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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张铭澄

    “统领,最近鞑子浙江水师太猖狂了,巡海船都开到了东大洋上,下面弟兄已经还几次被撵回来了。"www.uu234.com文字阅读新体验"”在泗礁岛上的议事大厅里,几名船长正群情激奋的向房锡鹏要求着。“统领,如今咱们也算兵强马壮,就干一票大的吧,好好杀杀鞑子的威风。”

    房锡鹏的目光则落在一旁就坐的林璐斌的脸上:“林大人的意思呢?”

    林璐斌眯起眼睛扫了扫在场的武官:“不是本官故意跟几位大人唱反调,如今虽说舟山队有四艘大福船、七艘大鸟船、二条艚船,可谓实力远胜以往,但惯常海战的老底子不过九百多人,万一硬碰硬折损了,哪怕十个八个,对本队都是莫大的损失。”

    林璐斌的话听起来是好心,但却有人觉得对方小觑了自己,当即说起了怪话:“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要是怕死,咱们也不会出来跟鞑子干了。”

    “你死了不要紧,可主上交代的军令怎么完成?”林璐斌冷冷的回应道。“从琼州运来的新附军还在学习操船和海战,要想死,且等他们炼出来再说。”林璐斌的话让一众船长怒目圆睁,但他看也不看只是冲着房锡鹏建议道。“其实本队何必跟浙江水师真刀实枪做一场,东大洋、南大洋那么大,浙江水师又怎么能顾得过来。”

    房锡鹏的神色一动:“林大人的意思是?”

    “没错,”林璐斌点点头。“浙省水师不是现在都往长江口两边跑嘛,他们往北,咱们就往南,去象山、临海、宁海走一遭。”说到这,林璐斌用挑衅的眼光看了刚刚出言不逊的几名船长。“或者真不怕死的,咱们干脆就到台州一线干一票。”

    “台州可有浙省绿营一万五千人呢。”房锡鹏犹豫了一下做出了决定。“象山百姓则泰半因封界令西撤内陆,至于宁、临(注:当时三门县分隶临海、宁海),官道勾连宁波、台州,虽说百姓也已西迁,但进力洋港入白溪,或有可为。”

    “本队未必真的要破了宁海城毁了封界边墙,只要声势造出来了,定能让浙省水师首尾不能相顾。”林璐斌笑了起来。“所以台州湾也不是不可以进,淑江也不是不可以闯,万五绿营又有多少可以下海的”

    “都督,这位是张铭澄(书友云水行推荐)张先生。”何之超向灰头土脑的田超介绍道。“张先生坐的船遇难了,都督是知道的,海上的规矩总不能见死不救。”

    田超掸了掸身上的石灰,目光在何之超口中的张先生脸上略一流传,随即眼睛一亮:“看张先生的衣饰该是早年移居南洋的国朝子民吧,但问张先生如今仙乡何处啊?”

    张铭澄见田超虽然年轻但气度不凡,又听得身边的何之超称其为都督,自然晓得遇到贵人了,于是忙不迭的跪下行了大礼:“小人父祖系国朝弃民,流落爪哇已经多年,如今能重见汉官威仪,小人虽死无憾了。”

    “爪哇?”田超叹息了一声。“如今可是荷兰红夷的天下了。”张铭澄应了一声,田超随即向他请教着。“张先生可否把红夷如今的势力跟本官讲一讲呢”

    谈着谈着,田超发现自己找到宝了,这个张铭澄虽然只是一个小商人,但其精通闽南语、爪哇语和荷兰语,甚至连英圭黎语也能说上两句,整个爪哇、苏门答腊及香料群岛的行事更是了如指掌,以至于田超都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作为参军。

    “蒙大人美意。”田超把自己的意思一说,却把张铭澄吓得脸色发白。“只是小人家中尚有幼子老母委实不便留在超武堡。”所谓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是江湖上惯用的说词,张铭澄急中出错一不小心就胡诌上了,结果一下子看见田超不悦的眼神,作为敏感的小商人,张铭澄心知不好,忙试图补救着。“若是大人其他还有什么地方用得到小人的,小人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了半天张先生一定是饿了、累了,且先下去休息吧。”田超没有第一时间对张铭澄的命运作出判断,只是将患得患失的他打发了下去,等张铭澄的背影从眼前消失了,田超这才向一直陪在身边的何之超询问道。“何大人,你说该怎么处置了此人?”

    何之超眼眉挑了挑:“都督是怕他卖了咱们向荷兰人邀赏?”

    田超摇摇头,荷兰人他固然有所忌惮,但如今用何之超他们寻来的椰树木与混凝土石一同砌筑的超武堡已经不是当初简陋的样子了,而荷兰人的大夹板船又进不来大田河,他根本不怕三五百人规模的荷兰殖民军的进犯。

    “若是大人不怕他把咱们的消息传出去,下官以为或可以放他归去。”何之超嘿嘿一笑。“大人应该知道下官原来是做海贼的,可海贼也得陆上有人,否则这抢来的货从哪出呢?”

    “说得好。”田超如梦初醒。“没错,咱们现在虽然背靠纳闽和嘉定,但毕竟都鞭长莫及,确实要有一个另外来补给的地方,这个张铭澄既然是商人必然有这样的门路。”田超更深的想了想。“何大人,这个张铭澄是个小商人估摸着还起不了什么大作用,若是咱们弄个铺子,你说他会甘心为我所用吗?”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这家伙估摸着绝不会反对的。”何之超阴阴一笑。“不过咱们也得派人进去,否则被他借荷兰红夷的手吞了,咱们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那就这么定了。”田超是军人,军人做了决定当即就雷厉风行起来。“何大人,你去把本官的意思跟张铭澄谈一谈,探探他的口风。”何之超应声而去,田超遂把营田副使诸葛枫叶找了过来。“诸葛兄,咱们现在还有多少可用的钱财?”

    “钱财?都督怎么想起问这个了。”话虽如此,诸葛枫叶还是报出了一串数字。“慕容大人走的时候已经把从泊泊尔掠来的金银珠玉全部带走了,如今只剩下最近月余用鲨鱼皮甲以及鸟铳从土人手中换的二十两沙金了。”

    由于西渤泥草创,轮戍的官兵有钱没地方用,所以军务司并没有给超武堡的官兵发饷的计划,再加上周边地区铜钱没有金银好用,因此营田副使的口袋里也没有额外的资金。

    “二十两沙金算是六百荷兰盾,真是不多啊。”田超苦笑起来,还好他的谋划一开始没有那么多,这二十两沙金也堪堪足用了。“等等把这些金子都拿出来,本官有大用处。”

    “大用处?”诸葛枫叶的表情凝重起来。“大人,这些金子可是要缴回东宁的,大人要用不是不可以,但总得说个出处吧,否则就是下官交出来了,监军官那里也不好交代的。”

    “是这样。”田超把他刚刚跟何之超合计的东西源源本本的跟诸葛说了一遍。“本官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若是这个铺子真的有成的话,或可以减少从东宁千里转运之疲。”

    “大人却是高瞻远瞩。”诸葛点了点头,但随即提议到。“但这个张铭澄可靠嘛?”

    “也就是何船长从海上救起的一个人,可不可靠又如何能确证了。”田超是军人,军人自然也有赌性。“总得尝试一下,过于犹豫,下次我们未必会再遇上这样的人物。”

    “这话也有些道理。”诸葛思索了一会同意了田超的观点。“只是如今超武堡的人手并不富裕,派人过去协助。”诸葛有些犹豫。“多了反客为主,人家必然有些顾忌,少了的话,拿捏不住这条地头蛇也是枉然呢。”

    “诸葛兄这就是说错了。”田超轻笑了起来。“这个张铭澄是个小行商要想把生意做大少不得咱们这边用钱财帮衬,所以只要掐住了这一点,三五个人就够了。”

    “话可以这么说,但日后做大了”

    “只要咱们这里的武力不堕,他区区一个商人想跟咱们抗衡就得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田超成竹在胸的说到。“至于他是不是可能引来荷兰人,回头让何之超送他回去时多兜几个圈子,茫茫大海,本官就不信了,他能轻易的发现端倪。”

    正说着,何之超走回来了:“都督,副使,已经跟张铭澄谈妥了,明里是他做大掌柜,暗地里咱们是东主,赚了钱财他四我们六。”

    “那就先派两个可靠的人带着金子跟他走一遭。”田超看向何之超。“何大人,居间联络的事就交给你了,本官再安排一场大校让那张铭澄看一看。”

    何之超会意的一呲牙:“行啊,只是别把他吓得屁滚尿流了才好。”

    田超哈哈大笑,笑罢冲着诸葛枫叶交代着:“诸葛兄,跟土人的交易要想办法抓紧了,我虽然没有杀过猪但总见过猪跑,真要建个遍及爪哇、苏门答腊和香料诸岛的大商号,咱们的钱还远远不够呢”

211.窝阔崴

    “关于训民正音。”郑克臧看着一脸羞愧的陈克峻轻轻摇了摇头。“这件事越快进行越好。”没错如今台湾的移民来自闽浙粤三省,这三个省是中国方言变化最繁复的地区,其中光闽省方言就有闽西、闽南、闽北多种,再加上温州方言、客家话、粤东方言、琼州方言,林林总总蔚为可观,要让这些操着不同方言的百姓能互相沟通,学校司的压力绝对小不了。“学校司没有人力,孤就安排审官司来搭把手。”

    郑克臧手上有学校司的方略,大体还是建议用南直隶官话作为东宁的标准音,这虽然跟郑克臧的预计有些偏差,但好歹总算有了正音的底本,但是学校司却无力抽出力量来普及这套方略,所以陈克峻才求到郑克臧的面前。

    “今后凡是不能数量掌握正音的,一律不得升迁、转挑优差。”郑克臧这是要用行政的力量来强力推行。“此外地方胥吏若能熟练使用正音,所有钱粮加一成拨付。”在行政手段不能企及的地方郑克臧使用上了经济手段。“但在各处蒙学、县学、监学中推广正音的责任,学校司要承担起来。”郑克臧也要压陈克峻一下,否则事事由郑克臧替他,摆平学校司一干官吏也实在舒服了。“至于在幼武学和武学、水师学堂中推行正音,孤会安排军务司来做。”

    “是,臣回去后就安排正音的推广。”陈克峻应了一声,但面上依旧有些阴郁。“只是各地学校中师范、教习或有些年长,本身都带有口音,一时半会也改不了,即便是用考成法约束也未必能让他们立刻改过来。”

    “孤从内廷出钱,凡是在一年内掌握用正音上课的师范、教习与胥吏一样加一成钱粮,两年内掌握正音上课的,减半加授,若是三年内还不能改变口音的,钱粮倒减一成。”郑克臧都自己掏钱贴补了,陈克峻自然不敢替下面的学官们再讨价还价,但他不说话了,郑克臧却不放过他。“如今数十万琼州移民涌入东宁,县学姑且不说,蒙学的数目大有不足,学校司还要早做规划,着力扩大,为本藩储才啊!”

    “臣明白,只是诸事不是一蹴而就,臣恳请主上多调些人手到学校司来。”

    “孤已经跟林良瑞说了,让他在审官司拟个新章程出来,今后县生一律先到地方蒙学教书育人三年才准入仕分发,监生同样也要完成一年的教书后才能授官,如此一来,学校司总该有足够的人手了吧。”

    听到这,陈克峻满脸羞红:“主上已经思虑万全,臣愧不敢当??????”

    谢思年一行是以护送朝鲜送亲使的名义北上的,只不过朝鲜人到了木浦之后便上陆经陆路返回汉城了,他却在补充了食水之后继续环着半岛向北驶去。由于对他此行的目的并不了解,朝鲜地方官对其保有极大的警惕性,甚至生怕其利用废四郡地区潜入东北因此严厉拒绝明郑方面在镜城都护府停留和补给的要求。迫不得已,谢思年仅靠一个只知道大致方位的朝鲜渔民做向导,在食水不足的情况下强行穿越陌生的日本海北部海域并在图们江北的窝阔崴(注:波谢特湾PosyetaBay)内靠岸上陆。

    谢思年抵达窝阔崴时已经是十月末了,整个东北天寒地冻,但窝阔崴是一处不冻港,整个水域和陆地都很宽阔,湾口内水域面积方圆数百里,平均水深更是有数丈,足以让谢思年乘坐的福船有可以下碇驻泊的地方。

    “这鬼地方真是够冷的。”裹着厚实的皮毛都觉得寒冷的谢思年认为自己是来错了地方。“吐口唾沫都结冰,这样的鬼天气,三藩的余部能撑得下来?该不会都已经死绝了吧。”

    “不管死绝不死绝,雪化之前咱们是没法动弹了。”按了按怀中揣着的文书,叶文澜随手一指不远处大片的雪松。“先上陆盖几间木屋吧,拘在船上总不是个办法。”

    船上有修补的工具,自然也有砍伐用的铁斧,可是冻得根铁柱一样的松木又岂是好砍的,十几个人忙碌了一天,才好不容易运了七八根木材到达泊位边的预定营地,此时刚刚从海里吊起的鱼鲜便简单处理一下投入了刚刚煮开的雪水中,热气腾腾的鱼汤果然引起了又饥又渴的船员们的口腹之欲。

    “这鬼地方倒是有上好的木头。”谢思年吃了几块鱼肉,腹内有底的他放下手中的碗筷感叹着。“就是太远了,要不然运到东宁去,咱们就能造五千料以上的大船了。”边说他边摇头。“要是没有鞑子,回去后我就建议把船场的大匠接过来,咱们就在这直接造船得了。”

    “你就做梦吧。”林文澜刚想哈哈大笑,突然眉头一凝。“对了,主上好像交代了在日本的北面有个大岛叫做虾夷地的,这个地方除了一些土人以外既没有鞑子也没有日本人,倒是可以作为船场的好地方。”

    谢思年马上把那个朝鲜渔民叫了过来询问道:“这里到日本有多少天的水路?”

    “小人没有去过。”这个时代的渔民通常只在沿海一二里地的水域打渔,再远一点却抓瞎了。“不过小人好像听人说过,从小人那里去日本也就是五六天的水路。”

    五六天水路?这可是一个模糊的数字啊,谢思年仔细推算了一会,用拿起牵星板比划了一阵子,给出了个答案:“用我们的船,估计四天就能到日本了,然后沿岛北上,或许能找到主上所说的那个虾夷地。”

    听到这个答案,林文澜有些无语了:“谢兄,你该不会真的想去找什么虾夷吧?”

    “这天寒地冻的,待在这也是闲着,不如到虾夷地去看看,若是真合适船场,对水师也是一件好事。”谢思年表态着。“不过林兄放心,这营地我会先建好了,再说了,虾夷地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要花多少时间,总需把食水准备的万全了才好。”

    林文澜有些懊恼,自己好死不死提什么该死的虾夷地,这下倒好,水师的人去找虾夷地了,自己几个职方司的人还傻傻的待在这里,这荒无人烟、鸡犬不闻的鬼地方,真要几个人呆上十天半个月的,少不得把自己憋屈坏了。

    此时此刻林文澜还没有意识到一旦自己正式开始执行联络三藩余部的任务后,自己将面临如何的困难,须知道要在广阔的东北大地上寻找一个个相距甚远的清军据点,期间学会忍受孤寂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但这是以后的事了,此刻的林文澜还没有想到那么远,所以他当即表示:“既然如此,我们也一块跟着去,毕竟等到化冻还得几个月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

    “也好,”谢思年点点头。“那咱们明天就去打猎,听说这地方的松鸡是一绝,少不得先找两支开开荤了,要是能打上一头熊,那这个鬼地方咱们也没有白来。”

    “熊掌?”林文澜的口腔中也不由自主的分泌出唾液来,没有办法,走海路嘛,鱼鲜是不少,可是老是吃也得腻味的,一听到有换口味的机会还不得垂涎三尺吗。“好啊,打熊去,咱们也尝尝圣人UU小说的天下第一美味。”

    两人正说的口沫四溅,边上却有人露出了古怪的表情,谢思年很快注意到了挤眉弄眼的某人,当即语带不悦的问道:“牛福牛明理(书友幻想狂龙推荐)你这个混账小子在干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本官跟林大人的样子十分可笑啊。”

    “大人,您这话说的。”被点名的某人嬉皮笑脸的站了出来。“这不,我虽然不是北地的人,可当年也是泉州城里胳膊上跑马的人物,熊掌是没吃过,但我听满红楼的掌厨大师傅说过,这熊掌得秋后的时候最是肥美,冬天,熊是要猫冬的,还有一个什么词来着,对了,冬眠,也就是不吃不喝在树洞里睡上一冬,估摸着两位大人是打不着熊,吃不得熊掌了。”

    “冬眠?树洞里睡上一冬。”林文澜和谢思年面面相觑,随即哄然大笑起来,笑岔了腰的林文澜用拳头砸着地上的冻土。“直娘贼的,原来这季节熊都没有了,吃他娘的熊掌啊,谢兄,这次你我可是出大丑了。”

    “就是,就是。”谢思年也乐不可支。“只知道熊掌是美味,还真不知道熊冬天是不出来的,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啊,行啊,牛福,你小子行啊,回去后我保你进水师学堂过一遍,不过千万记住,这个笑话不准外传了。”

    “多谢大人提携。”牛福当然知道水师学堂是干什么的,进去只要不在中道淘汰了,那两年后他少说也能混到个从八品、正八品的,若是再有机缘,爬上从七品的位阶,那当年那个泉州城里的青皮也就是个官了,自然由不得他不欣喜若狂的。“多谢大人提携!”

