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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纳闽

    洪磊腰杆笔直的坐在郑克臧面前,虽然脸上神色泰然但心里却未免有些嘀咕,原因无它,实在是他不知道郑克臧今天传唤自己所为何事。说起来这似乎很难堪,作为首相居然连君主找自己做什么都不知道,但郑克臧如今大权独揽,虽不言事事躬亲,但当前政事堂的四人地位还是颇显得有些尴尬。

    虽说在郑克臧的有心下,四人一早规划了分管的范围,其中洪磊以首相的地位总揽全局并监管盐铁、营田、税务、支度、藩库各司,柯平以次相的身份负责察言、审理、通政、承宣、仪制各司,杨英以辅相管警察、刑狱、宝泉、学校、营缮五司,郑斌则监管审官司与地方六县两安抚司政务以及名义上由他负责却由郑克臧亲自主导的军务、军器、通商各司。可郑克臧习惯越过辅臣直接跟各司交道,这就让洪磊等人不免暗自有些怨言了。

    “洪卿,有一件事要预先通告你。”郑克臧神色严肃的向患得患失的洪磊通报着。“如今琼州的战事,卿应该也是知晓的。”郑克臧顿了一顿。“孤以为,清虏是断不会就此罢手,参军院那边也预判,只要尚之信余部的反乱平定之后,腾出手来的清虏一定会再度调集大兵入琼一战,为此,孤准备再调三个师过去。”即便算是扩编的左龙骧师,郑军也不过是七个师的编制,如今要在琼州一下子投入六个,难怪洪磊有些瞠目结舌,不过更令他震惊的在后面。“这几乎是本藩的全部家当了,孤颇有些放心不下,所以,孤准备亲自去琼州督战,东宁就要暂时拜托卿家了。”

    获得昔日陈永华的地位固然说明了自己而今的身份,但郑克臧欲跨海远征,还是让洪磊悚然而惊,东宁之战才过去多久,郑克臧劳师远征,会不会让福建的清军蠢蠢欲动,一念及此,洪磊当即进谏道:“主上,六师一去东宁空虚,万一闽省清军闻讯复来,藩中无兵抵御,又该如何是好,还请主上千万慎重。”

    “洪卿放心,首先,孤不会重现当年父王征战六年、致使东宁匮乏那一幕的。”

    郑克臧的主意是短平快,就地依靠琼州的粮米在最短的时间内消灭清军主力,以便确保掠夺琼州人口必要的时间,根本不想割据琼州,或许在他的设计中,琼州就是自留地,割了一茬,或许日后还有新的一茬可割呢。

    “快则年前就能回来,慢则也不过明年风期之前。”所谓年底前回台显然只是一种安定人心的说法,但明年风期前返回却是郑克臧的真实意图。“至于福建清虏会不会趁机再攻东宁。”郑克臧冷笑一声。“姑且不说清军是否有这个胆子,有如此多的船,就算他们两者皆有,有台江、打狗两队主力留守,孤倒要看看清虏主力是如何飞过海的。”

    洪磊张口结舌,要想再劝吧,但郑克臧显然心意已定,自己的建言多半会忤逆了郑克臧的心思,可不谏言吧,自己岂不是成了三旨宰相,为此洪磊好生犹豫了半天

    不过洪磊毕竟不擅长兵事,没有底气跟郑克臧顶牛,所以思前想后最终配合道:“主上既然已有全面布置,臣不敢不从,不过还请主上留念东宁要紧,千万信守诺言。”

    “理当如此,”郑克臧知道洪磊的为难,但他今天只是打招呼,要走也没有那么快的,不过该交代的还是要交代。“洪卿,孤给你全权,若是刘国轩有什么异动,卿自可先斩后奏!”

    洪磊吓了一跳,再看郑克臧,却发现他脸色凝重不似在开玩笑,当即心中一凛,忙俯身应道:“臣明白,臣一定为主上看好东宁,请主上放心。”

    郑克臧顿时笑道:“孤就知道,有洪卿在,孤断无后顾之忧的”

    十月末的北国已经是千里冰封的景色了,然而在北纬5°的热带海域,天气依旧酷热难当。

    一场热带雷雨过后,几条被称为戎克船的大型福船缓缓靠向岸边,看到船靠岸了,一众围观的文莱渔夫瞬间躲了起来,不一会,只见从船上放下几个小舟,舟上载着十几名持刀拿枪的武士仅直往陆上而来。

    “真他娘的热死人了。”林坤小声咒骂了一句,充满盐分的硬邦邦的鲲皮皮甲贴在身上隔得粗糙的皮肤都有些受不了。“这个鬼地方!”

    “骂个鸟啊,再热总比淡水矿山要强。”同舟的尤英瞪了他一眼。“要不你现在回去?”

    “回去?”林坤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还是算了,好歹这里还不会死人,真要回去了,估摸着这条命就直接断送在那里了。”

    尤英给了个你也知道的眼神后不做声了,此时小舟已经靠上了岸,三条划子上近二十条汉子旋风一样冲上陆地,四处一搜索,果然是没有什么敌对的力量。于是乎,很快,更多的军人依次下船,不过一个时辰,已经有一千来号聚集在岸边了。

    “陶参将,你带一百人往东探路、张游击,你也带一百人往西探路,”一身大明二员武将打扮的陈龙一一分派着,根据他的命令,挤作一堆的人群有了动静。“游大人带一百人就近警戒,其余人先把营地整出来,然后把船上的东西卸下来。”

    陈龙现在所处的这个大岛名叫闽纳,马来文的意思是良港,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这里有一群来自中国闽南的移民。这个岛位于斯里巴加湾中,隔海遥眺就是汶莱的首都苏丹城。不过尽管如今的汶莱国势尚可,但对远在海上的闽纳岛,汶莱苏丹向来采取羁縻的手段,或许在苏丹的眼里,这座没有多少人口的海岛并不值得他太多的关注。

    “大人,”在乱哄哄的工地的一侧,刚刚派去探路的陶参将派人报告道。“发现一个土民的村落,陶大人请示怎么处置?”

    村落?陈龙精神一振,这或许就是他的第一批属民了,于是忙不迭的关照一声,然后匆匆领着一队亲兵赶了过去。等到了地方,却发现村民已经派出了代表,一口结结巴巴的闽南话总算让双方能够交流。

    “这里是吗阿奴哈拉者(马来语:Raja,或译作拉惹,意译为大君)的领地,外来人,请立刻离开这里,我们将会为你们提供食物、饮水和女人。”村民当然知道中国海盗的厉害,因此试图以一些犒劳来安抚这些不速之客,但女人这个词一出,顿时让已经煎熬了两年多的前清军们脸上挂满了狰狞。

    “大人,开了这个村子吧!”一众将士用期盼的目光看着陈龙,陶参将亲自向陈龙建议道。“女人,弟兄们好几年都没有沾过女人了”

    陈龙抡起了就给陶参将一个巴掌,打完以后亲自向村民代表交涉道:“这里已经不是什么吗阿奴哈拉者的领地了,如今这里是大明渤泥行省治下纳闽侯的封地,尔等若是识相,就乖乖纳税服役,本侯可保尔等安泰,否则!”

    陈龙一指两眼血红的士兵们:“休怪刀枪无眼,战火无情!”

    边上的士兵会意的挥动着刀枪,吓得使者脸色发白,半天之后,惊魂未定的使者才小心的探问道:“大人可是需要本村做些什么?”

    “鸡鸭牛羊供奉一些上来,算是今年的税赋,另外,本侯需要你们提供劳役。”陈龙说一条,使者的脸色白一下,可陈龙却丝毫不顾及对方的表情,最后还要求道。“再送二十女子出来劳军,限尔等一炷香内给予答复,逾时不降,鸡犬不留!”

    使者带着陈龙的一揽子要求回了村子,陈龙这才冲着脸上挂着五指山的陶参将解说道:“我等初来乍到、立足未稳,轻易就行杀戮之事,传将出去,日后又有谁敢替咱们劳役,替咱们开垦,替咱们渔获?难不成就靠咱们自家弟兄吗?”

    陈龙回指海上,意有所指的说道:“咱们弟兄是拿刀枪的命,是能土里刨食还是指望着郑家有源源不断的补给?再说了,郑家还需要咱们看住边上的泰西红夷,若是轻易折损了一个,日积月累,难不成还会再从东宁补给咱们吗?”

    一众前清军们心悦诚服,不少人因此交头接耳起来。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了,正当陈龙终于不耐烦的示意部下鸣放鸟铳威慑的时候,村子里慢慢走出一行人来。看着手无寸铁的村民们,陈龙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侯爷!”听着野林里此起彼伏的喘气呻yin声,夏春明向陈龙打着招呼。“东西已经全部卸下了,明日船队就要回航了,侯爷有什么奏报和家信需要在下转呈的?”

    “在下明白。”在正宗的东宁人面前,陈龙开摆不出侯爷的架势来。“明日一定奉上。”

    “这就好,”夏春明点点头。“侯爷,下一次船队再来大约也要年后了,希望侯爷能优先把码头、商栈修好。”这是要务,郑克臧为什么让陈龙南下,当然不光光是流放一批不安定因素,还有建筑水师码头协助通商司渗透、威慑南海小邦的任务在,若是陈龙只顾得经营自己的小天地,那等待他的会是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切切不可自误。”

    “请夏船首回报主上,臣晓得该怎么做的”

181.礼仪之争的序幕(鸣谢编辑长河落日的建议)

    东方号和海王星号在穿越台湾海峡后失踪,让巴达维亚的荷兰人极为的震怒,但因为受到三次英荷战争后荷兰总体国力的萎缩,此时的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只有三艘90门炮战列舰及其余20余艘大小战舰可用在偌大的东亚海域,已经根本没有了当年独占香料群岛及东北亚贸易线的威势,不但在与英法在暹罗、北大年等地的竞争中失败,更被逐出了广南和柬埔寨,只能死保着东印度群岛及马六甲等地慢慢舔舐伤口,在这种情况下,让荷兰人独自挑战郑军显然是连最冲动的冒险者都不愿意尝试的自杀行径。

    但环顾四周,英法西葡都是自己的宿敌,而清廷又过于自大,思来想去,荷兰找上了同样吃过明郑的哑巴亏又实力最弱、与自己如今冲突不算最大的葡萄牙人。这一年的九月至十一月间,荷兰人两度遣使联络澳门,名义上是希望和葡萄牙人达成自澳门购买中国商品协议,实质上是想建立两国在东北亚的军事同盟,以便一致对付郑军。

    虽然荷兰曾在1636~1645年间封锁果阿长达9年之久、在1641年把葡萄牙赶出了马六甲、在1647年吞并了安汶岛(注:摩鹿加群岛的一个岛)、在1658年夺取了锡兰、1663年夺取了印度南端西海岸的柯钦,导致了葡萄牙在东亚的势力日趋萎缩,但今日不同往昔,为了摆脱明郑方面对那霸的贸易壁垒,这一对老冤家暂时还是握手言和了。

    不过,双方间敌对的关系虽然得到了一定的缓和,但究竟由哪一方在联合行动中占主导地位,战后的利益又该如何分配,万一无法彻底消灭明郑的力量又该怎么办等一系列的问题又成了双方新一轮争执的焦点。

    实力更逊的葡萄牙人出于对过往惨痛教训的深刻记忆,为了不上了荷兰人的当,同时也是为遏止荷兰人进一步可能的野心,分润到自己应该得到的那份战争补偿,便提议让同样对明郑除之欲快清廷也加入这个联盟。

    荷兰方面对此却颇多疑虑,毕竟福州的谈判结果并非就随着东方号和海王星号的失踪就无人知晓了。而两广总督赵士麟身在粤西北前线,巡抚李士桢因为没有提督军务和洋务的责任也袖手旁观,至于广州将军王永誉更是滑不溜手的老狐狸,为了避免担上责任,他矢言不敢越权插手总督权责,因此这个提议在清廷方面也受到了冷遇。

    既然谈不出一个子丑寅卯,面和心不合的荷葡双方也只好一拍两散,于是在草草订立了一个口头上的攻守同盟之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馆长先生,听说贵方在万丹的商馆由于某种原因关闭了。”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荷葡的接近还是引起了泰西各国的警觉以及明郑方面的戒备,为了继续打击荷兰方面,林维荣受命和英国人进行磋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重开。”

    英国佬脸上的笑容一顿,要知道在永历三十六年(1682年)以前,万丹商馆一直作为英国在东南亚的贸易中心,为了保有这个中心,英国人曾积极扶持苏丹阿蒲法达。但在永历三十四年(1680年)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镇压了马打兰起义之后,荷兰人采用支持老苏丹之子阿蒲加哈反对其父亲,并答应给以军事援助的作法获取了万丹贸易的垄断权。此后,老苏丹战败,荷兰获得了万丹和苏门答腊岛上臣属于万丹的兰蓬的贸易垄断,而英国人则被排挤出这一地区,只在远离主航道的苏门答腊西海岸的萌菇莲(明古连)保留商业据点。

    对于在万丹的失败,英国人自然怨气冲天,但这不表明英国人就愿意为明郑火中取栗,老奸巨猾的商馆长思索了片刻问道:“我是否可以认为,贵方的提议是在怂恿我国与荷兰方面开战?大臣阁下的主意未免打得太高明了。”

    “不,馆主误会本官的意思了。”林维荣摆摆手。“本官只是提议,针对荷兰人在爪哇地区的贸易特权结成同盟。”说到这,林维荣指着面前的大地球仪。“马鲁古(注:摩鹿加群岛)系列国瞩目之地,佛郎机人、小吕宋都曾经攻打过,如今落到荷兰人手中,这就成了他们继续称霸这一地区的本钱。”英国人曾经支持过荷瓦国跟荷兰人做对并走私香料群岛的香料,但这样行动最后还是失败了,因此馆主只是不动声色的听着。“本藩定居着一些日本移民,他们与在这一海域定居的其他日本移民还保有密切的关系,若是贵方有意重新回到上述地区,相信本藩可以帮上一点忙,另外,馆主应该知道本藩最近俘获了数万人,这些都曾经是最精锐的军人,充当奴隶实在太浪费了,若是价格合适,本藩或许可以将其交给贵国。”

    “雇佣军吗?”英国人有些糊涂了,他搞不清明郑方面的这个建议到底是为了钱还是为了遏止荷兰,不过在他看来,有一个宗旨是明确的,那就是明郑若是插手东南亚地区对欧洲各国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但明郑又怎么可能不插手呢?

    因此患得患失的英国人回应道:“这个建议事关重大,我认为需要向孟买报告。”

    “理当如此。”林维荣淡淡的扫了满怀戒心的英国人一眼,随即端茶送客。“那本官就静候贵国的好消息了??????”

    何之洲(书友哭蛹推荐)慢慢在城市的街头踱着步,由于马尼拉已经被西班牙人统治了一百多年,因此这座由各色人等组成的热带城市已经沾染上太多的殖民地风情风情,这就让来自东宁的何之洲充满了好奇。

    说起来何之洲其实是东宁派往马尼拉的第二任商馆馆主,不过和一度雄心勃勃的希望把全吕宋的汉民都迁回台湾却最终只回迁了六百户的之前一任不同,已经洞悉了西班牙人其实即忌惮中国人又离不开中国人的通商司并没有对他有太大的苛求,反而还提出了一项在他看来匪夷所思的建议——用部分清军俘虏来交换吕宋汉民家庭。

    对于这个计划,西班牙还在犹豫,而已经达成了采购粮食、铁料、香料等协议的何之洲也不愿无所事事的每日待在商馆里自我拘束,于是他很快就融入了当地的生活之中,甚至还时不时到圣.奥古斯丁教堂的进行礼拜。

    “不知道何兄弟是什么时候入的教?”由于罗文藻(注:中国第一位华人天主教主教)等的努力,在马尼拉有不少华人神父,见到陌生面孔的何之洲时不时来参加礼拜,自然会有有心人前来接触。“参加是耶稣会?方济各会?还是多明我会(拉丁名OrdoDominicanorum,又译为道明会亦称布道兄弟会)?”

    “我是永历四年(公元1650年)在福安藤头入的教,一晃已经将近四十年了,当年,我还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何之洲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唏嘘着。“应该是道明会吧。”

    “永历四年,也就是顺治七年,那不是罗主教在福建传教的时候?”

    “正是罗神父帮助受洗的。”反正罗文藻引入教会的人甚多,他本人都不一定记得起来,因此何之洲大可以放宽心了借用他的虎皮。“怎么,主教,罗神父现在也从了主教了吗?”

    “这位弟兄,你的消息不灵了,”主教对于当时的中国神父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高位,所以罗文藻能达到这个高度,也令所有的中国籍神父感到自豪。“主诞后1674年,也就是清康熙十三年,教宗克雷芒十世任命罗文藻为巴希利主教(具衔)、南京教区宗座代牧了。”

    事实上罗文藻是在去年,也就是康熙二十四年四月八日(1685年),才由广州方济各会意大利主教康和之为其祝圣后才成为第一个中国籍主教,掌中国北部诸省教务的,其中蹉跎,普通的神父自然也要讳言的。

    “如此啊,倒要恭喜罗主教了。”何之洲感叹了一会,随即话锋一转。“对了,马尼拉这边对咱们汉人教友在祭神时奉献财物、祭拜祖先牌位、能否放债还过问的严厉吗?”

    “这个?”神父脸色大变,原来这个问题是赫赫有名的礼仪之争的一部分,事关到多明我会与耶稣会、方济各会在华传教权的斗争,更涉及到教皇的谕令,却是非一个小小的华裔神父可以参与进去的,所以神父只是反问道。“这种情况在大陆很常见吗?”

