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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麦大悟     荣归txt下载     荣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章 命力方轮续

    “碧荷,王妃已经睡了六个时辰,你说王妃什么时候才会醒呢。”绿佩声音沙哑,眼睛红肿,明显是刚刚哭过。

    前一日温荣前往樱桃园高地,同谢琳娘、丹阳公主等人一道赴宴用席面时未带婢子。直到温荣受伤再服用汤药睡去后,才有宫女史将绿佩和碧荷引到阁楼听等伺候。

    绿佩刚知晓王妃受伤昏睡不醒时吓的不知所措,在厢房外一直低声啜泣,好在无人吩咐差事,偶尔的端茶送水,碧荷一人也做了。

    碧荷摇摇头,担忧地说道,“娘子前段时日吃了几剂滋补汤药,面上刚有了些血色,不想昨日就受伤了,还流了那许多血。”

    绿佩擦了擦眼睛,走进外厢,隔着帘子往里张望,半晌后回到长廊又在碧荷身旁坐下,叹了一声,“五皇子还陪着王妃呢,一整晚了,五皇子只叫添了次茶水,食案上的饭菜是一点未动。倘若老夫人和夫人知晓五皇子这般在乎王妃,好歹能欣慰些。”

    碧荷未接话,而是去抱了一床薄褥子过来,“时候不早,绿佩你先睡会,我在这听叫铃,说不定明日一大早王妃就会醒来,到时候王妃要伺候,总不能我们两人都没精神。”

    绿佩听话地点点头,蜷缩了倒在被褥上,无奈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

    温荣眼睛酸涩,眼皮似被粘在了一起,沉的睁不开,脑子里也还晕晕乎乎的。迷糊中她隐约感觉到最熟悉的身影正陪在身边。温荣嘴角微翘,很是安心。许是还未休息够,不一会温荣又沉沉的睡去了。

    这一觉不踏实。温荣耳边不断回响起前世韩秋嬏那冷漠的声音,前世发生的一幕幕也浮现到了脑海中。

    “温荣娘,温贵妃……是太后下的慈谕,我只是过来看看”,“温荣娘,你以为没有圣主允许,太后会下这道慈谕吗?”

    温家举家倾覆了,所有男丁西市市坊口处决,女子贬为贱籍。而她呢,一段白绫,加恩赐令自尽,立即执行。

    清晰强烈的绝望涌上心头,温荣眼睁睁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绿佩,抬眼又看到正在不断挣扎、想摆脱内侍的碧荷,碧荷努力的朝她靠近,不断地喊着,‘娘子。圣主不会不管您的,娘子您再等等,您不能死啊,娘子……’

    脚下的黄檀圈椅摇摇晃晃。她连踩都踩不稳。

    她好像从小到大都没爬过高,哦不,有一次她和哥哥一起爬过。那时她才六岁。举家仍在杭州郡,阿娘不允许她吃甜点心。因为她管不住嘴,吃多了就不肯正经吃饭了。可哥哥舍不得看到她因嘴馋而眼泪汪汪的模样,遂悄悄带了她去厨房,轩郎搬了圆凳,自己先爬上去,告诉她橱里有好多点心,问她想吃什么,他来拿。

    她偏偏是个倔强的孩子,一定要亲眼瞧瞧,无奈人小个子矮,踩着圆凳还必须踮起脚尖,都这般了还是看不到,她不安分地蹦了蹦,圆凳就歪了,轩郎眼见她马上要摔倒,赶忙张开手想扶住她。

    温荣嘴角扬起,轩郎成了她的肉垫子,她身上一点伤也没有,但吓的哇哇直哭,轩郎反而被蹭伤和淤青了好几处,还被阿爷打了板子。不想轩郎非但没怪她,反而向她道歉,说是他没留心,害她摔倒受惊吓了。

    从那以后,她就不爬高了,可是现在呢?

    温荣两手抓着冷冰冰的白绫,微抬起下巴,脖颈慢慢地套了进去,彻骨寒意袭遍全身,温荣的牙齿摩擦间咯咯作响。

    韩秋嬏不耐烦了,在下面抬头怒目瞪她,催促她,让她不要再磨蹭,快一点。

    死了一了百了,不要再碍谁眼了,韩秋嬏朝前走了一步,打算亲自踢翻她足下的圈椅。

    温荣闭上眼睛,泪水滑落而下,在唇边转旋而过,就在她要蹬倒圈椅的那一刹那,殿外传来高声通报,“太后驾到,温贵妃迎驾。”

    韩秋嬏满眼错愕不甘地看了她一眼,赶紧快步走出殿接迎太后,而温荣手一滞,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韩秋嬏狠戾的嘴脸,也不是王贵妃假善的面孔。

    李晟正惊讶地看着她,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关心和担忧,“荣娘,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不要害怕,”说着李晟抬手用袖子轻擦她的额头。温荣回过神来才发现她浑身是汗,她以为前世是自缢而亡的,不想她其实没有死。温荣嘴角微颤,不知是惊是喜,想哭还是想笑,心怦怦跳个不停,慌乱的四处张望,整个人止不住地战栗。

    李晟扶着温荣肩膀,有些焦急,“荣娘,不要怕,你看着我,不论发生何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保护你的……”说着李晟自己也愣了愣,这次温荣遇危险受伤,他在哪里?他无能为力。

    温荣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怔怔地看着李晟。那双满是关切的眼睛犹如黑不见底的深塘,她的思想情绪不断被吸进去,禁锢在塘低无法动弹。温荣张了张嘴唇,嗓子很干,她说不出话来。

    温荣的眼神有几分古怪和陌生,李晟看得心里一阵慌乱,他很想问问温荣梦到了什么,可却不敢开口,他怕问了,温荣会更加承受不了。李晟轻握住温荣的手,看到温荣不断地噏动嘴唇,细心地说道,“荣娘,你等等,我这就去端水过来。”

    李晟掀起袍摆就要起身,忽然感觉腰上的穗子被轻轻抓住,李晟诧异地回头看见温荣正惊慌地盯着他,不断摇头。

    李晟心里又痛又高兴,不论怎样,荣娘受到惊吓害怕时,是需要他陪伴的。李晟柔声安慰,“荣娘放心,我没走,只是担心荣娘口渴了。”

    温荣不肯松手,李晟也只能静静地坐着,好在不一会绿佩就端了汤药进来。绿佩知晓温荣醒了,才咧嘴笑起来,王妃足足昏睡了十二个时辰,她和碧荷也跟着担惊受怕了一整日。

    绿佩照吩咐端了温水过来,李晟小心地将温荣扶起,温荣不经意间用右手撑了下床榻,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李晟愈发心疼,也不肯温荣再动,直接连着锦衾将温荣抱起靠在圆枕上,又喂温荣服下卢医官配的药丸,再喂温荣几口温水。

    温荣目光渐渐平静下来,嗓子也舒服了一些,先是虚弱的咳嗽两声,再软软地靠在李晟怀里。

    温荣回忆梦里关于前世的场景,就在她即将赴死的那一刻,是太后也就是现在的王贵妃忽然收回了赐死慈谕。温荣不禁想起上月在皇宫太华池旁的水榭赏景时,忽然闯入脑海的景象,井里倒映着她落魄狼狈的身影。看来她确实未死在紫宸殿,而是被关了起来,只是中间缘故她还无法完全记起。

    原来她也没有全部的记忆,温荣似乎能明白李奕守着零零星星些许记忆,不上不下那种如鲠在喉的心情了。

    温荣唯一能确定的是,就算全部恢复,也不会是甚愉快的回忆。

    “荣娘,你一整天没吃东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李晟将温荣面颊上的发丝小心勾下,“或者先让卢医官过来看看。”

    温荣嘴唇发白,吃力地笑了笑,“我没事的,就是没胃口,似乎什么也吃不下。别去麻烦卢医官了,我受的只是皮外伤,无甚要紧,让卢医官照顾琳娘就好。对了,琳娘怎么样,孩子保住了吗。”

    绿佩在旁不满地插嘴道,“王妃才醒过来就想着别人,王妃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伤,卢医官都说了,伤口很深,倘若未将养好,往后就不能提笔写字作画,也不能再替老夫人和五皇子煮茶汤了。”

    温荣怔怔地看着裹了厚厚纱布的右臂,李晟不满地扫了绿佩一眼。绿佩吓得往后一缩,平日李晟看在她和碧荷是温荣贴身侍婢的份上,态度尚算温和,今日绿佩还是第一次面对李晟严厉的目光。

    “不用担心,好生将养就能恢复如初,所以饭是一定要吃的。”李晟笑道。

    温荣面露难色,绿佩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道,“往年王妃没有胃口,就喜欢吃雕胡饭和冷淘,我让宫婢去准备这两道吃食,再准备几道清淡爽口的小菜可好。”

    李晟颌首认同,温荣也朝绿佩微微笑了笑,绿佩松一口气,逃难似的跑出厢房,去寻宫婢安排饭食。

    李晟轻顺温荣乌溜溜的发丝,“这几日我会陪荣娘在樱桃园静养,荣娘只管安安心心养伤,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温荣忍不住蹙紧眉头,“晟郎皆在樱桃园,那朝堂和公衙里的事情怎么办呢,圣主会不会怪罪晟郎。”

    李晟摇摇头,笑容舒缓安然,“该办的昨日之前都已办好,朝中之事有圣主和三哥就足够了。至于圣主是否怪罪,荣娘更不必担心,现在圣主极赏识荣娘的勇敢,又有太后和王贵妃帮我们说话,所以无事。算来我也托了荣娘的福,可以在樱桃园与荣娘一道好好休息……”(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筹谋复消息

    温荣现在仍心神不定,故亦希望晟郎能陪在她身边,既然晟郎坚持了,她便也不再推拒。温荣想到李晟说该办的事昨日之前已办好,再思及昨日赵家侍婢慌慌张张的模样,以及赵二娘的忽然失控发疯,心下也明白了十之**。

    厢房四下无人,温荣直接问道,“晟郎,是不是赵家通敌的事情被发现了,有查到二皇子那么?倘若查到,晟郎就不能在此陪我,照二皇子的脾性,圣主与太后都会有危险,晟郎该去护好皇宫的安全。”

    通敌罪行重过欺君,只要查出二皇子参与通敌牟利,圣主就定不会轻饶。二皇子筹谋多年是不可能妥协的,如此二皇子就只有谋反这一条路。

    温荣不知三皇子和晟郎在宫中布置是否妥当,倘若让二皇子篡位成功,他们都将没有活路,而且在温荣看来,二皇子应该由晟郎亲自擒拿,晟郎再以此向圣主和三皇子示忠。

    “赵府事发了,我把赵家大郎杀了后,将盖有尚书左仆射印章的文书放在了赵大郎身上,”李晟见温荣面露惊讶之色,忙用手覆着温荣手背,以期温荣安心,“荣娘,现在圣主命三哥主持彻查赵府通敌一案,如此三哥就不能将二皇子和赵府谋反牵扯在一起。因为就算二皇子罪行深重,也不能由三哥发现。”

    温荣对赵大郎的死虽震惊,却也知晓在这场储君之争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温荣朝李晟安然一笑,晟郎的意思是二皇子应该会在暗中再观察些时日,不会那般快谋反。李奕行事作风果然小心谨慎。怪道最终会是他继承大统。