    “去去去,滚一边去,”谢思年笑骂道。“跟弟兄们说清楚了,探虾夷地还不知道要多少时间呢,明日的狩猎一定要多打猎物了??????”

212.傅魁和蜈蜞屿

    康熙二十六年三月十七日,康熙帝发布上谕对闽粤人事做了重新厘定,因为雷州泊地火灾而背负责任的李士桢被以为老迈昏聩为由免去巡抚及署理总督的职务随即致仕,其遗留两广总督一职由福建总督吴兴祚接任,广东巡抚一职由广西巡抚范承勋接掌,而两人的遗缺分别由江西巡抚王骘和直隶守道朱弘祚接任。

    四月二十一日,吴兴祚自福州抵达广州与李士桢交接完毕,在送走了一脸萧瑟的李士桢之后,他立刻觉行了由拜音达礼、范承勋和侯袭爵以及新任广东陆师提督郎伊达参加的军事会议,老调重弹的决定了立刻收复琼州。然而侯袭爵坚持认为广东水师无力单独对抗郑军水师,要求吴兴祚出面约束葡萄牙人配合行动。吴兴祚当即答应了下来,一方面派人联络澳门,另一方面他向康熙上书要求撤换侯袭爵。

    对于吴兴祚的上书,早就因为李士桢的报告而对侯袭爵心存不满的康熙第一时间予以批准。五月七日,上谕着侯袭爵以原品致仕,升福建海坛镇总兵官傅魁署理广东水师提督。同日,康熙还根据江苏和浙江两省的奏报设立江南苏松水师总兵官一职,任命江西袁州镇副将唐福出掌总兵官一职,希图以缓解舟山水师在东大洋、南大洋疲于奔命的局面。

    但远在万里之外的北京城的决定已经送到了广州城,可近在咫尺的葡萄牙人却迟迟不给吴兴祚一个满意的答复,几番追问都以清军失约、如今船只已经出港等理由婉拒。由于时间已经临近风期,吴兴祚不愿久拖,于是重新祭出断绝贸易的法宝,然而澳门港外空空荡荡的,葡萄牙人也是有苦说不出,最终双方约定十月初重启掩护登陆的联合行动。

    “制台大人,这或许是个好消息。”傅魁如此宽慰着焦虑异常的吴兴祚。“下官初来乍到,也却是要有些时日才能了解广东水师的事情,此外郎军门也是才从一等侍卫转任不久,各地客军也需要巡视安抚一番才好出战。”

    吴兴祚用一种一场焦虑的语气说道:“就怕时日拖延,海逆已经搬空了琼州。”

    吴兴祚恶狠狠的说到:“朱钦小儿处心积虑动摇本朝国本,而海逆人口越多,朝廷便越难复制,如此心腹大患又岂能让其殇滥下去。”

    “制台,”似乎被吴兴祚的忠肝义胆所打动,傅魁犹犹豫豫的说着。“下官虽是初来广东,可是往日也有些故旧,听他们的口气,粤省上下其实并不想跟海逆交手。”看着虎视眈眈看着自己的吴兴祚,傅魁的声音情不自禁的小了下去。“何傅何军门尚在的时候,粤省上下就有过共识,说是要静观海逆把琼州搬空,如此这十几万顷熟地就空出来了。”

    吴兴祚气得一巴掌拍到了实木茶几上:“蠹虫,一群国蠹!”

    吴兴祚当然明白傅魁的未尽之意,这十几万顷地上的主人没了,自然是要落到官府手中的,到时候只要手上的笔轻轻动一动,泼天的财富就落到自己口袋里了,自然是希望明郑早一点把所有人都攘挟走的。

    “制台息怒啊。”点穿这一切的傅魁此时苦劝道。“制台,这可是涉及阖省的官员,制台刚刚来此立足,千万不可得罪了一干黑眼珠子只认白银子的小人呢。”

    “那你的意思是跟他们同流合污?”吴兴祚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傅魁,他有些明白了,傅魁为什么会主动挑明这一切,无非也是参合进去了,当即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你是吃谁家的俸禄,替谁家做事呢?”

    自觉里外不是人的傅魁急的满头大汗:“下官,老大人,下官还想把署理两个字去掉呢。”

    傅魁差一点声泪俱下了,对此,吴兴祚的疑虑才有所消减,但依旧没有好脸色给傅魁:“傅军门,你既然是传话的,那就替老夫也回传一句。”

    吴兴祚沉声道:“他们要从中分润些老夫一人也阻挡不了,但做人不能太贪心,皇上还盯着粤省呢,所以琼州是一定要尽早收复的。”

    说到这,吴兴祚冷笑一声:“都快两年了,就算海逆一个月运走一万人,两年也二十多万人被运到东宁了,这空下来的地已经够多的了,谁要是还贪欲不减,在出战时出工不出力,老夫钦命镇抚两广,难道是杀不得人的??????”

    傅魁狼狈不堪的逃出总督行辕,坐上自己的八抬大轿了,他才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掏出手巾抹了抹满头的汗水,喘息了一会后他挑开窗帘跟侍从的亲信戈什哈吩咐道:“告诉昨天来的那几位,让他们准备十万两给老子压惊,另外他们要是问起来,就说老头子松口了,只是让他们别得寸进尺了,要分润好处,先把琼州拿回来再说??????”

    “这里是哪里?”昏头昏脑的从甲板上爬起来的高诚四下扫了扫,热带的太阳高高悬挂在头顶上,自己乘坐的艚船漂浮在一片珊瑚礁之中,再稍远处是一片隐隐约约的陆地,但是没有参照物,高诚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这该死的邪风!”

    嘟嘟囔囔的高诚,解开拴在腰间的缆绳,四下看了看,已经水手倒伏在那里,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挨个检视着,还好大部分的水手只是晕了过去,当然还有个把倒霉鬼头上不知道撞到了什么早就断气了。

    高诚将活着的一一唤醒了,然后将死者收敛起来,等忙完了这一步,几个水手下到舱里检查损失,其余人则试图修补着折断的桅杆和破损的蓬帆,但是缺乏足够的材料他们付出的努力多半是做了无用功。

    “大人,其他没有什么损失,只是一处底舱破了,压舱的淡水都流光了。”

    这就是中国式帆船装备的水密舱的好处,不过仅此而已,没有淡水,大家迟早玩玩了。

    “别费劲了,”高诚冲着几个不甘心的水手命令着。“找东西来划,那边不是有陆地吗?说不定就能找到水和替代的蓬帆了。”

    一众水手相近办法驱动着笨重的船体,在海流和水手的共同努力下,船向陆地的方向行去,等驶近了,众人才发现这是由几个小岛和一个主岛组成的小群岛。

    等又靠近了一点,突然一个水手高叫起来:“看,是炊烟,岛上有人。”

    与欣喜若狂的普通水手们不同,高诚却吩咐道:“把刀枪都准备好了,把剩下的鸟铳分一分,再检查好火药、铅子,这个鬼地方,谁知道有什么在等着咱们。”

    船越靠越近了,岛上也仿佛发现了高诚他们,报警的烽烟燃烧起来,但这并不能阻止高诚这艘失去主要动力的船飘向海边:“快下碇,搁浅了咱们想回去都没办法了。”

    由于船上的小舟已经在风暴中失去,因此船下碇之后,一行人只能直接跳入海中,好在海水已经很浅了,这才不影响拿着火铳的水手踏足岸上。

    但上了岸后的发现却让一众水手们吃惊非小:“这是广东一带的渔村格局,难不成咱们一直飘回了大陆?没错,这里还有块碑,上面有汉字写着蜈蜞屿(注:大纳土纳岛)。”

    “蜈蜞屿?”一个水手眨了眨眼皮。“我知道在哪了,这地离大田河口还真有些水路呢。”

    “这不是废话吗?”另一个水手打趣道。“我也知道这里离咱们西渤泥远了,可到底在哪,你不是知道嘛,那就别说一半藏一半了。”

    “大家伙还记得那个什么大图叫(注:达土角)吧?这岛就应该正对着大图叫。”

    “那可真远了。”高诚还在感叹着,猛然间一根利箭射进了几人的脚下,几个水手魂飞胆丧,高诚也是一个趔趄。“快,有埋伏,退回去,快,退回去。”

    这边兵荒马乱的,那边就听有人用粤语责问道:“你们是哪里的人,闯到岛上想干什么,都放下手中的武器了,否则休怪咱们不客气了。”

    “放下武器?”高诚眼珠一转。“你们这帮汉奸走狗想骗咱们放下武器,真是痴人说梦。”

    “慢!”或许是听了高诚的回应,或许是看见了几人的发髻,那边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我们不是鞑子的走狗,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到岛上来的。”

    “我们?”对方的回应显然契合了高诚最初的判断,于是他高声回应着。“我们是大明官军,如今奉命在西渤泥屯驻,只是遇到了大风,被海浪送到这里的,倒是你们藏头露尾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路数。”

    高诚当即引起了一旁叽叽喳喳声,很快一个魁梧的男人走了出来:“你说,你们大明官军,这有何凭证?”

    “凭证?”高诚放下自己手中的武器慢慢迎了上去。“我有必要骗你们吗?”说着他在手上一撸,丢过一个铁指环。“自己看吧,在背面呢。”

    男人翻过指环一看,内书“童子营已末期?大明永历三十五年肄业?赠”等两排小字,男人大惊失色,随即拜伏下来:“不愿事虏之中国遗民张氏拜见天使,但问天使,神州可曾光复了??????”

213.林文澜

    走在最前面的林文澜突然伏下来,在他的带动下,一行明郑官兵都紧张的或伏或趴,好半天之后,才见林文澜摆了摆手:“过去了,看样子是鞑子的猎户。”

    林文澜等人是四月中旬自窝阔崴北上的,由于当时清廷尚且未在珲春设置驻防协领,因此珲春河及图们江一线并没有清军驻防的卡伦(注:哨所),所以他们一行十六人得以轻易沿着河谷渗透入关东内陆。但由于人生地不熟,他们并没有转向较近的双城子一线,反而越走越远闯入了莽莽的长白山中。好在他们临行前都接受过水师关于牵星板定位的教训,再加上带了多具指南针,一时还不虞迷失了方向。不过这里毕竟是敌人的腹地,这不,前藏后躲还是遇上了来自敌方的猎户。

    “林兄,咱们正缺向导。”一个同行的武官轻声进言着。“是不是把他们抓来”

    “我刚才瞧了瞧,对面有六个人、七匹马,还有两条狗。”另一名武官算了算。“两条狗可以当两个人来用,也就是说对方等于有八个人,正好是咱们的一半,动起手来,以有心算无心,胜面还是比较大的。”

    “别小看了这些猎户,这些人常年在山里跟猛兽大交道,不是咱们一千遇到过的那些鞑子可比的。”林文澜慎重的核计了一番,有向导固然重要,但也不能为此暴露了自己一行。“咱们合计一下,要动手就要雷霆一击,断不能让人逃了出去。”

    夜深人静,五月初的东北晚间还有些阴寒,忽然两条正趴在主人窝棚边的猎犬似乎觉察出什么,轻轻支吾了一声后爬了起来,四下打量了一番,忽然闻到了什么,缓步走了过去。

    “该死,这狗怎么不吃诱饵?”心里有些焦虑的林文澜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中的弩箭,精铁打造的箭头在月色中泛着寒光,突然间一声长啸让他手一指一紧,箭当即就射了出去。

    跨越十余丈空间的弩箭精准的从其中一条狗的左眼眶里透射了进去,连叫唤都没有一声,这条凶暴的守山犬便颓然的倒在地上抽搐起来。似乎见到同伴的惨状,另一条狗凄厉的叫唤起来,顿时惊动了熟睡的猎户们。

    自知不好的郑军立刻冲着猎犬射出一排弓箭,但左突右闪的猎犬非但避开了所有的箭矢,还冲进林子一口咬住了一名郑军的小腿,以守山犬巨大的咬合力,这个倒霉的郑军顿时被咬断了一条腿。好在这名郑军甚是硬气,一手死死按住守山犬的头,一手拔出短火铳抵在恶犬的头上就是一扣。轰然炸响之后,整个猎犬的头部砸开,鲜血和脑浆泼散在这名军士的脸面上,直到此时军士才疼死过去。

    趁着郑军对付猎犬时混乱,六名猎户冲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冲了出来,但迎面却是一阵短火铳的乱射,当即有两名猎户跌倒在地上。剩下的猎户看也不看同伴,反而径直冲进了林地,跟刚刚拔出短刀的郑军厮杀了起来。

    “去死!”双方喊着彼此都听不懂的语言冲撞在一起,一个是在与大自然搏斗中生就的彪悍体魄,另一个是经过多年军中训练军前厮杀的杀戮机器,这样的撞击立刻引来了腥风血雨——几乎没有兵刃相交的脆音,都是武器砍斩在肌肤上的沉闷的声响——不过,猎户虽然凶悍,但面对三四倍的敌人也没有办法回天,不消一会,便尽数被砍到在地。

    “快,查一查有多少人伤亡。”林文澜顾不得手上的伤,一面命令着,一面单手给弓弩上弦挂箭,随后走到最初倒地的两名猎户身边,也不检视对方的生死,先是冲着四肢各来一箭,这才俯身下去。“还有喘气,想办法就醒了。”

    “咱们有两个当场战死了,还有两个一个断腿,一个下腹挨了一刀,未必能挨过今天夜里。”折腾了半天,又掩盖了充满鲜血的现场,好不容易坐定的林文澜得到了他所不想要的情报。“鞑子这边六个死了三个,还有三个伤势同样很重。”

    “用咱们在朝鲜花了大价钱的人参一定吊住这些生鞑子的命。”林文澜又恼又惊的说着,在这个地方重伤难起就意味死亡,至于那个断腿的,更是不可能有人照顾他们,如此一来,真可谓出师未捷。“醒了就给我分开来用刑,一定要问出出长白山的道路。”说到这,林文澜脸色阴郁的继续吩咐道。“至于咱们自己的兄弟,送他们一程,别让他们再吃苦头了。”

    边上的一众武官同样唉声叹气,虽然出发前已经知道此去九死一生,但要亲手了断自家兄弟的性命,还是没有人能下得去手,如是好半天,才有一人咬牙站了起来:“瓦罐难免井口破,兄弟们,万一我也到了那天,你们下手利落一点”

    三名幸存的猎户遭到了满腔怒火的郑军官兵的极其残暴的对待,在酷刑中,完全支撑不下去的他们终于被撬开了嘴,吞吞吐吐的用不熟练的朝鲜话向林文澜等人交代了吉林的形势。综合了这三人的口供,林文澜选择首先向西行进,以便溯着布尔哈通河(注:满语,意为柳树河)谷上行抵达南岗(注:延吉)。

    南岗在此时是清廷在中朝边境西段中国一侧主要的聚居点,设有一个八旗参领,驻有二百多旗兵,控制着整个盆地内的四个大小不等的村子,拢总有二千余口,其中有近半数是贬为哈拉(注:奴隶)的三藩余部。

    “直娘贼的,真是可恶。”遥遥望去被披甲人驱赶开垦的三藩败兵们骨瘦嶙峋的样子,几名潜近观察的郑军官兵愤愤的捶打着面前的松柏。“要是给老子一个哨,老子开了这个村子,杀光这些可恶的鞑子。”

    “这就是做奴隶的下场。”林文澜带着他们小心翼翼的返回河谷边的山林里。“都记住了,这次我们主要来探路的,能联络上一部分不甘心做奴隶的最好,但是千万不能为此搭上性命,更不能暴露了咱们来的路。”

    “明白了?”剩下的十一名官兵陆续点了点头,于是林文澜下令道。“咱们继续走!”

    沿着蜿蜒曲折的布尔哈通河谷,林文澜等人继续深入长白山区,由于清廷对东北的封禁,因此广大的地区都是鸟无人烟,道路也是难以通行,林文澜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披荆斩棘,好不容易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走出了原始山区,抵达了阿克敦(注:敦化),为此又有两名郑军永久的留在了此处。

    阿克敦是柳条边外吉林将军辖区内的重镇,同样设有一个参领,以备防止百姓对长白山区的私垦、私伐及盗采人参、东珠的行为。到了这个位置,林文澜等便深入了清廷腹地了。

    “接下来咱们要分散行动。”林文澜冲着简陋且并不精准的地图向几人交代着。“沿着松啊察里乌拉(注:满语,意为天河)下行是吉林乌拉,也就是吉林将军衙门的所在地,再往西北去则是建奴设立的柳条边。”林文澜的手指在地图的另一侧点了点。“往东北去是宁古塔,原先吉林将军衙门就在哪里,如今还有一个副都统衙门。另外就是往西南的方向,这是建奴的兴京,又称赫图阿拉,是当年老奴自立的都城。”

    “咱们人少,就分这么三路。”林文澜慎重其事的关照着。“其他的也不说了,就一点,自己珍重。”说到这,林文澜挨个和剩下的郑军拥抱了一下。“九死一生,毕竟还有一生,希望都能活着回东宁去,好了,大家选吧。”众人默默无语的抽签着,有三人抽到了北线,有三人抽到了西线,林文澜看了看剩下的几人。“越往南,鞑子越多,这就,算我一个,我也走南线。”无论走哪里暴露的可能都一样的,所以自是不会有人质疑林文澜的决定,于是分别的时候要到了。“都记住了,无论你探到哪里,七月前务必返回这里,要是届时不能回来。”林文澜苦涩的一笑。“我们就权当你已经殉国了。”

    众人沉重的点点头,东北这地方,天寒地冻大雪又来得早,若是不能一早汇合了众人,趁着封山之前回到窝阔崴乘船返回,那即便没有被鞑子抓到,这条命也去了多半,因此没有会不重视林文澜这最后的告诫。

    “若是联络上人,又有人想跟着咱们一起返回的话。”有人探问道。“咱们能不能带上?”

