象我们的人会受到怎么样的折磨。”

    “赎回俘虏,对,这很重要。”路易士上尉点头着。“可若是对方提出释放战俘的先决条件是停战的话,亲爱的安德韦弗,我们又如何向巴达维亚报告呢?”

    “长期停战显然是不可能的,巴达维亚绝不会同意。”安德韦弗船长摸了摸自己漂亮的小胡子。“但用短期停战换回咱们的人是值得的,再说了,进入11月就是雨季了,除了海上封锁,咱们并不能多做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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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郑之我是郑克臧介绍:
两位同样少年继位君主。两位同样雄才伟略的统治者。两人同样想在史书上彪炳千秋。
一个坐拥大国万邦亿兆臣民,一个局促海岛一隅治下不过百万。他们之间的碰撞会有什么的结果?
若是郑克臧不死,康熙能轻易的收复台湾吗?
若是郑克臧不死,康熙能享有圣祖的赫赫声名吗?
一个穿越者改变历史进程和国家命运的机会,郑克臧能把握得住吗?
军阀被封了,那就看这本吧。
有书友弄了个群222784004,另外军阀也有几个群11697414/176101954/230136717/230136719,欢迎加入。明郑之我是郑克臧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郑之我是郑克臧,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郑之我是郑克臧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