    “东宁这边的信众主要是从福建迁过去的,大多也是道明会的弟兄们,这方面做得稍微好一点,但天地君亲师,这些都是多少年传下来的,自然不能不膜拜的。”何之洲看似随意的说着。“此外东宁禁止放债,所以这方面也不会犯忌,但也有一部分其他教派出来的弟兄偶像崇拜的厉害,逢神就拜的??????”

    “你做得很好,”送走了何之洲,神父立刻向主教报告着今天的谈话,多明我会在欧洲是宗教裁判所的执掌者,在中国更是礼仪之争的挑起者,因此对于这方面的汇报更是上心。“看起来耶稣会已经向异端滑去了,这件事我会向本会驻马尼拉省会长嘉德朗主教报告的,这种异端的行为,绝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182.海兵队成军

    攻陷连县的义军重新发展到了三万余人,但人一多,粮食就成了问题,何况粤西北本来就是贫瘠之地,为此,义军一路向清远杀来。十一月十日,义军攻克阳山关,阳山县令闻风遁往英德,却被赵士麟以失土一罪处死,各路清军由此大肃。

    十一月二十日,义军攻至清远城下,被以逸待劳的清军团团围住。义军本多为乌合之众,又如何是清军的对手,虽然部分队伍奋力厮杀,但终于无力挽回失败的命运。经过两天一夜的厮杀,除极少数逃遁外,余者不是战死当场就是被俘后被清军处斩,一时间北江上浮尸数十里,江水殷红几为断绝

    “主上的身子?”正当赵士麟忙着在粤西北收拾残局的时候,郑克臧率部踏上了琼州的土地,不过前次跨海到思明因为时间短还不觉得,如今一气从台湾坐到琼州他就受不了,一路上眩晕呕吐的情况没有断过,以至于上陆后双脚漂浮站立不稳,却把毛洪言等人吓了一大跳。“要不要请军中医师前来诊脉?”

    “不过是晕船而已。”郑克臧无力的笑了笑。“毛卿啊,时至今日,孤才知道你们的不易。”这句话比再好的夸奖都厉害,一下子让毛洪言等人的苦劳都得到了认可。“好了,孤撑不住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另外,大军上陆能保证隐秘吗?”

    毛洪言立刻安排滑竿让郑克臧躺上去,同时汇报道:“臣等已经优先输运安定、文昌的百姓隔绝敌我之间的联络,想来可以瞒过清虏的耳目,只是西线还鞭长莫及。”

    “如此就好。”郑克臧慢慢的眯上眼睛陷入了昏昏欲睡的境地

    明郑方面如今除开水师战船外拢总保有一千料至三千料的福船、广船、艍船等型号运输船二百十七条,此前用在琼州方面的有六十五条。这些运输船每次往返需要三十五天左右的时间,单趟一次可以向台湾输送近八千五百人的移民。而在四月初郑军重返琼州之后至六月风期前,琼州已经向台湾输运了近三千户一万四千余口。八月风期过后,至郑克臧抵琼之前又陆续运输了四千三百余户近一万九千余口,可以说收获还是很大的。

    但郑克臧却还不满足,因此他收罗一切可用的船只,在顾及各条航路的同时,又抽调了三十四条大型福船来承运,错非打狗、台江两队还要顾及闽海防御,他甚至有意利用西式战船的高速来进行人口运输。

    由于台湾至琼州之间的航路与泰西各国进口广州的商路交汇,而明郑方面与葡萄牙、荷兰之间素有敌对,为了不至遭到上述两国及其他零星海盗船只的袭击,郑军被迫以澎湖、鹿港两队战船予以护航,这样一来,琼海的大门就彻底洞开了。

    正是因为海路畅通,清军在六月登陆前后不但将大部力量投送到琼州,而且多次输运火炮、弹药、兵甲、粮食等缁补品南下,后来虽然因为风期及尚之信残部举义而暂时终止,但随着粤西北战事的告终又快速的恢复起来,不但若干补充兵力陆续上岛,就连某些特殊的补给品也跟着起运南下了。

    “大人,怎么把婊子也装上船了,这晦气啊!”

    “没办法,岛上的弟兄们憋得厉害,琼州府的大媳妇小娘们差不多都被他们玩遍了,琼州府叫苦不迭,为了地方上的安宁,抚院才想出了这个章程。”

    说起来这就是客军的问题了,打仗不一定行,但残民以逞却是手段高超的,再加上何傅对手下兵丁并不体恤,因此为了缓和手下的怨气,他便对部下的军纪不闻不问,故此琼州府城里虽说还太平,可出城几里之外就跟地狱没什么两样了,所以不少人就算知道将被送去台湾依旧络绎不绝的南逃郑军的控制区。

    “对了,这事可千万不能外传呢,否则,别怪本官不客气”

    船在海上漂在,由于郑军的拦截时有时无,因此清军这边胆子也大了起来,原本趁夜色零星抢运的,现在也改为了十几条船集团运输,更有甚者,船行一半,几个押解船队的清军都司、守备就迫不及待的跳帮过来与婊子们淫乐,丝毫没了大战的气氛。

    “大人,快到白沙水寨了。”船首冲着船舱里喊道,然而除了男女情爱的骚音外却没有半点的回声,他不禁皱了皱,重新提醒道。“大人,马上就要到水寨了,是不是该回船了。”

    “等一等,”一个声音传了出来,船首记得这个声音是全船地位最高的焦都司的。“去跟其他几条船打个招呼,慢些开,等爷们尽兴了再说,到了岸上,这香肉可就全是别人的了。”

    船首冲着淫*声*浪*语的内舱啐了口唾沫,但腹诽归腹诽,话还要听得,于是一众船只,落下了船帆、船篷,速度便陡然降了下来。

    这时一名水夫一边有羡慕的眼光看着内舱紧锁的舱门,一边颇有些担心的提醒道:“万一郑家的船突然杀出来怎么办?这可还离白沙有近五里的水程呢。”

    “呸!呸!船上搭着婊子已经够晦气的了,你还要说这丧门星的话,找打不是。”船首正说着,就看见刚刚说话的水夫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船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十几条打着上红下兰旗帜的郑军战船犁开波浪直冲自己而来。“你这个乌鸦嘴!”船首大骂道。“快,快,重新把船帆升起了。”

    还没得这边慌乱的船队重新提高速度,一声巨响就传了过来,不远处陡然直冲天际的水柱更是提醒这些水手、船长们,郑军开炮警告了。郑军的炮声也惊醒了内舱的野鸳鸯们,当提着裤子的都司、守备们在妓女的惊叫声中冲出舱门的时候,郑军战船的身影已经在肝胆俱裂的几人眼中越现越大了。

    白沙水寨的清军自然也听到了炮响,但刚刚重建的广东水师只派出了三两只小猫小狗在此,平时郑军不出现,他们还耀武扬威的时常出海显摆显摆,但如今郑军大队战船蜂拥在海上,哪有人敢出来送死,于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郑军劫持着这个船队一路东去。

    这次出击不过是郑军调整的一部分,趁着主力靡集,郑军水师接连出动,在五天内击沉、击毁、俘获清军运输船四十余条,迫使清军不得不暂时中断了琼海上的运输。

    “这笔买卖做得值啊!”郑克臧满意的在麻英的胸口捣了一拳。“停下来十天,换回来二十五条船,不说二十门红夷大炮,光船上的粮食就够本藩吃上十天的,水师的功劳不小啊!”

    “臣不敢居功,都是水师弟兄们用命而已。”

    “你不必自谦,本藩自然是有功要赏的,”郑克臧摆摆手。“孤记得你是副千户,这次就晋为千户好了,黄卿原来是指挥使佥事吧,一并擢同知。”黄初旭苦笑着,虽然他的晋升幅度较大,但亲近程度不同,说起来他还要羡慕麻英才是,不过他并不知道,郑克臧是特意在外人面前如此做派的,其中玄妙不足与旁人言道。“对了,上次,你呈文说海兵队,孤觉得有些意思,这样,先在水师名下设一团,专司管理海兵队事务,至于部伍吗?”郑克臧沉吟一下。“(澎湖等)各队之下先各设一哨。”郑军水师如今有五队,那么正好设立五个哨的海兵队。“团下直属辎重一哨。”

    “主上,臣保荐田超署理团参军长。”麻英也知道田超的资历太浅,所以只是尽量争取,不过团参军长是正五品武骑尉衔的职分,就算是以正六品承信校尉衔的团首席参军的身份来署理也不是眼下田超一个区区七品忠武校尉能染指的。

    “简拔太速对田超不是好事啊。”郑克臧摇摇头。“军律司已经有报告上来说田超过于暴虐,战阵上失去冷静,对己对全军都不是什么好事。”麻英张口欲为田超分辨,郑克臧却摆手制止道。“这样吧,田超记升一阶,另授试百户,卿总该满意了吧。”麻英一滞,卿总该满意了吧,这种都出来了,他还敢多说什么,况且能从忠武校尉升任忠显校尉,显爵也从所镇抚升到了试百户,他也该满足了,只是他目光游移,却被郑克臧看出了什么。“你的心思太重了,这不好,这样吧,正式给田超一个哨,先署理哨官吧。”

    “臣明白,这是主上对田超的关爱。”郑克臧又退让了一步,麻英自然不能再部知趣,不过除了田超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要保举的。“另外据田超上报,那个张启忠似乎也很不错,主上能不能一并抬举了。”

    “张启忠?”郑克臧砸吧一下嘴。“孤记得上次你保荐过,怎么这次又要举荐。”说起来,张启忠的级别太低了,以至于根本进不得郑克臧的眼,于是麻英便源源本本把田超的荐本说了一边,郑克臧不动声色的听着,等麻英说完了,才轻笑道。“如此说来,一个进义副尉还不足筹功喽,也罢,升为保义副尉。”

    黄初旭听到这,忽然神色一动,他直觉郑克臧似乎对麻英有了一点不满,于是进言道:“主上命各队自辖一哨,臣这边人才具无,还请主上体恤将这个张启忠发在鹿港队下。”

    “麻英啊,黄大人向你求援呢。”郑克臧赏了知趣的黄初旭一个笑容,随即问道。“不知道,你肯不肯放人呢?”

    “黄大人是军中前辈,麻英又如敢不予允诺”

183.失态

    郑军水师的突然打击,使得清军被迫中断了对琼州的补给,然而随着郑军水师的消失,清军又偷偷摸摸的开始了输运的工作,到了新年之前,已经又有四千余清军及包括大炮、弹药、马匹、粮食在内的大批的物资运到了琼州,至此,清军在琼北的兵力已经尽复旧貌,而且何傅主动休整了之前三路出击分散兵力的错误,将昌化一线的清军大部撤回,只留下少数监视感恩方面,至此清军的准备已经完成,一旦过完年,几近三万的清军将如泰山压顶一般“碾碎”郑军的抵抗。|www.uu234.com超速更新文字章节|

    “怎么回事?”炒豆般的铳声惊醒了正昏昏欲睡的罗意罗知县,他走出县衙的签押房,大声叫喊道。“王班头,去看一看,到底怎么回事?”

    时间才过去十几息,刚刚出县衙打探的王班头就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一边跑还一边叫:“堂尊,不好了,海逆进城了,已经打开了南门,守不住了,大人快带着姨奶奶逃命吧。”

    海逆进城了?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顿时把罗知县震得内酥外焦——由于知县有守土的义务,因此感恩的清军主力撤回昌化之后,罗大老爷并没有跟着绿营兵一同撤走,不但他没走,罗知县还纠集了本县乡绅组织团练准备跟郑军对抗,本来倒也组成了一支近千人的队伍,可是年至年关,他两榜进士出身的大老爷也不好意思让一干老百姓不回家过年吧,哪知道队伍刚刚散了没几天,郑军便卷土重来了。

    “逃?”罗大老爷迟疑的看着面前的班头,王班头一看老爷傻了顿时也顾不得原本想好的救驾之恩了,拔腿就跑,等王某人从自己眼前消失了,罗知县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跑回内院,喊起小妾准备逃命去。

    但姨太太事多,头面要收拾,绸缎要收拾,等到收拾完了,县衙里已经响起了郑军的闽音,不得已知县老爷只能反锁上门,找一个隐秘的地方,试图把自己和如夫人都藏起来。可是这如何能如意啊,不消一会就被人搜了出来。

    “你是建奴委任的感恩知县?”打了罗县令一个措手不及的正是刚刚升职的田超。“听说还是一个两榜进士?学识不错啊,可惜为虎作伥,辱没了圣人教化,真是斯文败类。”

    “你,你敢辱我!”罗县令气得鼻歪眼斜的,“你一个丘八知道什么圣人教化,我堂堂一县之长,上报君恩,下安黎民,都是尔等叛逆搅乱天下”

    “你生为汉人,为鞑虏效命,还谈什么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却剃了个金钱鼠尾巴,又谈什么孝道,至于下安黎民,你办个团练收了几许银子,心里清楚,辱你又如何了!”

    罗老爷气得脸色通红,不顾身边押解的刀枪咒骂道:“本官与尔等逆贼势不两立,与其辱我骂我,何不赏我一个痛快!”

    “痛快?说到痛快,我倒想起一桩典故来。”田超慢条斯理的说着。“当年建奴南下,兵临南京城下,名妓柳如是当时是礼部尚书钱谦益大人的小妾,她力劝钱大人殉国,钱大人当时答应了,当晚,两人痛饮一番,钱大人走到水边。”这段典故读书人都知道,所以一听罗知县身子都颤抖起来。“伸手一探,随即跟柳如是说道,水太冷,以后再跳吧。”郑军们齐齐发出嘘声,田超一把拔出佩刀,丢在罗老爷面前。“不是要做建奴的忠臣吗?给你这个机会,不要学了钱谦益大人。”

    罗知县抖抖索索的捡起刀,几度想举起来,几度又垂手放下,边上的郑军更加大噪起来。这个时候田超的目光落到罗某人身边的姨太太身上,姨太太今年也快二十六七了,虽说不是大户出身,但这两年跟着罗县令也算享福,所以富养身贵易体,倒也生就的雍容,全然没了当年小门小户的市侩,到让田超的眼睛一亮。

    “嗯,罗大人倒是享福啊,不过这身农妇的衣服可委屈了二nai奶了。”说着田超一把拽起姨太太。“去换身衣服出来。”姨太太不明所以的看向罗知县,罗知县双眼欲裂,可是却没有勇气挥起刀跟赤手空拳的田超拼命,此时就听田超吓唬道。“去换呢?不换,就先脸上割一刀再说。”姨太太吓得滋溜一声窜了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天足呢。“怎么,不是男人,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人欺负都没有胆子上来搏命?”田超回首看着罗知县。“要不,眼不见为净,你只要把刀在脖子上微微一哗啦,一切就太平了。”

    罗知县咬着牙,仿佛举着十万斤的重任,缓缓的,缓缓的,把刀举了起来,好不容易架到肩膀上,呲牙咧嘴的就是下不去手,好半天后他颓然的双手一垂,丢下手中的利器,扑腾一下跪倒在田超的面前:“千古艰难唯一死,这位将爷饶命呢。”

    田超逗弄着他:“如果我要了你的女人,你也视而不见?”

    “女人如衣服,将爷喜欢的话尽管享用。”罗知县卑躬屈膝,一副奴才的样子,不,他就是奴才,读书是为了做奴才,当官也是为做奴才,就连别人兴高采烈的玩弄了他的女人,做惯了奴才的他也理所应当的承受着。

    可他的话出口,却被磨磨蹭蹭好不容易换了衣服赶来的姨太太听见了,顿时花容失色,情不自禁的啼哭起来,这一下,田超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好一个美人,好一个杜鹃啼血,怎生让人不好生怜爱啊。”

    说罢,田超走过去,一下子横抱起对方,同时冲着面色古怪的部下,命令道:“罗县令刮地三尺,肯定知道本县大户的情况,若是老老实实写出来,就留他一名,笑什么,你家哨官我就好这一口,怎么不可以了吧。”

    说罢,田超在女人的脸上亲了一口:“真香!”

    随即他抱着姨太太猴急的走向一侧的卧房,只留下一地的哄笑声,当然田超有胆子违背军纪,他们却是不敢,于是拖着委曲求全的罗县令来到大堂,其中一个进义副尉坐到罗县令往日的位置上,伸手在案台上《执》、《法》、《严》、《明》四个签筒里随意的抽出一根白签丢在地上,同时仿效县令的样子命令道。

    “来人,去把本县的大户悉数提来!”

    “你个傻瓜,那是打板子的签。”边上人指点着,引起新的一阵嬉笑,只有罗县令在嬉笑中苦着眉头,心想,此番算不算附逆了

    “剩下的都在这了?”等到尽兴了的田超衣冠不整的从后面出来,几个来不及逃走的城中大户已经被抓到了堂上。“真是不好意思,大过年的,让父老们受惊了。”田超一边重新扣上扣子,一边假模假样的招呼着。“忘了跟大家伙交代了,本官是大明东宁藩下从六品忠显校尉,如今署理这感恩县令一职,今天请几位来,没有别的意思,这不,请大家协饷。”官仓的存米、存银这时已经查过了,只可惜先有大兵屯驻,后有团练守城,两个库房里干净得洗过一样,所以板子只好落到这些为虎作伥的士绅头上。“不多,也不要银子,只是请各家出二百石米、两百斤铁,至于鸡鸭猪羊倒是不拘,也好让我们兄弟过个肥年。”

    刀把子在人家手里握着,因此面色如土的士绅们也只好硬着头皮同意,当然这些并不至于让他们伤筋动骨了,要知道有罗知县这个内奸在,田超还是很温柔的暂时没有触及底线。

    “庞保义,你带人收集全城的车辆准备运到海边去,”等士绅们离开了,田超交办着。“我给你两个班。”一个大汉应声而去。“牛修武,三面城门都派人看守了?”