    “一个两个还可以,人多了,不但是拖累,而且容易被建奴发现追上了。”林文澜铁石心肠的说到。“所以,即便联络上了,也要劝他们先忍耐住了,等来年咱们把沿线的营地都建好了,再想办法把他们接走。”

    还是刚刚说话的那人:“就怕有些忍不住啊。”

    “忍不住也要忍了,要不你就不要轻易的联络他们。”林文澜斩金截铁的说到。“比起这些三藩旧部,你们和你们脑子里的关东地形、道路才是职方司最需要的,咱们切不可因小失大了?”

214.诸葛枫叶

    “苏松水师?这可新鲜了,在太湖玩舢板也出海了,不怕浪大将自己掀翻了?”在宁海白溪、台州淑江上的一系列表演获得成功的舟山队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对这些以海为家的男儿而言清廷新建的苏松水师不过是一群不能下海的守户犬而已。{www.uu234.com最快文字章节阅读}“走,咱们去教训一下这些不敬海龙王的家伙。”

    看着来势汹汹的鸟船,任谁都看出对手的不怀好意,但苏松水师刚刚组建,这第一仗总不见得没打就调转船头逃跑吧,再说了现在是顺风顺水,掉头可就逆风逆水了,于是乎出于多种考量的叠加,两条清军巡逻沙船径直迎了上来。

    船还没有靠近,清军的船首炮便乓乓的打响了。由于苏松水师原本是由太湖沿线各协、营抽调船只、人手组建的,因此这两条沙船的吨位都偏小,连带着船首炮也只有四五百斤左右,而且不是红夷炮也不是佛郎机后膛炮,却是老式的盏口将军,因此射程、威力都不甚了了,只是响声似战鼓一样激励着清军。

    惯于水战的舟山队这边却连响动都没有,只是全力的靠近着,不过清军却没有看出舟山队的船并不是直直的对准自己,而是微微带着角度,就这样双方擦身而过。

    三条船交错的时候,鼓噪的清军将大量的火箭射了过来,此后还有火瓶什么的东西因为距离较远而落到了船间的海面上闪烁了一下便直沉大海了。至于射到鸟船上的火箭,大分被覆着稀泥的挡板所阻挡,即便有一小部分钉在船桅、船甲板上也被早有准备的舟山队用细沙给湮灭了,只有一处船篷被引燃了,但清军的欢呼没有持续多久就看见鸟船上刀落蓬分,还没有引起更大火灾的船篷在风力的作用下反扑清军堕后的沙船。

    正当后卫的清军沙船忙不迭的用竹竿挑开飞舞的船篷的时候,郑军鸟船开始掉头了,这下清军守备开始坐腊,须知道最初沙船是顺风,鸟船是逆风,可以说占尽上风,但如今形势倒转,这就对清军极端不利了。掉头吧,以逆风迎战顺风,吃亏的绝对是自己;不管不顾的跑路吧,沙船跑不过鸟船也是肯定的,这该怎么办?

    还没等清军想明白怎么应对,掉完头的鸟船开始发威了。同样是船首炮,八百斤的佛郎机炮的射速和射程远超过清军,虽然起伏不定的大海造成多数炮弹失的,但偶尔瞎猫碰到死老鼠的一发就足以让落后的那条沙船吃够了苦头。

    事实上,佛郎机的威力也一样有些偏弱,但怎奈何清军所坐的沙船原本是内河的规格,船板极其单薄,所以只这一下便打穿了甲板并在余势未尽的情况下透体而出。清军一边抢堵,一边跟逼近的鸟船互射着。可惜因为风力的问题这一回射出的火箭纷纷偏离的目标,反而被郑军射出火箭引燃了蓬帆。又是一炮中的,这次佛郎机炮装入子铳内是霰弹,结果正在救火的清军被射倒了一大片,火自然也救不了了。

    鸟船很快驶过像火山一样熊熊燃烧的船体,与刚刚艰难选择调头的另一条清军沙船撞在了一起。说时迟、那时快,几十名早有准备的舟山队的水手操着各种武器跳帮过去,与一众清军在狭小的舱面上厮杀了起来。清军兔死狐悲自然拼死一搏,而郑军刚刚解决了一个敌人,士气正在高昂,因此也下手毫不留情,双方的厮杀极度惨烈。

    可惨烈归惨烈,但在鸟船一侧弓箭手精准的狙杀助战的情况下,优势却坚定不移的向郑军方面倾斜过去,当清军守备最终倒在血泊之中时,战斗宣布结束了。

    “这炮可好多铜啊。”一边检视自己的伤者一边给对方伤者补一刀的郑军冲着自己的战利品评头论足着。“要是熔了能造多少铜钱呢。”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边上的正在裹伤的船长呲牙咧嘴的笑道:“说得好,拉回去无论是铸钱还是铸铜器,可不比当炮打得近要强嘛”

    “蜈蜞屿虽然离咱们远了点,但却在东宁、琼州和广南三地来西渤泥的路上,要是咱们能在那也建砦设港,就可以和超武堡互为犄角了。”修补好蓬帆的高诚很快便回到了超武堡,但这次离奇的境遇和岛上数百户中国移民却给了他极大的灵感。“若是还能在南洋上再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虽不说西渤泥都督府就固若金汤了,至少红夷就别想封死咱们。”

    “高大人的意思是狡兔三窟?”弓长明皱了皱眉头。“主意不错,可咱们如今才这些人手,自守都紧巴巴的,又如何能有力量分配到蜈蜞屿上,更不要说什么第三个窟了。”

    “蜈蜞屿上的张氏手中有些团练民兵,守备的问题倒也不大,只要咱们拿捏住水师的力量,他们是不敢跟咱们翻脸的。”高诚解释道。“我的意思,或可以先给他们一个名义,等咱们人手充裕了再安排驻军过去。”

    “这倒是可行。”姜韬点点头。“但给什么名义才能即安抚了对方又不僭越体制?”

    “西渤泥都督府正七品蜈蜞屿镇守使怎么样。”常勇提议道。“再给予督导汛兵之权,也算名实归一了。”看着眉头凝成川字的几人,常勇解释道。“虽然可能跟本藩体制有所冲突,这不,将在外便宜行事嘛。”

    “不必给张氏那么高的地位。”步队第五队领队高铭一冷笑道。“咱们几个也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如今才是个从七品、正八品的,凭什么给他们一来就压在我们头上,以我的主意,给一个里丞的职位,再给一个汛兵领队即可了,”

    里丞、坊令是明郑县以下的第一级单位,按照现行的制度都可以享有从七品的待遇,至于汛兵的领队官嘛,给个从八品保义副尉也可以,给个正八品修武副尉也可以,正好在田超这个假职都督的职权范围之内。

    “我看可以,用这两个职位或可以试探他们的忠心。”诸葛枫叶双手赞成着。“若是欲壑难填,自然就一拍两散,反正南洋的岛子多了去了,咱们也不一定要指望着他们。”

    高诚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当然他没有跟对面打过保票一定会讨要来什么,只是他觉得光是用两顶官帽就打发了对方的报国之心有些不妥:“下官以为,还是要派人常驻在岛上,另外,是不是给岛上补给一些火器之类的武器。”

    “火器?”诸葛有些舍不得。“火器咱们自用和换金子都不够呢,又如何能支应他们。”话虽如此,但为了笼络蜈蜞屿的力量,他还是咬咬牙。“要不送他们十几领鲨鱼皮铠好了,至于铁器什么,上次从泊泊尔人手中缴获的武器还有很多,熔了造些农具、铁锅送个他们。”

    高诚还待坚持什么,田超手一摆:“事情就这么定了。”

    说着田超拿出钥匙打开一个小铁箱,取出一道空白的敕书,飞快的填写了几句,随即盖上印签交给诸葛枫叶,诸葛枫叶审视一遍无误也掏出印签盖了上去,最后监军官苏平也如仪了一番,最后敕书交到了高诚手里。

    “高护军辛苦一下,在跑一趟蜈蜞屿,另外诸葛大人批的东西你也带上。”高诚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就听田超继续道。“今后高船长就专司与蜈蜞屿的联络,不过也别太频繁了,就一个月一次好了。”高诚应了一声,此时就听田超道。“另外,高护军之前所提狡兔三窟的主意,本官以为可以,主上派咱们来西渤泥可不单单是为了挖金子的,还得多一个眼看着红夷。”田超顿了顿。“如今何大人负责张铭澄和巴达维亚那条线,高护军负责蜈蜞屿这条线,张大人,寻找合适的岛屿和沿海要津的责任就交给你了。”张水有嗡嗡的应了一声,但田超的话其实没有说完。“不过之前,你先跑一趟金兰,跟金兰的蔡都督商议一下,想办法额外从琼州招揽一些移民过来。”

    “都督,”诸葛枫叶的眉脚一挑。“移民之事有司自有安排,咱们不告而自行其是,上面会不会有意见,都督,兹事体大,还是慎重一点为好。”

    “诸葛兄也是知道的,没有足够的人力,单单一个超武堡都发展不起来,逞论什么蜈蜞屿和第三个窟了。”田超解说道。“如今琼州移民先运到东宁再运到西渤泥,这有何苦呢。”田超这个说法并不正确,事实上运到西渤泥、金兰以及纳闽的移民多数是直接从琼州登船的,但由于船上还运有一些来自东宁的补给品,因此在场的人都不是十分清楚其中过程。“我也是为为主上分忧。”看着诸葛枫叶凝重的表情,田超笑道。“副使且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坏了主上移民实台的国策的。”

    “但愿如此,”诸葛约束不了肆意妄为的田超,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都督且好自为之吧”

    短会结束了,所有人都准备离开议事厅,此时田超叫住高诚:“你小子这么热心,说,是不是在岛上勾搭上了良家妇女?”

    高诚支支吾吾的,田超却威胁道:“你不说有人会说,一船的人该不会都跟你一样胆肥了吧。”

    “我胆子再肥也没有你都督大人肥。”高诚嘟囔着,却在田超威逼的眼神下屈服了,悻悻的说到。“是又怎么样?”

    “我可记得你在东宁有一房未过门的媳妇的。”田超的话让高诚脸色大变,结果却引来了田超的哈哈大笑。“你小子慌什么,男子汉三妻四妾有什么了不起,现在东宁叫做女少男多很难做到,但若你有本事,风流一把又如何,不过我可告诉你,你不能光顾着自己,西渤泥还是几百个弟兄没有着落呢,你想办法跟张氏说清楚,有女儿的尽管放心来联姻”

215.操切

    何立德在西班牙驻澎湖商馆的欢迎下踏上了东宁的土地,作为在郑氏统治期间进入东宁的第一位外国传教士,他的到来引起法、西两国人士的极大欢迎,当然信奉清教的英国人和信奉路德宗的丹麦对此却是既嗤之以鼻又满心嫉妒的。[www.uu234.com无弹窗小说阅读!]不过何立德却婉拒了西、法两国商馆要求其留在澎湖主持教堂的要求,反而向明郑通商司要求进入台湾本土传教。

    出于某种不能明言的图谋,郑克臧亲自批准了何立德传教的要求,并建议其在屏东或台北传教。经过权衡,何立德选择了移民人数更多的台北县作为自己的教区。

    永历四十一年六月,书面承诺不会违反明郑法律的何立德终于抵达淡水。

    后来何立德在他的《福尔摩沙传教纪略》中写道:“当时的淡水只是一个刚刚建设的小镇,人口大约数千,但全部都是异教徒,在这个主的信仰的沙漠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地政府对我的到来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甚至还以一笔相对较小的金额向我出售了一块面积很大的荒地,等我离开台北时,那块土地上已经耸立起圣母大教堂的基座”

    事实上何立德能在台北很快立足是因为他在医术上的不俗,特别是他能提供治疗疟疾的特效药品金鸡纳霜,正是鉴于他在医术上的造诣,很缺医生、医士的郑明方面才默许了他以开设医科学校的名义招收少年信徒

    不过,在这个时代,泰西的医学还没有完全摆脱基督教的控制,更不要说发展出超过中医的临床医学了,所以对于郑克臧对何立德本人的兴趣远不如对金鸡纳霜的兴趣,更远不如谢思年返航后带来的探险报告。

    扫了扫面前肃立的几人,郑克臧不动声色的问道:“关于参军院提议在虾夷地及北方的苦兀岛(注:库页岛)上驻军、设船场的建议,军务司是持什么意见?”

    “主上,军务司以为不可,理由有四。”林珩淡淡的回答着。“其一,虾夷地和苦兀岛离本藩万里之遥,补给应变皆都极其不便;其二,本藩已经在金兰、超武堡、西归浦设立了都督府,水师已经不堪重负,若是再分兵北上,闽海防务就愈发空虚了;其三,两地皆为苦寒之处,常年有六个月以上冰冻,想我藩上下多是闽浙粤三省人士,又如何能经此风霜,若是强行派兵,病患的损失恐怕也是惊人的;其四,苦兀乃建奴宁古塔副都统治下,虾夷地也为日本弘前藩属地,若是本藩贸然插足,弄巧成拙。”

    林珩说完后退一步,郑克臧眉头微微一皱,随即看向参军院那面:“吴卿,军务司的意思你们也听到了,对此有什么解释吗?”

    “回主上,参军院以为主上既然要联络关外三藩余部,或接应其南返或鼓励其祸乱东北,都需要就近予以支持。”吴淑对军务司的意见一一驳斥着。“所以即便万里之遥,该输运、整补的还是要输运整补,至于水师不堪重负嘛,只要琼州那边的输运结束,鹿港队一定会空闲出来的。”说起来参军院是具体指挥部队的,哪支部队有空,其实最清楚的就是他们,所以军务司的坚持在他们看来是漏洞百出。“军务司所言本藩各部俱是南人,至北地苦寒之处多有不便,这一点臣等并不否认,但是主上一意规复旧河山,难道就因为天寒地冻,南军不耐而中道罢废吗?自是不然,臣以为越是如此,便越要提早适应,苦兀、虾夷地正是最好的砥砺之处。”吴淑上纲上线让林珩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但郑克臧就在边上,他也只好暂时忍下这口气。“至于军务司提出的第四点,臣以为根本不必担心,两处都是大岛,无论建奴还是日本人都未能控制全屿,本藩做得隐秘一些,又有谁会知道,须知道两岛的大木是本藩甚缺的,依此作为龙骨可以节约数十万斤的精铁啊。”

    吴淑说罢,林珩刚刚要出列反驳,就见郑克臧摆摆手,不得已只能恼怒的退了回去,此时郑克臧陷入了思索,好半天后才打破沉寂问到:“虾夷地和苦兀以及关东的大木却是本藩的急需,但本藩的船匠都是无价之宝,一来不能有所损伤,二来落到建奴手中怕是对本藩有着空前的打击,可若要确保这些工匠在极北的安全,少说也要几个哨的兵力,兵从哪来?万里补给几百人的食粮又是何种代价?”

    林珩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喜色,但吴淑却重新进言道:“臣请主上编练右龙骧师以消化琼州新附军,如此八师可以各抽调一哨置于西归浦、窝阔崴和虾夷地,至于苦兀可以设夏季伐木营地,冬季便撤回虾夷地。”

    新建一师然后抽调各师兵力轮戍北地倒是一个不错的建议,但这并不解决水师和补给的问题,于是吴淑再度建言着:“臣请在琼州事了之后移鹿港队置西归浦,就近支援北地。”

    鹿港队北移?郑克臧眉头一凝,要知道他原计划是将鹿港和澎湖两队合编为主力舰队的,参军院也不是不知道,但这个当口吴淑闹这么一出算什么意思。郑克臧犹豫着,转念一想,由于铁料不足,因此澎湖队至今不过才更换了三艘四千料双桅炮船和三艘五千料三桅炮船,至于鹿港队的换装还猴年马月呢,在此情况下将其调往北地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卿的建议有些道理。”郑克臧点点头。“可以考虑将鹿港队北移,但编练右龙骧师一事。”郑克臧的想法有些不一样。“孤以为无论西归浦、窝阔崴和虾夷地都是滨海之地,或可讲海兵团扩编为海兵师。”

    “海兵师?”吴淑一愣。“那陆师轮戍一事又如何解决?”