    李晟又补充道,“其实皇宫里也做了布置。因为王贵妃在初始就有意无意地提醒圣主,赵府通敌与二皇子撇不开干系。故圣主将太后等人皆留在樱桃园。又吩咐左右千牛卫看守。”

    温荣嗔怪地看了李晟一眼,笑道,“晟郎早说清楚不就好了,圣主该是特意让晟郎这中郎将留在樱桃园吧,如此圣主才能放心将太后、丹阳公主等人留下。”

    说罢温荣想起一事,忍不住皱起眉头,前世圣主是在当年十二月病逝,现在身体应该不容乐观了,“晟郎。圣主现在身体可好。”

    “昨日圣主请了卢医官替他诊脉,卢医官为圣主开了药方,听说还会针对圣主病症配可随时服用的药丸,”李晟认真地说道,“我们也有考虑圣主的身体状况,林家大郎就在等我们的消息,会随时快马加鞭赶回盛京。”

    林家大郎在杭州郡收集了二皇子结党营私和私押朝廷重臣的所有罪证,倘若圣主撑不住,而二皇子还未谋反。会由林中书令揭发二皇子的罪行,令二皇子在朝廷和圣朝里彻底无立足之地,李奕和晟郎还可理直气壮地端毁整个泰王府,以除后患。

    不一会绿佩就带着宫婢端食盒进来。午时过后。温荣的祖母和阿娘也被接进樱桃园探望温荣。

    樱桃园发生的事情暂未传将出去,昨日在樱桃园高地赴宴的皇亲贵胄和茹娘等皆留在了樱桃园歇息。今日一大早,有内侍到温府传话。谢氏和林氏才惊悉温荣受伤了,二人慌慌张张准备了一番。心神不宁的胡乱用过午膳后,就匆匆忙忙的随内侍往樱桃园来了。

    谢氏和林氏看到温荣精神尚可。且有李晟寸步不离地陪在身边,才松一口气,温荣看祖母与阿娘略微放心后,转而关心起府里的事情。

    林氏与温荣郁郁地说道,“你阿爷昨日一整晚都没回来,只差小厮回府传了话,说要查甚案子,这几日都不能回家了,也不知到底是何事这般忙。”

    圣主令三皇子主持彻查赵家通敌一案,三皇子便重用了身为御史中丞的温世珩。

    温荣见阿娘情绪不佳,猜到阿娘约莫是担心阿爷在外玩乐留宿了,祖母偏偏不肯多管这些事。温荣开口安慰了阿娘几句,温府早就与三皇子紧紧联系在一起,撇不开有关的任何事,身为朝臣的阿爷确实很辛苦。

    温荣明白赵府的事情不可能是秘密,就算二皇子有意遮掩也隐瞒不了几日,更何况一会祖母和阿娘一定会询问她如何受伤的。温荣干脆直言道,“阿爷这几日确实很忙,先才儿还听晟郎说了,尚书左仆射府犯了案子。那尚书左仆射可是贵为正三品的重臣,故负责查案的御史台怎可能清闲呢。儿之所以受伤,就与这事脱不开干系,赵家二娘一则伤了容貌二则惊悉府里出事,失心疯持刀伤了孩儿。”

    赵府犯案是朝堂上的事,谢氏和林氏听了也无意多问,在惊闻温荣是被刀伤的瞬间变了脸色。

    刀剑无眼,只伤到手臂真真是万幸,谢氏捏着手里的佛珠串连说了几声阿弥陀佛,林氏则端了温荣看了又看,见别处确实再无伤口,才抚胸口言赵家娘子好狠毒,林氏忽然想起赵二娘受伤与茹娘有关,忍不住数落了茹娘几句。

    谢氏对林氏说道,“本以为茹娘好女红,会是个安静的性子,不想现在成天在外疯玩。平日你对茹娘的管教真应该严格一些,不能因为她是老幺就一味纵容她,你看看现在,她闯下的祸事,反要她阿姐来承担和偿还。”

    谢氏长年参佛,极信因果报应,虽然她们一府对赵家皆无好感,却也从未想过要诅咒或者陷害赵家人,赵二娘受伤后谢氏和林氏皆是内疚的。温荣见祖母说话的语气重,连忙打圆场。林氏看到温荣如此懂事体贴,反而更加脸红了。

    这会儿提起茹娘,谢氏和林氏才意识到茹娘不在厢房里,昨夜茹娘未回府,她们道茹娘是陪温荣在樱桃园留宿的,故也十分放心。

    谢氏蹙眉问道,“茹娘人呢,五王妃都受伤了,她不在厢房里守着,又去外面瞎胡闹和惹事了么。”

    温荣噗呲一声笑道,“祖母错怪茹娘了,早上我还未清醒时,她就过来了好几次,后来是我觉得大家都挤在厢房里吵的慌,才将她们都支出去的。茹娘知晓我喜欢吃新鲜鲙丝,她发现樱桃园霜溪里河鱼长得肥美,就打算亲自捕上几条给我补身子,还好被我及时阻止了,否则非得弄得全身湿漉漉的不可。对了,晟郎知晓祖母和阿娘过来后,就遣人去寻茹娘了,约莫过一会儿她就会回来,昨日之事已经将茹娘吓坏,还请祖母与阿娘莫再责怪她。”

    温荣听说茹娘昨日内疚地哭了好久,后来是被丹阳公主好不容易才劝住的,过两日让她回府安安分分抄佛经便是了,现在再被祖母和阿娘训斥也太可怜了些。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外厢便通报茹娘进厢房了,茹娘看到祖母和阿娘,心虚地问了安,生怕会再被数落,直到发现祖母和阿娘都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才放下心来,茹娘知晓定是阿姐在祖母面前替她说话,否则照祖母的脾气,一定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茹娘说道,“阿姐,先才月娘和歆娘和我一起在附近的凉亭里说话,她们也想过来探望阿姐,可我担心会闹,就不敢随便答应了。”

    谢氏瞥了茹娘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经了这事你总算是懂事一些,能考虑到你阿姐受伤需要静养不能喧闹。往后凡事都不得鲁莽,你阿姐不可能时时事事都护着你。”

    温荣这才知晓陈家娘子也被留在樱桃园,不经意间看了李晟一眼,想了想与茹娘说道,“到点了你请陈家娘子一起用晚膳,用过晚膳再来陪我说说话,那时丹阳公主也在,你们几人凑一起热闹。”

    茹娘一口答应下,勤快地端茶倒水,确实安分了许多。

    温荣抬眼发现李晟在厢房里站不是坐不是,呆呆的也插不上话,只愣愣地看她,温荣心里不免有几分好笑。晟郎其实并不擅长与人来往,所以总是肃穆冷峻少言寡语的,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冰山般的姿态,以致人于千里之外。

    这会儿厢房里人多,圆凳矮榻上皆坐了人,怪道晟郎要不自在了。温荣看向李晟,说道,“晟郎,太后昨日也受了惊吓,既然我醒了无事了,晟郎就该去看看太后,顺便代我向太后请安。”

    谢氏听了长叹一声,言她也要去看望太后,让李晟陪了她一道去,李晟连忙起身答应下,让温荣有事随时唤他,便随谢氏往长廊东处的厢房寻太后。

    太后见到二人,只交代了李晟要照顾好温荣,就单独留下谢氏说话。李晟退下后,本打算回去陪温荣的,忽然想起一事,遂转身朝阁楼外走去。

    出了阁楼沿林荫小道穿过半片樱桃林便可到霜溪,陈月娘和陈歆娘正在阁楼不远处的赏樱亭里歇息,刚才宫婢过来传话,言五王妃请她们用过晚膳后叙话。现在离晚膳还有一个时辰,陈家娘子无事可做只能百无聊赖的闲着。

    二人正要离开,陈月娘忽然看见五皇子走上林荫小道,一路往霜溪的方向行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醒悟一恸哭

    李晟一袭玉色圆领大科袍服,玉简腰带上系着金双鱼牌符和靛青色冰玉石丝绦。阳光在李晟俊美的侧脸上镀了层金色迷人的弧线,陈月娘不禁停下脚步,眼神粘在李晟身上,怎也移不开。

    陈歆娘见阿姐这副模样颇为不悦,扯了扯陈月娘道,“阿姐,外面日头大,我们快回厢房歇息,晚上还要去探望五王妃呢。”

    陈月娘回过神,朝歆娘尴尬地笑了笑,人虽跟着歆娘一道回厢房了,可心却仍系在五皇子身子。陈月娘左思右想,趁歆娘至屏风后更衣时,高声喊道,“歆娘,我去下厨里,想亲手做两道点心,晚上带去探望五王妃。”

    屏风后歆娘正穿着一层绢纱,焦急地探出个小脑袋来,“阿姐,我很快就换好衫裙了,你等我一会儿。”

    陈月娘早已匆匆忙忙地走到厢房的隔扇门处,“歆娘你笨手笨脚的,什么忙也帮不上,在厢房里等我便是,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说话间陈月娘就出了厢房。

    陈家娘子休息的庭院距离太后、温荣等人的衔樱阁只有数丈远,陈月娘透过树间缝隙,远远地看了眼衔樱阁青瓦房檐上的瑞兽像。不知为何,陈月娘总觉得那瑞兽铜铃般的双目正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陈月娘握拳的手微颤,她无意与五王妃争抢,往后若能在一府里,她亦会事事都听从荣娘的。

    心下思定,陈月娘回到先才的凉亭,再顺着李晟走的林荫小道快步朝前行去。她也不确定李晟是否会在霜溪旁,若在。许是上天都在帮她,倘若不在。她再安分回厨房做点心便是。

    走了一刻钟不到,陈月娘就看到了五皇子的身影。李晟戴一顶尖角蓑帽在霜溪边垂钓,身旁的窄口篾篓里已经装了数条肥美鲜活的鲈鱼,那鲈鱼正在篾篓里扑腾着,噼里啪啦作响。

    陈月娘观察后确定李晟未带小厮和侍卫,霜溪顺流的蜿蜒处有三四名粗使婢子在打扫,这机会再好不过了。陈月娘紧张地捏着锦帕,抬手抚了抚发鬓,整理一番衫裙。她有些后悔未穿那身新做的杏黄高腰襦裙。出了昨天的事儿,她听说五皇子寸步不离地守着荣娘,故就不报希望了,不想天都在帮她。陈月娘心怦怦直跳,深吸了一口气,捻起裙摆朝李晟所处的霜溪畔走去。

    陈月娘故意避开李晟的视线,从一处矮灌木丛走至离李晟数十步远的地方。陈月娘娇羞垂首,提起早已被捏皱的锦帕半遮脸半挡阳光。陈月娘看到李晟故意露出惊喜的神色,娇娇地唤了一声五皇子。李晟转头看到陈月娘忍不住皱起眉头。

    陈月娘蹲身朝李晟见礼道,“奴见过五皇子,不想五皇子也有此雅兴,至霜溪垂钓赏景。”

    李晟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根本不理睬陈月娘,好端端的被人扰了清静,他觉得十分烦躁。篾篓里只有三条鲈鱼,鲈鱼虽肥大。但最嫩而且无刺的腹肉却很少,李晟本打算至少钓五六条的。荣娘喜欢新鲜脍丝。如此晚上说不得会肯多吃些。