    “已经各派了一个班守着。”牛姓的修武副尉回应着。“人手都调剂过了,保证每处都有五杆火铳,”牛领队同时建议道。“大人,是不是堵上西门?这样咱们还腾出人手来。”

    “你堵了西门,别人自然晓得咱们力量不够,如此还怎么吓人?”田超否决着,但却再三提醒。“告诉弟兄们,主上这次都留在琼州,所以这个年权当不要过了,都把精神头提起了。”下面众人轰然应诺,田超继续命令道。“寇、李二队,明日出现,威慑各村,务必不要让他生出反攻县城之心来”

    等几个领队、班长都出去了,作为田超副手的哨参军看了看一旁的哨监军,面色阴沉的发问道:“大人,刚刚你是在兴头上,我知道阻挡不了你,可是今天的事有些出格了,万一传到上面,麻统领可以一直对你不错啊。”

    “我知道,你们该报的还是,大不了有人给我扣上一个心生怨怼,做事鲁莽,干犯军纪的罪名。”田超摆摆手,示意两人不必紧张。“可是看着那些官夫人,我就恨不得扑上去扯烂她们的衣服,我要她们舔着我那jiba,跟我哀求着”

    哨监军一脸的惊恐:“大人,你这可是病得不轻啊,万一传出去,上官怎么看你?万一冲撞了本藩重臣的家眷那是了不得啊!”

    “你们尽管放宽了心,我这毛病也奇怪,在东宁根本不会犯,可是看到了那些鞑官和他们的女人,我就有些憋不住,当年”

    或许知道自己失言了,田超一下子收住了话:“不过,玩物不会丧志,我知道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184.官帽车铳

    永历四十年的新年刚过,赵士麟便又给何傅送来三千援军,当然随着援军到来的还有一封措辞严厉的命令,要求何傅尽快解决琼州岛上“不足”万人的郑军。对于总督大人的压力,何傅早有准备,于是正月十七这一天,他大校三军后便旌旗南指。

    这一次,何傅为了避开安定一线的郑军预设工事,舍近求远,先取文昌,再夺会同、乐会,进而一路碾平郑军的抵抗。当然,何傅也考虑到郑军可能行围魏救赵之策自安定袭取琼州,因此他除了留下三千人守备琼州以外,兵进白沙水寨与广东水师一部汇合后,又留下绿营二千、乡勇一千并水师兵一千与府城守军形成掎角之势。如此自觉万无一失的何傅便大摇大摆率部的迤逦南下了。

    为了不让郑军有偷袭的机会,清军严格按照一天行军三十里必须扎营的要求,且行且住,从东沙水寨至文昌县城(注:今文昌文城镇)不过一百余里的路程,清军足足走了四天。然而如同蜗牛一样的清军好不容易挪到了文昌,却发现这已经是一座空无一人的死城了。

    空城也好,死城也罢,但报捷的文书还是花团锦簇的,于是府内、省内齐声欢呼,何大人真乃古今名将,大军出马无所不克,全然不顾文昌算起来也是在何傅手中丢失的。

    牛皮吹出去了,但何傅却感到有些不安,郑军哪去了?不敢轻举妄动的他派出探马四处打探,结果郑军没发现,倒把乡下躲避战火的百姓祸害了一通。

    听到探马们的再三确认,有个别的清军将领坐不住了,便站出来劝谏着:“军门,会同一线已无海逆踪迹,我军应该急速南下。”

    “据本官一路行来如见,虽琼东并无大山,然丘壑纵横,万一海逆藏身其中怎么办?”何傅却不予采纳。“再探,再往南探,一直探到发现郑军为止!”

    何傅是提督,军权在握,他这一坚持,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不就是继续探路吗?得,那就探吧。可是谁都没有想到,探马都已经出现在乐会县境内了,还没有发现郑军的踪迹,这下,连得探马都不敢深入了。

    “加积岭以北没有郑军出没?”何傅摸着下巴狐疑的看着地图。“那郑军会在哪呢?”

    “还不会真的在安定一线,等着抄我们的后路吧。”一名总兵如此判断着。“要不就跑到琼西去了,说不定正在准备攻昌化夺儋州呢。”

    这么一说,何傅更加不能南下了:“速派人往安定方向走一遭,这事邪性啊”

    就在何傅心神不定的时候,琼西的战报终于辗转到了他的手中,原来就在何傅自琼州出兵前两天,郑军海兵队千余人号称五千自感恩西进,直抵昌化城下

    郑军海兵队面前的昌化城始建于明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其时千户俞觊受命烧砖砌墙,由于种种原因,城池未砌完整,永乐九年(1411)昌化县受到倭寇扰乱,昌化千户所千户徐茂为了抵抗倭寇侵扰,将城重建,环城石砖砌墙,周长二公里半,高六米,厚五米,石垛五百五十个,更铺八座,城楼四座,城门四个,东为启展门,西为镇海门,南为宁和门,北为宁武门,到了正统十年(1445年)昌化知县周振又在城池外围近墙处开挖五尺宽的深壕沟,一时间昌化成为琼州海防的要津。不过可惜的是,因为城池临近海边,屡遭飓风、台风袭击,再加上明代中后期武备颓废因此昔日的“雄城”如今也残破不堪可,不但砖墙脱落,内里的坯土显现,就连女墙后的马道上都长出了树木

    这个时代的攻城战,一开始大抵都是彼此用火炮互相轰击,这不,伴随着一声巨响,一枚炙热的实心弹从郑军唯一一门三寸长炮的炮膛里射了出来,直接命中城墙的上部,震得老朽的墙土散落一地。清军自然也不甘示弱的奋勇还击着,别说,打得还很准,一瞬间就在护城河里震死了好多游鱼。

    “混账东西,你是怎么打pao的,是在打海逆还是在打自己人。”指挥作战的守备冲着炮手就是一巴掌。“快,多放些子药!”训斥完炮手,守备举刀大声激励着边上的清军。“郑军人不多,等会炮响了,跟着老子一起冲出去杀散了,大家也好换个官帽带带!”

    由于郑军实际出动的兵力不过千余之数,又围三阙一在东、西两处城门口各有一哨新兵虚张声势,所以出现在主战场南门的不过五、六百人几乎跟清军这面的守城部队兵力相同,而且其中还有些好像是战力低下的辎重部队且又没有什么埋伏,于是被守备描绘的前景所打动的清军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

    这个时候,城头上的炮又响了,这次加足了火药的两门盏口红夷炮,终于勉强能威胁到郑军了,只是落点偏的太远,饶是如此,还是逼得郑军的火炮更换了位置。

    “冲啊!”趁着郑军压制的炮火一时消失,原来紧闭的城门从里面打开了,两、三百号清军赤luo着上身就冲了出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似乎这样就能所向无敌了。“杀死一个海逆赏银十两,杀死头目立升一级。”口号中,自我催眠的清军自觉胜利已经在望了,不过因为他们的出击,生怕误伤的炮手此时也停了下来,战场上只剩下清军守备声嘶力竭的喊声。“杀光海逆,吃香喝辣!”

    由于团一级的主官尚未定下来,所以张启忠的新上司鹿港队海兵哨哨官吕有舫就成了目前海兵队官阶最高的一个,只见他手一挥,十几名黑奴奴军推上来几辆样式古怪的车子。

    车子上间隔排列着些长达五尺的管子,样子很像日后的火箭炮,只是铁管的直径要小了需哦多,只有五寸左右。铁管共分上下三层排布,每层的六根铁管角度都微微有些错开,更让人觉得古怪的,每根铁管的外层还带着两翼薄铁皮的散热片,以至于不晓得其用途的郑军官兵将其称为“官帽车铳”。

    此时清军已经又杀近了了十几步,不过看到漆黑肤色的黑奴,这些没没见过市面的琼州当地绿营兵们却有些迟疑,下意识的减缓了速度。

    但吕有舫却没有费尔泼赖的精神,一看到清军的脚步错乱,他当即命令道:“开火!”

    仿佛台风掠过一般,炒豆般的铳声响过以后,跑在最前面的二、三十个清军几乎被一扫而空,看着身前或是死相古怪或是依旧在哀嚎的同侪,有些清军胆怯的准备向后逃去,有些试图平端鸟铳予以回击,而另一些胆大的却以为郑军的火力根本不可持续,因此继续前冲着,这下原本就不甚整齐的清军队形就愈发显得混乱了。

    此时,几辆车铳被推了下去,而重新排成一列的郑军们支起火铳好整以暇的准备着。很快射击的命令下达了,第一次齐射后十几个清军被打倒在地,接着又是一次齐射,这次倒地不起的清军人数更多。等受持鹿铳的郑军分散下去,刚刚移到一侧的三寸炮突然斜斜打过来一发霰弹,至少又有十来个清军如同扎破的水袋一样倒在地上飙射着鲜血。

    清军企图用高声咒骂来壮胆,只见手持藤牌、利刃的海兵们勇敢的迎了上去,双方当即厮杀起来。肉搏了一会,惊恐的清军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破开藤牌的防御,而打不破掺了铁丝编成的藤牌也就算了,可就算偶尔有机会近身给郑军来上一刀,但势大力沉的重劈却被对方身上厚厚的鲲皮-鲨鱼皮复合甲所抵消了,最多浅浅的割开一层油皮。

    当然,郑军不是没有伤亡,或是倒在了清军的鸟铳下,或是被长枪刺了个通透,不过比起清军百十数的伤亡来,郑军十几个倒地者却根本不值得一提。

    “回去!”鲁莽出击的都司曾经的冲动此刻已经变成了恐惧,于是他奋力一劈,逼开当面的郑军转身就跑,边跑便喊。“回城,撤回去!”

    都司带头跑了,原本就战意低落的清军更是一窝蜂的往回跑去。

    “追上去,别让清军逃回城中!”吕有舫大吼着,一马当先的冲锋着。“杀呀!”

    因为郑军就夹在溃败的清军中,因此城头上的大炮也哑了,不过一切撒丫子的守备眼看着就要越过护城河了,这个时候城门忽然紧闭了起来,还不等他面露惧色,还有半边城墙上突然射出一排弓箭来,却是昌化县带着一干补充的乡勇、民壮赶到了城头,越过不知所措的留守千总,果断的下令一体射杀着。

    “该死!我是都司,我不该死在这里。”被自己射中的都司无力的倒伏在泥地中,感觉着鲜血和气力的流失,都司口中传出了如蚊子声一般的咒骂。“昌化县,我cao你”

    倾斜而下的弓箭和铳弹虽然逼退了郑军的冲锋,但很快调转了炮头的郑军三寸炮没有两发就命中了城头的火药堆积处,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这位誓死效力清廷的知县大人化作了一滩肉泥,看到县太爷死了,都司大人、千总大人也死了,侥幸在爆炸中生还的绿营、乡勇、民壮随即一哄而散,昌化县就此落入了郑军的手中

    听着报告的何傅啧啧称叹道:“郑军五千,先陷昌化又兵进儋州,好手段,好胆色,区区万人还敢围魏救赵。”

    “军门万一海逆真有五千?”

    “什么五千人,有两三千就顶天了。”何傅冷笑道。“就算真有五千人,一路攻到琼州还有多少?难不成本官留下的七千大军连琼州都守不住吗?”

    “军门,西路的海逆或许没有五千,但万一海逆增兵?”

    这话没错,清军可以增兵,郑军又为什么不可以,但何傅考虑一会,摇摇头:“海逆不要东宁根本了吗?若是还想保全东宁,就算增兵朱钦小儿又敢调动多少?”

    说到这,已经自付全盘掌握的何傅抓起一支令箭:“传本官的将令,全军出击,兵进万州,截断海逆归路,务必一战功成”

185.万泉河之战(1)

    永历四十年正月二十六日,何傅所部清军占领会同。接下来,清军千辛万苦的通过江后岭、加积岭、白石岭、长坡岭、排岭、录马岭、大斗坡、五福岭等丘陵地带,在二月七日这一天进入到潭门港一线的平原地区。

    “启禀军门,有百姓奉牛酒恭候朝廷大军。”

    由于这一地区属于人口稠密区,又因为郑军在安定战后主要迁移的是安定、会同、文昌三县百姓,因此清军的探马没有发现郑军,倒是迎来了箪食浆壶的地方士绅,这些在郑军强迁阴影下朝不保夕的地主们一个个把何傅率领的清军视作是自己的大救星,以迎接王师的姿态,率着村民、族民前来迎候。

    “军门,百姓夹道相迎王师,乃是皇上圣德感召,也是军门解民倒悬之写照。”

    “此乃圣天子的德化,本官又何敢居功。”何傅瞪了身边溜须拍马的副将一眼,把自己跟康熙比,这是夸自己呢还是害自己啊。“百姓虽然殷勤,但海逆尚未剿灭,本官就不停留了,王大人,你且代本官去见一见百姓,顺便探问一下海逆的现状??????”

    “军门,已经查清楚了,海逆主力在博鳌浦立砦,另有一部扼守乐会县城。”

    乐会县城乐城位于万泉河上的乐城岛上,四面环水,只有舟船可以出入,因此只要数百人守在岛上,远道而来的清军便无可奈何,当然若是能击破博鳌浦的郑军水寨,那么死守乐城的郑军也将因为孤立无援而成为清军的盘中餐。

    既然问题的关键纠结在博鳌的归属,因此何傅问道:“查清楚博鳌一线的郑军情况了?”

    “已探明郑军在河北立有三砦,在河口沙洲中有三砦,至于河南及沙美内海上的情况不明,但潜入江边的探马没有发现郑军的水师,估计就隐藏在南面。”

    看着面前粗略的地图,何傅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须知道,博鳌这个地方河川湖泊密集,林木杂密,是个利守不利攻的地方,而郑军有沿江布下三处要隘,似乎正是为了引诱清军逐一攻克,这就让何傅产生了疑虑,是不是要按郑军的节奏起舞呢?

    看到何傅思索的样子,一边总兵官建议道:“军门,下官以为海逆虽在河北有三处砦堡,但官军几近三万,若是一股脑的堆在砦前怕有冗兵的嫌疑,是不是分兵溯河而上,择一水浅之处过河,也好直趋沙美内海抄袭海逆腹心之地。”

    分兵?利用万泉河分割官军?言者无心听着有意,何傅的眼睛顿时一亮,或许这才是郑军真正的意图,但郑军有这么多兵力吗?亦或是这几个月里的的确确有大队郑军自琼州而来,不过,郑克臧不准备守东宁了?

    何傅的思路有些混乱了,他蹇着眉头想着,现在再向福建询问敌情肯定是缓不应急的,而今之计,也只有边打边探了,于是他笑道:“左江镇此言大善,不过,总先要知道郑军的堡寨是不是银样蜡枪头才好。”

    说到这,婉拒了分兵请求的何傅下令道:“各部就地扎营,探马仔细打探郑军动向,务求确认郑军的兵力??????”

    “郑军来了!”昌化的失陷固然不足以动摇何傅的决心,但儋州等地的清军却一日三惊,这不,看到一艘郑军的双帆艍船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儋州湾里,顿时引起了一阵狂乱。“快,回州城向都司大人报告。”负责白马井烽火台的清军把总第一时间跳上他那头老驴。“你们给我守住了,等援兵来了,本官给你们请赏。”

    可谁都不是傻子,把总前脚刚走,几名绿营兵便一哄而散,甚至连烽火都忘了点燃,倒是对岸洋浦的烽火台还算尽职,但直冲云霄的烽火却造成了极大的骚动。

    十几息之后,咸塘、海踢、花冲等烽火台的狼烟相继点燃,又过了一会,望见海湾对岸冲天的烟柱的新英烽火台也在慌乱中升烟示警,很快,接力棒一棒一棒传到了儋州城中。

    看到警讯的守城清军慌慌张张的关闭儋州四门,而儋州城内的主要街道也在片刻的骚乱后陷入了一片死寂,倒是几个大户人家的后门处川流不息的都是搬运财物的佣人,悲切的哭声和惊恐的叫声,带来几分末世的恐惧。

    坐在双帆艍船上带着不过一班人的黎辉(书友贫道123456)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造成了如此大的声势,要知道海兵队本来没有继续北进的计划,只是在田超的一力坚持下,才派出一条船试探着从海路进行袭扰。

    “黎护军,岸上的烽火都点起来了,咱们是不是该回了。”同样被称为船长,但双帆艍船的船长何之超(书友哭蛹推荐)只不过是正八品的修武副尉,即不能与夹板炮船船长的正六品承信校尉军阶相比,也不能通报船及大福船船长的正七品忠武校尉并论,甚至在以从七品护军校尉出任水师海兵团团参军的黎辉面前都要以属下自居。“要是晚了万一清虏派船夹击,咱们可就??????”

    “何修武说得虽然有理,但烽火已经点燃许久了,可有清军出击的迹象?”