    “建奴如今势大,一时间尚且难以动摇,因此今后陆师怕是以担负东宁本岛戍卫为主,海兵师才是袭扰的主力。”郑克臧斟酌字句的说着。“当然海兵师可以赐右龙骧师的名号,至于北地轮戍吗?八师之间的武官不是有定期轮职吗?武官可以如此,哨队也可以交换嘛!省得下面说孤处事不公,不把立功授勋的机会给他们。”

    郑克臧的建议匪夷所思,但吴淑还好,具体操办的军务司各人脸上可就精彩了,对此,郑克臧视若不见:“姑且就这么定下来吧,对了,来往澳门的泰西诸夷风传佛郎机人已经重新跟吴兴祚这个汉奸勾搭上了,十月便要出兵琼州,诸卿以为这一仗该如何应对。”

    “如今本藩几已从琼州运来三十万人,”林珩对此早有些担心,见郑克臧如今提起马上接上话。“本藩原有四十万,如今又有三十万,且不说地方上是否承受得住,臣只怕太阿倒持就在眼前了。”郑克臧一愣,但很快明白林珩是在说随郑成功和郑经两代入台的移民的比例已经非常小了,这对明郑保持对东宁的统治极其不利,而与此相同的是,郑军中降军的比例也过高了,所以林珩才会如此忧心忡忡。“所以臣恳请主上,顺势结束琼州战事。”

    对于林珩的担心,郑克臧不置可否,反而向参军院方面求证着:“吴卿,当初琼州战事是卿指挥的,林卿也在琼州待过,你们二人以为若是依托万泉河一线,本藩可否坚持到年底。”

    吴淑和林升对视一眼反问道:“主上预备留下多少兵力。”

    郑克臧想了想。伸手一比:“一个师,最多也就是一个师的兵力,如此就算万泉河一线守不住,撤退起来也较为从容,当不至于有太多的损失。”

    “一个师?”吴淑和林升商议了一会,这才用不肯定的语气回应着。“新任清虏广东陆师提督的郎伊达据说原先是建奴大内一等侍卫,臣等对此人的用兵不甚了了,所以只能给出一个推测的答案。”郑克臧点点头,于是吴淑说到。“若是此人莽撞的话,不顾文昌等地直接由琼州至安定南下,大约十日之内可以抵达万泉河边,再算是驻营、制作进攻器械及几次强攻,那么或许可以在二十天内不让其部南下,接下来说什么这个郎伊达都要派兵迂回了。”吴淑皱着眉头,毕竟对手的性格和用兵路数都是陌生的,却要预估他的行动实在有些赶鸭子上架了。“迂回后如何不知死活继续扣击河南的棱堡话,那还能给本藩多出十日的时间,但也难保对方不放过河南堡寨直扑万州各港。”

    “若是郎伊达用兵谨慎的话,他会先分兵收复文昌、澄迈、临高、儋州等地,这样,在十二月前清虏不会试图叩击万泉河一线。”林升补充着。“但战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今日臣等只能是臆测而已,并不能作为依据的。”

    “这个孤明白的。”郑克臧屈指算了算。“若是坚持一月,那就可以多运万人东来,坚持两月就几近三万人了。”

    郑克臧有些斤斤计较,但就算这样,琼西部分县州中还是有大量的人口来不及迁移。

    “主上,账不能这么算。”林珩有些着急了。“清虏登陆琼州之后必然会有甘心为奴的汉奸出来与本藩做对,”林珩这话当然是美饰过了,事实上是不愿意背井离乡的百姓会闻讯结寨自守对抗郑军。“本藩征集百姓的速度必然受此拖累,恐怕两月是运不回多少人的。”

    “林卿说得有些道理。”郑克臧有些悻悻,但雷州的那一场大火却是他不能一再指望的,于是他命令道。“孤有些操切了”

216.林文澜(下)

    “都快九月了,林大人他们再不回来,这雪可就要落下了。|www.uu234.com超速更新文字章节|”无所事事的待在窝阔崴里,每天除了步行四五里地去砍树,就是建筑木屋、木砦,轮到执勤放哨都是一种放松,也难怪谢思年的手下对这种单调的生活有些厌烦了,连带着对让他陷入这种生活的林文澜等人也有所不满。“一旦大雪封山,他们可就想回来都回不来了。”

    “该不是他们都陷在鞑子手里了吧,”说来这话其实停忌讳的,但约定的八月中旬双方接头的时间早已经过了,由不得部分水手们疑神疑鬼的乱猜。“真要是那样,咱们可就危险了,万一鞑子派来水师堵咱们,这可是一个死地啊。”

    “胡说些什么。”有着从九品敦武校尉头衔的老兵冲着正在唠叨的两人喝骂道。“让咱们大人知道了,少不得罚你清理十次八次的甲板。”

    清理甲板可不是简单的擦一擦抹一抹,根据参照英国海军部分条例制定的明郑水师章程规定,在洗刷船体之外至少还要用细洁的白砂对甲板打磨一项,等所有工作都完成了,船上的执星官还要亲自穿上白袜走上一遍,若是没有污点浮尘才算过关,否则就要重新打扫,是船上最繁琐、最累人、最不被水手们欢迎的船上工作。

    一名哨兵显然是没有被老兵吓住,反而一本正经的说道:“藤头,你吹胡子瞪眼干什么,我又没说错,这鞑子的水师固然不怎么的,可咱们毕竟只有一条船,万一把海口堵上了,咱们可就真成笼子里的鸟了。”

    “鞑子在东北有水师,老子怎么没听说过?”被称为藤头的老兵冷笑着。“我看你不是怕鞑子水师,而是下面憋不住了想找地方泻火,要不要我给你指条明路,看见没,笔直游过去,五天,五天就到日本了,那里的鲸屋里有的是娘们。”

    “藤头,你这不是跟我看玩笑吗?五天,还游过去,那我不成了”

    哨兵打屁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山脊线上人影一晃,几人顿时紧张起来。又过了一会,林子边缘出现了几个蓬头垢面的人物,其中一个身后还好像背了什么。

    见到这些不速之客坚定的向自己的方向行进过来,一名哨兵当即朝天放了一铳:“什么人?再前进一步,别怪咱们手下不留情了。”

    但他的话还没有完,边上的老兵却推了他一把:“快,点燃汛烟,是林大人他们回来了!”

    等闻讯赶来的谢思年从船上换小船划到岸边的时候,林文澜一行已经被护送过来,但还不等谢思年寒暄,就看见在两人抬扶下双目紧逼、脸色惨白、有出气没进气的某人,他不禁惊疑不定的问道:“怎么会搞成了这个样子了?”

    当初分别的时候,林文澜手下可是有十六个人的,可是如今谢思年放眼望去,即便算上半死不活的林文澜本人,出现在他眼前的郑军探哨满打满算也只有六个人,显然其他人都折损在了这短短的几个月内,这么高的折损率就不能不让谢思年吃惊非小。

    不过吃惊已经不能挽回逝者的生命了,但林文澜还有呼吸,所以当前最重要的是保住他的性命,于是谢思年当即向手下命令道:“送林大人上船,再告诉船上,让医士准备救治。”

    通过旗号,林文澜被吊上船的时候,随船的医士已经在甲板上等候了,所以甫见林文澜的身影,他立刻动手,首先撕开了还渗着血水的衣物。但不看不吓人,一看,所有人都惊呼起来,一道长长的刀口从锁骨下一直延伸到腰间,整个是一个大开膛。胡乱包扎的伤口此时已经化脓,阵阵恶臭以及褪不去的高热说明林文澜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

    医士忙用剪刀剪开已经跟伤口凝结在一块的衣服,同时撬开林文澜的齿关往口内灌着醋煎过的去皮柳树汁,此时林文澜已经不会主动吞咽了,倒入的药水顺着嘴边往外流着。见到这种情况,医士便自己喝一口然后渡过去,如此才让林文澜好不容易喝下几口。

    做完这一步,医士用盐水在林文澜的身上刷了一遍,似乎牵动了伤口,已经完全昏迷的林文澜眯着眼睛依旧凝起了眉头,但医士却没有罢手的意思。只见他用火烛灼烧了身上的解手刀,随即在林文澜的胸前切割起来。

    “住手!”护送林文澜回来的几名郑军探哨肝胆欲裂,顿时大吼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看着握紧拳头的探哨准备冲上去干扰医士的救护,谢思年当即命令道:“拦住他们!”

    处在上甲板的几名水手当即一把抱住前冲的探哨们,同时口中不断的劝说着:“兄弟们,千万别误会了,马医士这是在救林大人,你们都冷静一点,如今可是在这家人的地面上,没有人会看着林大人去死的……”

    几名郑军探哨一开始还挣扎了几下,听到后来才醒悟过来,的确没有会害了林文澜,于是各个双足瘫软的跌坐在甲板上,双手捂着脸、双肩颤抖,听着声响就知道他们是在抽泣。

    “男儿有泪不轻弹,林大人还有死,你们哭个什么。”谢思年踱过来冲着几人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说来也奇怪了,他这么一骂,几个人的动静还真的小了下来,于是谢思年趁机探问道。“这几个月出了你们受苦,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到达阿克敦前已经在长白山里丢了六个兄弟,”几名郑军胡乱的抹了抹泪流满脸的脸,抬头回应着长官的问话。“在吉林各地探路的时候倒没有什么损伤,平平安安的在约定的时候回到了阿克敦,大家伙还很高兴以为这就完成军令了。可没曾想,回程经过南岗的时候跟一队出来猎兽的鞑子马甲给撞上了。”

    通过这几名郑军断断续续的讲述,谢思年这才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无非是清军借口形迹诡秘来勒索林文澜等人,林文澜等本来心里有鬼,再加上手中也没有内务府和奉天将军衙门发的出柳条边的执照,于是只有打了。

    “结果当场死了二个弟兄。”清军虽然想寻衅勒索,但事实上并未做打斗的准备,这就让哨探们有机会聚歼了这伙敌人,但杀敌三千自损八百,探哨们自身有了伤亡不说,但更关键的是,巡猎马甲的失踪引来了后续清军的追捕。“鞑子紧咬着咱们不放,好不容易过图们江的时候甩了他们,但又有两个弟兄倒在了路上,林大人也这时吃了一刀。”

    “受伤后林大人曾经醒过来过几次,说是让咱们丢下他不要管了。”另一名郑军探哨补充着。“但咱们几个琢磨着都快已经到地方了,再丢下大人有些说不过去,所以这才轮流背着走了回来。可人虽然带上了,但鞑子追了一路,咱们连武器和吃食都丢了,更不要说药品了,若是还在路上采了点止血药草,否则林大人都撑不到现在”

    说话间,医士已经割开了林文澜身上原有的刀口,伸手检查了一下内脏的位置,随即用鱼肠线重新缝了起来,然后大块剔除已经坏死的肌肉,并在新造成的伤口处压上剥开的柿饼帮助止血。等血止住了,医士又命人寻来鸟蛋打碎了剥下内壳的那层薄膜,然后一一贴在创面上,据说这样能防止化脓。等薄膜贴好了,手术的过程总算是完成了,此时就连医士自己也已经大汗淋漓,仿佛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

    医士用盐水洗了洗手,随后在浸有干梅子的水盆里捞出干净的麻布来替林文澜重新裹上:“我只能算是尽人事了,拖得太久,能不能撑下来还要看他自己,若是烧能退了,那就是还有希望,若是烧不退”

    马医士欲言又止,但谢思年却能明白听了其中的潜台词,但对方却是已经尽全力了,不好苛责的他也只能拱手代自己这位昏迷不醒的同僚道谢着:“多谢马医士援手。”

    “若是烧退了,再给他煎几片人参做汤剂吊一吊,或许能缓过来。”马医士摇了摇头并不接受谢思年的感激,只是以医者的心肠告诫着。“不过,就是这样,到了济州还是要让他下船静养,否则就算好了,也要落下病根子”

    看着林文澜被人小心翼翼的抬进内舱,谢思年命令道:“发信号,咱们回去!”

    船慢慢的驶离了海湾,看着远去的陆地,谢思年向几名探哨问到:“东西呢?”

    几名探哨对视一眼,纷纷解开自己的衣服,分别从怀里掏出一张或是几张明显被裁剪开的皮毛:“地图是在阿克敦的时候就被分割开的,上面都按司里的密记录着探到的情报,不过谢大人,现在交给大人您可有些不符合规矩。”

    “那你们几个就先收着吧。”既然探哨们提出质疑,谢思年干脆不接过这些沾着血的毛皮。“不过,本官提醒你们最好多备一份,万一?”水手是忌讳说遇到海难的,因此谢思年只是点了点。“或许可以多一份保障”

217.琼州大捷

    永历四十一年六月之后,琼海上的空气便逐渐紧张起来,清军在高雷廉等地的驻军一日复一日的增多,各种船只也趁着夜色由珠江口、碣石湾、南澳岛次第开向博贺港、雷州湾。到了九月上旬,清军在雷琼海峡北侧的驻军已经达到五万,水师船只也超过一百五十余条,可以说进攻的准备已经接近完成。

    不过鉴于约定实施护航任务的葡萄牙船尚未到来,自诩无力跟郑军在海上硬拼的傅魁采取龟缩战术,将广东水师所有船只悉数安顿在以南三岛、东山岛为遮蔽的通明海沿岸,以期籍此躲避郑军可能对其实施的毁灭性打击。

    清军退入内海浅滩固然使得郑军主力夹板炮船无法对其进行打击,但清军拱手让出制海权的作法也使得郑军可以轻易的掌握其动向。郑军快速舰队琼州分舰队的通报船甚至一度深入雷州湾对清军沿海各砦抵近侦查,使得清军上下士气沮丧。

    好在这种忍气吞声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九月二十一日,三大一小四条葡萄牙武装商船驶入硇洲水道,停泊在东山岛以南海面。得到强助的清军立刻驱使葡萄牙人封闭雷州湾、驱离郑军侦查船。葡萄牙人便出动两艘大船在海口内巡航,其数目重多的炮口的确遏止了郑军通报船的行动,不过葡萄牙人并非一心一意配合清军的行动,因此对于傅魁下达的攻击指令虚以应付,只是将郑军通报船赶出海口了事。郑军虽然不能像之前一样轻易驶入雷州湾,但依旧能在海湾之外游弋,并不妨碍对清军动向的侦查。

    对于葡萄牙人的阳奉阴违,傅魁和郎伊达无可奈何,只好派人跟葡萄牙人协商提前进攻。前来雷州湾协助清军登陆的四艘葡萄牙船中除了一艘小型军用盖伦外其余三艘大型克拉克船其实分属于各家船主及商馆所有,其之所以搁置了正常的商业活来到雷州湾正是因为粤省的最后通牒,如今听闻清军有意提前军事行动自然满心欢喜,于是双方约定于九月二十四日清早即实施南下登陆的行动。

    九月二十四日,清军在天不亮的时候就登船出海,但是二万余人的登陆船团还是花了近二个时辰才整理好队形,慢慢驶出雷州湾。由于葡萄牙船已经提前封锁了海口,郑军的通报船并不能了解清军的真实动向,但随着大队船只的驶出,一切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清军一路南下,刚刚驶过外罗水道进入琼海之时,郑军快速舰队琼州分舰队所属盐水溪、大排港、竹筏港等三艘三千料双桅炮船已经在新任统领颜道及的率领下杀将过来。见到郑军来势汹汹,四艘葡萄牙船摆脱缓慢的清军船团迎击了过去,尽管只有一艘是军用盖伦,但大型克拉克船高达千吨的载荷和船上单舷近三十门的火数量远高出郑军双桅炮船甚多,因此一顿示威大于实效的炮击之后,郑军被迫调头而去。

    示威成功的葡萄牙人忽然记起了玫瑰夫人号的遭遇,于是得势不饶人的猛追了下去,就这样他们便与清军船团之间产生了脱节。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再在外围寻找机会的飞犀、飞熊、飞星三船在谭安分统的率领下自海安湾的方向杀出,直薄清军大队。清军只看见郑军水师在葡萄牙人近乎表演的攻击下狼狈而逃,便以为郑军不过尔尔,十几条战船遂脱离阵位冲了出来,却被郑军用侧舷炮火好好的修理了一番。

    正当突前的六条清军战船冒着浓浓的黑烟沉入大海之际,正当郑军炮船甩开其余几条笨拙的清军战船进一步逼近清军主力船团之时,听到后方传来炮声的葡萄牙人在自觉无法追上灵巧的颜道及一行后折返了回来,将将从毁灭的边缘救下了傅魁一行,饶是这样,清军还是又付出了四条运输船中弹起火和一身冷汗的代价。

    见到清军的损失,明白自己中了声东击西知己的葡萄牙人接下来也学乖了,此后无论郑军如何引诱也不再脱离船团过远。由于琼海之间的距离实在过短,因此两次游击不成之后,郑军水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清军靠上了琼州。

    自付死里逃生的清军一窝蜂的靠上琼州海岸,混乱的情况让郎伊达花了足足半天的功夫整队,期间郎伊达还甚为担心郑军会趁机攻击,然而郑军的主力已经悉数南撤回了万州一线,因此郎伊达才得以侥幸重整起部队。

    且不说何傅回程的途中还将遭到郑军水师的袭扰,就说郎伊达纠集着一万九千余人分路而进,一边派人收复了已经拆成废墟的白沙水寨,一边缓步靠近琼州府城。然而大队才行进了十里,前方的探马就来报告,已经收复了琼州府城。

    闻讯又惊又喜的郎伊达一面派人向尚未返航的傅魁送去报捷文书,一面派出更多的探马四下打探。许是从郑军撤军中品咂到什么,各地县城中未被郑军遣走的士绅箪食浆壶迎接所谓的王师,而个别被明郑委任的地方知县及守备也纷纷宣布反正,就这样,到了十月初三,已经有琼州(附郭的琼山)及文昌、安定、澄迈、临高诸县回到了清廷的统治之下。

    鉴于逐日登陆的清军已经高达四万之多,郑军水师于十月初五正式决定终止在琼海上的封锁任务。十月初九,已经多日没有遇到郑军袭扰的葡萄牙人出于早日恢复正常贸易早日赚取应得的金钱的目的向清军方面提出了终止护航的请求。