    李晟余光瞥见陈月娘一动不动不肯离开,遂抬手提起钓竿。罢了,三条好歹也能剔出一小碟,明日无事再过来垂钓便是,或许荣娘也可下床出厢房走动和散心了。

    陈月娘见李晟对她如此冷淡,甚至连话也不肯说一句,颇觉心寒,但她知晓李晟性子一向如此,当初不知多少盛京贵家女娘对五皇子芳心暗许,可偏偏只有荣娘得到五皇子的青睐,其余皆黯然神伤肝肠寸断。

    陈月娘发现五皇子起身就要离开,赶忙朝五皇子走去,“还请五皇子留步,容奴与五皇子说几句话可好。”

    李晟置若罔闻,只作未见,丝毫不因陈月娘的请求而慢半分,陈月娘的脚步也越来越急,就听一声惊呼,陈月娘的玉底绣鞋踩到了一颗覆满青苔的圆石,脚下一滑落入霜溪中。

    霜溪虽被称为溪,实际却是一条汇往沣水的河流,霜溪虽不深,水流亦不湍急,可无奈陈月娘无一丝水性,落水后就被顺水滑入河心。陈月娘在河心扑腾起来,连呛了好几口水。

    濒死的感觉令陈月娘陷入绝望之中,好不容易挣扎出水面,阳光照在水上又刺向她的眼睛,明晃晃的光亮令她脑海一片空白,陈月娘惊恐万状地看着五皇子模糊到似已融化变形的身躯,心里燃起希望,似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陈月娘冒着呛水的危险,拍出水面艰难喊出声,“殿下,救我。”

    李晟站在岸上看着水中扑腾求救的女娘,眸光越来越暗,眉头也越拧越紧,但人仍旧一动不动。不论陈月娘是真的落水,还是玩甚把戏,他都不打算去救,他一直是个冷漠的人,现在他唯一要保护,就只有温荣而已。只是陈月娘真这般死了,荣娘那也不好交代……

    陈月娘见李晟无动于衷,根本漠视她的生死,心一点点沉下去,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是有多愚蠢,就算今日她计谋得逞,嫁入纪王府做侧妃,五皇子也绝对不会待见她的。两年前五皇子之所以肯帮她们,不是对她有情,而是看在温荣的面上……从头到尾,都是她不自量力异想天开。

    陈月娘张开嘴想呼吸,可一大口溪水灌了进去,陈月娘手脚已经没有半点力气,闭上眼睛都是莹莹蓝蓝亮光一片……

    “阿姐、阿姐!快来人,救命啊,救命啊。”陈歆娘气喘吁吁地跑到霜溪旁,一眼就看到了陈月娘在水里扑棱挣扎,吓的花容失色,高声喊救人。陈歆娘慌乱间看到如玉雕般站在溪畔的五皇子。

    不论月娘和她如何绝望呼喊,五皇子的双眸永远波澜不惊冷漠无情,她们的生命在五皇子眼里如同草芥。陈歆娘不明白阿姐为何会心心念念着这可怕的男人,除了温荣,她们无人能配得上,自然也进不了五皇子的眼。

    陈歆娘连向五皇子求救的想法都没有,回过头就发现陈月娘渐渐不挣扎了,整个人慢慢地沉下去,仰面偶尔冒出几个气泡。陈歆娘顾不上其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霜溪里踩去,歆娘带着哭腔喊道,“阿姐,你再坚持一下,我来救你。”

    歆娘也不会水,每往前一小步,水就会深很多,歆娘自己也面色苍白,她和阿姐一样是无半点水性的。

    “你不会水快回岸上,我来救。”

    忽然有个靛青色身影从陈歆娘身旁闪过,跃至河中心,揽住陈月娘浮出水面,再缓缓地游至岸边,陈歆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救人者不是旁人,正是温荣的长兄温景轩。李晟看清是轩郎,这才将篾篓和钓竿丢下,快步走到轩郎入水的地方,俯下身,拽着温景轩的胳膊,将二人拖到岸上,哪怕是最后帮忙,李晟也半点不肯碰到陈月娘。

    温景轩将陈月娘放在了地上,自己扶着李晟起身,就在这时四周听到呼救声的宫婢和侍卫都赶了过来,陈月娘湿透的衫裙紧紧贴在身上,一名粗使婢子拿了身麻衫先替陈月娘裹上。陈歆娘抱起陈月娘,不断拍抚,陈月娘终于咳出了几大口水,待恢复了知觉,陈月娘羞愧难当,伏在陈歆娘的身上放声痛哭起来。

    温景轩浑身也湿透了,面上神情沮丧茫然,幞头发髻不断滴水。温景轩对陈月娘和陈歆娘也未有交代,只吩咐小厮抬来肩舆送陈家娘子回去,接着背过身拧了拧袍袖,长叹一口气

    李晟拎起篾篓和钓竿,眼神里藏着几分笑意,倘若轩郎不过来,他是真会看着陈家娘子溺水而亡的,只是不知该如何向荣娘交代,荣娘亦会因为此事内疚,现在可好了,轩郎主动上前帮忙,不愧是好兄弟。

    李晟拍了拍温景轩的肩膀,“走,有甚事一会再说了,我先带你去换袍衫。”

    温景轩摇摇头,随李晟一道离开霜溪畔,往衔樱阁行去。

    回到阁楼李晟将篾篓交到厨里,吩咐晚膳要替五王妃做新鲜脍丝,又命厨房煮碗姜汤送来。交代妥当后李晟带温景轩去另一处厢房更衣。

    李晟的身材比温景轩要高大一些,一身秋香色袍服穿在温景轩身上颇为宽松。

    李晟将宫婢送来的姜汤亲自端到温景轩面前,“先把姜汤吃了,驱驱霜溪里的寒气,温老夫人和温夫人都过来了,一会有你受的。”

    温景轩疲累地看了李晟一眼,无奈地问道,“倘若我不救,五皇子就任陈家娘子被溺死吗?”

    李晟认真地点点头,“轩郎明白救人的后果,我办不到,我宁愿荣娘责怪我。我能慢慢化解荣娘内心的愧疚,但无法容忍纪王府里多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让荣娘不开心。”

    “还好荣娘是我的妹妹,”轩郎慢慢将姜汤饮尽,他的思绪极纷乱复杂,他在水乡长大,水性颇好,见有人落水,也未多想直接跳下水救人了。

    他将陈月娘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了出来,二人浑身都湿漉漉的,他若不娶,陈月娘就不要想嫁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惧被**累

    思及此温景轩扶额头痛,他的心思多在郑大娘子那,对陈家月娘无半点情义,往常连见面的次数都极少,话也未曾说过半句,他竟然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惹下了情债。

    “怎么办。”温景轩一脸沮丧地向李晟求助,“我见有人遇到危险就要没命了,心里一紧张哪里还能顾得上那些有的没的。”

    “英雄救美,敢作敢当。”李晟执羽扇敲轩郎的肩膀,戏谑了一句。

    半晌后李晟发现温景轩是真的一筹莫展,也不好意思再打趣,转而认真地说道,“你现在问这事儿该怎么办,搁谁那都会这样回答的。尤其是你的妹妹,荣娘本就与陈家娘子交好,早前没少帮助她们,一旦让荣娘知晓陈家娘子因你失了名声,非你不能嫁,定会极力劝你娶陈月娘的。而温老夫人、温中丞、温夫人,向来满意陈府的家世和家风,亦会想方设法促成你们。唯一的法子是陈家月娘宁死不肯嫁,否则轩郎你就只能妥协,受了这门亲事。”

    “哎,救人竟能惹出这般大的麻烦。”温景轩懊恼地锤了几下大腿。虽后悔,可这事儿重新来过,温景轩仍会去救人。

    温景轩性子与李晟大不不同。温景轩习武后是不会像以前那般软弱好言了,性子亦刚硬了不少,却还未到薄情寡性,能眼睁睁看他人死在面前的地步,尤其是在他有能力救人的情况下,根本无法见死不救。

    李晟偏偏就在担心温家兄妹太过心善,他能努力护温荣的周全。可温景轩将来是要去边疆的。

    李晟语重心长地劝道,“轩郎。沙场征战最见不得你这种脾性,兵士便算了。误的是你一人性命,可若成了将领,优柔寡断,不忍厮杀和放弃,极容易被敌方钻了空子,打败仗不说,还会全军覆没。”

    温景轩朝李晟摆了摆手,烦躁地说道,“你说的这些大道理我不是不懂。可今日情况不一样,陈知府与阿爷是故交,陈知府的女儿也不是突厥鞑坦,如你这般冷血,恕我办不到。”

    见李晟面色颇为冷肃,温景轩也知自己说过了,他无沙场经验,五皇子劝他,也是担心他日后无命回京。

    温景轩缓了缓情绪。想起一事与李晟感激道,“晟郎,前月你过了一套宅院与我,又舍了钱让我将郑大娘子赎出平康坊。这份恩情我还不知怎样谢你。前几日我通过了圣主的校习场,不久后就能领都护府曹参军事一职了。现在郑大娘子的事我不敢同府里说,本以为很快会去边疆。只要能立功,我就能在府中说上话了。不想一事未平。一事又起,今天这事更令人心烦。我真真是焦头烂额。”

    李晟站起身,走至案几旁,“我是无所谓你娶或不娶陈家娘子,毕竟陈府娘子是否嫁得出去与我们皆无关。可话不由你说了算,故你焦急无用。趁现在休息清静一会儿,我要带你去寻温老夫人和温夫人了。话说回来,轩郎你怎会过来樱桃园,还那么巧的就出现在霜溪畔?”

    温景轩道,“是三皇子给了我帖子,让我进园探望五王妃的。三皇子还让我顺便捎封信与你,特意交代了要保密,不能让他人知晓。我进园才走至赏樱亭,就遇见了陈家二娘子,当时陈歆娘慌慌张张的似乎在寻人,我想着两府素来关系近,遂上前关心了几句,知晓她是在寻陈大娘和你后,我就跟了她一道来找你,不想就遇到了这事……”温景轩猛地一拍脑袋,“糟糕,信定让霜溪水泡湿了。”

    还好湿透的袍衫和褡裢尚在隔间未令婢子清理,温景轩起身将信自褡裢里取了出来,红蜡尚在,双鲤封皮被水泡得起了毛边。

    李晟瘪瘪嘴接过信件,小心撕开封皮抖出宣纸,万幸李奕用的是玉版熟宣,字迹不至于全部化散。李晟吃力地看完信上模糊不清的两行字,蹙眉说道,“林大郎被三哥召回京了。”

    温景轩不明白其中厉害,笑道,“这可是好消息,有几月不曾见到林大郎,不知林大郎何日抵京,到时候我们好好聚聚。”

    李晟颌首道,“好。时辰不早,我先带你去探望荣娘,顺便坦白今日发生的事,态度好些,别气着长辈,一会留在园里用晚膳。”

    温景轩正要答应下,忽觉得哪里不对,“妹夫,这事儿我可半点错都没有,只是平白给自己添了麻烦。怎能说成是坦白,还让我态度好些呢。”温景轩见李晟沉着脸不肯理睬他,自顾地向厢房外走去,遂无奈地摇头叹气,罢罢,不能和皇亲贵胄一般见识。

    宫婢通报后,李晟带着温景轩进屋,知晓温老夫人被太后留在房里说话,还未回来。温荣抬眼见轩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正要询问出了何事,就看到绿佩一脸古怪,咋咋呼呼地跑进来,“夫人,王妃,不好了,不好了……”