    何之超并不是明郑马尼拉商馆馆主何之洲的兄弟,勉勉强强算是五百年前同一个祖宗的他是收编自舟山的反清义军,简而言之也就是海盗,因此被黎辉用略带调侃的语气一说,他的脾气也上来了:“既然护军不怕,在下也有什么害怕的。”

    “那就好。”黎辉一指不远处的海滩。“那里是不是盐场?”何之超扫了一眼点点头。“过去,贼不空手,咱们既然来了,总不见没有战利品就回去吧,带上盐也好堵上那群混蛋的嘴。”

    艍船上载的小舟分两次把海兵队运上盐场,何之超的眉头就紧缩起来,他刚刚也就是赌一口气,说实在的,要让他在这个死地里待着,还真有些让给他提心吊胆呢。

    不过何之超算是白担心了,看到郑军登上海滩,盐场的大使带着几十个盐丁夺路就跑,未经抵抗就将成山的海盐拱手送给了黎辉他们。倒是没有运载工具的黎辉看着这些盐瞠目结舌了半天,才勉强找了几个草袋运了回船??????

    “海逆一共掳走海盐四百石。”郑军骚扰了一圈便退走了,好不容易安下心来的知州和都司还还没有来得及弹冠相庆,下面的损失就报了上来。“另外,海踢、花冲各损失火炮一位,这,这让本官如何向知府大人报告。”

    其实知州也明白,郑军前来的只是一条小船又怎么能运走四百石海盐,无非是盐场里动了手脚,至于汛兵丢失的火炮吗,也估计熔了铜器或遭了私钱了,不过这些应该自己都有份,既然如此,那就要把一片文章做得花团锦簇了才好。

    “大人,小的以为,海逆以大船十五艘并小舟近百,突入儋州湾,都司大人亲率部伍死守儋州城,终于仰仗天威击退海逆,损失伍员百余人,军械若干,此外,海逆还掠走海盐等物资无算。”边上的师爷如此进言着。“为确保海逆并非引蛇出洞,都司大人并未出城追击,待第二天再派探哨,才发现海逆已经遁走。”

    “这样,这样好!”边上的都司大人眉开眼笑,这样不但有军功,该填的窟窿也一笔勾销了,是不是还能因此再赚上一笔,自然要看他跟知州讨价还价的结果了。“不过,是不是还要写上知州大人亲上城头督战,才使得官军士气大振之类的话?”

    “这些写不写都无所谓,只要城守住了就是本官的大功一件。”话虽如此,幕僚自然不会不大书特书一笔的。“都司大人,府上的文书好写,可今日只是海逆的探哨,万一日后海逆大举进犯又该如何是好?”

    “知州大人考虑甚是,虽然眼下乡勇也已经招募了不少,可乡勇的战力?”都司也眉头紧锁,显然也生怕郑军蜂拥而来。“下官的意思,应该连同报捷文书一起向府城求援,至少要让知府大人给儋州调来一两个营头才好。”

    知州忧心忡忡的说到:“怕只怕知府大人以府城兵少为由,拒不发兵呢。”

    “若是知府大人不愿从府城抽兵,是否可以请他安排抽调临高、澄迈两县的兵马前来增援。”都司的算盘是既然自己挡在郑军的行军路线之上,那么要是自己不保,下一步临高、澄迈自然也无法保全的。“大人也要跟两县痛说利害才是。”

    “也只有如此了??????”

    “大人,”知州的话还没有说完,下面的差役进来禀告着。“城中大户请大人开放城门,以便他们前往府城避难。”

    “这些个混账家伙!”知州咒骂着,但大户多少都有些背景,不是他一个散州的州尹可以对付的。“算了,打开东门,让他们赶快走。”

    衙役刚刚想退下,都司却阻止道:“慢!要是他们走了,这饷、粮怎么办?”

    知州闻弦歌而知雅意,但有些话不能由他出口,所以他故作不解的问道:“都司大人的意思是?”

    “走可以,总得留下些什么吧???????”

186.万泉河之战(2)

    清军在驻扎后第三天开始向郑军据点发动试探性进攻,首先上阵的自然是千辛万苦运来的红夷大炮。说起来南怀仁(FerdinandVerbiest)曾经为康熙制造过神威无敌大将军炮(中型炮)、武成永固大将军炮(重型炮)、神功将军炮(轻型炮)等管径比较合理的野战火炮,但这些制作精良的火炮是八旗制式的,根本轮不到两广清军使用,因此何傅的部下只能使用以英国战舰所用短管火炮为蓝本的老款式红夷大炮。

    当然老款式的红夷大炮也是炮,打起来威力依旧十足,只要挨上一发自然是土石崩裂,死伤枕集。不过,清军的炮火虽然炽烈,但怎奈何郑军的棱堡低矮又广泛采用竹筋混凝土浇铸的整体构造,因此清军的炮击往往高高掠过,即便有几发命中的,对于坚固的城防也无可奈何。炮击半日之后,已经濒于炸膛边缘的清军炮火终于哑壳了,此时各路清军次第上阵,纷纷扑向各自当面的郑军塞砦。

    由于毗邻水量充沛的万泉河,因此郑军在几处砦堡外都构筑了与河道相连的护城水濠,不过这些个水濠都有些古怪,宽度、深度倒也符合常情,但在棱堡的各个“凸”出的位置处仅有极少处落脚的地方,倒是在“凹”进去的地方却有足够的落脚点,这些落脚点还特意用水泥砌得平整,似乎生怕清军不加以利用一样。

    抬着各种攻城器械的清军蜂拥的逼近郑军的城砦,但郑军的火力基本上保持沉默,只有“凸”角的部位上时不时有一两发铳弹射出,间或打倒一两个清军,但这点损失对于清军来说几乎感觉不到,很快清军便利用粗制的壕桥次第越过水濠。

    不过轻而易举越过水壕的清军,在面对郑军有棱有角的古怪城墙事却有些无从下嘴的感觉——正当面几乎无法架梯,只能向平整宽敞的“凹”底前进——几乎是被后面的自己人推搡着,一众清军陆续陷进了郑军预设的陷阱。

    十几部云梯终于架了起来,可还没有等清军攀爬到一半,对面的砦墙上就出现了一个黑洞,随后一串金属射流从黑洞中迸发了出来,一次不够,接着微微移动炮口的角度再来第二次,又是一次。当薄薄的硝烟笼罩在整个“凹”底上空的时候,被交叉火力攒射的清军横七竖八的倒满了一地,而部分侥幸脱逃的,也被头顶上丢下了的震天雷给再次洗礼了一遍。

    由于三路清军的指挥将领不同,因为面对这种古怪的棱堡,各路的损失也不同的,有的浅尝即止,一见不对就停手了,有些吃了亏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连着冲了三五趟才被迫收手,如此加加减减,清军的第一次试探便丢掉了差不多一千五百来号。号称十万的清军,事实上只有二万七千余人,照这个数度打下去,也不过是二十来天就悉数报销,因此不敢大意的何傅当即叫停了接下来的进攻。

    不过清军是暂停了进攻,但郑军这却闲不下来,只见在清军视线不能及的地方,若干条快船搭载着各种物资相继运往前线棱堡,在卸下物资之后,他们还将搭载一部分伤员——如果有的话——返回江心沙洲。

    输运物资只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处理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也非常重要,琼州是热带,尸体存放一夜就会发黑发臭进而引发各种疫病,为此,若干名黑皮肤的奴军被从城头吊下,带着纱口罩的他们在城头火铳手的护卫下将城下的尸体一一检视,有用的武器、铠甲放进吊篮,至于残肢断臂以及血肉模糊的身子则抛入水濠,而另外一批人则逐一将尸块拨入滚滚的万泉河中??????

    “军门,郑军的城砦小且古怪,若一味硬冲的话,恐怕一来兵力施展不开,二来损失定然非小。”郑军抛尸的作法在清军中引起了震动,由于害怕死无葬身之地,因此清军的士气在胆怯与亢奋之间摇摆,为了避免军心动荡,左江镇总兵丁盛梁再次建议道。“还是以一部监视郑军行迹,大队绕道过河,如此两相包夹,郑军断然无处逃遁。”

    “何军门,”惠州镇总兵马奇勋也开口了。“下官观察郑军堡寨,发觉一处止多屯兵五百来人,就算大头都在后方沙洲及对岸,怕也不过四五千的样子,而之前探马报称探明海逆曾增兵数千,这些兵都到哪去了?留在万州一线吗?都到了决一胜负的时候了,郑军还会分兵吗?”马奇勋摇了摇头,说出一个令他自己都害怕的推断。“下官以为,琼西报称郑军五千人进犯怕不是谎言,只怕数目更多,一旦官军在此处困顿,致使海逆一路北犯府城,恐怕就甚难向制军和皇上交代了。”

    何傅眼眉一挑:“那以惠州镇的意思,本官该撤军回去守卫府城喽?”

    “不,大人误会了。”被何傅阴冷的目光一扫,浑身阴寒的马奇勋忙分辨着。“下官的意思是,探马已然查明,海逆水师在年后便押解大量百姓东去台湾,官军大可以先解决了此地的海逆,然后往救府城,但关键一点,速度要快。”

    “何军门,马大人的意见有些道理。”郧阳总兵黄大来一旁帮腔着。“以当地百姓所言,海逆水师往返一次月余来算,再有十几日,郑逆水师大队就要重新开抵了。且不说解释海逆会不会运来援军,就是海逆没有援军,以当面海逆尚有数千兵力来计,其大可以乘船袭扰我军粮道,届时恐反陷我军于两难之地啊。”

    “海逆虽然水师大队返台,但万泉河上犹有其八桨船行止,官军又如何轻易过得了河。”何傅沉思了片刻反问道。“若是依尔等所言溯河而上,绕路进击,这万余兵马又岂是一两日可以渡完的,尔等这就不怕时间托宕了?”

    “下官请调白沙水寨战船南下,另外还想请广东水师前来琼州助战。”广西平乐协参将汪大友如是请求着。“只要水师牵制了海逆的八桨船,就算扎木筏,渡过一万人也不过二、三日而已,再加上绕路的时间,五、六日便可。”

    “调用白沙水寨?”何傅并不是没有想过让广东水师出兵,可他料定侯袭爵是不会答应的,但光光只是一个白沙水寨倒也或许可能。“就算快马北返,也要二天的时间,白沙水寨也要整顿才能南下,少不得要四五日的时间??????”

    “正好让一部移营,”丁盛梁接口道。“等白沙水寨的船到了,估计木筏、竹筏也做完了,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

    何傅点了点头,他虽然谨慎,但也不想空手而归,更不想因为一再劳师无功而被清廷撸夺官爵。因此算是采纳了一众部将的建议,但派多少兵力迂回又成了他的心病。要知道南下的清军拢总二万七千,又在文昌和会同留驻了二千人再加上今天又折损了千五,还剩下不到二万四千。若是分兵过多留守兵力不足,何傅怕当面的郑军冲杀出来,但若是留守的兵力过多,又怕迂回部队难起作用。

    “军门,姑且算海逆在此地有万人,”丁盛梁窥见何傅的心思,于是帮着分析道。“兵法云倍则攻之,因此只要军门留下万人,定足以挡住海逆的攻击。”

    “渡江乃是奇袭,兵贵精不贵多。”黄大来却持另一个说词。“有五千人足够了。”

    “五千怕是不妥,万四或也太多,不过折中一下,以一万人包抄,一万四千人留守如何。”马奇勋和着稀泥。“要是广州再派援军来那就更好不过了。”

    马奇勋这话似乎有些不知所谓,但是有凑巧,他这边刚刚说完,外面的戈哈来报:“大帅(注:指总督)又调三千援军入琼,琼州府请示军门该如何调度。”

    “传本官将令,速调二千南下。”瞌睡遇到枕头了,何傅大喜过望,不过刚刚马奇勋说得煞有其事,因此琼州方向也必须多一道保险。“左江镇,”等戈哈退下去后,何傅当即命令到。“着你率本部二千并琼州乡勇二千留守东大营,等待后路援兵抵达,另每日出兵骚扰不停,切勿让海逆轻易亏得官军动向。”丁盛梁俯身领命。“惠州镇,”马奇勋站了出来。“你也领本部两千并乡勇一千守备西大营。”马奇勋退下后。“科副都统。”梅勒章京舒穆禄?科齐跟着出列。“你率本部马队留守中大营。”

    舒穆禄?科齐神色有些诧异,他认为对方是存心不让自己沾了军功,正当他脸色难看之际,没有等他回音的何傅冷冷看了他一样:“怎么,科大人觉得本官之令不妥吗?”

    “下官怎么敢!”毕竟不是国初的时候了,被何傅这个从一品的汉军旗的假鞑子拿目光一扫,科齐这个正二品的真鞑子头上就冒出汗来。“下官遵令便是。”

    “这就好。”何傅仰身站了起来。“海逆已经穷途末路了,来日一战,无论出击、留守,各位大人各个有功。”这么一说,科齐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但是,海逆穷鼠噬猫,困兽犹斗,诸位大人切不可小看了海逆的力量,万一误了皇上的大事,”何傅顿了顿。“休怪本官言之不预!”

187.万泉河之战(3)

    接到何傅的命令,白沙守将当然心有不甘。说起来,白沙水寨隶属于广东水师,连本省陆师提督都无法调动就更不要说来自广西的何傅了。不过如今何傅的背后站的是两广总督赵士麟和阖省大员,甚至收复全琼也是康熙关注的大事,因此自知对抗军令后果的白沙方面最终还是派兵了。只不过白沙水寨原来只有千把人、六条大广船和十二条艚船、长龙,自是不可能全数南下。经过一番计较,最后共有四条大广船及八条长龙在内的六百人赶到了前线。

    广东水师到了前线就听说郑军的水师主力不在,留守的不过是一些八桨船而已,一干清军顿时胆气大增,第二天就调用两条大广船试探的冲入了万泉河口。由于郑军在河口处只有几条无武装的小型运输船,因此确实不是清军的对手。

    清军一路横冲直撞,不但击毁两艘郑军趸船,而且炮击焚毁了最东面郑军天字号棱堡的后方栈桥,给郑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好在清军不知道河道深浅,不敢过于深入,因此才未使得地字号和玄字号两处棱堡受到攻击。

    见到初战告捷,清军方面士气大振,第二天又以全师冲入万泉河施虐,与此同时趁着郑军的补给线中断,东线清军总指挥左江镇总兵丁盛梁驱使红夷炮队回环攻击,掩护琼州乡勇进攻,大有不惜代价强攻的架势。

    这时,四条昨夜紧急从上游返回的郑军八桨船勇敢的迎了上去,一见到出击的郑军,原本还准备对天字号棱堡沿河一面堡墙实施炮击的清军战船立刻转移了兴趣,八条长龙一马当先,而四条广船也拔碇折转了过来。

    几声沉闷的撞击声传了出来,在高速前进的八桨船的撞击下,至少有两条清军的长龙被掀翻,其中一条甚至被拦腰撞成了两截。正当这几条长龙上的清军在水里挣扎的时候,其余几条长龙死死围住了八桨船。

    持刀擎弓的清军正准备接舷后实施跳帮,突然各条八桨船上冒出一股股硝烟,郑军桨手身边的鹿铳手们还没看见对手的眉目便劈头盖脸的打出一轮齐射,在极近的距离上,威力巨大的鹿铳甚至一弹双击,顿时给清军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借着清军的一时混乱,郑军桨手用长桨顶开清军的长龙,并反向划桨,试图脱离清军的包围圈,其中有三艘八桨船顺利的突了出去,但剩下的一艘因为突的最前显然无法逃脱了。看着被围殴的战友陷入了清军的重围,三条郑军八桨船向后方安全水域划了一段,随即反向加速准备再度对长龙实施撞击,以便帮助袍泽突围。可没曾想,就在此时,清军大广船上的船首炮打了过来,虽然无一命中,但激起的水柱却最终迫使三条八桨船上的郑军在忍痛丢弃同伴后向南方沙美内海方向快速遁走。

    由于长龙正在围攻那条英勇的八桨船,所以四条广船便绕过战区向逃遁的郑军追了上去。八桨船固然在短距离上冲刺非常快捷,但毕竟全靠人力无法持久,所以,在吃满了风的广船的追击下,双方的距离还是在不断接近着。

    清军一边追击一边还在继续炮击,其中有一发如有神助的直接命中了一条八桨船,只见这条船上先是断裂的木浆和人的肢体七零八落的飞舞在空中,随后泊泊的河水便自船底涌了上来,只有极少数无碍的郑军才能侥幸跃入水中逃生而去。

    见到己方炮击的效果,广船上的清军便愈发的猖狂了,炮子不要钱的拼命打过来,好在刚刚的一击即中只是昙花一现,否则郑军能不能逃出生天还是疑问。不过就算炮击未果,双方的距离却也越靠越近了。

    突然,突前的两条大广船行动一滞,一种令人倒牙的摩擦声响了起来,而第三条广船也没有止住前进的脚步,跟着搁浅在了沙美内海浅底的海床上,只有第四条见势不妙,急急转舵,这才好不容易逃过一劫。

    正当最后一条广船上的清军暗自庆幸的时候,两条八桨船又兜了回来。现在,郑军不再是逃跑的弱小,张开了狰狞大嘴的他们开始寻求报复了。见到郑军杀气腾腾的卷土重来,最后一条广船上的清军慌了手脚,不顾自己船上人更多的事实,扭头就跑。清军船上蓬帆具开自然让八桨船追之不及,但不是还有三个倒霉蛋等着处置吗?于是郑军便再次转向利用清军自身船体的遮蔽以及船首炮不宜挪动的缺点,逐一点名,清军空有人多船大之名,却被火铳、火瓶、火箭给引燃了船体,最终含恨成为郑军的战果。

    刚刚围殴郑军八桨船得手的清军长龙正待乘胜追击,却看见自家的一条广船形单影只的逃了回来,正在疑惑不安中,却看见远处陆续腾起的黑烟,不敢探查的他们遂夺了八桨船跟广船一起逃出了海口。