    郎伊达和傅魁自然不愿意葡萄牙人此时便撒手撤出可,于是断然否定了葡萄牙人的请求。又过了三天,忍无可忍的葡萄牙人选择了不告而别,为此双方打起来官司,顺水推舟的吴兴祚据此还撕毁了之前跟葡萄牙人达成的惠利协议,让敢怒不敢言的澳门葡萄牙方面对清廷的蛮横产生了极大的愤怒。

    但葡萄牙人的事情到此还不算完。琼海事了后,四艘葡萄牙武装商船中的两艘克拉克船和一艘盖伦船返回了澳门,另一艘克拉克船却仅直去了广南的会安,结果正好被撤往金兰的郑军快速舰队所撞见,双方在会同外海一阵乱战,郑军以一艘沉没、两艘起火、七十七名官兵伤亡的代价当着广南人的面夺取了这艘克拉克船,消息传到澳门,澳门评议会如丧考毗,部分商人开始通过英国人向明郑方面提出了和解的请求。

    按下离心离德的葡萄牙人不说,清军于十月初八接收了儋州,但郎伊达的脚步却就此停了下来,一方面郑军大肆掠夺人口造成琼州田园荒芜,清军粮秣必须指望粤省转运,另一方面齐聚琼州府城的剩余乡绅也是郎伊达急于解决的对象。

    十月十三日,郎伊达以资寇、通逆的名义抓捕琼山、临高、澄迈、文昌、安定等地琼北士绅一千一百户并五千六百余口。还搞不清清军目的的士绅们纷纷提出以家财劳军的方式偿赎“己罪”,但郎伊达却六亲不认,一场来自“圣君明主”这边的屠杀便就此落到了某些甘心“贝勒爷”奴婢的汉奸头上。

    十月十四日,得到补给并完成琼北“清剿”后的清军再度南进,于东线先后夺回了会同、乐会两县,重新逼近郑军在万泉河一线的防线。

    此时琼北“清剿”的真实消息还没有传到琼西、琼南,因此昌化、感恩两县也先后叛离明郑的控制区,到了十月十七日,郑军已经只保有万泉河至宁远河之间的沿海地区。

    十月二十日,清军四万屯兵万泉河北,但是郎伊达多了一个心眼并没有直接寇关,反而借着自己兵多,兵分两路,自万泉河上游迂回,直逼万州而去,至于郑军关于战争的设想全数落空,不得不提前撤出万州、陵水、崖州一线人员。

    十月三十日,清军进入万州州城,同日,郑军在万泉河沿线所部开始撤退。

    郑军的撤退自然惊动了清军,郎伊达也想要实打实的军功,所以当即驱使所部对沿线各处堡砦实施总攻,但清军的攻击却遭到了当初何傅所部一样的遭遇,各处堡砦下积尸如山,郎伊达被迫终止了以头撞墙的愚行。

    由此,趁着夜色,郑军陆续撤出各砦堡的守军,十一月初一,清军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被惊醒,此时才发觉,郑军已经自行摧毁了各处堡砦,登船离开琼州,径直返回了东宁。捡了大便宜的郎伊达不得不以若干郑军来不及撤出的旗帜作为冒领军功的凭证向广东报捷,至此,郑军在琼州哨以上建制的抵抗已经不复存在了。

    尽管郑军的主力已经悉数撤走,但利用琼州漫长的海岸线,郑军还以小股部队活跃在清军粮道之上,迫使清军不断加强对后方运输的护卫。当然,这一切都是回光返照了,十一月初八,清军进入陵水,十一月十四日,清军进入崖州,至此整个琼州已经落到了清军的手中,无以腾挪的郑军小部被迫撤出,这就是康熙二十六年的“琼州大捷”。

218.三省攻台(1)

    万州黄氏的大堂厅上,一众持枪挎刀的清军面目冷峻的看着跪满一地的黄府众人,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六品武官用广东白话一字一顿的宣读着手中的纸卷:“查万州黄氏阴通海逆,多有馈赠粮秣、钱财及人口之事,实属叛逆,着有司抓拿,提督广东陆师军务总兵官郎伊达,大清康熙二十六年十一月辛巳。”

    “私通海逆,这何从说起啊。”相比听到这里已经瘫软在地的黄宝,老黄奕却猛然抬头看向武官。“大人,官军进城时,黄家可是奉上五百两劳军犒赏了,大人高抬贵手啊,黄家,黄家愿再多出银两”

    “说实在的,黄管家却是个伶俐人,”武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可惜啊,等会抄家了,银子和地不就都是官中的了嘛,何必再过一道手,让上官心生亏欠呢?”

    黄奕瞠目结舌的看着武官,好半天才喃喃道:“人算不如天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听着他的话,边上已经有几个月身子的黄大小姐忽然狂笑起来:“老天有眼,恶有恶报!”

    “哎呦,还真有冤情。”听着黄奕和黄大小姐的对话,武官轻笑起来。“可惜啊,咱们只管遵奉军令,不过申雪沉冤,来人呢,将黄氏男丁尽数押往城门口斩首示众,一众女眷没为官婢。”说道,武官yinhui的看了黄大小姐一眼。“不过先等本官尝尝大肚婆的滋味再说。”

    “我不是黄家主人,我也不做黄家主人了。”听到要被杀头,瘫坐在地上的黄宝突然跳起来大声嘶喊着,同时转身想逃,然而他才跑了两步两根红缨枪就一上一下的扎了过来,扑哧两声,黄宝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看着流血的一幕,武官不悦的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好像是责怪士兵出手太快污了地砖不好清洗之类的,此时就见小脚的黄大小姐也一跃从地上跳了起来,在武官错愕的目光中一头撞向了廊柱的花篮型石底座。

    “真是中邪了,刚刚还骂骂咧咧的,现在居然殉死,真是活见鬼了。”武官见到手的美*肉飞了,顿时有些恼怒,但他的淫xie的目光随即落在了抱着小女儿的三姨太的身上。“死了小的,老的就留下吧。”说罢,他夹手夺过三姨太手中的女娃子,还没丢到一边,小女孩就凑上去狠狠咬了他一口。“该死!”暴跳如雷的武官丢开小女孩随即抽刀一劈,才五岁的小姑娘便横死在自己母亲的面前,三姨太肝胆俱裂,扑上来要跟武官拼命,这个时候武官也顾不得精*虫上脑了,挺刀一捅,又是一条人命就此凋谢。“这地方邪性的很。”武官吵吵着收刀入鞘,同时冲着一脸死灰的黄奕啐了口唾沫,吩咐道。“还等什么,把他拖出去斩了”

    十一月十八日,清军在会同、乐会、万州、陵水、崖州同时举起屠刀,大肆杀戮所谓“附逆”的琼州地主阶层,随即这股杀戮之风向乡村蔓延,不少在明郑控制时期逃入山区的普通百姓也在返回家园后被清军屠戮殆尽。

    十一月二十二日,这股杀戮之风传到户籍保存相对完整的感恩、昌化、儋州,数万百姓丧命在他们想象中的“解放者”手中。等到吴兴祚要亲自渡海巡察的风声传到琼州,郎伊达这才命令收手,然而等到他的命令送到三地,原本殷实的各州县已经十室九空了

    清军在琼州屠岛的消息传到广州,避居广州的琼州士绅大哗,联名向督抚及将军衙门控告郎伊达,随即这个消息通过一部分较为正直的清廷官员捅到了北京。康熙闻讯大怒,立刻派出钦差抓拿郎伊达等人入京。

    但是清廷三易钦差,前后查了一年半,不但发现了广东全省官员大多有涉,而且发现了在北京的明珠和索额图等康熙亲信近臣也收到了大批田土的寄进,更查出内务府在琼州屠杀后也从中分得了十五万亩的皇庄,于是这件事最终雷声大雨点小的不了了之。

    郎伊达虽然被撸夺了广东陆师提督的职务贬为庶民,但随即在康熙二十八年便复起出任护军营统领,而有分参与此事的傅魁等人则因收复琼州、功绩卓著而分别得到褒赏和擢升,至于一众闹事的琼州士绅则在确保其名下田土或以攻讦大臣处流放宁古塔的二选一中选择了偃旗息鼓,至此“琼事乃安”。

    “傅大人,此番琼州事定,水师之功不小。”琼州既然收复,福州方面便有些蠢蠢欲动,于是杰书下令傅魁亲自至福州介绍经验,其中必不可少的问道了对郑军水师的观感。“只是不知海逆的水师到底还有几分实力。”

    傅魁有些犹豫,毕竟他牛皮是吹出去了,如今实话实说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吗?

    仿佛看出了傅魁的犹豫,杰书含笑摆了摆手:“傅大人不必担心,赏赐自有朝廷恩典,本王不会越俎代庖的,本王所要知晓的只是海逆的真正实力,不瞒傅大人呢,十数万大军横亘东南,这每一日花的钱可如流水一样,若不早一日底定东宁,让海逆继续为患下去,本朝迟早要重蹈前明覆辙啊。”

    杰书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傅魁自然不能不有所表示:“王爷,其实下官仅仅奉上微薄之力,不足当王爷如此夸赞的,至于王爷所问,下官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过场面话之后,傅魁接着介绍道:“据下官探知,海逆有千料以上大福船逾百五十条,其中只有十一之数是战船,其余多为货船、商船,为此海逆大造夹板大船希图以炮多对船多,挡我水师大军于海上。不过海逆所持大夹板船与佛郎机人的海船相比不值一提,船小炮少,需五六条方能应对一条。”

    傅魁说得口沫四飞,但边上的老上司万正色却冷冷的发问道:“傅军门,但不知道以本朝的战船与海逆夹板船交战,当几条对付其一条啊。”

    “回万军门的话,下官以为,或许十余条方能应对其一条。”傅魁说罢就看见万正色嘲讽的眼神,有所不满的他当即话锋一转。“但海逆器小,耗尽国力,本官也只看到有六条夹板船,相信福建水师用数量也能压倒海逆。”

    杰书并没有在意万正色和傅魁之间的眼神交流,他屈指算着:“海逆有大船一百五十条,即便不能尽数改为兵船,少说战时也能出动近七八十条,再算得宽裕一点,一百条好了,官军要想彻底胜利就必须三倍于敌。”

    近两年来,福建拼命的造船,三百条战船的数目虽然一时还不足,但相差也是极其有限的,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边上的新任福建总督王骘建议道:“王爷,恐怕还需要从广东和浙江水师抽调舰船、兵力。”

    杰书看上去有些犹豫:“琼州新定,长江口外又有海贼为患,调用两省水师?”

    王骘捻了捻胡子劝谏道:“王爷,攻打东宁彻底铲除海逆乃是当前最重大的事情,可谓天下瞩目,要想毕其功于一役,当以牛刀杀鸡为上,至于浙江的海贼不过是藓芥之患,琼州既定也不需要水师大队,自当全数用来东征一役。”

    “王大人,”万正色眼眉一挑。“海战并非船多便可胜的,再说了,如此多的船如何集结,如何调度。”万正色扫了扫只会纸上谈兵的某人。“下官以为对方海逆,福建水师足矣。”

    王骘却以为万正色想独占功劳,颇有些不悦的教训道:“万大人,话说得虽然轻巧,但万一不胜,可不是单单折损了大人的威名,更不是朝廷花银子重建就能了事的,须知道一旦兵祸连绵,动摇的可是国本。”

    杰书的目光看向傅魁这个刚刚取得琼海之战胜利的将军:“傅大人的意思以为呢?”

    傅魁其实并不愿意将广东水师的指挥权拱手交出,因此他只是提了一个问题:“刚刚万军门所言船多之后指挥不便,下官深以为然,且不知三省水师汇合之后,由谁来调度?”

    杰书眯起眼来,说起来由他亲自指挥是最没有问题的,可关键是这可是海战呢,让他这个一上船就晕船的宗室亲王出海那不是跟要他命差不多了。但若不是他出面指挥,那三个提督之间还真不好平衡。当然他也可以只抽调人船,不抽调将领,可若是他真这么做了,平白丢了军功的那几位会怎么想呢?

    杰书不说话,王骘自然也明白了问题的所在,可是话头是他挑起来,此刻他也不好收回,所以他建议道:“兹事体大,还是请求圣裁吧。”

    矛盾上交的确是个办法,于是杰书当即决定道:“本王即可上奏朝廷。”

    说到这,杰书看了看傅魁:“不管有谁出掌东征大军,广东水师即日便需调往南澳和铜山。”

    “下官理当遵命。”傅魁朗声应道,同时建议着。“下官还以为或可请佛郎机人助战海逆夹板船”

219.噶尔丹来了

    清初,刚刚攫取了整个中原繁华地区的建州政权心满意足之下暂时对漠北的喀尔喀蒙古诸部及远在新疆等地的卫拉特蒙古并无领土的**,只是在漠南蒙古苏尼特部叛清投靠喀尔喀的车臣汗后才有豫亲王多铎出面征讨。正是经过这一次征讨,清廷以“九白之贡(注:八匹白马和一头白骆驼)”的方式获得了获得了喀尔喀名义上的宗主权,并据此得到了仲裁喀尔喀蒙古与卫拉特蒙古矛盾的权利。

    1653年,卫拉特绰罗斯部洪台吉(注:台吉是蒙古首领的尊号之一)巴图尔去世,继之的僧格又在康熙九年(1670年)为同父异母的兄弟所暗杀,巴图尔的遗孀立刻派人前往拉萨,安排巴图尔的幼子噶尔丹归来继位。

    时年26岁的噶尔丹应母亲的请求向第五世达*赖喇嘛罗桑嘉措和西藏第巴(注:执政官)桑结嘉措辞行,得到了两人的许可,达*赖喇嘛还亲自授予他“丹津博硕克图”的头衔,籍此噶尔丹回到家乡后立刻继位为洪台吉。

    噶尔丹继位之后不断要求卫拉特蒙古的其余各部族归顺自己,并先后接纳了杜尔伯特部的阿勒达尔台吉、和硕特部的丹津洪台吉、土尔扈特部的衮布台吉等人,引起来其他卫拉特部族的不满。卫拉特蒙古盟主鄂齐尔图车臣汗根据《喀尔喀-卫拉特法典》率部讨伐噶尔丹,但却被噶尔丹击败,至此噶尔丹控制了卫拉特蒙古全境,并取消台吉、济农(副王)、克什(太师)等旧有头衔确立“宰桑”制度。

    该制度规定汗国最高权力属于汗廷,可汗身边设立宰桑数名,帮助处理日常事务,凡大事均要禀明大汗。汗庭自上而下设立兀鲁斯、鄂托克、爱马克、四十户、二十户等单位,分别由诺颜、洪台吉、宰桑、爱马克之长、德木其、舒楞额、主管人等大小官员管理,百姓诉讼由扎尔固沁负责,重大案件则由汗国大扎尔固沁裁断。就这样噶尔丹将全部权力控制在自己手中,从而完成了从部落联盟到国家政权的过渡。康熙十七年,五世达*赖喇嘛向噶尔丹赠送了“博硕克图汗”的称号,一个新的准格尔帝国便由此诞生了。”

    准格尔帝国肇建之后,噶尔丹继续向外扩张,当年冬天便攻打了青海。青海的和硕特部听到准格尔来攻,退入甘肃,由此惊动了清廷。甘肃守军横戈待枕,由于新生的准噶尔帝国羽翼未丰,噶尔丹明智的避免与清廷正面冲突,在出兵后半个月内便班师返回伊犁。

    此后,噶尔丹在康熙十八年攻占了察合台汗后裔统治的哈密和吐鲁番,又在康熙二十年攻占卫兀尔人控制的南疆,康熙二十二年又北上攻占了了安集延,康熙二十三年又征服了浩罕、那木干、玛尔噶朗、塔什干,再过一年又攻占了布哈拉、撒马尔罕,其帝国边境一直扩展到了里海西岸的广大地区。

    噶尔丹在向西发展的同时并没有忘记当年避战的耻辱,时时刻刻关注着东方的局势。此时新任札萨克图汗成衮与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发生冲突,因为清廷和达*赖方面的调解都宣告无效,不得不与准格尔帝国结盟。

    为了不让喀尔喀蒙古分裂,不让准格尔人从喀尔喀蒙古的分裂中获得好处,康熙除了向喀尔喀蒙古各札萨克(注:蒙语执政官,清代每旗设一人,位在汗、亲王、郡王、贝勒、贝子之下,可通称为王爷)派出使臣外,还邀请五世达*赖派出使者参与调解喀尔喀蒙古内乱。但清廷所不知道的是,早在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二月二十五日,五世达*赖就在拉萨布达拉宫突然去世,但第巴桑结嘉措决定密不发丧,对外宣布达*赖喇嘛长期入定,除第巴之外不见其他任何人,但对外的信件、公告和文件依旧以达*赖的名字签署。

    康熙二十六年十一月,“达*赖喇嘛”的使者出席了在外蒙三音诺颜部的库伦伯勒齐尔举行的会盟,参加这次会盟的有除土谢图汗以外的喀尔喀蒙古的全部七个札萨克王公以及各部的台吉、活佛和清廷理藩院的使臣。

    库伦伯勒齐尔会盟非但没有成功,反而发生了一件礼仪上的大事:由于清廷理藩院尚书阿尔尼为了抬高身为土谢图汗之弟的哲布尊丹巴活佛的地位,让他与达*赖的使者额尔德尼达*赖西勒图活佛并坐一席。