    绿佩猛地看见五皇子和温景轩,吓的倒抽一口气,眼珠子骨碌碌直转,不敢再开口。

    绿佩在阁楼外听到了关于五皇子、温轩郎和陈月娘的流言,说甚五皇子见死不救,温轩郎搂着陈月娘从霜溪里出来,樱桃园本就不大,不过片刻工夫,这事儿就已四处传开,还传的有鼻子有眼儿的。

    绿佩匆匆忙忙跑回厢房,就是想让王妃替温轩郎想想办法,她对陈月娘印象极差,总不能委屈了自己府里的主子。

    “绿佩,怎么了?”温荣知绿佩定是打探到甚新鲜事了,颇为好奇地问道。而林氏和茹娘亦一脸期待地看着绿佩。

    绿佩不断地拿眼睛瞟五皇子和温景轩,温荣迷茫地看向李晟。

    温景轩横下心,干脆将在霜溪边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念在他与五皇子的情分上,将李晟见死不救的行为略过不提,林氏和茹娘等都未觉得五皇子有甚不妥。

    温荣心里是五味杂陈。陈月娘会忽然去霜溪,肯定同晟郎脱不开干系,但知晓晟郎对陈月娘熟视无睹后,温荣心底还是欢喜的。

    林氏揉着锦帕坐立不安起来,前几月她一直在替温景轩相看贵家女娘,听说阿家看中了谢家娘子,可后来忽然就没了动静,她又不好多问。今天出了这事,陈家娘子她也喜欢,可陈月娘落水被传出去不雅。

    林氏在左右为难,而温荣知道轩郎恋着郑大娘子一事,就更不好开口了。就在这时,厢房外忽然传来谢氏的声音,“待陈家娘子回府,我们就带了礼物去陈府求娶,月娘无意落水,我们温府不能误了别人家娘子。”

    众人听见声音,转头见太后陪着谢氏一起过来,林氏等人赶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我是来看荣娘的,”太后慈祥地看着温荣笑道,“我听婉娘说荣娘的精神还不错,故才敢过来,要不还担心会打扰到荣娘休息。”太后由丹阳公主扶着缓缓行至温荣身旁,早有宫女史端来圈椅,小心伺候太后坐下。

    温荣想起身,被太后笑着轻拦下,温荣垂首道,“太后也受了惊吓,儿不能在旁伺候,实为不孝,更感惶恐,哪里还能受的起太后亲自探望,儿现在真真是坐立难安。”

    太后拍着温荣手背,“我知晓你这孩子孝顺,我那一个个孙子孙女都是不如你的。可现在情况有别,我与琳娘皆无事了,这几人里你受伤最重,又是代琳娘挨的刀子,所以一定要好生将养完全恢复了才好,否则我和琳娘心里都要愧疚的。”

    温荣眼圈微红,连连点头答应下。太后关心了温荣两句,便询问起陈月娘的事来,她和谢氏也是才听宫婢说的。

    太后朝谢氏笑道,“过来就有好消息,温府是不是又该办喜事了,轩郎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我瞧着就喜欢。不知陈家娘子如何,是否配得上我们轩郎,一会将人带过来我瞧瞧。”

    谢氏听到太后要见陈家娘子,微微皱了皱眉,她知晓陈月娘倾慕五皇子。刚才她之所以毫不犹豫地促成轩郎和月娘,一是因为两府是世交,关系紧密,轩郎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凭轩郎阿爷的固执性子,非得将轩郎揍半死不可,二则谢氏极反感轩郎认识甚平康坊女娘,希望轩郎能正正经经娶一房贵家女娘做正室。

    陈月娘受此大挫,在厢房里还不知哭天抢地成甚样,她哪里敢让月娘过来面见大后。真见了,温府是会成皇室贵人眼中笑话的。谢氏笑道,“太后这不是为难人吗,陈家娘子刚落了水,想来是惊魂未定了,听到太后召见,又要担惊受怕一番,过两日事儿定下来,太后再召见陈家娘子也不迟。”

    太后随和地笑起来,“婉娘所言有理,人在那也跑不了。”

    樱桃园的衔樱阁颇为热闹,而陈家娘子休息的庭院是愁云惨淡,但陈月娘未如谢氏想的那般哭天抢地,整个院落是笼罩在令人窒息的静默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怒极慑愚妇

    陈月娘更换衫裙后便躺在厢床上休息,歆娘初始还耐着性子劝说陈月娘,毕竟温景轩的品貌、家世无可挑剔,配陈家娘子是绰绰有余。可不论歆娘说什么,陈月娘皆双目无神地盯着床顶的宝相花纹。

    歆娘见左右劝说不过,认定月娘仍在想着五皇子,恼恨地说道,“阿姐,你再这般固执只会害了自己,横竖我是不管了,待回府后,让阿爷和阿娘去说你,你现在就祈祷温家郎君肯过府提亲吧。”

    说罢陈歆娘撅着嘴,嘟嘟囔囔地跑到厨房里,麻烦厨娘准备了一些月娘喜欢的菜肴。歆娘本想用过晚膳后,带阿姐一起去探望五王妃,顺便让五王妃代她二人向温景轩道谢的。可不想月娘非但不肯起身随她出厢房,就连晚膳也一口不肯吃。

    歆娘气的独自去寻温荣,槅扇门开合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陈月娘静静地听着歆娘的清脆脚步声越来越远……

    陈月娘其实对五皇子已经死心了,在她沉入水中几是失去意识的瞬间,就不再对五皇子抱有任何期望。

    陈月娘将被褥裹得更紧,她就是觉得心灰意冷耻对众人而已,她是不想死的。

    歆娘去探望五王妃,应该也会见到五皇子和温轩郎吧,想到这里陈月娘忍不住将头也埋进了被褥中,被褥里呼吸越来越浑浊和吃力,就与溺水似的。时间长了,陈月娘身子都在发颤,直到快晕厥她才将头从被褥里探出来。

    她要嫁给温轩郎吗,倘若嫁于温轩郎。她会经常遇见五皇子和荣娘的,陈月娘脸一阵红一阵白。不可以,一定不可以……

    陈歆娘到温荣厢房时。谢氏和林氏已经带着茹娘回府了,林氏向太后保证会守着茹娘抄写经书,茹娘亦向阿姐承诺会收敛性子。

    李晟和温景轩知晓陈歆娘将过来,为避免尴尬提前离开。李晟也一直劝温景轩听从府里安排,如此他从武一事也能更顺利。

    温荣的厢房不似白日那般热闹,皎皎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仙子纹案几上,气氛安静平和。陈歆娘一进厢房,温荣就招手让歆娘过来床边陪她说话。陈歆娘坐下后看着温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悻悻地说道。“阿姐又给五王妃添麻烦了。”

    温荣笑着摇摇头让歆娘放宽心,“月娘怎样了,是否有请医官去看看,祖母与阿娘都很喜欢你们的,所以不用担心。”

    陈歆娘对温荣露出感激的目光,温轩郎和阿姐的态度不甚要紧,只要两边长辈都喜欢,她阿姐就能顺利嫁到温府,许是想到阿姐不久要和她分开吧。歆娘心里有几分惆怅和不是滋味。

    歆娘轻声道,“阿姐吃了姜汤后就睡了,到现在也不肯起来。”

    温荣噗嗤一笑,“这是害羞呢。也无甚要紧,赶明儿我能下床走动了,就亲自过去看看月娘。往后好好过日子就是。”

    二人正说着话,丹阳款款走了进来。陈歆娘连忙起身要让座,丹阳将歆娘摁了下去。“都是闲来无事过来说话的,不必拘谨。”

    丹阳的眼神颇有深意,温荣问道,“丹阳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丹阳道,“韩秋嬏下午离开樱桃园了,听说是二哥亲自过来接的。韩秋嬏给泰王府惹下了不小的麻烦,二哥脾气远不及三哥,韩秋嬏回府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赵二娘本是被关在赵府,足不出院落的,可偏偏韩秋嬏多事将她领了出来,结果吓到太后和谢琳娘等人,又伤到了温荣。

    陈歆娘回京后也知晓了许多事情,当年她们阿爷被流放,就是二皇子在背后捣的鬼,故其对二皇子及其一府人皆无好印象。

    歆娘抿嘴说道,“二皇子与二王妃坏事做尽,这次二王妃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不知他们以后是否能收敛些。”

    温荣眉眼不抬,以后?若无意外,泰王府怕是没有以后了。

    ……

    泰王府正如衔樱阁里几位女娘讨论的那般,并不太平。

    下午二皇子板着脸将韩秋嬏接回府,一语未发,直接将韩秋嬏关至厢房里,锁门后又吩咐了几名嬷嬷看守。李徵任由韩秋嬏在厢房里砸门呼喊,阴狠冷漠的与嬷嬷说道,“看紧点,不用给她送水送吃食,但也不能让她自杀死了。”

    交代后李徵抛下韩秋嬏径直去寻幕僚商讨政事。赵大郎惨死,通敌文书被发现,紧接着圣主就命李奕彻查此事,这分明是不相信他,在怀疑他了。李徵觉得十分头疼,他不可能坐以待毙,实在不行他只能反,否则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俱将付东流水。

    李徵同幕僚一讨论就是两个时辰,陪幕僚用过晚膳后,李徵才去看韩秋嬏,走到厢房外,李徵不耐烦地向看门嬷嬷问道,“怎样?”

    嬷嬷躬身压低了声音回道,“初始二王妃还有力气喊闹,小半时辰后约莫是渴了,喊着让奴婢等送水进去,奴婢照二皇子吩咐不曾理会,二王妃又骂骂咧咧了一阵子,就彻底没了声音。奴婢有命小婢到窗棂那盯着,不敢让二王妃有甚闪失。”

    李徵冷哼一声,“愚不可及的泼妇。”说罢命嬷嬷将门打开。整整两个时辰韩秋嬏皆滴水未进,素来养尊处优的她哪里经受过这些折磨。韩秋嬏此刻正一滩烂泥般地软在矮榻上,嘴唇发白干裂,听到门开的声响,韩秋嬏直起身子,瞪大眼睛冷冷地看着李徵,气势上倒是不肯输半分。

    韩秋嬏对二皇子本无情意,大婚后她虽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她并非没想过就此认命,一心扶持二皇子荣登大宝,将来她亦可母仪天下。可没想到,全礼后不过一月,李徵就娶了褚家娘子做侧妃,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和处境。

    现在全盛京都知晓李徵每日每日的冷落她,独宠那褚贱人,她早没了脸面。昨儿她不过是替泰王府惹出了一丁点麻烦,李徵就想起她,巴巴儿来找她兴师问罪了。

    韩秋嬏忍着满腹饥渴,讥笑一声,不阴不阳地说道,“我还以为你要将我饿死渴死在厢房了。怎么?是不是还要靠我爹来替你完成大事,所以心虚胆怯,又过来寻我了?既然有求于禹国公府,就快让奴婢送水送吃食进来。”

    李徵攥紧了拳头,手背崩起一根根青筋,他本就愤怒韩秋嬏替他惹下祸事,现在韩秋嬏非但不知错不讨饶,反而阴阳怪气的继续激怒他。李徵恨不得一拳打烂韩秋嬏这副令人恶心的嘴脸。李徵压着怒火说道,“你这个愚妇,你可知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替我惹下了多大的麻烦。”

    韩秋嬏撑住矮塌起身,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那疯了的赵二娘确实是我带出府的,可那又如何,不过是刺了温荣一刀罢了,太后和谢琳娘可是毫发未伤,我有何错,就算有错,错也在赵家那。”

    李徵浑身发颤,被气的一时语滞,他怎会娶这种女人做正妃,当初圣主下赐婚圣旨时,他真应该在含元殿前长跪,求圣主收回成名,不论如何,他都不该让这丧门星进门。

    不知是否被饿的丧失了理智,韩秋嬏越说越兴起,双眼铮铮地冒出凶光,“可惜了可惜了,赵二娘那一刀竟然会刺偏,谢琳娘和温荣娘这两个恶毒的女人都该死,她们装模作样处心积虑的对付我,总有一天,我要亲手将她二人千刀万剐,以解心头恨。”

    李徵一步一步朝韩秋嬏走去,表情扭曲,“心头恨?你的心头恨不就是未遂心愿嫁给三弟吗,你以为凭借你那当禹国公的阿爷,还有在宫里享了一时荣宠的韩德妃,就能嫁去临江王府?”