    是役,郑军以两条八桨船为代价击毁清军大广船三、长龙二并俘获清军二百余人,自己伤亡四十余人,清军水师虽然从郑军手中夺取了一条八桨船,但明白了郑军悍勇的他们从此不敢再度深入万泉河,双方遂在海口附近形成对峙。

    水师的失利也终结了丁盛梁的攻势,再度丢下近八百具尸体的他不得不偃旗息鼓静候何傅的迂回大军到来。而这一天,除了丁盛梁以外,马奇勋也准备了一次试探性的攻击,结果也丢了三百余人,只有按兵不动的札兰章京舒穆禄?科齐没有任何的伤亡

    在东线清军连日的炮击、袭扰的掩护下,一万五千清军自乐城岛上游丹溪段陆续渡过万泉河,对于清军的动作,郑军其实已根据上游漂下的原木、竹竿等物件有所判断,但郑军的水师力量严重不足,因此只是派人加以监视却并未出面截击。

    “杀!”辛忠国(书友唯一的风推荐)带着他的探哨队从半山腰冲了下来,与遭到射击后尚处在混乱之中的清军探马队杀在了一起,说是半山腰,其实迈岭、沙坡一线都是一二十米的小丘陵,在这种地形下,以有心算无心,战局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的了。

    果然,小半刻钟之后,最后一名清军伤兵倒在了郑军的刀下,这场短促的战斗便宣告结束了,但是对于全灭敌手的战果,辛忠国却没有一丝的喜色。

    “这些湘中绿营可够狠的,都打到最后一个了,还不投降,害的老三他们白白送了命。”

    “谁说不是呢,”边上的郑军一边割着清军的首级,一边叹息着。“上面要咱们抓几个活口回去,这么一来却算是白费气力了。”

    “说完了没有。”辛忠国扫了一眼对话的两名老兵。“说完了就赶快把伤兵以及这些兵甲、腰牌、首级送回大营去,其余跟着我继续设伏,鞑子决不可能只怕一个探马队出来,咱们还有机会。”辛忠国鼓动着。“要是让别队先完成了,须知道不是我一个人丢脸”

    辛忠国还在寻找机会,但探马队遭到广泛伏击的消息却也已经传到了何傅的耳里,对于这个情况,多谋少断的何傅虽然早有预判,却没有想到会如此严重,一时间又有些迟疑不定了。不过还是那句话,若是无功而返的话,他未必会有好下场,因此思前想后一番的何傅,籍着自己兵多,还是一路碾压了过去。

    二月初八,清军大队脱离了渡河地点,一路东行,遂在当日越过迈岭、沙坡,在君子坡、文山一线筑营。随着清军一路东行,一度活跃的郑军探哨也相继不见,但这对于清军而言并不是什么喜讯,相反预兆着大战即将来临。

    二月初九,清军越过南排岭,进驻下看岭、北山村一线,与进驻金岭、岭头的郑军主力形成对峙,就在同一天,郑军水师调集大小舟划二十余只,直扑丹溪,在留守清军的拼死阻击下,焚毁清军渡河木筏、竹筏,至此清军陷入了后退不能的境地。

    “现已查明郑军旗号为左虎卫、右虎卫、左勇卫、右勇卫、左龙骧等部,”由于郑军的探哨减少,因此清军很容易就抵近观察到郑军大寨上的旗号。“按闽省通报的郑军编制,郑军一师拥有四千知州,因此我军当面至少有两万之敌。”

    “不可能!”何傅还没有发话,边上的一名副将忽然大喝起来。“海逆至多上万,又如何来的这么许多兵力,一定是海逆在虚张声势。”

    副将的话引起帐内的一片小声附和,但何傅的脸色却依旧十分难看,不过就算何傅此刻十分后悔,但他也已经骑虎难下了,所以也只好借机为下属鼓劲着:“不管海逆是否有两万之众,官军能荡平三藩,难道就收拾不了他们吗?”

    回答何傅的自然是所谓的众志成城,于是何傅顺势命令道:“三军饱餐一顿,明日寅初出阵,一举荡平海逆!”

    然而等到众将离开了营帐,何傅却颓然倒在椅子上:“完了,还是上当了”

188.万泉河之战(4)

    永历四十年二月初十,天还没亮的时候,清军便开始用餐,与此同时,郑军也做好了准备,不过接受了不少日裔的郑军除了早餐以外还每人配发了两个饭团,只此一项,郑军就已经在战斗中抢到了先机。

    寅时中,两军列队完毕,由于此时正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清郑双方均不清楚对方的布阵情况,于是两军便屈坐在夜露浓重的田野中静静等候着大战到来的那一刻。

    很快,天际逐渐发白了,当第一缕阳光刺破天际的时候,双方这才发现对方均已做好了交手的准备,于是在第一时间里,双方的炮火开始隆隆作响起来。

    由于迂回的清军因为缺乏大荷载的运输工具,单靠竹筏、木筏根本无法运载重达千斤以上的中大口径火炮,所以排在清军阵前的只有一些五、六百斤重的轻型火炮而且数量也仅有寥寥的二十余位,因此除了给自己人壮胆和制造一些烟尘以外,对郑军整齐严密的队列造成的威胁其实极其有限。

    反观郑军方面,虽然各团炮军哨内的两寸火炮大多移交各处棱堡使用,但在战场上依旧拥有四十五位三寸(6磅)炮及三十六位三寸半(12磅)口径的野战炮,当仁不让的在与清军的对射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清军被迫忍受郑军一侧射来的铺天盖地的炮火,于是乎双方尚未交战,清军的战线已经变得七零八落了。此时,借助着炮火的掩护,郑军各师缓步前行,以整齐的战线逐步逼近清军当面。处于背水一战的何傅自然不愿意看到占有兵力及火力双重优势的郑军冲垮已经残缺的防线,于是当即下令所部实施果敢的反冲锋。

    在郑军炮火下苦苦煎熬的清军得到了解脱,根据何傅的命令,这些清军冒着肆意飞舞的炮弹迎击上来,也许在他们的想法中只要靠近了郑军的队列,这些令人崩溃的炮击就该停止了。清军虽然想得没错,可惜因为炮击的缘故,各部的步调已经不能达到一致,在有快有慢的情况下,原本面前保持的队形逐渐破裂,在各段战线上形成了几个参差不齐的锥形阵。

    在大约百步的位置上,郑军的炮火因为害怕误伤而停了下来。可没等清军舒上一口气,已经停步不前的郑军的火铳手就对准清军凸前的锋矢部抢先开火。密集的铅弹风暴顿时掀翻了最勇敢的一批清军。迫于郑军火铳队的威力,通常作为压制力量的清军鸟铳手在具体指挥的清军官佐的调度下冲到队前,双方直接进入对射的阶段。

    尽管双方使用的火铳、鸟铳的射程相仿,甚至在某些地段,清军鸟铳还一度压制尚未换装新式火铳的郑军的鹿铳手,但郑军铳弹的杀伤力要明显强过清军,定装铳弹射速也为清军要快,更不要提郑军以“五段击回环射法”保持的持续压制效果,因此在看似对等的互射的过程中,清军付出的代价至少达到郑军的三倍以上。

    军中同袍的鲜血并不能让双眼赤红的清军将领们冷静下来,借着不畏死生的血勇以及鸟铳手的拼死襄助,一部分清军已经逼近了郑军的战线,在他们看来,也许只要冲入郑军的阵中,那郑军的火枪手就将成了自己屠杀的对象,胜利也就在望了。

    但郑军并没有义务跟着清军的节奏起舞,只见郑军火铳手忽的向后一撤,穿着瘊子甲的各师跳荡哨夹在在大队刀盾手的行列中出现在清军的视线之中。清军还没有从失望中恢复过来,这些骁勇的郑军便迎头冲了上来。

    从来没有跟郑军铁人军打过交道的桂湘绿营顿时吃了大亏,在这些防护力甚高的杀戮机器面前,清军最锋利的箭头也被生生的打凹了回去。趁着清军队形被搅得支离破碎,一部分鹿铳手开始自由射击,除此之外,结阵后的郑军火铳手们改用枪林的形态,缓慢而又坚定的将一众被跳荡哨驱散的清军刺倒在地。

    “令李游击率柳州营增援前队!务必把海逆给挡住了!”何傅急切的调度着,随着他的命令,一队队预备队冲杀上去,然后又一个个的被郑军击破。“该死!马队何在,去,给本官驱散了郑军的后队!”

    事实上进入琼州的清军中拥有蒙古战马最多的是驻防八旗,而湘桂绿营虽然有几个马营,但多数也是装备着矮小的不利冲锋的滇马,饶是这样,这些马营还是被何傅当成了宝贝,没到关键的时候绝不轻易投入。

    何傅此举似乎是歪打正着了,由于考虑到海路过长,战马精贵的原因,郑军各师的骑兵哨并没有同来琼州,而在琼州本地收拢的极少数马匹也不足以出战,因此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清军骑马步兵的突击居然还起到了一些作用。

    可是即便冲垮了当面若干队郑军刀盾手和跳荡哨,然而已经失去冲击力的清军骑兵在随后面对几近七尺半的枪刺林面前根本讨不到好处,只见在一声声“刺”的口令中,清军人仰马翻,只是一会,何傅的宝贝疙瘩已经淹没在潮水般的郑军之中

    战至卯时末,清军在各条战线上都出现了颓势,不但前线几近奔溃,就连预备队也几乎耗尽,以至于伴随前进的几门郑军两寸炮已经架到了北山上对清军的侧翼进行轰击了,何傅都没有办法凑出力量对其实施驱散。

    意识到大势已去后,战前就预测到结果的何傅率先带着一些亲卫逃跑,由这位提督大人带头,各级清军将领也奋不顾身的“转进”了,由此,早就顶不住的清军各部顿时如雪崩一样瓦解了。清军在丢盔卸甲之余夺路而逃,只有极少数心存侥幸之辈在慌乱中遁入前一日搭建的大营内企图籍此坚守。

    看到清军四下溃散,除左龙骧师以外的郑军各部根据郑克臧“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命令以哨为单位猛追猛打下去。至于左龙骧师的两个团,则在移动到前线的三寸半炮哨的支援下对清军大营实施了最后的攻击。

    到了辰时中,清军大营被攻克,残余的清军三百余人束手出降,至此南排岭以东已经再没有成建制的清军大队了。

    “主上,合计各师总监军的报告,”从手下处取得部分统计数字的吴淑汇报着。“清军在战场上遗尸三千二百余具,另有四千八百二十七员被俘,其中总兵一员,副将四员,参将、游击十二员,都司、守备、千把总三百十七员。至于军械物资方面的收获有这么些”

    “物资什么就不用报了,”郑克臧摆摆手,打断了吴淑的话。“至于被俘的清军吗,老规矩,十抽一杀。”郑克臧淡淡的命令着。“另外传令乐城一线建设浮桥,这边的敌人收拾完了,剩下的添头也不能放过。”

    别看郑克臧兴致似乎不高,但他其实对今天的战果还算满意,毕竟东宁一战考量的是童子军防守的能力,今日一战却体现了整编后的郑军在野战中进攻能力,当然何傅这块试金石的成色还有些不足,但目前来看已然足用了。

    “是。”吴淑应了一声,自然有边上的参军事替他去传令。“主上,既然要回师对付河北的清虏,那什么时候可以安排前线各师收兵了?”

    “吴卿,”郑克臧摇了摇头。“你是老行伍了,又是此战的总督官,对此必然心中有数,孤不干涉你的调度,且按卿的主见自行其是吧。”

    吴淑脸色不变的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郑克臧这只说得客气,心里并不当真的。

    不过郑克臧要作出一副知人善任的架势来,他也是只能陪着,于是他列了几个数字作为依据:“我军收回来整顿需要一日,过河后要进到清军退无可退的位置也需要一日,如此看来,至少还要将何傅残部驱得更远才好。”

    琼山到处是丘陵,因此一个不拉的消灭何傅残部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把何傅部驱赶的远远的,让他没有机会去通报河北清军就可以了,正是基于这个理由,吴淑建议道:“臣以为至少日落之前不能收兵。”

    郑克臧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战场上缴获完好的马匹还有多少?”

    “有七十余匹。”吴淑也是人精,因此郑克臧微微一点他就明白过来。“臣马上抽调军中马匹及善骑之士,分数队追击,务必不让残余清军觉察到了我军的动向。”

    “对岸的清军大觉还有万余,臣以为有四个师就够了,”林升突然插了一嘴。“剩下一师可以配合骑马队继续追击。”

    “打仗必须以狮搏兔,因此多一分力量也是好的。”郑克臧却没有采纳。“这样吧,留一个团配合骑马队追击,也许不要打,吓都能把何傅给吓死了?”

189.万泉河之战(续)

    二月十二日,郑军主力突然出现在万泉河北,大惊失色的几部清军纷纷脱离原来的营地汇聚成团,似乎这样就能提高己方的力量,挡住郑军的大兵了。但出乎清军的意外,郑军眼睁睁的看着清军汇聚起来,却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反而作出一副掘砦自守的架势来。

    对于郑军的动作,清军高层很快得出了正确的判断,出于后援不济及粮道将断的担心,三部清军顾不得核实何傅在河南的生死便第一时间做出了撤退的决定。可是要从郑军的眼皮底下毫发无损的撤出又谈何容易,这不,清军刚刚开始移动,吴淑指挥的郑军就果断出兵拦截,双方就此在加凤岭、伯二坡南再次对峙。

    看起来双方不做过一场,清军是无法全师而退了,但出人意料的事情却发生了。

    舒穆禄?科齐指挥的八旗马队不顾己方还有一战之力就丢下行动缓慢的步军夺路而逃。八旗兵这么一逃不要紧,万余清军立时便彻底崩溃了。各级将官有马匹的纷纷打马逃窜,没有马匹的也纷纷向山区和海边逃逸。

    见到这一幕,一时惊讶的吴淑很快调整了部属,他以左勇卫师和左龙骧师清剿抓捕溃散清军,其余二师转而北上,直扑安定一线。

    二月十九日,自安定方向杀出的郑军出现在白沙水寨之外,此时虽然驻防八旗才刚刚退到文昌,但清军大败的消息已然随着北返的水师余部传回了白沙。正在白沙人心惶惶之际,郑军出现让守军不得不闭寨坚守。不过由于水寨中尚有三千五百余水陆战兵,因此清军在向琼州及粤省告急之后尚有信心实现坚守。

    由于火炮等重型武器尚在输运当中,担心折损兵力的吴淑并没下令立刻攻击水寨。

    二月二十二日,自文昌、会同撤回的清军三千五百余人途径白沙水寨,正当水寨守将试图联络这批清军里应外合夹击郑军之际,在回撤部队中占据大部分兵力的八旗马队再度发挥了其超速的机动性,再度甩开友军自顾自的逃往琼山。

    八旗马队不战而逃之后,没有斗志的剩余千五清军便主动乞降。没有等到火炮到来的吴淑遂驱使新附军蚁附攻寨。白沙守军虽然两度击退这批新附军并给予极大的杀伤,但坚守水寨等待援军的信心已然彻底丧失。

    二月二十三日,郑军的火炮运抵阵前,经过一番较射,郑军已经做好了强攻的准备。见到郑军炮火犀利,预感到水寨已经无法坚守的一众清军守将及部分亲军连夜乘坐不多的几艘广船、长龙逃回了大陆,群龙无首的剩余清军便在第二天一早开寨投降。简单编组了数千降军之后,吴淑除留下一个团扼守白沙以外,其余兵马马不停蹄的逼近琼州,遂在二十五日对琼州府城实施合围,约七千人的清军被包围在府城之内苟延残喘。

    二月二十六日,吴淑派被俘的清军带信入城劝降,结果遭到清军的拒绝,于是郑军收罗各种木料打造云梯等攻城器械准备强攻。

    二月二十八日,押解着丁、马两部三千七百余降兵的郑军左勇卫师和左龙骧师开抵琼州城下。至此,连同八千新附军在内,郑军已经集结了二万二千余人的庞大兵力以及六十余门各式火炮,一场必然血腥的攻城战即将拉开帷幕。

    三月三日,在三寸半炮的雷鸣声中郑军发起第一波攻击,数千新附军在郑军的驱赶下冒着城头的弹矢先在河口河(注:即美舍河)中用沙袋填埋出十几条数人宽的通道并架设了若干座简易的箱式浮桥,接着又两度攻上城头。守城清军殊死抵抗,虽然二度打退郑军的攻势,但却在郑军支援的炮火中损失极为惨重。

    三月四日,在万泉河抓捕的五千多清军俘虏在郑军的押解下也开到琼州,当即填入新附军各队,吴淑亲自向新附军训话,确保城破之后保证他们的生命。正是依靠着新附军们爆发出来的求生**以及兵力上的绝对优势,郑军在自身未付出任何伤亡的情况下于这一天的下午未时三刻夺取了顺化门(西门)外的子城。

    三月五日,残余的八千多新附军分四路攻打琼州,清军疲于应对,遂在当天午时前后丢失了永泰门(东门)、靖南门。夺门而入的新附军一面顺着城墙向顺化门攻取,一面直扑知府及总兵衙门,双方在长街上捉对厮杀,血流成河。

    清军是越打越少,而源源不断的新附军却杀意正浓,因此胜利的天平不言而喻的倾向了明郑一方。下午未时中,琼州府衙大堂二堂失陷,琼州知府选择上吊尽忠。又过了不但半刻钟,琼州总兵也在捍卫总兵衙门的过程中战死在昔日的同袍手中。至于怯弱的副都统科齐大人,这次逃无可逃他选择了最惨烈的蹈火。

    时至申时初,郑军主力先后接管三门,随即抽调兵力对正在城内各处烧杀劫掠的新附军开展整肃,一连斩杀了三、四百杀红眼的新附军后,琼州郡城内的秩序才重新得到控制,但此时小半个琼州已经化为瓦砾场了??????