    这个失礼的举措立刻成为了噶尔丹最好的即可,他不但致信责问清廷,同时又致信谴责哲布尊丹巴,随后又与札萨克图汗再次发誓结盟。做好了这些准备,噶尔丹又将主力部队从阿尔泰山南麓移动到毗邻喀尔喀蒙古的科布多地方,同时又向喀尔喀蒙古左翼各部派出了一千多名喇嘛,以“佛事活动”的名义收集情报,一场漠北大战即将拉开了序幕。

    “察珲多尔济真是个浑球。”南书房里康熙当着宠臣明珠的面咒骂着土谢图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干掉了衮布也就是算了,还居然去联络噶尔丹的幼弟多尔济扎布,这不是往火上浇油吗?噶尔丹正愁找不到借口呢,这家伙倒好,生生送上一个。”

    由于索额图已经去了尼布楚跟俄罗斯人商定东北边疆线,因此明珠此刻已经真正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然而这位熙朝第一宠臣却不敢直视这位圣君的失态,只是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官靴的举动做着隐晦的劝诫。

    康熙当然是个聪明绝顶的皇帝,见到明珠的样子就知道自己露底了,好在他此刻已经把该发泄的发泄了,所以便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然后才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探问着明珠:“卿家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如今康亲王正准备在东南用兵,国中之用浩大,朝廷并无余力干涉漠北战事,不如先劝察珲多尔济退兵以缓和噶尔丹的怒气。”明珠这才抬头回应道。“臣以为等消灭了海逆,再回过头来教训噶尔丹不迟。”

    “蒙古向来前明大患,本朝要是收结了漠南蒙古以后才得以顺利入主中原。”面对旗下奴才的明珠,康熙的话说得很直接,丝毫没有为祖宗隐讳的意思。“万一坐视准格尔坐大,焉不知其会成为朕的林丹汗。”

    林丹汗是忽必烈系黄金家族的最后一任蒙古大汉,曾经在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两代跟清廷的前身后金政权做对,其子察哈尔亲王阿布奈的两个儿子布尔尼和罗布藏更是在三藩之乱时在察哈尔举旗反清,亏得有老将图海在,否则清廷就完了,以这个禁忌的名字做比喻,可见康熙对噶尔丹的深切忌惮。

    “臣以为噶尔丹不如林丹汗。”明珠开解着。“林丹汗虽然狂傲无能,但毕竟是蒙古共主,四下部族甘愿供奉遂能使其屡败屡战。”明珠顿了顿。“噶尔丹虽能征惯战风头一时无两,然四下鲸吞,蒙古各部忌惮的大有人在,若我大清起兵讨伐,即便无人景从,可蒙古各部也绝无投靠噶尔丹的。臣以为,执此一项,我大清便稳操胜券。”

    “这话有些道理,但草原上向来以强者为尊。”康熙点头对明珠的说法表示认同,但认同归认同,语气上有些犹豫。“若是任由准格尔击败土谢图汗的话,万一”

    明珠会意的提议着:“臣以为,是不是可以请达*赖喇嘛约束噶尔丹的行动。”

    “善。”康熙同意了,但他并不知道正是“达*赖”方面的挑唆才使这场大战愈演愈烈!

    看到康熙作出了决定,明珠小心翼翼的探问道:“皇上,那东南主帅的人选?”

    “万正色又想撂挑子,这个混账东西。”再次提到东南。康熙的脸色充满了愤怒。“他以为朕离了张屠户便只能吃带毛猪了吗?”

    “皇上,万正色是国朝屈指可数的水师名将,上次他不看好施琅,果然应证了”

    明珠的话还没有说完,康熙暴怒的一掌拍到御案上:“不要跟朕再提施琅。”

    明珠一激灵,当即不言语了,就见康熙眯着眼珠想了想:“万正色觉得人船多了不好分功,这样吧,着傅魁率部自南澳和铜山进击澎湖,让万正色率部从金厦出击,至于浙江方面,可从海坛出兵,各路水师齐头并进,孤且看海逆如何抵挡。”

    明珠眼珠一转立刻拍案叫绝起来:“皇上的主意好,如此一来,各军分功变成了各军抢功,由不得一干臣工不刻心尽力。”

    “毕竟都是汉人,比不得国族忠心的,也只好依次激励了。”康熙淡淡的说着。“朕还要加一把火,传朕的意思,告诉他们,这一次若是能底定东宁,功绩最著者朕不吝公爵之赏。”

    原来指望施琅平定台湾时指了一个侯爵的赏赐,如今赏格开到了公爵,想来必定会让万正色等人双眼猩红的,对此,明珠简单的回应道:“喳!奴才这就去办”

220.广南来犯

    北京的圣旨送到福州,康亲王杰书立刻急招浙江水师提督梁鼐前来议事,由于三路进击的大前提已经不可更改,因此三省水师提督只能就何时用兵进行了讨论。期间万正色和梁鼐力主利用北风,而身处最南线的傅魁则主张利用南风,不过傅魁势单力薄,最终三省议定于康熙二十七年十月齐攻东宁。

    福州军事会议之后,清军开始了大规模的调动,十余万粤浙清军分水陆两路入闽,一时间战事近在咫尺的言论甚嚣尘上,其不加掩饰也无法掩饰的行动很快就传到了东宁。

    “快速舰队已经全部换装完毕,目前共有二十四艘三千料的快帆炮船,八艘小型通报船;主力舰队目前也拥有四千料(240吨)铁骨炮船四艘、五千料(300吨)铁骨炮船三艘、六千料(360吨)及七千料(420吨)铁骨战船各一艘,小型通报船四艘;”林升如数家珍的报告着。“此外预计在今年六月前主力舰队还将新增八千料(480)铁骨战船一艘,东宁各家船场还可以为主力舰队再提供三千料快帆炮船九艘、千料级通报船三艘,对了,主力舰队还有一艘修补后的八千料红夷战船。”

    “也就是说除开通报船,本藩两大舰队拢总共有四十三艘各级别的夹板炮船,其中还有十艘以上的新船战力尚存疑问。”郑克臧目视着林升以降的水师众人。“以此弱兵应对清虏三省水师,诸卿尔等可有信心一胜?”

    “臣等有信心。”林升还没有回话,麻英、巩天以下两大水师的年轻武官们却有志一声的俯首回应着。“臣等定不负主上所托将来犯之敌聚歼于闽海之上。”

    郑克臧不为所动的追问道:“有信心是好事,但有具体的章法吗?”

    “臣以为清军分三路进击,其号令必然不一,进军速度也必然有快有慢,本藩大可利用软帆夹板船的速度予以逐一迎击。”麻英朗声回应着,随着主力舰队的成军,他交卸了刚刚担任不久的快速舰队提督一职重新掌握了郑军最强的水上力量。“清虏战船虽然设有船首炮,但其战法老旧依然以跳帮为主,所载火炮却是止用作打散敌军队形,威力根本不能与本藩战船侧舷火炮相提并论,本藩以快船制慢船,以炮多胜炮少,其每击必胜。”

    “若言浙省水师与闽粤水师之间相隔数百里水程或有脱节可先后击之,孤倒是认可,然铜山与南澳之敌毗邻,双方同时出击,未必会有差池。”郑克臧依旧挑刺着。“指望两省清军互不援助,岂是兵家论胜的道理。”

    “主上,参军院已经考虑过两省清军或相互增援或靡集成团的可能。”林升抓住机会开口道。“但只要舰队不予清军跳帮的机会,此战的胜利必然属于本藩所有。”

    “孤认可快速舰队所谓的群狼战法,但万一在南线耽搁时间过长,浙省水师直趋东宁怎么办?”郑克臧其实对海战的结果早就胸有成竹,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把郑军水师真实实力过早暴露的原因,为的就是一击必杀,但是康熙为了解决部属争端的分兵之计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甚至由此暴露出郑军水师兵力不足的根本问题。“卿等有什么法子解决吗?”

    “参军院拟了两策。”林升报告道。“其一是暂缓鹿港队移镇。”鹿港队的一半原本是计划北上西归浦的,但现在生死攸关了,西归浦都督府以及虾夷地都督府的建设只能暂且搁置一下。“其二,臣等予以到六月时本藩两舰队的通报船将有十五艘之多,监控铜山、南澳等地毋须如此数目,可抽调出九至十艘对其实施迟滞。”

    郑克臧眯起了眼睛,好半天后却话锋一转:“六月前新增十艘炮船,其战力如何保证?”

    “根据主上宁可人等船炮,不可船炮等人的旨意,臣等早就对快速、主力两舰队官兵实施轮训,各部官兵无论有无分配船只都已熟练操船施炮之技法,故此只要拿新船后熟悉十几日便可以迎战与海上。”

    听了巩天的话,郑克臧点点头:“甚好,不过还需加紧战前最后时日予以操训、合练才好战时不甚慌乱,尔等且不闻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道理。”

    一众臣子纷纷点头,此时郑克臧又追问道:“琼海一战清虏引入佛郎机人的大船,万一重拾故智怎么办?参军院和舰队方面可有应对的万全准备?”

    “参军院以为现今唯有佛郎机夷和荷兰红夷可以襄助清虏,但前次佛郎机夷吃了大亏,这次或不可能再为清廷火中取栗,至于红夷,”林升顿了顿。“本藩六千料及七千料炮船入役之后已经具备与红夷单船直接对抗的能力,再加上即将下水的八千料炮船,虽说不是稳操胜券,但也足以遏止红夷的盲动。”

    郑克臧摇了摇头,这是把希望寄托在荷兰人不大局来犯的前提下,实在是有些心存侥幸了,不过明郑的力量的确对抗荷兰人还有些困难,林升他们也是无可奈何才如此判断的。

    “看起来还是要多造大船为上啊。”郑克臧轻轻的一声感叹刺得林升以下水师众人面色潮红,于是郑克臧也就不再深入下去,只是提出一个自己的建议。“静待清军来袭是不是过于消极,本藩是不是也能先发制人呢??????”

    在会安外海被郑军掳走的葡萄牙人的克拉克船因为损毁严重,所以拖入金兰湾之后便在海滩上搁浅,此时东宁派驻金兰湾船场修理工匠人数有限,再加上又要优先修理受损的飞星号和大排港号两船,因此迟迟未能对其进行修复任由其在海滩上风吹雨淋的。好不容易年后等两条炮船修理完毕了,金兰湾船场方面才开始着手将克拉克拖回内澳修理,但其失陷在金兰的消息也已经传了出去。

    明永历四十二年、清康熙二十七年,公元1688年三月,葡萄牙方面向广南阮主施压,要求取回这条船并释放船上的幸存人员。在葡萄牙人撑腰下才能跟北河郑主实行对峙的广南方面不敢怠慢,新近继位的第六代广南君主、弘国公阮福溱勒令宾童龙王交出上述船只和人员。诏书由宾童龙人转到蔡通手中,蔡通立刻予以断然拒绝。

    “贵藩可要想好了,惹怒朝廷的后果是什么。”广南使臣恫吓着。“朝廷大军一至,少不得玉石俱焚,到时候就休怪本官言之不预了。”

    “本藩能从佛郎机人手中夺得此船,赫赫武功又岂是尔等小邦可比的。”蔡通回应道。“若是不怕死的尽管来好了,本藩在此不过八百守军,看尔等能有多少兵马填过来。”

    内荏外厉的广南使臣见吓不倒蔡通便转而威吓宾童龙王收回租界地驱赶蔡通等人,此时宾童龙王虽然极力想摆脱广南的统治但羽翼未丰,不敢立刻跟广南翻脸只好派人向蔡通疏通。蔡通鉴于己方舰队已经悉数撤回东宁,成为孤军的金兰方面争斗下去也无必胜的把握,于是提出以五千广南适龄女子疏还克拉克船的建议。

    提议传到顺化,葡萄牙商馆自然千肯万肯,但日后被追谥为义主、英宗的阮福溱却觉得失了宗主的颜面予以断然否决。阮福溱随后派出三千人以大将阮颜统兵直扑金兰,意在教训明郑方面的桀骜不驯,夺回克拉克船。

    消息传出,蔡通下令调陈上川、杨彦迪、鄚玖三部入卫,但只有陈上川派遣一个百人队进入金兰,而杨彦迪、鄚玖两人都托词地方不靖并未派兵。至于宾童龙王更是派兵封锁了金兰与宾童龙之间的通道,断绝向郑军输送粮秣。至此,蔡通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境地。

    四月初三,广南军开入金兰地区,配备有战象、火炮、火绳枪的阮颜自诩面对不足己方三分之一的郑军必然胜利,故此纵容部下对金兰百姓实施劫掠。然而蔡通早就实施坚壁清野的战术将所有屯户运至港外坎宾(cambink)岛上暂居,劫掠不能的阮军只能放火焚烧民宅和金兰堡外船场、盐场建筑泄愤。

    四月初五,阮颜指挥休整过的阮军攻打金兰堡,结果连攻三次,死伤惨重,不得不偃旗息鼓收军回营,蔡通遂趁机将五百军队调往城外隐蔽待命。

    第二天阮军再攻金兰堡,又是撞得头破血流,阮颜见军心动荡战意消减,便只好重又收兵。正当阮军收兵回营之际,郑军伏兵杀出,一举将阮军击溃。阮军溃不成军,一路辗转向广南方向逃遁而回,郑军得势不饶人,一路掩杀,阮军尸横遍野,惨不可言,就连大将阮颜也在郑军的追击中堕入泥塘身陨。

    蔡通的胜利惊动了宾童龙及杨彦迪、鄚玖两部,上述三地除了争相向蔡通输诚以外,宾童龙王婆争(PoSot)还顺势宣布不再承认广南的宗主权。

    五月初一,陈上川、杨彦迪、鄚玖三人来到金兰堡向明郑政权的代表蔡通递交版籍文书,正式宣布效忠明郑政权,并接受蔡通代郑克臧授予的总兵一职,至此原本是松散的汉人联盟开始逐渐归隶于一个旗帜之下。

    失败的阮福溱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但葡萄牙人却劝他在清廷三省主力东征的结果出来后再行报复,阮福溱明智的予以采纳,于是这场小小的冲突便在突兀的开始之后又突兀的戛然而止了??????

221.奇袭海坛

    经过“达*赖喇嘛”的使者的劝说,康熙二十七年五月中旬,噶尔丹果然率领三万大军大举开入喀尔喀蒙古境内。"www.uu234.com文字阅读新体验"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在六月初得到准格尔东侵的战报,立刻通报额尔德尼召的哲布尊丹巴,哲布尊丹巴从色楞格河调来五千人由察珲多尔济之子噶尔丹多尔济率领与三音诺颜部部长丹津喇嘛之孙率领的五千援军一起增援土谢图汗。

    可是这一万多援军尚未与察珲多尔济会师便在特穆尔与准格尔主力遭遇,在一比三的绝对劣势下,土谢图军大败,噶尔丹多尔济领着三百余部逃亡翁吉河一带躲避。得胜的噶尔丹则在审讯俘虏后派出大匠丹津鄂布木前往额尔德尼召抓拿哲布尊丹巴,他本人亲率二万三千多人的主力部队进攻车臣汗本部。

    哲布尊丹巴活佛得知准格尔军队袭来,慌乱之中率领土谢图汗的妻子儿女及一众喇嘛、奴仆连夜逃亡车臣汗部。丹津鄂布木在额尔德尼召没有找到哲布尊丹巴,便下令焚烧庙宇和经卷作为报复。由于喀尔喀蒙古本部已经二百多年没有发生大的战乱,曾经武勇的蒙古骑兵如今怯弱的跟母鸡一样,得闻准格尔人大举进攻车臣汗部后,喀尔喀举部大哗,各部纷纷抛弃毡帐、羊群、牛马、骆驼向南方逃亡。

    哲布尊丹巴试图阻止逃难的蒙古人,将其重新组织起来增援察珲多尔济,但总归于无效,不得已,哲布尊丹巴也只好跟着难民穿过戈壁大漠,前往漠南蒙古避难。整个内外蒙古的边界上到处是人心惶惶的喀尔喀难民,防守边境各处卡伦(注:哨所)的清军根本无法阻拦,外蒙百姓纷纷涌入锡林郭勒盟的苏尼特、乌珠穆沁等旗境内。

    八月三日,噶尔丹率领的准格尔军主力在土拉河(注:今乌兰巴托边上的图勒河)一带遇上察珲多尔济的土谢图军主力。双方激战三日,不分胜负。第三天晚上,准格尔军队夜袭喀尔喀兵营,土谢图军全军大哗,将士相继溃散,直到天亮之后察珲多尔济才设法收拢了部分属下穿过戈壁同样逼入苏尼特旗境内。

    此后噶尔丹遇到了前往色愣格斯克参加中俄边界谈判的索额图使团,于是命其带信给康熙,言及“如果哲布尊丹巴投奔皇上,或据之不纳,或者将他抓来送给我。”

    清廷使团遣人将此信带回北京,康熙大为愤怒,认为噶尔丹妄自尊大。根据康熙的态度,在随后召开的朝会上,各大臣提出若清廷拒绝接纳喀尔喀逃人,哲布尊丹巴将无路可投,势必向噶尔丹投降,届时外蒙广大地区将落入准格尔手中,对清廷的核心统治区漠南蒙古及直隶地区将造成极大的威胁,为此必须保全哲布尊丹巴

    已经显得略微昏暗的洋面上,一队打着郑军两色旗号的通报船正缓缓靠向岸边,因为清廷封界迁海还沉寂了许久的海岛突然变得热闹起来,淡淡的炊烟在岸边升起的同时,大批的渔获也从浅海处被打捞了上来。

    看着正在享受战前最后一顿晚餐的将士们,以统领身份指挥这次突袭的侯晋官脸色有些沉重的命令道:“打旗号给花屿、猫屿两船,让他们保持警戒,这里毕竟不是东宁,移镇海坛的浙省水师随时随地可能会派出哨船巡航此地。”

    这里已经是兴化湾的外海南日岛的所在,距离海坛的浙省水师驻地连半日的水程都不到,可以说已经在了清军的鼻尖下。可侯晋官手中的实力才多少呢?不过是一千料至一千五百料的通报船十二艘,全部舷侧火炮数目不过四十四门三寸长炮。以如此孱弱的火力应对一省的水师,侯晋官委实不能不加以小心。

    “水师学堂的林贤林山长已经在战前跟大家伙都介绍过了海坛一带的地理水情了,本官就不再冗言了,本官现在就说一句话。”吃过晚餐,侯晋官把一众船长都召集了过来。“在座都是通报船的船长,平日开战连汤水都不一定捞得到,今次出战是巩军门在主上面前力争来的,本官问你们,这场仗包不包打?”