    李徵仰头大笑,“韩秋嬏,你可知晓,圣主早就在削你阿爷的兵权了,而韩德妃则在王贵妃的算计下被弃入冷宫,现在是死是活都无人知道。你还以为自己是集万千宠爱,可以让盛京贵家女娘捧着奉承的韩秋嬏吗?别做梦了,若不是我念在你我尚有夫妻之名的份上,好吃好穿地供着你,否则早将你这废物关入柴房,眼不见心不烦了。如此你非但不安分守己的在府里呆着,反而自作主张领了赵家人到太后跟前大放厥词,你以为借赵家娘子的事儿能令温府难过吗,你太天真了,你是不是真不知太后与温老夫人的关系?就算今日温家娘子拿刀将赵家人脸刮花,太后也只会让她们抄几卷佛经就了事的。”

    韩秋嬏听到阿爷和姑母都落魄了,眼睛越瞪越大,李徵后面再说什么,她都不曾听进去。

    韩秋嬏早就想同李徵撕破脸皮,故指着李徵的鼻子大声吼道,“你胡说,别以为你信口雌黄几句我就会相信你,阿爷和姑母早就替我安排好,我本来就是要嫁给奕郎的,是温荣娘、谢琳娘那些贱人在背后做了手脚,才让你捡到便宜,你非但不好好待我,还宠爱褚侧妃那个贱人,我总有一天要将褚贱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并杀了。”

    啪!厢房里响起一声脆响,韩秋嬏被李徵狠狠一巴掌打翻在地……(未完待续。。)

    ps:  昨天那章的章节名带两字,直接被和谐了耶~

第二百一十五章 宫乱潜发声

    韩秋嬏撑起身子,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徵,眼底惧意一闪而过。韩秋嬏嗫嚅着嘴唇,“你竟然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我要去寻阿爷,我要告诉他你就是一只白眼狼,让他去帮奕郎,不要帮你,……”

    李徵彻底按捺不住心头怒火,抬脚狠狠踹向韩秋嬏的小腹,韩秋嬏后背撞在矮塌上,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韩秋嬏蜷缩了身子,蹬着双腿抽搐,口角溢出的鲜血已经染上绣首案红大牡丹纹夹缬地毯。韩秋嬏抬手死死抓住李徵的朱紫色袍摆,满心恐惧,心思刹那千回百转,她还不想死,她要亲眼看到李徵被三皇子或者五皇子杀死,哪怕她亦会因此丢了性命。

    韩秋嬏嘴唇哆哆嗦嗦,开始向李徵讨饶道歉,散乱的黑发粘在满是鲜血的嘴唇上,眼睑垂下遮住了她心底的所有恨意。

    纵是如此李徵仍不解恨,现在朝中局势极不利于他,他本想去求太后的,可太后和圣主一样对他避而不见。在李徵看来,若不是韩秋嬏那个蠢妇触怒了太后,太后也不会对他如此冷漠。

    昨晚从赵府出来,再知晓圣主令李奕彻查此案后,他几乎陷入绝境。他是与东瀛做生意买卖了,可罪不至通敌,他亦未将圣朝的任何情报透露于东瀛。李徵心绪极乱,生为人子,他从小也得到过圣主的极大宠爱,故不到迫不得已,他不想谋反,不想逼死圣主和太后。

    李徵焦躁了整整一天,他现在忍不住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韩秋嬏身上。

    李徵用脚尖将不断挪近的韩秋嬏顶远了些。又在韩秋嬏那已如死灰的心上狠狠踩一脚,“人蠢没有关系。可若又蠢又没有自知之明就着实惹人厌憎了。韩秋嬏,每日梳妆照镜你可有仔细瞧过自己这张脸。再厚的脂粉也遮不住你的丑陋和歹毒,不论是品性还是容貌,你都不行,你拿什么去和褚娘子、温荣、谢琳比,你有什么资格占着我二王妃的位置。”李徵蹲下身子,抬手扯住韩秋嬏的头发,逼她抬起头,韩秋嬏面上厚厚的脂粉夹了血水颜色杂陈,狼狈不堪。

    李徵嫌弃地撇撇嘴。压低了声音说道,“将来我继承大统,我第一个废了你,你不配当皇后,不配母仪天下。”

    说罢李徵将韩秋嬏的头重重磕到地上,若不是铺着软毯,韩秋嬏必会被撞的头破血流。

    李徵起身淡漠地看着韩秋嬏,“即日起你别想再踏出厢房一步,安分些每日还会有人送水送饭过来。否则你就等着被活活饿死吧。我耐着性子最后奉劝你一次,你别再对三弟抱有甚希望了,往后安分祈祷我成事,否则你临死时会追悔莫及的。”

    说罢李徵用力掰开抓住他袍摆的手。又拿出锦帕擦了擦,再将锦帕弃在韩秋嬏脸旁。离开后李徵也未请医官替韩秋嬏医治,交代嬷嬷守好门即冷漠的离开。

    ……

    太后、丹阳公主、谢琳娘、温荣等人在樱桃园里一住就是大半月。这期间除了几位身份显赫的皇亲贵胄,陈月娘和陈歆娘等寻常官宦人家的娘子俱被陆陆续续送回府。

    李奕在尚书左仆射府通敌一案中。展示了他处事雷厉风行的一面,短短十日工夫。他即收集齐赵府通敌的所有罪证,赵府男丁女眷悉数缉捕入狱,只待秋后定罪。

    琳娘和温荣将养了些时日亦可经常下床走动,只是不能太过劳累。如此剩下丹阳公主一人很是无趣,丹阳几乎将樱桃园的每一处都走遍。初始还有陈歆娘陪她一起鞭陀螺,玩花球,二人相处下来,丹阳倒也喜欢陈歆娘的性情,不止一次在温荣面前说陈歆娘的好话,丹阳反而对陈月娘印象不佳,认为陈月娘在端架子故做冷淡,颇有给脸却不要脸的意思。现在陈家娘子也被送走,她是被闷得发慌了。

    直到昨日丹阳听闻林家大郎抵京,这才打起几分精神,可再又想到无圣主旨意,她还不能出樱桃园与夫郎相会,又沮丧了起来。

    闲来无事丹阳公主去寻温荣,前些日子李晟时时陪着温荣,丹阳也不好意思在温荣厢房里久留。五日前圣主忽然召李晟入宫了一趟,而后李晟白日留在樱桃园里的时间便少了,但是晚上不论多迟,李晟皆会回樱桃园陪伴温荣休息,此举令丹阳和琳娘对温荣羡慕不已。

    此刻琳娘和卢医官亦在温荣厢房里,丹阳过来时,卢医官正同温荣与琳娘道别,见到丹阳,卢医官笑道,“不用再去寻丹阳公主了。”

    丹阳抿嘴不悦地问道,“怎看到我来就要走。瑞娘是要去哪里?”

    琳娘笑道,“半月前瑞娘替圣主诊脉开了个药方子,正对圣主的病症,听闻圣主的咳疾日渐好转。圣主今日特请瑞娘入宫,现在瑞娘算是圣主的御前医官了,可见瑞娘医术精湛。”

    丹阳听了长舒一口气,“阿爷咳疾若是能痊愈就再好不过了。”

    卢瑞娘神情严肃,犹豫了片刻与丹阳说道,“我开的药方亦无法治愈圣主的咳疾,圣主身子里是数十年种下的病根子了。瑞娘话有不敬之处还请丹阳莫怪,圣主若能放宽心好生将养,说不得真能康复,可现在圣主没日没夜的劳心劳神,怕是……”

    琳娘诧异地问道,“既如此,为何圣主还要召你入宫。”

    卢瑞娘抿了抿唇,半晌才说道,“我开的药丸只能续命。”

    丹阳和琳娘听言如被雷击中般惊的目瞪口呆,丹阳更是面露悲伤之色。温荣心里是早有数的,小心地说道,“圣主此举自有道理,我们听听便是,千万莫要妄言妄问,瑞娘也别与她人提圣主的身子情况,若有旁人问起,瑞娘只言在尽心为圣主调养便是。”

    卢瑞娘颌首道,“我知晓的,昨日王贵妃有过来问我,我便是如五王妃那般回答,只是我有一事不解,照理三皇子是知晓圣主身子真实状况的,为何三皇子不肯同王贵妃说实话。”

    温荣与谢琳娘相视一望,王贵妃和李奕是母子,自该同心一气,为何李奕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瞒着王贵妃?温荣忽然意识到李奕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相信王贵妃。说不得李奕也在提防着他的生身母亲,毕竟王贵妃是琅琊王氏放在宫中的棋子,关乎琅琊王氏一族的兴衰荣辱,李奕将来继承大统,琅琊王氏作为外戚身份显人,格外引人注意。李奕必须防止王氏权势过盛,否则将来外戚弄权亦会变成乱国大患。

    卢医官见琳娘亦面露狐疑,遂不再多问,时辰不早,宫里派来的马车还在樱桃园外等候,卢医官给温荣和琳娘各留下了一瓶药丸,便起身同三人告辞。

    卢医官离开后,三人一时沉默不语,丹阳在担心圣主的身体,温荣和琳娘则各自猜测樱桃园外的局势。李奕查处赵家时,故意销毁了同二皇子有关的大部分罪证,故看似通敌一案与二皇子无关,可隐隐又有牵连,众人目光仍停留在二皇子身上徘徊。

    温荣不得不感叹李奕厉害,古书《孙子.军争》有言,‘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想来李奕深知其中道理,倘若直接定二皇子谋反罪,等同于将二皇子逼至绝路,穷途末路则怒极反扑,那时二皇子气势大盛,定极其难对付。现在李奕故意摆出模棱两可的姿态,令二皇子无法下决心,每日坐立不安,时日一长,二皇子将自乱阵脚,气竭势枯,到那时再一举铲除二皇子势力,将容易许多。

    昨夜李晟与温荣说了林子琛抵京一事,温荣就猜对付二皇子的时机成熟了,估摸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

    又过了半个时辰,碧荷和绿佩满面惊慌地进厢房传话,原来不知为何,樱桃园的守兵比往日多了三两倍不止,照碧荷描述,有许多兵士的披膊上还绣了金色辟邪。

    温荣三人皆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分明是圣主的亲兵,十六卫中的金吾卫,如此预兆皇宫要出大事。

    丹阳和琳娘留在温荣房用晚膳,晚上三人又说了会子话,但全避开政事不谈,箭刻沙漏指向酉时,丹阳笑道,“五哥差不多要回来了,我们也去休息吧,莫要打扰了五哥和荣娘恩爱。”