    琼州失陷的消息向冲击波一样向西传递着,临高、澄迈两县士绅及官众自诩无法抵抗郑军的进攻便纷纷驾小舟逃亡大陆,而之前一度冒功的儋州知州及都司却选择了举城投降,至此琼州第一次全部落入了郑军之手。

    “改授吴淑为陵水伯,食邑加二百户,其余官等功勋回台再叙。”

    听到郑克臧的赏赐,吴淑有些诚惶诚恐,别的不说,其他人的封赏还都未定凭什么自己先加了二百户,而且明郑如今伯爵一级分三等,县伯是其中最高等级,再接下去,他就只有侯爵可以册晋了,可如今明郑又有几个侯爵呢?除了陈龙这个形同发配的纳闽侯以外可是一个都还没有!

    觉得高处不胜寒的吴淑生怕刘国轩的故事在自己身上重演,因此急忙推却着:“此战乃诸位大人齐心协力的结果,孙大人他们之前更是逼退了何傅,臣??????”

    “吴卿,孙卿、毛卿等的功劳,孤记得一清二楚,只是琼州虽然胜了,但对与本藩而言一切尚未结束,所以才要押后一并再计,倒是卿和孤一起马上要返回东宁了,所以预先颁下也是对诸卿的一种激励。”郑克臧笑着打断了吴淑的自谦,说起来这一仗对郑克臧来说的确有着醍醐灌顶的启示,原来新附军可以这么用的,因此额外加恩也是正常的。“对了,卿可曾做好了撤军的章程?”

    “臣先请从新附军中抽调若干精锐填补各师缺损。”这是应有之意,打到现在还有六千多完整的新附军,这对准备撤军的明郑方面而言并非是什么好事,自然要再三削减的。“另外之前安平留守司曾经有递补的呈文,臣以为可以一并从新附军中抽调。”

    “不,安平留守司的责任重大,暂不可从新附军中抽调,可着在琼六师中各抽半哨填补,各师不足再有新附军充入。”说到这,郑克臧忽然想到什么。“再从左虎卫和左勇卫师中各抽出半哨来,再从新附军中抽调一批凑足五百人,孤要派他们去西渤泥。”

    郑克臧已经在北渤泥布了陈龙一子,但孤子不活,郑克臧所以还要再派人去渤泥落脚,不过这一回郑克臧不希望在出现某个独立的小封国,因此才会有押上老本的这一幕。

    西渤泥?吴淑自然不知道郑克臧的用心,但区区五百人,其中还只有一百多郑军老兵,就算全损了,他也不会过于心疼的,因此只是淡淡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风期之前,本藩可以从琼州先撤出两个师,如此即便清军复来,也有一御之力。”于是吴淑继续着之前的话题。“参军院这边建议先撤走左龙骧师。”这是个新建师,想来该部不会跟其他老资历的师抢什么。“另一个师,臣建议是右武卫师。”

    “可以。”郑克臧想也不想的答应了下来,只是关于新附军的话题再度补充了一句。“再拨三百新附军至宾童龙交蔡通掌握??????”

    吴淑退下不久,侍卫席大平走了进来:“主上,好消息,何傅抓得了。”

    郑克臧眉头一挑,就听席大平报告到:“何傅还不知道咱们已经夺了琼州,昏头昏脑的就撞了进来,不过也真的惨,身边只剩下四个亲军,其余人估计都被他给拉下了。”

    “传令下去,让散落各乡的清军主动投诚。”郑克臧眯起眼睛想了想,他可没时间进行剿匪。“告诉他们凡是投诚者,一律恕其无罪,或有议和,可以先行放归大陆。”席大平刚想退下去,郑克臧又唤住他。“让那个开城投降的知州来见孤。”郑克臧在琼州已经多月了,他发现因为战争和强迁实台的原因,明郑治下的各州县抛荒严重,如此一来饥荒怕是难免了,这就未免影响明郑在琼州以战养战的战争思路,为此,他不惜启用部分当地的投诚官吏来管理琼州,也好适当的恢复生产更可以让郑军腾出手来。“另外那个眼睁睁看小妾受辱的知县也抬举起来,就让他先署理了万州好了,对了刚才所谓投诚的告示可以让他们去贴布??????”

190.西渤泥

    琼州全境失陷的消息让粤省上下如丧考毗,为了推卸责任,粤省文武在参劾何傅丧军辱国的同时试图祸水东引,但攻讦福建方面坐视郑军抽调主力南犯的的奏折尚未送到北京,盛怒之下的康熙已经作出了最终的裁定。

    “摘去赵士麟顶戴花翎,斥退回乡,永不叙用。”钦差的话音未落,两个身穿黄马褂的御前侍卫气势汹汹的来到瘫软如泥的赵士麟的面前,毫不客气的摘走了他头上的官帽。“广州将军王永誉御下无能,着开缺回旗。”不待侍卫前来,王永誉颤颤巍巍的取下自己的帽子举过头顶,侍卫伸手一拔,花翎就把摘了下来。“广东水师提督侯袭爵行事乖张、征琼期间屡多掣肘,着降三级留用以观后效。”已经三个贬谪的了,只有某人似乎沾了便宜。“命广东巡抚李士桢署理两广总督”

    “恭喜李大人了,”等念完了圣谕,钦差一扫脸上阴沉,笑呵呵的跟康熙乳母的丈夫交代着。“如今天下一统,皇上所求的也不过是金瓯无缺,琼州从汉时就是中国固土,大人该明白如何为圣君分忧吧?”

    “下官只是个护印官。”李士桢愁眉不展的回应道。“广东水师又不堪一战,难呢。”事实上就算水师能无损的把几万各省援军运过海峡,可郑军一举歼灭数万清军的战例在先,这些丘八自然要高看郑军一眼的。“与其粤省这边望海兴叹,不如在福建那边动手,或可以围魏救赵迫使海逆自动回撤。”

    “福建那边也过不了海啊。”万正色本身就是一个保守的将军,重建年半的闽省水师的情况也未必就一定好过广东方面,因此钦差只能打气道。“正是知道有难处,皇上才点了大人的名,帝心殷切,大人可要好自为之啊”

    “你说你干的事情,下流,居然还说不怕被军纪处置。”麻英生气的看着面前的田超,为了他的事情,麻英甚至没有主持这次的回航。“是不是翅膀硬了”气得肺都要炸了的麻英足足骂了小半个时辰,田超只是赔笑听着,麻英骂到无力了,再看看田超嬉皮笑脸无所谓的样子,自己倒是一阵气结。“你,你,主上都知道了,你说,你闯的祸怎么收拾。”

    田超脸上的笑容一敛,仿佛也有些不知所措:“主上知道了,那,那主上怎么交代的。”

    “主上说了,你管不好自己的jiba,就把你发到没有办法fa春的地方去。”麻英拍了拍田超的肩。“你也别多想了,主上准备在坤甸建一处要塞商港,选了你做第一任守备官,为此还加了两级的假职,三两年后,等事情消停了,我再想办法调你回来。”

    “坤甸?”田超对这个地名实在陌生的很。“统领,这个地方在哪里?”

    “在西渤泥,靠近荷兰人的老巢巴达维亚倒是不远。”麻英有些担心的看着田超。“远离母藩、在荷兰人眼皮底下讨生活、周遭又都是些互相攻伐的苏丹小国,主上却只给你五百人。”麻英叹了口气。“不但要立足下来,而且要想办法建港立堡,真可谓重任在肩了。”

    “请统领转奏主上。”只有五百人要在危机四伏的地区打出一片天地来,这或许是惩罚但更多的怕是郑克臧对自己的磨砺。“就说臣田超定不负主上的信赖。”

    “你有这个信心就好,不过五百人也委实少了点,你且放心,我会来想办法的。”麻英好歹是水师统领之一,他的承诺自然不会无效。“对了,你准备挑谁来当副手?”

    “潘达我想带着。”麻英点头同意了。“还有下官能不能把鹿港队的张启忠挑走?”

    “恐怕不行啊。”要是澎湖队的人也就是算了,可是鹿港队却不在麻英的能力范围之内。

    “这小子打仗是把好手。”田超有些失望,不过能打仗的又不是只有张启忠一个,所以一闪念之后,他就重新提了个名字。“那把”

    “杀!”高节丰大吼一声,用力的把手中的红缨枪捅进迎面而来的渤泥士兵的胸中,随后双手用力一抖一抽,飙射出来的鲜血淋了他一头,但他却顾不得擦拭,随即冲着另一个从海船上跃下来的渤泥兵冲了上去。

    “砰!”一枚从渤泥船上射出的炮弹落在松软的沙滩上,激起漫天的海水和沙砾,但正在杀戮中的前清军俘虏、如今明郑藩下纳闽侯亲军们却没有一个退缩的,甚至有个别水性尚佳的还潜入水中向炮船摸去,显然是打着夺炮的主意。

    “打旗号让第五队出击。”陈龙阴着脸看着自己的士兵或砍倒了对方或被对方砍到,说起来,倒下去的士兵都是他立足此地的本钱,如此折损下去,怎么不让他心如刀绞。“再让第六队从右翼包抄上去,动作要猛,一定要打垮了渤泥人!”

    两队各五十的纳闽军从隐蔽的椰树林里冲了出来,人还没到,几门鸟铳便率先噼噼啪啪的打了过去,原本就有些吃不消的渤泥军受此一击,顿时慌慌张张的四下奔逃,而见识不妙的几条渤泥船也相继向东驶去,不过其中有一条划着划着忽然停下不动,接着血淋淋的水手们跳海而逃,显然是被潜过去的纳闽军得手了。

    “侯爷,清点下来一共斩杀了四百二十七名渤泥人,抓住了四十七人,还夺了一条船和一门佛郎机炮,不过咱们也折损了二十六个兄弟,另外有三十八个受了轻重伤。”

    由于抵达纳闽岛的陈龙所部只有一千人,因此陈龙只是按郑军的体制编制到队,就是这样全军也不过二十队人马,如今直接折损了一个队还多,这样的损失陈龙还能坚持几日?

    “让巫医看护好受伤的兄弟。”陈龙面上的肌肉抽搐,手下意识的握紧了剑把。“告诉他们,要是死了一个弟兄,本侯就杀十个村人替他殉葬。”手下领命而去,陈龙回首看了看尚且完成了一半的原木军寨,脸上厉色一现。“把李斗角(书友绿冰棒推荐)的人带到这里来。”很快一个畏畏缩缩的华裔汉子出现在陈龙的面前。“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就说本侯同意向藩上表奏他为游击将军,让他把诚意奉上。”

    所谓诚意无非是人口、粮食等等,这些作为渤泥汉裔豪强的李斗角都不缺,他甚至还有一支不逊于陈龙的私人武装,唯一所缺的就是跟侵占他田土的渤泥伊斯兰达官们争斗的名义,为此,在纳闽出现有组织的异**队后,他便第一时间派人联系上了陈龙。

    “小,小的替主上多谢侯爷。”与惨烈的搏杀场面,李家与渤泥人的摩擦只能算是械斗,因此自诩是一代剑客的使者此刻也情不自禁的露出敬畏的神色。“请侯爷放心,所求一应,我家主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休要废话。”看到陈龙的脸色不悦,身边的亲卫立刻喝退了对方。“还不赶快回去。”

    看着跌跌撞撞奔向栈桥方向的使者,陈龙轻轻的关照了一句:“他来的船怕是被渤泥人焚毁了吧,把咱们刚得的那条送给他,记得把炮拆下来就是了。”

    “侯爷,咱们可就那么一条船呢,送给他,万一?”

    看着不解的亲卫,陈龙冷笑一声:“万一什么,渤泥人的船能横渡大洋折回东宁或是大陆吗?既然不能,留着还要派人操船看护,咱们有这么多人吗?”

    的确没有,虽然分成了二十队,可要统治整个纳闽岛却根本不足用,错非不是派人分驻各要点,刚刚一战中陈龙又怎么可能只有六队人马可以使用呢。

    “侯爷,以标下的意思,还是要再向东宁请兵。”如今的纳闽军中参将、游击只能当一个领队,都司、守备只能当个班长,千把总连组长都未必能轮得上,能在他面前自称标下的那当然是心腹中的心腹了。“否则下一回来咱们未必能挡住文莱王的大军。”

    陈龙一皱眉,向东宁请兵?有这个可能吗?可若是不求兵,只靠自己的话,当前汶莱国主虽然大权旁落,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吃了亏的拉者到王庭哭求的话,为了维护苏丹尊严,未必没有可能出动大军来袭的。

    “子乔,东宁的船迟迟未来,说不得叔父我同样心焦啊。”陈龙安抚着充当亲卫队长的侄子。“可是就算东宁船到了,也是缓不应急,如何才能挡住渤泥兵,还得靠咱们自己啊。”陈龙挥散边上的护卫,轻松跟侄子交代着自己的打算。“兵砦建好之后,叔父准备把全岛都封出去,大抵是参将、游击每人一个村子,此外他们还可以各带上四个亲军护卫,这样一来,大部分的兵权就可以都收回来。”

    “叔父是担心他们当中有人?”陈王路有探询的目光看向陈龙。“的确不可不防啊。”很难说这些参将、游击中没有别样的心思,因此陈龙的釜底抽薪应该算是一招妙棋。“只是岛上的村落拢总只有这些,都给了他们,叔父这边怎么办?”

    岛上适宜开垦的土地倒是不少,可是真正开垦出来的田地和村庄却是很少,因此陈王路才有这么一问。

    “掌握了村庄,不过是光有粮食,可光有粮食有什么用,大头还在商埠上。”陈龙指点着自己的侄子。“若是李斗角能送来足用的物资的话,叔父就准备向东宁上书,早开商埠。”

    “不求援兵,却求早开商埠军港。”陈王路品咂了一下。“妙啊,叔父这个主意妙,有了商埠军港,东宁的兵船也开来,震慑区区渤泥简直易如反掌,至于那些有异心的参将、游击,想必也不敢随意动弹了”

191.黄家

    “老爷,城中大户黄家派管家来谒见大人。”带了绿帽子的罗意罗大老爷因祸得福成了万州的知州,不过很可惜万州城里如今只有小猫小狗几个,他的政令根本传不到四乡,因此他不得不从请示从郑军中暂时抽调一部分琼州籍的士兵转为衙役,这不,刚刚提醒他的快班班头就是几年前从琼州迁台的老兵。

    “黄家?”罗意皱了皱眉头,由于主簿、典史等都逃得一干二净了,因此罗大老爷对万州的情况其实是一问三不知,因此好半天之后才皱着眉头问到。“有说什么事吗?”

    “据说黄家老爷前几日马上风死了,当家的二娘没过头七便准备发作了四姨太、五姨太,这不,知道东宁那边缺女眷,准备将两个姨太太送到官上。”班头的话让罗老爷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惨痛经历,脸情不自禁的沉了下来,但班头似乎没有眼力见识,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两个姨太太作死做活不肯,黄家想请州上出衙役。”

    “黄家的正室呢?”罗意摸着胡须问道。“二姨太凭什么做主?嫡子呢?”

    “黄家的正室早死,黄老爷一直没有将妾侍扶正,说是准备再迎娶一房续弦的,可是没来得及。”班头尽管脸上带着调侃的笑容,但其实内心里还是充满羡慕的。“黄家只有一个五岁的嫡子,好像正是二姨太所生,所以这些年有二姨太来当的家。”

    “怕也是为财吧。”罗意虽然不怎么精通政务,但毕竟一任知县下来,从幕友那耳闻目睹了不少,自是一眼看出了其中的猫腻。“不过出户就出户吧,怎么想起送到军前了,”郑军现在并没有营妓的建制,说起来这其实是郑克臧的疏忽。“不妥,不妥,应该发回原家的。”罗意冲着班头吩咐道。“此事本官不受理,让黄家人回去。”

    班头脸色一凝,下意识的摸了摸拢在袖子里的一角银子,随即俯身报告:“据说四姨太原本是罗家的婢女,而五姨太是罗老爷从广州接回来的清倌人,所以无家可以遣归。”

    罗意一愣,就听班头继续道:“大人怕是不知道东宁的实情,东宁男多女少,主上甚至严令未满三十五岁的寡妇出嫁,再说了,这黄家几位姨太太面貌姣好是一定的,黄家她他们出门这头面和私房钱什么肯定也不会收回的,有财有貌,就一个不是黄花大闺女的缺点,到了东宁少不得有人会抢着迎娶??????”

    “该不是你动心了吧。”罗意淡淡的扫了班头一眼,不过是个正九品的敦武副尉,要是个正七品或许他还巴结一二,但现在,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调侃。“也罢,真要有心的话,本官可以替你做主,只不过不知道藩上有没有军前娶妻这条禁令。”

    听到罗意提及军纪,班头的神色马上为之一肃,原来的桀骜也变得垂眉顺眼起来:“大人说得是,下官却是有些痴心妄想了,不过下官以为,黄家事对大人的考绩并无坏处。”

    听到这隐隐的威胁,罗意脸色不变,既然从贼了,他自然也就破罐破摔了:“姑且准你所言,将此二女送往港北港交军前发落??????”

    看着凶神恶煞的郑军差役把哭哭啼啼的两个姨太太连同她们的家私粗暴的塞入牛车,黄家三姨太心头顿时涌起了兔死狐悲的感受,好在她还为死鬼黄贤初生下一女,不属于轻易可以扫地出门的一类,饶是这样,等一切消停下来了,她立刻堵住了黄宝。

    “没良心的,你说,你爹帮着老二做这样阴损的事情是打什么鬼主意?”