    “包打!”一开始声音还有些稀稀拉拉,但随着一声包打之后,再说第二遍时,十几名船长们的声音就变得十分整齐外加铿锵有力了。“包打!”

    “有这个信心就好,那咱们再最后推演一遍战事的进程”

    夜色渐渐浓郁的化不开了,在丝丝黯淡的星光下,郑军一众通报船降下颜色鲜明的白色风帆,借助着上涨的潮水,缓缓的穿过海坛海峡的南东口,在诸岛烽火台的眼皮底下,悄然闯入了浙省清军水师的腹心地带。

    海坛是中国第五大岛、福建第一大岛,最初的时候隶属于大明福建都指挥司所属镇东卫,郑成功、郑经两代改称援剿镇,治所一直在福清海口镇东城(注:海口镇附近)。康熙十九年,清军占领海坛之后,改名福建水师海坛镇,并以总兵衙门于岛上。不过总兵衙门也好,临时的浙省水师提督衙门也罢,都是一个象征的符号,事实上,浙省水师及陆师一部并未全部进驻岛上,其相当一部分兵力舰船分布在福清湾、瑟江港一带,其余则在海坛岛靠近海坛海峡一侧的南后澳及苏澳一带。

    由于郑军此次派遣的通报船船小炮少,因此不可能指望一两条船就完成封锁清军水寨的任务,可一旦集中的船只数目多了,就不可能对所有清军水寨造成威胁,为此,经过战前的讨论,侯晋官根据大多数船长的意见将全队分为两组,每一组各六艘,以相对较近的南后澳及瑟江港为第一目标,炮击得手之后全队经苏澳方向驶向南大洋

    薄薄的晨雾已经开始在阳光下消散了,可睡眼朦胧的清军水寨哨位还没有来得及抹去眼角上的眼屎,一组形制古怪的炮船便跃入了他和他的眼帘之中。错愕了一会的清军哨位忙不迭的示警着,但一切已经迟了,隆隆的炮声不啻在向清军宣告战争的开始。

    郑军通报船装备的三寸长炮其实威力极其有限,其装备的实心弹在稍远一点的距离上就很难打穿寸许厚木制成的船板,但郑军手中却有链弹和炽热弹这两样法宝,再加上静止射击的命中率相对较高,所以郑军很快就封闭了两处清军水寨的几个进出关口,以至于持勇率先出击的浙省水师部分舰船在遭到劈头盖脸的打击后燃烧坐沉在水寨门口,彻底堵死了自家人出击的道路

    考虑到苏澳一线的清军可能闻讯整队出击,所以在齐射了数轮之后,瑟江港的通报船组率先撤离。听到彼方的炮击声中止,南后澳的郑军通报船也驶出横屿,两组郑军随即在玉屿仔以西洋面上重组为两列纵队。

    苏澳的清军战船也的确出击了——不但苏澳的清军出击了,得到狼烟通报的福清湾清军水师战船也出击了,不过后者显然是追之不及了——当苏澳清军的五十余艘战船刚刚驶过北香炉屿、驶入石牌洋时便迎面撞上了刚刚整队完毕的郑军船队。

    见到清军战船数量众多的侯晋官不愿与之发生缠斗,当即命令道:“全队转向海峡北口,先用单舷炮火欢迎清虏一阵,若是还不知进退,进了南大洋,咱们再跟他们好好做一场。”

    看到郑军水师整齐的向正北偏西的海峡北口驶去,清军水师发了疯一样的追赶着,试图利用船速截断郑军队形,这样一来恰好形成了丁字阵形。清军虽然能利用其所载船首炮对郑军开火,但比起郑军得以顺利发挥的侧舷火力来说却是小巫见大巫。

    双方的炮火搅得风云变幻、大海鼓动,但实际的命中率却很低,整个炮击过程中只有一枚郑军炮弹命中清军突前的战船,而清军发射的炮弹更是全数失的——这就暴露出郑军装备的三寸长炮的射程和威力不足的问题,不过郑军出击的目的中有一部分就是示敌以弱,因此这种程度的曝光正是恰到好处。

    追击了一阵,清军的慢速战船实在无力追赶郑军的快船,不得已只能慢慢的停了下来,郑军通报船遂得以安全的使出北口,然后绕经立屿转向东南朝着台湾直驶而去。等回到东宁一统计,全队通报船没有吃到一颗炮弹,没有一人殉国,唯有一个伤者是在制作炽热弹时不慎烫伤。这个消息一经有心人传播,顿时进一步鼓舞了郑军水师的士气,郑军上下一致认为清军水师虽众但不堪一击。

    然而奇怪的是,被人堵住家门痛揍一顿并因此损失了七八条船、几百人的清军方面居然也士气大振,梁鼐更是上书清廷声称以极微小的损失击退了郑军夹板船的突袭。为此,康熙亲自下令褒奖,并选择了十月十七日为三省水师总攻之日。

    既然双方都战意高昂,既然决战的时日已经选定,一场大战自然不可能避免了

222.三省攻台(2)

    十月初,得到清军进攻迫在眉睫的英国、法国、丹麦、西班牙四国商馆提出闭馆的要求,明郑通商司予以答应,四国商馆随即分别撤退至澳门及马尼拉,一待四国商馆撤出,郑军两大舰队立刻进泊娘妈宫洋面。{www.uu234.com最快文字章节阅读}

    英、法、丹三国商馆人员抵达澳门后,澳门总督毕美达(AntóniodeMesquitaPimentel)出面举办欢迎宴会,期间有人询问明郑水师实力及对此战预测结果。对此,英国商馆馆主benson回应道“若无泰西海军助战,大员必胜”。消息辗转传到傅魁的耳里,亲眼目睹了琼海一战的傅魁深以为然,但大军行止已然钦定,他根本无权更改,不得已,多生了一个心眼的傅魁在集结的过程中动了手脚,以至于开战之日,南澳、铜山两地的粤省水师足足比金厦的闽省水师晚出发了一个半时辰

    十月十七日上午寅时初刻,海坛、金门、厦门、铜山、南澳五地的三省清军水师同时祭旗出战。一个半时辰后,海坛方面的浙省水师率先点齐二百五十艘战船及二万五千名水陆官兵驶出海坛海峡直奔台湾本岛;又过了半个时辰,在金门外海集合完毕的三百三十艘闽省战船及三万五千水陆绿营也开始杀向澎湖方向而去;只有患得患失的傅魁还在慢悠悠的集合手下二百七十条战船

    “该死的蝇蛆。”坐在最先的战船上,闽省水师闽安协副将苏亮冲着目光中时隐时现的郑军通报船放声咒骂着,要知道这两天郑军通报船仿佛如附骨之蛆自金门外海开始便轮流跟着清军的船团,时不时还消失一条,由此可见清军的动向已经全部郑军掌握了。“有胆子就放马来跟你苏老爷做一场。”苏亮的话音未落,一队高耸的桅杆突然跃入了他的眼帘。“该死,好的不应,坏的应。”苏亮再度咒骂着,同时命令道。“通报军门,郑军来了。”

    十一月台湾海峡上盛行北风,清军由西向东原本是不顺风的,不过清军的硬帆船可以受八面之风,因此风向对他们的影响不大。而为了抢占丁字阵头,从东往西截击的郑军却是自西南方向而来,完全是顶风状态,因此吃亏较大。

    也许是看出了面前的郑军处在不利的风向上,清军先头船约二十余艘下意识的做出了抢风迎战的举动,然而还没有等清军先头部队与走之字形的六艘郑军炮船接近,从上风方向突然杀出新的一队郑军炮船。

    在强劲的北风作用下,快似烈马的郑军三千料炮船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追上刚刚转向完毕的清军先头船队,兜着清军战船的屁股就是一阵排炮。清军先头舰队措手不及,刚刚想有所反击,却又遭到最初六艘郑军炮船的夹击。面临着如雨一般宣泄的炮弹,完全以跳帮战为设计思路的清军战船根本无法抵御,很快便纷纷起火,等到追上来的清军主力船团靠近的时候,最初的二十余艘船中尚且能动弹的不足半数。

    南下疾行的郑军炮船已经不可追了,但还在之字形行进的北上炮船却成了清军眼中的最好猎物,一众清军将领极力恳请万正色同意对其实施追击,但万正色却直觉认为郑军的行动有诈,可他还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另一队郑军战船又从东北方向杀向清军的后卫。

    “该死!”万正色立刻明白过来。“郑军所用乃骑战之术,不断以小队切削我军,譬如石榴剥子一层又一层,又譬如旋刀刮削一圈又一圈,如此周而复始,不断削减本省水师的人、船。”但明白过来又怎么样,茫茫大海,除非能缠住对方,否则来去如风的对手完全可以用骑兵对付步兵的办法慢慢吞掉整个闽省水师。“传令各船以本官帅舰布圆阵,炮口对外,跟海逆对射。”已经离开金厦半天水程的万正色原本也可以下令向金厦突围的,但考虑到出兵即告失败的后果,再考虑到粤省水师即将到来等因素,无法壮士断腕的他终于选择了一条不归路。“固阵自守,最忌自乱阵脚,予海逆可乘之机。”

    可是结成圆阵有什么用,先不说在结阵的过程中冒着郑军炮火的清军的战船损失了多少,结阵成功后,清军战船也不可能彼此之间不留缝隙,如此一来,直面郑军一条战船侧舷的也最多撑死了四五条船头,以四五门轻重不一,口径各异的火炮而已,籍此来对付郑军动辄倍数的单舷火炮,其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而且郑军并非停泊不动的跟清军拼消耗拼伤亡,面对采取一次齐射便扬帆而去的郑军炮船,原本连死靶都打不太准的清军炮手更是抓瞎,匆匆忙忙射出的实心炮弹十之**偏离甚远,只有一二枚能造成威胁的却也不过是近失弹,即便如有神助的命中一发,也最多造成郑军一两人伤亡,一两处随手可灭的小火灾而已。

    当然因为郑军采用行进间炮击的战法,因此命中率也不高,但怎奈何郑军出动的炮船数目较多,三十六条三千料炮船分成六组往复不断的出没于清军船团的周遭,给南北两极及四条弦渐开线上的清军外围战船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再加上郑军广泛使用炽热弹,因此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之后,清军便彻底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顺风燃烧的清军战船在失去驾驭者后撞上了自己的同伙,进而引发了更大规模的混乱,特别是引燃了一部分清军自己的纵火船,于是情况更加不堪了。万正色见到要继续保持圆阵已经不可能了,不得已,只得下令突围。

    可突围也绝不是轻易可以达成了,郑军的炮船有足够的数量实施分头追击。跑又跑不过,打又打不赢的清军战船不是在突围的过程中起火沉没就是知机的主动降下蓬帆宣布投降,只有围绕在万正色旗舰周边的清军战船还在负隅顽抗着。

    此时郑军的重宝姗姗登场了,新建的八千料三桅全列装风帆炮船“李卫公号”与从荷兰人手中俘获的原名“东方号”的470吨盖伦战船“霍嫖姚号”以万众瞩目的姿态驶入了战区,在这两艘大型战舰的前后则是六艘四千料双桅炮船、三艘五千料双桅炮船以及六千料三桅炮船和七千料三桅炮船各一艘。

    郑军主力舰队的出现让已经穷途末路的万正色脸色愈发的惨白:“上当了,朱钦小儿隐忍不发就是为了今日,闽省水师算是完了,粤省水师和浙省水师又能坚持多久呢?”

    万正色在一众亲随幕僚的注视下拔出宝剑压在自己的脖项上:“本官死后,你们自可以向郑军请降,死的人太多了,这是本官做得孽啊!”

    言罢,万正色用力一拉,继施琅之后第二位为清廷殉葬的水师提督出现了

    看着或是投降或是星散的清军战船,麻英也极为头疼,如今还有两股来犯清军船团尚未剿灭,此时决不可能轻易分兵追击,因此收拢部队是肯定的,但逃逸的清军船只也就算了,可投降的怎么办?总不至于弃之不顾,然后听任其逃回大陆重新为患吧。

    于是麻英通过旗号跟巩天略一商议,当即决定以快速舰队及主力舰队所属的双帆炮船共计三十艘北上迎战浙省水师,六艘带有轻伤的三千料双帆炮船及两艘通报船收拢并押解投降清军战船返回东宁,主力舰队全师转而迎战广东水师。

    事不宜迟,鉴于浙省水师的威胁较大巩天当即率部北上,担心流窜的闽省水师残余船只向粤省水师通报的麻英则折向西南方向,而见过郑军炮船速度和威力的投降清军舰船则心不甘情不愿的被驱向东方。

    事实上,麻英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在他满帆驶向西南拦截粤省水师的过程中先后超越了四五只从先前战区出逃的闽省战船,这些清军战船虽说未必一定是准备向广东水师通报战况,但凭着不可漏过的宗旨,主力舰队自然不会将其无视。

    当然对付这些小不点用“李卫公”号和“霍嫖姚”号委实有些牛刀杀鸡、大材小用,因此六艘四千料铁骨双帆炮船兴高采烈的接过了这个收拾杂鱼的差事,无论肝胆俱裂的闽省战船跑出多远或是就地落帆乞降,都被猫戏老鼠的郑军炮船逐个点名。

    又向西南行了有大半个时辰,差一点以为自己错过了广东水师的麻英终于收到观察哨发回的报告:“猛士号报告,清军广东水师主力就在本舰队右前方四水里”

    “赶上了。”麻英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随即他笑骂道。“这个傅魁是不是被琼洲分舰队收拾过了学乖了,爬得这么慢,万正色有这样的友军算他倒霉。”不过话虽如此,但粤省水师一方面比较靠近大陆,战局稍有不利便可以退回浅海,另一方面麻英手中的主力舰队数目也不足重新上演之前消灭粤省水师的削切战法,所以麻英思索一会命令道。“命令本舰队折向东南,半刻钟后再折向西,待越过清虏船团位置之后,转向东北行驶攻击清军后卫战船,务必将其悉数留在海上,不使逃遁!”

    随着麻英的命令,郑军的航向一变,其转向时犁开的航迹是如此的赏心悦目,但隐隐中,洁白的浪花之下却蕴藏着深深的血色

223.三省攻台(3)

    郑军与闽省水师是在午末时分交战的,历时一个半时辰聚歼了闽省水师绝大多数的战船。随即郑军兵分三路,北行的巩天部和押解投降船只东行的楚进分队姑且不提,航向西南的主力舰队是在申半时分发现广东水师的踪迹。此后,麻英率所部又花了半个多时辰绕行敌后,酉时初刻,在清军意想不到的位置上,郑军主力舰队杀将了出来。

    “什么,郑军在我们后方。”后卫遇袭的消息传到船团中央的提督坐舰上,顿时把一早就对东侵的前景不甚看好的傅魁惊出了一身冷汗。“郑军截断我军后路,这是准备全歼我军呢。”傅魁抬头看了看尚早的天色,又看了看风向。“如今向东北靠拢闽省水师是逆风而行;仅直东行,我军战船又远不如海逆夹板船快捷,且又被其衔尾追击,更是自败之途;回转反击也一时难以调度;若转向东南,则深入大洋不知何向;转向西南,顺风是顺风了,可就被撵回粤省了。”傅魁自说自话着权衡了半天,第一个命令下达了。“传我的将令,着高州水师协驾纵火船返转冲散海逆阵形??????”

    随着傅魁的命令,广东水师开始在洋面上调头了,不过还没有等清军调头完毕,故技重施的郑军以较轻剽的六艘四千料炮船自西北上风方向斜斜掠过清军船团的外围,在数次齐射之后扬长而去,只留下数条变成火炬的清军战船死蛇一样瘫浮在波涛不定的海面上。

    清军船速、火力均不如郑军,只好咬着牙忍受这炮火的洗礼,此时已经率先完成转向的高州协一马当先的扑向堵在自己后路上的【李卫公号】、【霍嫖姚号】以及七千料的【狄襄武号】、六千料的【武安君号】。但清军的纵火船还没有靠近,三条五千料的郑军炮船已经挡在几条三桅大船之前,或是用链弹,或是用霰弹,打得船体单薄又没有反制手段的清军纵火船进退不得。

    此时靠着高州协的牺牲,清军大队二百余条战船如蚂蟥一样密密麻麻的向郑军扑了过来,但麻英却不舍得让脚下的宝贝跟清军硬拼,于是打出旗号,见到旗舰上的信号,七艘郑军主力炮船齐齐转向,在清军不解的目光中逐渐远去。

    傅魁见状又生思量:“难道郑军是为了拖住自己,好专心对付闽省水师?”