    琳娘听言站起身,温荣也不再挽留,只笑道,“倘若一会睡不着,再过来寻我说话罢。”温荣知晓她二人亦是心神不宁,各自的阿爷和夫郎,皆被搅进了这场朝争漩涡,关乎生死,谁也不能宽心。

    送走琳娘和丹阳,温荣一人靠在床榻上,静静捧着本书,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一边等李晟。

    沙漏翻转了数次,碧荷打起帘子进门与温荣说道,“王妃,已是亥时中刻,王妃身上伤还未好该早些歇息的。”

    晟郎还未回来,也未遣桐礼或侯宁和她传话,温荣怔怔地听着箭刻沙漏发出嗡嗡簌簌的声音,心下越来越不安……(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谋乱势破竹

    温荣摇了摇头,揭开锦衾准备下床,若有所思地朝碧荷说道,“碧荷,替我更衣篦发,一会儿随时有人找我们,提前准备了,就不用太慌乱。”

    绿佩正打水进来,听到温荣说的话,诧异道,“已经很晚了,再过来岂不是会打扰到王妃休息。”

    碧荷已经利索地扶温荣起身,照要求拿一身素色半臂襦裙帮温荣换上,又替温荣简单绾了一个矮髻。温荣未停歇,向绿佩吩咐道,“你去看看太后、丹阳公主、三王妃是否睡了,若还未休息只说我要去寻她们,倘若已经睡下……”温荣抿嘴似在自言自语,“在这节骨眼上怕是无人能眠的。”

    绿佩明白了温荣的意思,匆匆忙忙退下,不到一盏茶工夫绿佩就回来了,很是敬佩地说道,“都叫王妃猜准了,三王妃和丹阳公主虽躺下了,可皆未睡着,奴婢寻到太后厢房时,太后正好派人过来请王妃呢,还特意交代大家速度快些。”

    温荣点了点头,让绿佩和碧荷带上水囊,再装些糕点,二人对温荣的吩咐虽一头雾水,却也未有质疑,动作十分麻利,温荣见收拾妥当,立即说道,“我们现在就过去。”

    温荣隐隐约约猜到了今晚将会发生何事。温荣到了太后厢房,又等了一会儿琳娘和丹阳才过来,太后着装整齐,面色严肃地坐在矮塌上,不似以往那般轻松地同晚辈说话顽笑,厢房里气氛十分凝重。

    温荣看到琳娘因为怀有身孕,步子缓慢行动不便的模样。忍不住蹙紧眉头,认定几个弱女子聚在衔樱阁的厢房里等消息也不是办法。

    温荣环视一周。现在厢房里皆是自己人,遂认真地同太后说道。“太后,不知樱桃园里是否有暗门。厢房里太后年纪大了,琳娘又怀了身孕,儿担心一会事发紧急,大家都来不及闪避。”

    琳娘和丹阳听闻有事将发生,面面相觑,担忧的脸色煞白。

    太后眉毛越拧越紧,猛地看向温荣的目光犹如两道利剑,冷声说道。“是晟郎同你说的?还有何人知晓?”

    温荣跪在地上,解释道,“请太后息怒,五皇子未同儿提及半点今夜之事,一切皆是儿自己的猜测,儿并不知道猜测准确与否,只是着实担心太后与三王妃会有甚闪失,还请太后见谅。”

    太后严肃的面容忽然就松垮下来,叹一口气。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那些人争权夺势,怎会拿我们这些老弱妇孺做诱饵。”

    温荣离太后近,隐隐听到了几个字。再这场储君之争中,李奕为了将损失降到最小,包括她们还有圣主在内的所有人。都是诱饵。

    温荣伏身道,“还请太后决断。我们三人一定听从太后安排。”

    事已至此她们别无选择。温荣心里有数,按照李奕的计算。她们虽作为诱饵,但不应该受到一丁点伤害,可正如前次赵二娘忽然失心疯一样,再周全的计划也抵不过突如其来的意外。

    太后蹙眉问道,“荣娘,你有何想法,尽管说出来。”

    ……

    亥时末刻,樱桃园外亮起了成片的灯火。街坊巷口不知何时涌出了数以千计、身着黑衣软甲的兵士。圣主派来守樱桃园的金吾卫领军王校尉看到此番情景暗叹不妙,立即肃整兵士。

    王校尉策马朝前行了数步,待看清火光下软甲兵士的将领时,王校尉脸色变了又变,高声怒喝道,“禹国公,圣主待你不薄,你竟然敢私调羽林军围守樱桃园,你可知此举是谋反,罪无可恕。”

    禹国公仰天大笑,“圣主曾经确实待我不薄,可惜现在圣主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看不清形势,在朝堂上做了不少错误的决断。我无意谋反,只是见不得圣主一错再错,特此来向圣主直言纳谏的。”

    禹国公韩知绩从圣主将他女儿韩秋嬏赐婚二皇子开始,就对圣主心存怨恨,无可奈何下他也只能听从二皇子调遣,本以为二皇子至少会对他极尊重,并且好好待他女儿的,可不想……韩知绩心里明白,不论将来何人即位,他皆不会有好下场,既然如此,他还不如遂心意大干上一场,说不定会出现转机。

    王校尉被气的面色涨红,“禹国公你胆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这般以下犯上,你可做好了身首异处的准备。”

    韩知绩不屑地嗤笑两声,“王校尉,你出自我麾下,有几斤几两我再了解不过,不若你现在就下马俯首称臣,我还可留你一条狗命,否则莫怪我不顾往日情面,将你斩落马下。”

    “拿命来。”王校尉一夹马肚,挥着利剑朝韩知绩冲去,其身后的金吾卫一部分人照王校尉安排,死死守住樱桃园入口,一部分随王校尉冲了出去。

    韩知绩沉着脸往后退了两步,挥挥手其身后的第一排兵士迅速蹲下,露出后方布置的弓箭手。梭梭的箭雨密密麻麻地朝王校尉等人射来,王校尉吃力地挥剑防御,不料其身下马匹中箭,随着一声凄厉长嘶马匹轰然倒下。

    犹如听到传信音一般,韩知绩浓眉竖起,身旁副将打了个旗号,弓箭手收箭,软甲兵士挥着刀剑朝前冲去……

    一场混战下来,经过良好训练的金吾卫虽然消耗掉了韩知绩的数百软甲兵。可无奈王校尉是尚无多少行兵经验的年轻武将,终究不敌久征沙场领兵无数的韩知绩。

    王校尉一抹面上鲜血,急急往后退去,他要同尚在樱桃园里的太后等人传话,让她们快些离开。二皇子派往樱桃园的人数远远多过预期,那韩知绩更是发了疯一般,似要将樱桃园里的人赶尽杀绝。

    王校尉往回撤了没两步,猛地被眼前高大的银色铠甲晃得眼晕。王校尉大惊,提剑险险挡下穿了三圈大铜环的宽板砍刀。

    剑上压力太大,王校尉的双腿都在发颤,这把铜环砍刀他很熟悉,是禹国公韩知绩的惯用兵器,圣主曾经不止一次的称赞这把砍下无数突厥脑袋、嗜血如命的铜环大刀。

    韩知绩怒目瞪着王校尉吼道,“老夫何时教过你们逃跑的,打不过也要死在战场上。”话音刚落,韩知绩大刀抡起高高的弧度,王校尉根本挡不下韩知绩三招。

    王校尉死死撑住,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韩知绩,你现在醒悟退兵还来得及,圣主定会念在你往日赫赫功绩饶你不死,你如此一意孤行,到头来不但害了你自己,还会害了整个禹国公府。”

    韩知绩眼里迸出凶光,“老夫十二岁从军,十三岁就在沙场厮杀,老夫打过千百场战,见过无数刀光剑影,可老夫没有一次半途而废,退缩投降,对那昏庸圣主,老夫是问心无愧。老夫早已做好打算,今日要么成事,要么老夫就让整个禹国公府与我一道做睿宗帝的刀下鬼!”

    王校尉抽剑打了个滚,躲过韩知绩一刀,起身就想朝樱桃园内跑,眼前忽然金光一闪,脖子一凉,整个世界天翻地覆起来。

    断颈处鲜血喷出,身子砰然倒地,王校尉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死而未阖的双眼直直地瞪着樱桃园方向,似还在挂念圣主和三皇子交给他的、再也完成不了的使命。

    金吾卫不是韩知绩亲兵的对手,半个时辰不到,守护樱桃园的金吾卫便被韩知绩的软甲兵士悉数斩净,韩知绩冷冷地看着衔樱阁方向,一挥铜环大刀,片刻不停的领兵朝衔樱阁奔去。

    衔樱阁里的宫婢见到手执刀剑、气势汹汹的兵士,还来不及惊呼就已身首异处。韩知绩命兵士活捉太后、三王妃、五王妃和丹阳公主,其余人皆可当场杀死。

    韩知绩站在长廊口听士兵回报,声称已经捉住太后等人了,韩知绩大喜过望,只要抓到这几人,他就等同于成功了一大半。

    韩知绩大笑几声,声音沙哑粗狂,不愧为久经沙场的常胜战将,闻声便令人丧胆,“将她们四人捆在一处,我要亲自去看守。”

    还未走进厢房,韩知绩就听到女娘们惊恐的哭喊声,韩知绩心情大好,他的成败再此一举,可笑李徵那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还以为老夫会听由他差遣,至于韩秋嬏,韩知绩心一痛,他会想办法救出女儿,可若实在不行,就用女儿一人性命,换他韩家权势滔天永世荣华吧。

    ……

    樱桃园里韩知绩的兵甲势如破竹,大明宫中二皇子李徵却被三皇子和五皇子逼入绝境。

    李徵原打算带领羽林军自建福门入宫,与宫里的领侍卫大臣里应外合,一起封锁含元殿,而后再让韩知绩领亲兵过来支援,活捉圣主、太子、三皇子等人,目的无非是挟持圣主逼迫圣主让位。在二皇子看来,他的计划可谓万无一失。

    可不想入宫还未行二里,李徵就看到宫道尽头燃着簇簇火把,心里没来由的慌乱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宫争萧墙影

    此处距离含元殿主殿仅有百米。五皇子李晟、五驸马林子琛骑着高头大马,立于含元殿前的墩台上,二人皆身姿挺拔器宇轩昂,冷漠地注视前方自花砖御路疾行而来的二皇子李徵。

    李晟束白玉冠,一袭精白云海纹袍衫,映照在银白色月光下,整个人愈发显得清冷寡情。待二皇子走近,李晟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二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夜已深了,你不知道圣主身体不好,必须早些休息吗。”

    李徵见他二人身后只有不过百人的侍卫,不禁冷笑,“五弟,我就是来探望阿爷的,听说阿爷请了一名医术精湛的女医官替他看诊,身体大有好转。正巧我前几日得了几味名贵药材,说不定对阿爷的身体大有裨益。五弟和五驸马还是不要在这拦着我,早些回府陪你们的美娇娘,我入殿将药材亲自奉于阿爷后,也就回去了。”

    李徵带领的羽林军皆软甲加身,李晟眸光渐凝渐紧,抬手挥了挥,其身后兵士让出了一条路。

    就见两名侍卫推出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壮汉,那壮汉发髻散乱衣衫褴褛,可谓狼狈不堪。

    李徵看清来人,惊讶地瞪大双眼,那壮汉是早几年被他收拢的领侍卫大臣翟松实。翟松实被推推搡搡,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翟松实抬头惊恐地朝二皇子喊道,“二皇子还是降吧,内侍卫的副将领不知何时全部被换成了三皇子的人,臣是猝不及防啊。”

    李晟瞥了眼翟松石,同李徵说道。“二哥,他是你的人吗。我瞧见他鬼鬼祟祟,企图暗地里调动皇宫侍卫。就将他捆了起来。”

    李徵眯眼看着李晟,咬牙切齿道,“没想到有一日我们兄弟会兵戎相见,李奕呢,他又躲在哪里,难道就让你与五驸马出来对付我吗,哼,这般胆小如鼠怎配当储君。”

    李晟摇了摇头,“对付二哥连五驸马都不需要。我一人足矣。只是二哥身后的羽林军是圣朝用大量钱粮培养出来的,不知二哥肯否将那数百羽林军退去,我们二人在此比武切磋,莫要伤到他人。”

    李徵拳头紧握,冷笑一声,“比武切磋,宫里何人不知五弟习武出生,我们几个兄弟的武艺皆比不上你。”李徵眉梢微抬,“五弟平日寡言少语。今日难得的陪我说了这许多话,难不成五弟是在故意拖延等援兵?”