    由于院子里的人愈发的稀少了,所以越发没有顾忌的黄宝光明正大的把三姨太压在门扉上动手动脚起来:“好宝贝,让我亲亲就告诉你。”

    “别,别在这里!”欲迎还拒的三姨太扭动着身体躲避着黄宝的恶形恶状,但很快双方便激起了真火,于是云鬓散乱的三姨太娇哼道。“回房,回房去??????”

    狠狠cao了三姨太三次的黄宝心满意足的走了出来,可才一转弯就看见黄家十六岁的大小姐铁青的脸站在那里,显然是已经听见了三姨太屋里的动静。尽管早就规划着其作为自己的女人,但家生子的身份以及奸情被识破的恐惧还是让黄宝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你好大的胆子。”大明律中奴仆属于贱民,奴仆骂詈主人、殴打主人、奸污主人妻、诉讼主人等所应受到的严重处罚(注:在当时看来,触犯主人不仅是犯刑,而且是犯分,即双重犯罪,故处罚较凡人为厉)。“让开,我要向二娘禀告,执你和那贱婢见官。”

    “大小姐饶命啊!”黄宝肝胆俱裂的跪在地上向黄家大小姐请求着,然而黄家大小姐却绷着那张挺好看的脸执意要对黄宝赶尽杀绝,正在僵持着,突然黄小姐身子一软,黄宝这才发现父亲黄奕不知道到什么出现在黄家大小姐的身后。“爹,现在怎么办?”

    黄奕阴冷的一笑:“怎么办?生米煮成了熟饭,你说这丫头还能怎么办?”

    黄宝恍然大悟,赶紧抱起被自己父亲击晕过去的少女,但尚未迈步,脸上却流露出一丝犹豫:“万一,大小姐清醒过来后,寻死寻活怎么办?”

    “寻死寻活那还不简单。”还别说,若是黄家大小姐能当场隐忍下来,黄奕还要担心日后儿子会不会遭到报复,但只是简单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话,他到可以放心下来。“给她绳子和剪子,看她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黄宝看着冷静到残酷的老夫,双眼直愣愣的:“万一真要死了呢?”

    “就说撞破了大小姐跟府外人的私情,自觉无脸见人好了。”黄奕冲着儿子挥挥手。“还不去把事情办了,要是现在醒转了,岂不是更加麻烦。”

    黄宝想了想,反正有老爹,因此便不顾刚刚已经大量发泄过精力,一脸猴急的抱着黄家大小姐闯入了对方神圣的闺房。看着儿子的背影,预估到日后悲剧的黄奕一脸狰狞的扭转了头,直接走向三姨太的闺房,随即一把推开虚掩的门扉走了进去。

    “都听到了,”黄奕看着惊慌失措的三姨太淡淡一笑。“如果聪明的话就帮着把这个局遮掩妥当了,否则,倒霉的是你自己。”

    看着仿佛魔鬼一样的黄奕,三姨太强按住心头的恐惧故作镇定的探问道:“老爷的死,其实是你下的手对吧?还有老四、老五被赶出去也是你挑唆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对了,玉官的病是不是也是你下的药?”

    “都说三姨太是个聪明人,没错,什么事都是我干的。”黄奕一口应下了所有的指控。“至于为什么这么干,简单的很,谁愿意一辈子当奴才,谁又愿意子子孙孙都当奴才。如今有了这个机会,自然要搏一把的。”

    “你不是人,”正吼着的三姨太看到黄奕往前走了一步,当即大叫道。“你别过来。”

    “老奴自然不会过来,”黄奕说着,把圆桌下的圆凳抽出来,随即一屁股坐了上去。“老奴老胳膊老腿了,站久站不动,只好跟三奶奶商量一下,坐一会,三奶奶,二小姐呢?”

    三姨太一愣,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女儿正由黄奕的老妻领着,顿时脸色大变:“你,你不能,黄管事,不,黄叔,倩儿才四岁,还小,求求你高抬贵手,饶过她吧。”

    “放心,二小姐老奴很喜欢,不会拿她怎样的,只不过三奶奶跟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有了这么一段露水姻缘,日后该怎么办呢?”黄奕的问话把三姨太直接打入了地狱,是的,偷情能持续多久,黄奕是想翻身做主人的,三姨太娘俩就成了他的障碍之一。“老奴的意思,若是二奶奶和大少爷不在了,还请三奶奶做主,先还了我家三口的文书如何。”

    “不在了?”三姨太吓得直哆嗦,满口的应承着。“好,好。”

    黄奕随即得寸进尺的问道:“那么日后请三奶奶做主将黄宝招赘黄府如何?”

    “招赘?”三姨太此时彻底洞悉了黄奕的布局,但明白过来又怎么样,不答应的话,恐怕接下来要遇害的就是自己和自己的女儿了,于是忙不迭的应承道。“好啊,反正已经生米做成熟饭了,就这么定了。”

    “三太太放心,只要宝儿入主了黄府,那你们之间的事,又有谁会说呢。”黄奕许诺着,这时候绣楼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女声,显然是清醒过来的黄小姐发现自己已然遭了玷污。“动静这么大,老奴怕是还要到二奶奶那也要遮掩一下。”

    “黄管事只管先去,我梳理一下马上赶去过。”三姨太知趣的表态着,此时黄奕正需要她过去帮衬。“至于大小姐那,我也可以帮着疏导。”

    “那老奴就多谢了。”说罢,黄奕站起来,向为了丈夫的死、儿子的病整日拘在佛堂里焚香诉求的二夫人处行去,临出门时犹自不忘敲打道。“三奶奶千万别胡思乱想,无论如何,这黄家还不是姓黄吗??????”

192.耿糖儿

    郑克臧是五月末同右武卫师一起回到台湾的,刚刚跟妻妾欢愉了几天,潮水般的政事就把他给淹没了,不过郑克臧并没有立刻复查洪磊等人上呈的诸多报告,首先招来的便是早就送到东宁的尚之信的家人。

    “这就是尚之信的幼子尚喜官?倒也长得玉琢似的可爱。”郑克臧的目光看着殿内的一对小人,七岁的孩童很是胆怯躲在一名清丽的少女身后,而这名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此刻却如护巢的母鸡一样冲着郑克臧虎视眈眈着。“这为姑娘是?”

    “回主上,这是耿精忠的女儿。”看到这一幕的应太农急忙报告着,耿尚两藩世代联姻,耿精忠是尚可喜长子尚之信的妻兄,尚可喜次子尚之孝之女又是耿精忠的儿媳,因此耿精忠的女儿出现在尚之信门下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原来是耿小姐,”郑克臧冲着两个相互依偎的小人摆摆手,看似和蔼的问道。“在东宁还住得习惯吗?”小男孩自然不会作答,女孩子也凝眉不语,郑克臧哭笑不得,只觉得此刻的自己仿佛成了抢男霸女的纨绔,于是他再度开口。“尔等不必担心害怕,孤没有恶意。”但依旧没有得到回应,无可奈何的郑克臧只好扭头看向身边的应太农。“不是说还有个护卫和几名仆妇吗?都发还给他们了吗?”

    应太农有些尴尬的回答道:“回主上的话,仆妇和携带的一应物件都已经发还给了,只是尚公子的护卫因为来东宁的路上试图劫船,受了点小伤,至今尚未痊愈。”

    至今未愈的伤,那肯定不是什么小伤了,不过郑克臧却不会为此怪罪应太农。

    “上奏监国,授其平虏伯爵。”郑克臧指着那男孩说道,这个爵号简直是个讽刺,要知道尚可喜为他的鞑子主子整整杀了七十万汉人,而尚之信虽然首鼠两端,但也在对付郑军和吴三桂的周军上清廷多有效力,但政治就是这样,清廷既然做了卸磨杀驴的事,那明郑方面自然要反过来做宣扬的,何况尚部残余力量的确为明郑的琼州攻略作出了一定的贡献。“那个忠心的护卫也加授从六品忠显校尉,”说到这,郑克臧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应卿,想办法把这件事传喻北地遍知。”

    应太农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同时进言道:“主上,臣听闻三藩旧属有不少被流放辽东。”

    应太农的话说一半留一半,郑克臧奇怪的看了看他,就见应太农目光在少女的脸上快速掠过,随即一咬牙,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建议:“臣请主上纳了耿氏,臣等也好以平虏伯和夫人的名义潜入辽东。”

    郑克臧吓了一大跳,而那边的少女闻言也是一愣:“应卿啊,这个主意可是大谬了!”

    郑克臧摇摇头,几乎用呵斥的语气训道:“孤可是欺负孤儿寡女之辈吗?”

    迎娶耿氏为妾只是为了在潜入辽东联络三藩旧部时好有一个噱头,但这个噱头能起多大的作用,郑克臧却并不报太多的幻想:“此事以后休要再提了。”

    这边郑克臧不想再说,那边女孩子的目光却在小男孩的脸上流连了片刻后毅然决然的跪了下来,郑克臧还在错愕之中,就听一个黄鹂一样的声音说道:“藩主若是能保证尚家弟弟能好好的活下去,同时能保证为我耿尚两支长房报仇,糖儿愿侍奉藩主。”

    “糖儿,名字倒如其人,”郑克臧脸色一冷,嘴里情不自禁的冒出一句讽刺的话来。“为了保全幼弟,居然愿意以身饲虎,倒也是个奇女子。”此时就见小女孩的泪水滚滚而下,郑克臧心头一软,到嘴的话也变了。“正好孤的儿女们也缺少玩伴,就让平虏伯跟着你一起进安平也好。”话虽如此,但等一双小儿女从郑克臧面前消失后,郑克臧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应卿,你让孤怎么处置你呢?”

    “臣,臣不敢。”一早就知道坏事了的应太农满头大汗,急急跪伏下来。“臣的心思从来没有跟旁人说过,更不要说是耿小姐,不,夫人了。”应太农急切的为自己分辨着,他知道郑克臧一个不满意,从此将自己打入冰箱也算了,可万一上升到某个高度,这可是要株连的。“还望主上明鉴呢。”

    “这倒有点意思。”郑克臧摸了摸下颚的胡子,若真是如应太农所说,这个女孩子能在片刻之间作出决断,看起来还真是了不得的人物,这么说让她进安平城看起来有些冒失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也只好关照谢紫菱、金十九好生盯紧了再说。“不过,话头总是由你起的,看起来通商司你是不必待了,去职方司吧。”

    职方司原来有司官,郑克臧又没有明说让应太农去接手,因此最多仅是平调,虽然算不得左迁,但通商司的情报系统全在应太农手中掌握,林维荣并不干涉,而去了职方司后却要看上官的眼色,这细微的差别正是郑克臧对他的惩罚。

    但明白归明白,应太农也知道这已经是郑克臧手下留情了,否则万劫不复都有可能,因此他只是轻声的应了一声:“臣遵命。”

    “不要想太多,通商司这边的人本来泰半就出自职方司,如今让你回去也是名实归一而已。”郑克臧冲着他挥挥手,示意他退下,等到应太农已经退到门口了,郑克臧忽然又补充了一句。“去职方司后想办法把广南那边的尚氏宗亲也接到东宁来”

    泗礁岛位于东海之上舟山诸岛最北端,是嵊泗列岛的主岛,北宋熙宁六年(1073)建有蓬莱乡北界渔村,清初禁海之后岛上居民迁移殆尽,遂成为一片荒土,但这种情况对明郑要建设的军港来说却是最好不过的了。

    “我说房大人,现在虽说咱们只有千把个人、十来条船,地方小一点也无所谓,可万一日后人船多了,这地可拘束啊。”当然有人也对这样的选择有异见。“为什么咱们不把位置选在南面点的大衢山岛,反而要定在这个小地方?”

    “林大人有所不知,”由于家眷等送往台湾,因此房锡鹏已经不再是名义上的大明总兵官了,按照郑军水师如今的体制,他被任命为舟山队的正四品统领并加了副千户的显爵,不过饶是如此,他不得不对台湾派来的副手表示出极大的尊重。“咱们脚下这个地方向北可以控制大戢洋和长江口,向南可以控制黄泽洋、黄大洋,向西可以封闭杭州湾,这个地方一占,松江、嘉兴乃至通州(南通)等地尽在我掌握。”

    “可未免地狭了一点。”林璐斌是郑军水师的老人,不过很可惜的是如今资历老并没有太大的用处,所以才会被发配到舟山来跟杂牌为伍。“就算想种些菜蔬米粮恐怕也多有不便。”

    “林大人说得也是,咱们不能光靠东宁的补给,但咱们力量不大,靠着定海近了,万一清虏的舟山水师大举巡海的话,咱们总不见得再找地方。”房锡鹏的话一收即放。“当然,大衢山和岱山咱们也可以布几条哨船,建几个临时的窝棚,不过海上风大,水汽中又多盐分,这地就算种了,也出不来多少东西。”

    “种总比不种要好。”林璐斌绷着脸回应道。“多少有些储备,也不至于心慌。”房锡鹏沉默不语,林璐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岔开话题。“听说台江队淘换下来几条上好的大福船会拨给咱们,如此一来舟山队的力量就有了。”房锡鹏已经得到周云隆的准信,一千料至一千五百料的大福船一共四条,外加五百斤佛郎机炮八位,说起来好像没什么稀奇的,但却是房部这么些年得到的最大的船了,确实值得高兴的。“另外等用水泥把泗礁岛水寨建好了,还有三门三寸半的长炮运来当岸防炮,到时往金鸡山下一架,说成金汤铁壁也不过份。”说到这,林璐斌忽然又来了个转折。“船有了,水寨有了,房统领也该有所动作了吧。”

    “那是自然。”房锡鹏浓密的眉毛忽然一挑,他终于明白林璐斌反反复复纠缠地小粮少的问题的根结了,于是他打着保票。“林大人尽管瞧好了,等那批福船到了咱们就动手,少不得让鞑子看看咱们的手段。”

    林璐斌正想打着哈哈,突然他的目光被海面上的一个黑点所吸引,他猛然举起手边的单筒望远镜,看罢之后,随手交给房锡鹏:“房大人,不要等福船到了,眼下咱们就得开张了。”

    “两条大海船,看样子是装满了货准备到琉球去的,少不得有鸟铳、佛郎机炮护船,是个硬骨头啊。”话虽如此,房锡鹏的战意上来了,他要让林璐斌看看,他的人不是只会向东宁乞食的游杂。“来人,传的我的将令,新开张第一笔,一定要干净利落了。”

    十几条大大小小的船只往大毛峰礁的方向直冲而去,攀上过海金鸡山的林璐斌则神色泰然的紧盯着房锡鹏的坐船,只见利用桨力在短时间内加速到最快速度的新郑军水师们如离弦之箭一般赶上了对面的货船,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给对手雷霆一击。

    喊杀声,铳声顺着海风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火光跟着也腾了起来,林璐斌嘴角上露出一丝冷笑,这场战斗虽然悬殊,但房部又怎么可能保证没有损失,这些不起眼的损失在日积月累之下必然压垮房部,到时候填补进来的又如何不是东宁的人马

193.迁都?

    “主上,派在鸡笼的探矿师果然在鸡笼河的上游河道里发现了大量的沙金。”事实上相关的报告早在三月底已经送到了琼州,如今只不过由洪磊和郑英平做当面汇报而已。“探矿师顺着河道一路上溯,结果先后发现两个埋得很浅的矿脉,据探矿师的估算,这两条矿脉的储量至少有三十万两之巨。”

    “三十万两黄金?三百万两白银!”郑克臧虽然对历史上台湾第一大金矿有星点印象,但咋听到三十万两这个数字还是让他心潮起伏,好在郑克臧终于按捺住了自己的欣喜。“盐铁司可是有了详细的开采计划?”

    “盐铁司请拨八千奴工修建道路和进驻矿区。”洪磊把手中的呈文递了过去。“政事堂已经议过了,但一来如今奴工数量不足,恐怕还要额外购买黑奴,二来若是把这么多奴工调过去,粮秣什么姑且不说,还须得调动一师之众过去就近看管才不致将来有什么乱子。”

    “调一个师过去?”郑克臧轻轻的重复了一遍洪磊的建议,由于明郑如今才七个师,任一的调动安置都关系全局,所以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回答,反而向郑英再度探问道。“除了金矿以外,鸡笼附近还探出其他的矿藏没有?”