    患得患失的他还没有进一步的指令,刚刚如台风外沿一般掠过的六艘四千料炮船又好整以暇的再度从西南方向顶风擦过清军的后队,再次留下了一地狼藉。

    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傅魁迟迟不能作出正确判断,但郑军却不给他考虑的时间,这不,刚刚扬帆而去的郑军的七条三桅炮船从西北上风处又杀了回来,继续还是以切边战术冲着最外侧的清军船只猛烈攻击着。

    八千料的【李卫公号】单舷有十位四寸(28磅)长炮、六位四寸半(48磅)短炮和八位三寸半(12磅)长炮,470吨的【霍嫖姚号】同样换装了数目相近的长短炮,单单这两艘炮船的齐射就能瞬间淹没一大片海域,再加上【狄襄武】号、【武安君号】及其余三条五千料炮船,在掠过清军外沿的瞬间,近百道水柱冲天而起,着实制造了一片恐怖的人工雨区。

    由于清军战船没有侧舷火力,甚至连装备了船尾炮的战船也很少,因此为了在行经的时候射出更多的弹丸,郑军的七艘炮船甚至收起了一半的风帆。这么一来,清军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数以十计的战船在郑军的炮击中起火、解体、沉没。

    战走未定的傅魁尚在犹豫中,突然亲随的声音惊醒了他:“军门,不好了,左营逃跑了。”

    广东水师中除提标两营一千五百人及高州协一千五百人以外,主力是碣石镇。该镇标兵六千,分左右二协和中、左、右三营。左、右协各设副将一员,每协二营,有都司以下将领八员,营兵一千五百。中、左、右三营,由参将及游击统率,每营兵各一千人。据此计算,整个广东水师共计九千官兵,账面上的实力远胜过郑军任何一支舰队。但是,事实上,三省水师中就以粤省水师的力量最为薄弱。原因无他,当初主持重建广东水师的提督侯袭爵是陆师军官出身,根本不了解什么是海战,而继任的傅魁也只是接手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根本无法提升粤省水师的战斗力,所以到现在,整个广东水师基本上还是一支运输船队。这种花花架子在督抚检校的时候还不是很明显,可一遇上真正的大战了,样子货自然就穿帮了。

    “混账的家伙!”遥望着因为左营逃跑而混乱不堪的船团,傅魁咒骂着,不过骂归骂,但傅魁的心里暗自还有些庆幸,毕竟对方的行动让他有了一个避战的借口。“牵动全军,罪该万死。来人呢,传我的将令,各营寻机退回南澳,择日再战!”

    傅魁的命令一传达,整个船团快速瓦解着,内里的船只先得到通传,忙不迭的向外围驶去却跟不知情的外围船只发生了碰撞,使得场面更加的混乱了。

    “清虏这是怎么回事?”【李卫公号】上的了望哨敏锐的观察到清军的混乱,将情报反馈到麻英的耳里,麻英自然也不清楚清军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战机已经出现,麻英自然不会放过。“命令各舰逐步逼近,全力开火,务必把粤省水师留在海上!”

    麻英的命令通过一路监控广东水师的两条通报船传递到了刚刚转向完毕准备再度出击的六艘四千料船处,得到命令的谭安随即在坐舰【泰山号】上升起信号旗:“各船毋须理会清军后队,全力前插,拦截大队。”

    由于此时谭安部正处在东南的逆风处,因此谭安并没指挥所部冲走之字形,反而以侧风全力向西,以软帆船的速度优势从夺路西逃的广东水师手中夺回了拦截的时间。当六艘四千料铁骨船排成由北至南逆风而行的一字纵队时,清军战船唯一能选择的就是冲过郑军的炮火阻拦或者绕行更远的路程。

    不信邪或是说逃跑时爆发出双倍战斗力的清军是没有,这些“斗志”昂扬的家伙在七艘更大、炮火更猛的郑军炮船的逼迫下孤注一掷,不顾一切的逼近着谭安所部构成的阻拦线。

    “轰!”一声巨响,一枚清军发射的炮弹如有神助的命中了【泰山号】,打得甲板上木屑横飞,一众躲闪不及的郑军水兵顿时血洒甲板。但是谭安指挥若定,在他的带动下,郑军水兵们简单包扎了伤者,将阵亡者的尸体搁到一边,与此同时,下甲板的炮火始终未停,以十倍的弹药回击着清军的攻击。

    因为以侧舷对船头的缘故,除了【泰山号】以外,郑军其余几条炮船上也吃了不少的炮弹,其中【燕山号】甚至燃起了大火,不过由于损管得力,郑军战船并没退出战线,反而如中流砥柱一般截击着任何一条试图穿越封锁线的敌船。

    说起来,由于载荷吨位的限制,郑军泰山级炮船及其余三千料级炮船上主要搭载的三寸半长炮的威力并不算很大,以实心弹射中清军战船时并不能一击就摧毁对方的船体,因此通常郑军常用其发射链弹和霰弹。不过这么一来,长炮的射击距离就变短了,以至于清军配备的船首炮都能与之对射。好在,郑军还装备了数量不少的四寸短炮,这些大威力的家伙打到清军的战船,常常能连透侧舷船板和数道船板,甚至能将清军战船的船底击穿,所以清军越是靠近,损失便越发加剧了。

    “不必与清军接舷,离开战区。”【泰山号】向后方的其余各船发着信号。“重新拦截。”

    看到旗号的郑军炮船缓缓而行,抢在与清军战船亲密接触前向北驶离战区。看到这一幕,清军们自然从经验中预判到郑军舰船还将重新出现在自己前方,但此刻逃命要紧,没有人会舍弃小我拯救大众的冲上去缠住郑军,反而见到阻路的郑军离开了,广东水师的残余船只立刻夺路狂奔,有聪明一点的选择了折向,有直愚的却不得不顾的仅直向西,企图抢在郑军六船返回前以速度逃出生天。

    但阻路的敌人走了,紧紧捻在身后的敌人还如草原上耐心的捕食者一样没有离去,以最大斜角发生的长炮炮弹还时不时溅起冲天的水柱,逼得有心想脱队而行的部分清军战船不得不继续行驶在郑军规定的线路上。

    “降帆。”看到自己似乎无法逃脱,傅魁眼珠一转,当即命令道。“听本官的命令降帆!”

    以为傅魁要投降的船上清军或如释重负或惊疑不定的降下风帆,果然即便是形制格外巨大的提督坐舰在郑军眼里却不过是猎物之一,没空搭理他们的麻英等人撇开傅魁一行继续向西追击着数目更多的猎物群。

    等到【李卫公号】等船的身影在一众惊恐的清军眼中只剩下高耸的桅杆了,傅魁忽然命令道:“升帆,向西北方向去,郑军绝料想不到咱们会往金厦走。”

    恍然大悟的清军们手忙脚乱的行动着,借着郑军的无暇过问,傅魁终于逃出了战区。不过,如傅魁一样“机智”的并不多见,于是出击时一度拥有二百七十余艘各式船只和三万水陆绿营的广东水师,能回到大陆的只不过区区三十余艘和四千余人而已??????

224.三省攻台(4)

    康熙二十三年重设浙省水师之时,水师提督下辖直属标兵五营,每营千人,另辖左、右路总兵各一员,每路总兵标下辖中、左、右、前四营,每营亦千人,全师总计一万四千余人。不过所谓的右路水师总兵其实统领的是陆师,并无实际的海上作战能力。

    康熙二十四年,郑军攻克温州,受此刺激,清廷正式将院右路水师总兵建制移交浙江陆师提督,改陆师温州镇为水师温州镇以防备郑军的重新登陆浙省。水师温州镇之下设左、右两营,并设磐石水师营和玉环水师营,所部总计官兵四千一百二十七员,各式战船五十五只。

    康熙二十五年又因为郑军舟山队进袭宁海和海门(注:淑江口)增设了水师海门协,下辖宁海营、海门、太平三营,计副将以下官兵一千九百二十七员,船二十八只。

    康熙二十六年初,原浙江水师提督所属左路水师总兵改称定海镇总兵,下辖中、左、右三营,设有游击、守备、千总、把总等官四十四员,兵二千八百四十一人,各式战船四十二只。此外该镇还辖有镇海水师营、昌石水师营,其中镇海水师营驻定海,有兵一千四百员,船二十余只,昌石水师营驻昌国(注:在象山非舟山本岛)、石浦,有官兵五百七十人,船六只。

    除了上述二镇一协之外,浙江水师提督还直辖钱塘水师营、太湖水师营、乍浦水师营等部,不过钱塘等三水师营或扼守浙江或驻防太湖,事实上并没有南下参加攻台一役,因此在扣除了留守后方的营兵之后,随着梁鼐跨海征战的浙省水师实际约九千五百余人,战船一百二十只,其余均为封界令后扣留的民船、商船,所用水夫也多为失业的前商船水手。

    不过浙江水师虽然建制完整,水手经验丰富,但就三省水师进攻路线来看,比起以澎湖为中继目标的闽粤水师来,直接攻打台湾本岛的浙省水师的进攻距离最长,所需横渡海峡的时间自然也是最久的。

    距离远一点,路上耗时多一点倒也算了,但让梁鼐等浙省水师将官不能忍受的是,自海坛出击之后,曾经传入海坛海峡的郑军通报船便再次以附骨之蛆的形式出没在清军船团周围,或以单船或以三、两艘小队的模式反复袭扰清军行程,尽管郑军通报船上的三寸长炮威力微乎其微,但有如牛虻反复叮咬下,清军还是出现了一些失血的症状。

    梁鼐也曾命令外围的各营反击郑军通报船的袭扰,但郑军滑不溜手,一见到反击的清军船只立刻利用其纵帆船操纵灵活的特点溜之大吉,清军的反击行动不但没有获得应有的成效,反而因为再次整队耽误了不少时间。

    三次一来,梁鼐也弄清楚了郑军的目的,于是下令无视郑军的袭扰仅直开向台湾。但得势不饶人的郑军甚至采取伴随航行的大胆举措,利用清军战船没有侧舷炮火的缺陷在三寸炮的有效打击范围内冲着清军发射霰弹、链弹和炽热弹。只能挨打不能反击的清军战船不是遭到了霰弹的血洗就是被链弹打断了桅杆而停滞下来,更有甚至被炽热弹生生的引燃了船体。

    见势不好的梁鼐只好命令各部反击,这么一来就又重蹈了最初的覆辙,需要掩护内陆运输船的清军被迫走走停停,原本就不快的速度便愈发的显得缓慢了。到了午末,正当闽省水师在澎湖以西、金门以东的海峡中线附近与郑军主力交火之时,第一个出航的浙省水师才刚刚驶离兴化水道不过十余水里而已,距离其设定的目的地淡水港还有相当遥远的距离。

    未时初刻刚过,仿佛接到了神秘的讯息,郑军的袭扰一下子消失无踪了。

    对于这种现象,几名幕僚揣测道:“军门,估摸着是闽粤水师已经跟海逆的大队交手了,海逆或许力战不敌,才把所有的夹板船调了回去。”

    “这?”梁鼐有些狐疑,但是除此之外他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再加上他所接到的命令是攻入淡水,因此他只能无视还有郑军通报船在清军船团外围游弋的事实,下达他唯一能下达的命令。“也罢,命令各船加速驶往东宁,只要大军上岸了,海逆便无计可施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一个半时辰过去了,尽管时不时看见郑军通报船那形制古怪的三角纵帆在远处闪过,但始终没有发生什么,原本清军将士们忐忑的心情开始放缓了,甚至有些胆气大增的还站在船沿向郑军通报船撒尿示威着。

    “该死,本官还道海逆怎么不打了,原来是弹药用完了。”可好景不长,等到了申时末,已经驶过海峡中线的浙省清军再一次遭到了郑军通报船的袭扰,这么一来,梁鼐更是得出了错误的判断,但此刻他也只有一鼓作气冲到淡水了。“传令各舰保护陆师,逐走海逆,再坚持两个时辰,就到淡水了!”

    但梁鼐没有两个时辰的时间了,酉时中,郑军的通报船再一次消失了,可这一次不远处的洋面上旋即出现了如林的桅杆。清军还来不及惊恐,六队一组的郑军三千料炮船便如旋转的砂轮一样开始打磨切削起清军船团紧密的队形来。

    浙江水师很快就感觉到对手的不同,船大了不说,郑军通报船单舷只有两到三位三寸炮,而快速舰队的三千料炮船单舷则有六至七位三寸半以上的火炮,密集的炮火很快就让浙江水师明白之前所见的不过是开胃菜罢了。

    “该死,海逆竟有如此数量的夹板大船。”趴在船舷上眺望见这一切的梁鼐心中一阵发寒,他突然意识到闽粤水师中肯定有一支完蛋了,否则郑军该不会现在才把主力转向浙江水师。“傅魁误我,傅魁误了大清。”

    边上的几名亲信还有一丝清明,急忙打断梁鼐的怨艾:“军门,如今该如何是好。”

    “让各营放弃陆师兵船,集中船队跟海逆拼了。”梁鼐毫不犹豫的命令着,都这个时候了,水师要是完蛋了,陆师也保不住。“再向陆师船队发令,让他们直航东宁。”

    梁鼐的命令引起了清军的极大混乱,一部分水师战船顶着郑军炮火抛下运兵船开始集结,一部分运输船开始向东独行,但总有人不遵照梁鼐的指令,那些原本就胆战心惊的商船水手们在部分陆师官兵的威逼下顺水推舟的掉头向大陆方向返航,他们或许以为天色将晚,郑军不可能轻易追上他们。

    “一群蠢货。”梁鼐看着各奔东西的陆师运输船,冷冷的骂到,他完全可以想象,在郑军快船的追击下,那些掉头返航者会又怎么样的下场,不过现在他来不及为这些人的境遇担心,即便要担心也要等到他自己脱险以后。“传本官将令,五梅阵!”

    浙江水师的战船努力的组成五五阵形,间隔成形的战斗组如一朵朵盛开在海中的梅花一样煞是好看,然而站在大肚溪号上的巩天却对此评价道:“白痴!队形摆那么好看有个屁用,发旗号告诉各船,清军拼命了,不用客气,一个不留!”

    闻讯的郑军各船如打足了鸡血一样亢奋,这也难怪,为了隐藏实力,郑克臧曾一度让他们在南洋、西洋以及台湾的东部海域巡航,虽然期间也有跟玫瑰夫人、东方号这样泰西夹板船交手的机会,但又如何能跟眼前打活靶子的酣畅淋漓相比呢。

    只见沿着既定线路往返穿梭的郑军炮船打着圈的宣泄着自己的兴奋,急速射出的炮火铺天盖地的,给动荡的大海更增加了一份惊心动魄的美感。甚至颜道及一组还不过瘾,违背战前既定的方针直冲清军阵中,一组六艘炮船左右开弓,如喷发的火山一样把恐惧带给还顽固坚守跳帮战术的清军们??????

    就在快速舰队肆无忌惮的蹂躏着数目远胜于己的浙省水师战船的时候,被抢了角色的通报船们开始向没有防护的清军运输船逼了过去,当然他们首先追击的是那部分向东逃遁的对手,正如梁鼐预料的那样,腿短的清军运输船连自家的战船都跑不过又如何能跑赢速度翻了几倍的郑军通报船呢。郑军通报船以打靶子的悠闲逼近根本没有反抗能力的对手,用并不密集的炮火将其变成一个个悬浮在洋面上的火炬。

    战至戌时初,指挥部属负隅顽抗的梁鼐在火势引爆船上火药的巨大爆炸声中与船共殉。见到提督坐舰沉没,残余的清军战船战意顿消,纷纷落帆乞降,而此时出战的百二十艘浙江水师战船中已经沉没的有三十七艘、变成火炬瘫浮在海面上的有五十五艘,中弹起火并被扑灭然后投降的有十一艘,中弹未起火但投降的有九艘,只有八艘借着昏暗的天色逃向了未知的海域。至于那些依照梁鼐将令驶向东宁的运输船,也在大局已定后经由巩天分派的两组十二艘郑军快速炮船的追击下陆续投降,但凡没有投降者全数沉到了闽海之下,喧嚣了大半天的闽海到此时终于清静了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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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郑之我是郑克臧介绍:
两位同样少年继位君主。两位同样雄才伟略的统治者。两人同样想在史书上彪炳千秋。
一个坐拥大国万邦亿兆臣民,一个局促海岛一隅治下不过百万。他们之间的碰撞会有什么的结果?
若是郑克臧不死,康熙能轻易的收复台湾吗?
若是郑克臧不死,康熙能享有圣祖的赫赫声名吗?
一个穿越者改变历史进程和国家命运的机会,郑克臧能把握得住吗?
军阀被封了,那就看这本吧。
有书友弄了个群222784004,另外军阀也有几个群11697414/176101954/230136717/230136719,欢迎加入。明郑之我是郑克臧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郑之我是郑克臧,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郑之我是郑克臧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