    李徵抬起头努力往李晟的后方看了又看,见确实无人后沉声说道,“五弟不用在这卖关子。也不用再激我,事已至此我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算来这一切也都是你们逼我的,我对你和三弟本青睐有加。无意与你们为敌……”李徵遗憾地摇摇头,“你们以为抓住领侍卫大臣就够了吗。他也不过是我手中的一颗棋罢,漫说现在我的人数远胜过你们。再过一会,禹国公韩知绩就会领了他的亲兵前来支援。到时候别怪我之前没有给你们留活路。”

    说罢李徵一挥手,数百羽林军尽数冲上前,而他自己则趁乱藏至混战的兵士后。李徵见李晟和林子琛被他的羽林军困住,迅速自腰间取下火折子点燃竹筒,就听‘咻’的一声响,一缕醒目青烟腾空而起。

    李晟余光瞥见青烟,随手挥落两名羽林军长剑,心下冷笑,二哥擅筹谋却耐不住性子,这般快就发消息令禹国公韩知绩过来接应。他和琛郎武艺高强,是故意只带少量精锐在此守候当诱饵的,等着李徵唤来所有叛兵,他们将一网打尽。

    时间一点点过去,李徵的数百羽林军渐渐招架无力,可李晟和林子琛无半点欢喜之意,眉头反而越拧越紧。李徵亦是感到惶恐,在宫殿四周布置兵力的领侍卫大臣被拿下,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韩知绩了,为何韩知绩和他的亲兵还未到。

    难道……李晟脑海里电光火石般地闪过一个念头,猛的脸色大变,踏人肩腾空上马,双指圈环抵唇,吹出两声长啸。

    含元殿与宫内横墙衔接的东西侧忽然擂鼓声阵阵,重檐庑殿上的绿琉璃瓦散出瘆人的光芒。二皇子看到李晟紧张的模样,再联想起韩知绩迟迟未到,也忽然明白了。

    李徵躲在混战兵士后朗声狂笑起来。

    李徵的狂笑夹杂了凄凉、幸灾乐祸、悔恨、遗憾……百般情绪在广阔深远的含元殿前空地上回响缭绕。

    领侍卫副将带了兵士冲出来支援李晟,李晟和林子琛皆打算快些拿住二皇子结束这场混战。

    此时三皇子李奕正在龙首岗第一高地观南亭上,静静地看着含元殿前的战乱,一袭墨色袍衫在夜风里散起,与夜色连成了一片。他知晓二哥大势已去了,樱桃园那……李奕双手越攥越紧,今日他阿娘是随卢医官一道回宫看望圣主,可太后和温荣还在衔樱阁里,难道韩知绩真敢那般大胆?李奕立即吩咐侍从发烟火信,令守在南郊附近的左骁骑尉即刻赶往樱桃园支援,应国公则带领亲兵在宫门外静候,随时同五皇子会和。

    空地上林子琛一剑连伤四人,不过片刻功夫就打到了李徵面前。李徵盯着林子琛手中白晃晃、分明伤人无数却无一滴血的利剑直哆嗦,李徵往后退了数步,在林子琛刺到他之前,先拔出剑抵住自己的脖颈。

    林子琛的剑在距离李徵眉心仅有一指时堪堪停下,李徵直翻了好几个白眼,险些没晕过去。李晟骑着皎雪骢跃至李徵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李徵,冷声说道,“何必装出一副大义赴死的模样,若你不怕死,就不会有今日了,我与琛郎留你一命,待明日圣主在朝堂之上审你。”说罢李晟与林子琛打了个眼色,林子琛也赶忙收剑翻身上马,朝宫外樱桃园狂奔而去。

    李徵手中的剑哐啷落地,铁石相撞发出一声脆响,李徵转头望着李晟和林子琛匆忙的背影,不忘大笑道,“倘若韩知绩真去了樱桃园,现在三王妃和五王妃怕是已经身首异处了!”

    李晟心越揪越紧,短短一月,他就连连大意了两次,倘若荣娘受到伤害,他必将韩知绩凌迟……思及此李晟狠狠甩了甩头,重重挥起马鞭,皎雪骢登时往前冲出了数百米。

    与此同时,樱桃园衔樱阁里,韩知绩正大踏步地走进太后厢房。太后是圣主娘亲,丹阳公主是圣主最疼爱的女儿,圣主必不可能置她二人不顾。然后全盛京都知晓温荣是五皇子的心头肉,李晟舍不得那女人受一丁点伤害,而谢琳一人就可同时牵制应国公和三皇子。

    就算这几个人女人在圣主、三皇子等人眼里并无那般重要,韩知绩也不在意,他今日敢做出此举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他至少可以让那些女人给他陪葬,让圣主被世人唾骂不仁不孝。

    韩知绩心里大爽,仰头笑了三声,进厢房后看到四个衣着华丽却凌乱的女人正蜷缩在角落里,头埋在膝盖处瑟瑟发抖。

    韩知绩双手抱拳,微微躬身,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朗声说道,“臣见过太后,臣子手下武夫皆鲁莽,想必是吓到太后、公主、王妃了,还请太后莫怪,一会圣主过来,臣定亲自替太后松绑。”

    缩在角落的四人似乎已经被吓坏了,对韩知绩所言置若罔闻,只是浑身发颤,连头也不肯抬起来。

    韩知绩双眼微眯地看着那名身着赭色绸缎,绾了矮髻的年长者,发觉到不对劲。韩知绩对太后颇为佩服,因为他知晓,当初若不是太后手腕强硬谋算得当,是绝不可能在后宫中脱颖而出,令其儿子成为一代君王的。故韩知绩笃定,太后年纪虽大但气势和风采不减当年,此刻应该起身怒斥他狼心狗肺,而不是显得这般窝囊。

    “臣子多有得罪,还请太后见谅。”韩知绩朝副将打了个眼色,副将立即带人上前,一左一右将太后拎起,拖到韩知绩面前。

    韩知绩定睛一看,气得胡子倒竖,这根本就不是太后,只是一名年老嬷嬷穿上了太后的袍衫,韩知绩赶紧走到另外三人面前,一一掰起脸相看,哪里是什么丹阳公主、三王妃、五王妃,都只是寻常宫婢罢了。韩知绩手下的兵士从未见过太后等人,故此错认,以为衔樱阁里锦衣华服的就是皇亲贵胄。

    韩知绩挥刀直接将这四人杀死,怒吼道,“搜,给我搜,将樱桃园挖地三尺也必须将她们找出来。”

    副将立即领兵至樱桃园四处搜索,韩知绩焦躁的在厢房来回踱步。今晚最初计划是二皇子命他藏在宫门处,随时等消息同二皇子接应,韩知绩虽满口应下,可心里却将二皇子唾骂了千百遍,他从未和二皇子同条心过,他一直以为可以随三皇子大干一场。

    韩知绩面露狰狞,他有准确情报确定太后等人俱未离开樱桃园,现在五皇子还未赶到,他仍有希望……(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疑兵候离旌

    早在半个时辰前,韩知绩还未威胁到樱桃园时,温荣就带着太后、丹阳、琳娘悄悄离开了衔樱阁,而太后为以防万一,又令四名宫婢假扮她们的模样,如此就算韩知绩真打了进来,也可拖延一些时间,待到援兵来救她们。

    衔樱阁侧门出来,往后走不过半里地,有一处不起眼的小亭子。太后移动了石柱上的一块活砖,石桌下忽然现出一条暗道,琳娘和丹阳皆惊的大气不敢出,唯独温荣只微微张张嘴,她对所谓暗道不陌生,皇宫里有许多通往各处的地道,前世她虽未使用过,可李奕却同她提起过不止一次。

    关上暗门,丹阳扶着太后,温荣扶着琳娘,四人小心翼翼地走下窄小石阶,再穿过约莫百米长、只点了几处昏黄灯火的石头甬道,温荣照太后吩咐又开启了一扇石门,石门内现出一间十丈见方的厢房,厢房布置虽简单但所需物什却一应俱全。丹阳公主、琳娘看到石屋内的人时皆目瞪口呆。

    温荣微微蹲身,恭敬地说道,“儿见过圣主。”

    睿宗帝看到四人,面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可还未开口,便执锦帕捂住嘴咳嗽不停。温荣心下微叹,果然如卢瑞娘所言,她开的药根本无法医治圣主咳疾,只是在帮圣主续命,多活几月罢了。

    太后走上前,轻轻拍抚睿宗帝的宽背,卸下往日权势龙服,二人也只是寻常母子,太后眼里满含痛色。她的孩儿太累了。心系天下,不是嘴上说说。一味享天下荣华就够的。

    丹阳公主先开口道出心中疑问,“阿爷不是回宫了吗。下午王贵妃和卢医官也一道回宫寻阿爷了,为何阿爷会在这里。”

    太后不再隐瞒,看着丹阳公主等人说道,“是你三哥安排的。”

    卢内侍斟了热汤端与圣主,睿宗帝吃了口水润嗓子,又放了颗卢医官开的药丸到嘴里慢慢含化,皆咽下后喉咙总算没那么痒了,胸口的气也顺了些。睿宗帝叹一口气,详细地说道。“五驸马在江南东道收集了李徵企图谋反的证据,昨日奕郎和晟郎则发现宫里侍卫安排有异,故此起了疑心。李徵目的是逼我让位,定会谋反在宫里掀起一场战乱,我本打算留在皇宫,亲自镇压李徵的。可奕郎担心我身体,不肯叫我受累,暗暗派人将我送到樱桃园。”

    丹阳满脸不解,“可圣主下午为何将卢医官接进宫了?”