    “还探明了两处黄铁矿和四个煤矿,但储量都不太大,”郑英平老老实实的回答着。“而且黄铁矿内含杂质与冶炼全然无用,而煤虽炼铁,但炼出的铁料性质脆酥,也不堪大用的。”

    “黄铁矿可以直接制取纯硫磺,而以煤制焦后再冶铁可不逊色与木炭炼铁。”郑英平看不上的对于郑克臧来说都是宝,因此他关照道。“这两者都是好东西,盐铁司要一并予以开采了。”郑克臧想了想。“既然一并开采的话,如何调度人力、安排输运,卿且重新拟个条陈上来,至于该如何制取硫磺和焦炭,盐铁司调些人手来,孤会亲自安排实验。”由于郑克臧喜好杂学上的名声在十几年前就广为人知,所以郑英平自是不敢不相信郑克臧的手段,故当即便应了一声,随后就听郑克臧说道。“此事姑且就这么定了,卿且先下去忙吧。”

    郑英平当然明白郑克臧没有屏退洪磊的原因,因此乖乖的退了下去,可郑克臧并没有立刻跟洪磊说些什么,反而把柯平、杨英、郑斌三人都叫了进来。等这几位明郑政权的宰相都落座了,郑克臧这才由一个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说了起来。

    “琼州四十万百姓一旦入台,天兴、万年两县的旧屯地就几乎全部置换到官中了,如此一来,两县除少数官民及归化社番以外,两县怕也就在集镇和县城里有些丁户了吧。”

    “主上说得是,这么一来原本各镇屯民都被安置到南北各县去了。”杨英先扬后抑的回应道。“但天兴、万年、承天三地还有本藩百官眷属居住,且本藩的各个工场和匠户也多在两县,若说丁口户籍单薄,但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杨卿误会了,孤不是要裁撤了天兴、万年两县。”郑克臧石破天惊的说道。“孤的意思是眼见得台北的地位日趋重要,所以孤预备在鸡笼筑城,等城堡完工后就把本藩各司及部分工场迁往台北。”

    迁都?洪磊和柯平等人脸上顿时有意,他们没有想到区区一个金瓜石居然引出了这么大的一个题目,一时间,室内鸦雀无声,几个人都拼命的转着脑子,或分析郑克臧的意图,或组织语句准备劝阻郑克臧的盲动。

    “主上,”好半天后洪磊第一个开口了。“本藩连年征战,民力尚未恢复,新近实台的百姓也多未归心,此时大兴劳役,只怕动摇根本呢,还请主上三思。”

    “主上,洪大人所言甚是,如今各师尚未撤回,万一激起民变??????”

    郑克臧摆了摆手打断了柯平的话:“诸卿怕是误会了,孤如今只是要在淡水和鸡笼各设一县而已,然后再用二、三年时间铺设县道联通全台,期间设堡砦扼守鸡笼港,等一应户口完备、百姓安定了再兴北迁。”

    听到郑克臧不是脑子一热马上要搬迁,几人都舒了一口气,其中郑斌思索片刻后提议道:“主上,臣听北上到过鸡笼的黄良弼大人言及,鸡笼虽有良港,但一来地域狭窄不是肇基之处,二来周遭山峦层叠只有通过鸡笼河谷与淡水相连,万一有警不易驰援,所以臣以为若是要迁都台北的话,还是当以淡水一带为优。”

    “淡水还是过于偏北了。”洪磊则有自己的看法。“臣以为还是取在彰化一带,如此才好与本藩腹地相连。”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正确,洪磊进一步指出。“大安溪北雪山山脉纵横,山峦横亘、地形复杂,交通不易,就算主上要建设北上的县道,但仅此一段,三、五年就未必能见到成效,而且就算建成了,淡水一线同样有孤悬的嫌疑。”

    “若是止迁到彰化那还不如不迁。”柯平却认为洪磊的建议是劳民伤财之举于是向郑克臧提出。“主上若是考虑到在鸡笼驻兵的问题,臣以为只要重设鸡笼堡就行了,止多再设一厅管民政,真有矿奴肆虐,只要掐死了粮食,还怕他们翻天吗?”

    “臣以为柯大人之言有道理。”杨英只要郑克臧派兵并不是要郑克臧迁都,因此他选择支持柯平的意见。“主上若是重视台北,大可在淡水驻军,同时把水师淡水队移驻守鸡笼即可,或可不必迁都北上。”

    洪磊也改变了主意:“臣觉得柯大人和杨大人的话有道理,臣附议。”

    “臣也附议。”郑斌也放弃了自己的提议。“臣以为,如今还是镇之以静为上。”

    郑克臧眉头一锁,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提议刚刚放在台面就在参政、参议面前就吃了回票,这让他有些很不开心,当然以现在他在台湾的威望完全可以强推此事,但考虑到政局的稳定,他还是很不情愿的接受了宰相们的意见。

    “诸卿的意思既然一致,那北迁一事姑且先搁一搁吧,不过淡水改县已经刻不容缓,这样好了,孤赐名台北县,治淡水,另外在鸡笼和北凤山溪、头前溪谷地(注:即新竹地区)分设台北县分署处理政务。”

    对此几名参政、参议并无异议,于是郑克臧进一步决定:“在彰化北、台北南的貓狸(注:又名貓裏、苗栗)山地置彰化县分署,此外原北路安抚司改为东路安抚司,令琼州抽调五百新附军随东路安抚司至东浊水溪口筑城寨,宣抚当地社番。”

    郑克臧之前对被大山阻隔的台东噶玛兰平原一直是鞭长莫及的,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对这片台东的猎场没有兴趣。如今随着明郑力量的扩大,郑克臧便准备试水了,这设立东路安抚司便是第一步的试探。对此洪磊等人虽然担心操之过急,但由于打头阵的只是一些新附军和极少数的宣抚人员,因此也不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对郑克臧的决定。

    “鸡笼、打狗等地名过于粗鄙了,孤不喜,就改成基业兴隆之基隆和西港(注:与屏东县治东港所对应)好了??????”

    洪磊他们退了下去,郑克臧随即把吴淑、洪拱柱叫了进来:“政事堂的意思是在淡水驻上一个师,孤以为还是有必要的,二位卿家立刻派人到淡水勘测一下,看看合适设关隘、哪里合适设堡寨,总之有两条,其一,一旦清军在台北上陆,陆师要能坚持到南面的援军开到,其二,一旦台北的矿奴作乱首先要遏制他们出山为患。”

    吴淑看了看洪拱柱,身子微微佝偻的问道:“请主上放心,臣等会安排好的营地驻防的问题,只是主上可有决意,预备派遣哪个师北上?”

    “哪个师都一样,”郑克臧认真的回应道。“卿等要立一个章程出来,各师要轮流戍防,至于是三年一轮还是四年一轮,卿等先议一议再说。”洪拱柱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郑克臧继续道。“不但各师要轮流驻防,各级武官也要三年一换职司。”

    吴淑当然知道郑克臧的目的是不让武将尾大难掉,可他担心的是如此一来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打起仗来会不会影响军队的战斗力,不过如今的他的地位尴尬,自是不敢轻易跟郑克臧顶牛,于是以目示意洪拱柱出面,但洪拱柱此时却做了缩头乌龟,徒让吴淑无可奈何。

    “此外,本藩的役法要做些改变。”郑克臧决定强行推行全民兵役制度,但具体应该如何改动,他希望参军院能先拟一个章程。“匠户是不是该免役、商户的免役钱交多少合理,体弱者不服兵役可不可以改服劳役,卿等都要跟诸司协调了。”

    “主上,兹事体大,是不是等林大人回来以后再行商议。”由于水师和陆师的要求不一致,因此洪拱柱也不敢撇开水师单干。“另外,主上刚刚说了,不服兵役者不得授田,那万一家中独子宁可劳役也不出兵役怎么办?”

    “卿说的有道理,这件急不来的,等林升回来商议也好。”郑克臧抚了抚下颚的短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过蓄意逃避兵役的处罚以及兵役期间战死及伤残的抚恤之类的具体条文,孤还等卿的建言呢,可不要指望孤能独断什么。”

194.三道沟(下)

    通过重金贿赂使得清廷使者免去朝鲜国王郊迎仪式后,为了不在礼仪问题再节外生枝,清朝双方很快就开始了对三道沟事件人犯的审讯。在勘罪进程中,为了避免引火烧身,朝王李焞极力主张要“宽大”处理犯罪官民,主动提议将施放鸟枪打伤清军的六名主犯处斩、妻子为奴、其余越境者十九名因同参越境亦处死、涉嫌玩忽职守和纵容越境的朝鲜官员处以革职流二千里及降等二级或五级的惩罚。

    勘罪进程完结后,清使申请国王拟定一份谢罪书。此时,朝鲜三公到清使驻地楹外自请受罚,声称让国王以文字书写好像供答于“事体”不安。面对朝鲜方面的态度坚决,拿人手短的清使最后不得以之下只好让国王口头向清廷谢罪。

    李焞为此谢罪道:“边民犯法潜越放鸟枪损伤官人非敢有一毫漫忽之心,而事至于此,莫非禁令不严之致,今奉皇敕惶悚罔措”

    看起来三道沟事件到此有了一个不错的结尾,然而朝鲜重臣还来不及感到万幸,事情就起来变化。朝鲜派出以右议政郑载嵩为首的三使臣组成陈奏使抵达北京时,从正准备返回朝鲜的冬至(朝贺)使那里打听到国王被罚银二万两的音讯,三使臣愤愤然,当即决议呈文礼部为国王辩解。他们旁征博引,罗列历代朝鲜人得罪清朝时处罚止于自己而未及国王的事例,指出罚银国王“有乖于大朝前后体贴之盛典”。

    接到朝鲜三使臣的呈文后,清朝廷内有人主张立即捉拿三使臣,也有人主张将其押解回朝鲜处置。但由于东南方面明郑的威胁日趋严重,再加上清廷已经隐约听到朝鲜与东宁之间有所联络,因此康熙的态度显得较为宽容。

    当清廷礼部提议下发敕书斥责时,康熙指出“此非小事,不必特降谕旨,但照所撰敕语,令该部缮本具奏,俟启奏时,止票依议耳。”康熙考虑到事发之初已经下敕书令察议朝鲜国王,假如再发敕书问罪三使臣,不免使“朝人心思离散、徒徒增益海逆,与国朝有损”。

    于是,康熙命令礼部在奏闻时写上问罪三使臣的内容,他自己只表“依议”,这样即可以向朝鲜施压又显示了自己的宽大不至事态发展到清、朝之间出现严重对立的一幕。

    永历四十年、康熙二十五年闰四月,清廷礼部再度向朝鲜方面发出敕书。

    敕书中首先罗列了最近朝鲜的种种“罪行”,如清使到汉城时国王没有恪守郊迎之礼;朝鲜使臣在北京违禁置办野史、并提出辨诬申请;以日本海盗入侵为借口申请军援,结果军援到了之后却没有任何音讯;三藩之乱时用浮词探真假等等。

    其次敕书中又罗列清朝历代对朝鲜国王罚银的处置以及礼部提议后被皇帝免议的事例,呵斥“以从前之姑宽者为例,反谓无可罚之情,何其谬欤?”并呵斥“卑职不告其君,而轻弄笔端横开祸始,皆由其国主弱臣强”。

    敕书的最后部分由清廷礼部提议将郑载嵩等朝鲜三使臣抓捕并押解朝鲜重处。

    对此,康熙谕令:“免其严拿,其他依议”。

    “这,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朝王李焞看着手中的清廷礼部咨文勃然大怒道。“主弱臣强?朕是无道昏君坐视权柄沦落奸宦之手,还是尔等是谋朝篡位的逆党?简直是大污蔑,是丙子虏乱(注:丁卯胡乱和丙子虏乱均指满人入侵朝鲜)以来从未有过的污辱。”

    李焞坐下的朝鲜群臣的脸上也是一片铁青,是的,不会有人愿意被人指摘为乱国权奸的,因此清礼部的指责实际上让四分五裂的朝鲜政坛出现了同仇敌忾的气氛。

    “臣以为应该立刻与东宁恢复贸易,以朝鲜的马匹、条铜、生铁、棉花、奴婢换取东宁的火炮、火药、硫磺、铠甲以备不时之需。”司谏院正言韩泰东摆出一副强硬的态度来。“本朝使臣也可以南下东宁参拜大明监国,求取(两国联手)的诏书。”

    “过于激烈了吧。”李瑞雨皱着眉头。“整备军务动静不小,万一被清廷探知,那来的就不是一道敕书了。”丙子虏乱已经过去快半个多世纪了,但一来清军的强大让朝方记忆犹新,这二来嘛,朝鲜的军队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故此由不得李瑞雨不担心以强硬对强硬会适得其反。“各位大人还要慎重其事啊。”

    “采买大炮、火药什么或可以慢慢去做,但拜谒大明监国一事倒也未必不可行。”领议政宋时烈摸了摸胡子。“不过老夫却以为如今的东宁不循义理,不重文章,已经失去中国的道德,几沦为商贾之流,要与其打交道,怕是要费些周章的。”

    “大陆沦陷,大批正人君子到被清廷屠戮,郑氏又是海盗出身根底浅薄,因此东宁沦为商贾倒也正常。”大司宪金万重双眼微眯。“不过商贾也有商贾的好处,明码实价嘛。”说到这,他向朝王李焞建议道。“臣请以公主、宗女和亲东宁,约为兄弟。”

    李焞还没回答,边上的一名右议政就吼了起来:“金大人,此事过于荒谬了,区区东宁能挡得住清军大举进攻吗?一旦东宁力屈为清廷剿灭,我王嫁女之事暴露,那就不是一纸诏书的事了,你这是为陛下惹祸。”

    “此事荒谬吗?”金万重反问道。“难道清廷的礼部咨文不更荒谬吗?至于为朝鲜、为陛下惹祸一说。”金万重叹了口气。“这个罪名本官可承受不起。”金万重猛的张开眼睛,一道精芒射出。“大人难道不知道如今东宁已经反攻了琼州,清廷正焦头烂额呢。”

    “不过一时逞顽而已。”右议政争辩道。“蜉蝣撼树、螳臂当车,是长久不了的。”

    “本官自然知道郑家长久不了,可是郑家在东宁一日,清廷便如梗在咽一日,更无暇对朝鲜用兵一日。”金万重斩金截铁的说到。“臣以为这才是清廷不加以进一步威逼的初衷。”

    “但这也未必要以公主相嫁,而且这样做的动静更大。”晋升为左议政的南九万急切的和着稀泥。“而且东宁方面也未必愿意了,还是先派人探一下对方的口风为好。”这么一说,金万重也无话可说了,毕竟刚刚的建议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东宁郑家要联络,但缓不应急,如今重要的是先把清廷敷衍过去。”南九万这话说到了重点,一时间殿内人纷纷点头。“臣以为应该先向清廷派出谢恩使,以示恭谨。”

    这话真有意思,清廷对朝鲜算得上极度污辱了,可是朝鲜还得为清廷没有当场捕拿朝鲜三使臣而再度派人到北京谢恩,由此可知国家弱小的结果只有唾面自干,但若是国力强大还要事事退让,这就属于自虐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外圣内王。

    李焞叹了口气,点点头:“就由南卿出使北京吧。清人要是还不愿就此善罢甘休,卿可以向清廷提议将三使臣革职、定配,真是委屈他们几个了。”

    “臣领命!”借助胆怯的李焞和清人之手扫除政敌的南九万脸上故意露出意思兔死狐悲的表情,但很快脸上一肃,进一步阐述道。“只是单单派出谢恩使怕还不够,只怕废四郡的形势不做改变,日后两国也会再起纠纷”

    中朝两国以鸭绿江、图们江为界的局面是在明朝初年形成的。它是朝鲜半岛的高丽王朝和朝鲜王朝不断向北拓展领土的结果。元末明初旧元势力退出朝鲜半岛形成势力真空,高丽王朝趁机向北拓展领土,在鸭绿江下游南岸一带,沿昌城、碧洞、江界一线,设置了一系列邑镇。向北收复双城总管府一直推进到吉州,并在吉州以北、图们江以南地区与女真人展开攻防战。公元1392年李成桂发动易姓革命,建立新兴的朝鲜王朝,继续向鸭绿江上游及图们江下游一带推进。特别是朝鲜第四代国王世宗(1419-1450年)积极推行北进政策,沿图们江下游南岸一带设置六镇,鸭绿江上游南岸一带设置四郡,从而以鸭绿江、图们江天险做为其北拓领土的前哨基地。但是,上述地区本属于女真领地,由于女真人不断反抗和偷袭,世宗去世后不久,朝鲜不得不放弃鸭绿江上游的四郡,女真人重回旧地,形成朝鲜历史上所谓“废四郡”地区。16世纪末17世纪初,努尔哈赤在统一女真各部、建立后金的过程中,征调鸭绿江上游、长白山南麓及图们江中下游女真壮丁,统统卷归兴京编入八旗。从此,女真人再也没有回到上述地区,这对朝鲜巩固鸭绿江、图们江边界是十分有利的。但此后朝鲜却利用江北广阔的无人区,屡屡越境盗采人参、盗伐林木、盗猎皮毛,清、朝两国为此屡生龌蹉,三道沟事件正是其中影响较大的一起。

    南九万的声音继续在殿内回荡着:“臣请立刻颁布《南北参商沿边犯越禁断事目》,也好对清廷做个交代?”

    所谓《南北参商沿边犯越禁断事目》是朝鲜在三道沟事发之后便拟定的一项避免边民越境的条例,内中包括制止南北参商贸易、制止东南边采参、制止沿边地区犯越等多方面的内容。这个《事目》因为涉及到各方面的利益所以迟迟未能颁布,如今清廷逼迫日紧,不抛出些干货来怕是过不了关的。

    李焞脸上的肥肉颤抖着,显然他很是不甘心,但形势比人强,他只好忍痛答应道:“准奏!”

    但南九万的笑容未敛,李焞进而命令道:“宋卿,你且与大司宪议一议,该如何结好东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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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郑之我是郑克臧介绍:
两位同样少年继位君主。两位同样雄才伟略的统治者。两人同样想在史书上彪炳千秋。
一个坐拥大国万邦亿兆臣民,一个局促海岛一隅治下不过百万。他们之间的碰撞会有什么的结果?
若是郑克臧不死,康熙能轻易的收复台湾吗?
若是郑克臧不死,康熙能享有圣祖的赫赫声名吗?
一个穿越者改变历史进程和国家命运的机会,郑克臧能把握得住吗?
军阀被封了,那就看这本吧。
有书友弄了个群222784004,另外军阀也有几个群11697414/176101954/230136717/230136719,欢迎加入。明郑之我是郑克臧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郑之我是郑克臧,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郑之我是郑克臧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