    温荣见圣主面上又现出潮红之色。知晓圣主说话过多太累了,遂在旁小心翼翼地说道,“是障眼法,让二皇子等人误以为圣主还留在皇宫。如此他们才会将主兵力都留在大明宫里。”

    圣主赞许地点点头,太后看向温荣,“既然荣娘知晓二皇子等人会将主兵力留在大明宫。为何还要我们也躲到这暗道来。”

    温荣眉心浅陷,“儿也是以防万一。因为儿不放心禹国公。”

    圣主亦抬起头,好奇地问道。“荣娘此话怎讲。”

    温荣看了琳娘一眼,“想来圣主与太后也知晓,两年前全盛京都在传禹国公府韩大娘子将被赐婚三皇子,那时禹国公与三皇子走得近,同二皇子关系不佳,可不想后来圣主将韩大娘子许给二皇子了。琳娘却成了三王妃,原本中立的应国公现在也对三皇子青睐有加。”温荣顿了顿,“禹国公是武将,武将性子皆爽直刚烈,故儿猜测禹国公心里可能对圣主等人存了怨恨,既如此他怎可能屈服、心甘情愿地听从二皇子的安排调遣呢。”

    睿宗帝微微咳嗽了两声,“荣娘意思是韩知绩不会照李徵的安排出现在大明宫,反而会自作主张过来樱桃园。”

    温荣认真地点了点头,金吾卫不是韩知绩的对手。

    丹阳公主和琳娘脸上一阵阵发麻,如果荣娘猜测成真,她们继续留在衔樱阁,定会被韩知绩抓做威胁三皇子等人的人质俘虏。

    太后叹了口气,“此处虽为暗道,但樱桃园就这般大,若韩知绩领亲兵倾巢来寻,找到我们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事情。”

    温荣听了一惊,赶忙跪地解释道,“是儿贪生怕死,未曾想到圣主也在樱桃园,否则儿宁愿一人留在衔樱阁里。”

    太后摇了摇头,“怎可能将你一人留下,荣娘也是因为担心我和琳娘,更何况如果我们被捉住,反而会影响奕郎和晟郎的决断。”

    睿宗帝颌首道,“我本就不同意让你们几人留在衔樱阁,现在这样大家在一起再好不过,我们相信奕郎,静静等消息便是。”

    ……

    五皇子和林子琛领兵赶到时,韩知绩已经命士兵四处点火烧毁整个樱桃园了。李晟望着衔樱阁上腾起的漫天火光,双眼猩红,挥鞭就要冲进樱桃园里,却被应国公谢嗣业拦住。

    谢嗣业蹙眉说道,“五皇子且慢,你打不过韩知绩,莫要进去白白送死。”谢嗣业虽也担心被困在樱桃园里的谢琳娘和太后,可他毕竟是老将,懂顾全大局,不会似李晟那般失了理智。

    “让开。”李晟冷冷地看着谢嗣业,皎雪骢也少见的现出焦躁之态,马鼻打了几声响喷,四蹄不断蹭地,小步来回踱停不定,李晟的利剑垂地,锋尖刮着砂石地,发出铮铮的声响。

    林子琛也上前拦住李晟,“晟郎,听谢将军的,现在樱桃园内全是韩知绩的人,形势不明,我们不应该贸然闯进去,以免后悔。”

    李晟执剑的右手缓缓抬起,“我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听了三哥和你的话,我应该坚持守在樱桃园,或者将荣娘等人接回大明宫,放在身边。”

    林子琛见李晟打算用剑指他,心下腾起一股怒火,难道就李晟一人担心温荣吗?本就焦躁的林子琛恨的怒吼一声,“李晟,你给我清醒一点,你以为我不想尽快救出……”林子琛抿嘴硬咽下险些脱口而出的名字,“你以为我不想尽快救出太后等人?可你这般鲁莽只会弄巧成拙,反而耽误了救人。”

    “你让不让开。”李晟眸光越来越清冷,剑身微颤,嗡嗡作响。

    林子琛忍无可忍,挥剑直接打向李晟,二人从小一起习武,武艺不相上下,对彼此招式是了如指掌,两剑相击迸出几点火星。

    谢嗣业在旁叹气,五皇子和林子琛虽是千古难得的才俊,无奈太过年少,圣主几日前曾将五皇子和林子琛托付给他。圣主考虑到他年纪大了,终有一天要卸下盔甲兵权告老还乡,圣主希望他培养五皇子和林子琛,让他二人成为震慑一方武将。

    谢嗣业清楚记得圣主那天说的话,‘不求晟郎和琛郎同你一般出色,只要能习得七八分,大圣朝安矣。’

    谢嗣业也看出圣主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可因为有许多事情放不下,所以圣主一直死死撑着。谢嗣业每每思及此便感怀唏嘘不已,圣主信任了他一辈子,谢嗣业自不愿意让圣主失望。现在李晟和林子琛最大的障碍是年轻气盛,若这般放任下去,这二人将来也难成大气,他现在能替圣主做的,就是趁此机会磨他二人的锐气。

    谢嗣业提剑左右翻腕,轻松将李晟和林子琛分开,谢嗣业惯用一柄束腰软剑和一把战戟,战戟用于沙场抗敌,此时软剑足以。

    软剑剑身缠住李晟手腕,李晟右手忽然失了气力,剑柄哐啷一声掉在地上,谢嗣业蹙眉不悦,“韩知绩比之老夫有过之无不及,你连老夫两招都接不住,何必让韩知绩手中再多一名人质。”

    ……

    温荣等人藏在地室里,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地面硬靴踩地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嘈杂,温荣隐约听见有将领命放火烧毁樱桃园,太后和丹阳公主等人是愈发焦躁不安,众人本以为今日皇宫里会有一场大乱,没想到现在却是樱桃园陷入困境,偏偏圣主、太后等一干最重要的人,皆留在了樱桃园。

    温荣吩咐绿佩将点心和茶汤端出来,安慰圣主和太后,“三皇子和晟郎一定也收到了消息,很快就会过来救我们。”

    几人正说着话,头顶上的脚步声忽然朝一个方向离开,太后和丹阳都松一口气,温荣的心反倒揪起来,一定是晟郎等人带兵过来了,可温荣知晓晟郎不是韩知绩的对手,她担心晟郎误以为她有危险,失去理智贸然对上韩知绩。

    睿宗帝看出温荣的不安,吃了口茶止住咳嗽,安慰温荣道,“有应国公在晟郎和五驸马身边,万无一失。”

    琳娘眼睛一亮,知晓是她阿爷过来彻底放下心来,琳娘握着温荣的手一起坐在石床上,又朝温荣点了点头。

    ……

    韩知绩已经领了兵士到樱桃园外,正对上谢嗣业、李晟、林子琛三人,韩知绩本就因为未找到太后等人而气急,此刻再看到谢嗣业更是头痛不已。

    韩知绩将乔装成太后、欺骗他的四具尸体拖了出来,远远看不真切,谢嗣业、林子琛的眉头越拧越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恐危君终至

    韩知绩冷笑道,“你们要救的人我已经带出来,只是很可惜,刀剑无眼误伤了她们四人。现在尚有气息,不知你们是否仍要救。”

    林子琛正焦急地大声喊着命韩知绩放人,李晟却取过侍卫的弓箭,抬手拉满弓,对准被韩知绩作为人质的其中一人,‘绷’的一声响,利箭破空而出,韩知绩的亲兵还未来得及反应,利箭已经直直插在一名华衣女子的胸口上,中箭之人一动未动,连短时的抽搐都没有。谢嗣业和林子琛大惊,林子琛朝李晟呵斥道,“你疯了,你可知那四人是谁。”

    李晟淡淡地应道,“我自然不知道那四人是谁,只知道那四个本就是死人。”李晟清冷的双眸里渐渐汇聚了点点光亮,好似晚冬冰雪里忽然绽放出的数枝春桃,绝境里显现希望。

    谢嗣业和林子琛听言也努力地仔细端看担子上的四人,谢嗣业隐隐察觉那人要比他的女儿琳娘更瘦些,如此谢嗣业也放下心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后、丹阳公主她们应该藏起来了,我们要赶在韩知绩找到她们之前,将叛军全部剿灭。”

    禹国公韩知绩见五皇子行事竟如此狠绝,知晓用几名宫婢是欺骗不了他们的。韩知绩立即命一部分兵士继续去找太后、公主等人,他则在阵前斥骂李晟和林子琛是黄口小儿,小小年纪竟敢如此张扬跋扈,目中无人。

    林子琛并未搭理韩知绩,转头尊敬地看着应国公,“谢将军。既如此那我们也不能再耽搁了,不若直接冲进去。只要有谢将军在,就不用害怕韩知绩。”林子琛先才见识到应国公三招制服李晟的本事。是十分崇敬,也深深体会到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李晟一言不发,肃着一张脸继续挽弓射箭,这次箭直接对准韩知绩,可惜李晟眨眼间连射出的三箭,俱被韩知绩的铜环大刀斩成两断。

    谢嗣业也明白现在无时间商量对策了,向李晟和林子琛交代道,“我去对付韩知绩,那两名副将交给你们。不要掉以轻心,韩知绩的副将亦是以一挡百的勇士,曾在与吐蕃蛮人的比武里一举胜出。”

    见李晟和林子琛点头了,谢嗣业提马轡朝前一步,“韩知绩,老夫早想同你比试一番,趁此机会,让老夫见识见识你的勇猛。”谢嗣业已将软剑别回腰上,近百斤重的战戟在谢嗣业手中飞舞如轻燕一般。又能带起飞沙走石的猎猎狂风。

    ……

    尚在地室里的温荣等人,忽然发现头顶上本已经离开的脚步声去而复还,丹阳紧张地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怎么又回来了,难道应国公和五皇子打不过叛军吗?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丹阳的额头上沁出层层冷汗。温荣知晓丹阳自小被圣主和太后捧在手心里,从未经历过甚危险。现在慌乱恐惧皆是正常。

    温荣稳了稳心神,安抚众人道。“脚步声去而复还反而是好事,说明韩知绩打不过应国公和五皇子,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找到我们身上了,想来只要我们再耐心地等一会,应国公就可以将韩知绩的亲兵彻底击溃,那时我们就能出去了。”

    睿宗赏识地看着温荣,温荣不但在女娘中算是极其聪明的,便是晟郎和琛郎他们,在谋略方面可能都不及温荣。睿宗帝忽然觉得,如果当初他将温荣许配给奕郎,或许现在真可以安然阖眼了。

    ……

    负责搜寻太后、丹阳公主等人的叛军正在樱桃园里四处翻找,蹲坐在衔樱阁附近小凉亭歇息的叛军忽然发现凉亭有异。

    亭子是用石砖堆砌而成,被火焚后俱是黑漆漆的完整一片,唯独其中一块好似被火焚化一般,石砖上现出缺角和数个凹孔。原来被设做机关的石砖是夹白玉而制,白玉在烈火下已崩裂融去。

    有叛军校尉听到声响赶过来,移动了石砖,石桌缓缓移开……

    温荣隐约听到沙沙的摩擦声,惊得从石凳上站起来,“糟糕,被韩知绩的人发现暗道了。太后,此处暗道是否还有别的出口。”

    太后亦神色惊慌,“有,在石床下还有个暗门,可暗门是直接通往霜溪的,现在霜溪附近怕也都是韩知绩的人了。”

    温荣瞥见石床上的那盏壁灯,想来那就是机关。温荣拧紧眉头,她能一眼发现的机关,怎会瞒得过韩知绩的亲兵。温荣深吸一口气,下下、定决心,镇定地与众人说道,“韩知绩的亲兵马上就会进来,还请圣主带了太后、丹阳、琳娘先到暗道里躲一躲,我一会再进去。”

    睿宗帝脸色一沉,“岂有此理,怎可能让你一个弱女子留下面对那些叛军,我就在这不走了,我要看看,他韩知绩究竟有多大的胆子,竟敢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行径。”

    丹阳和琳娘虽已经面色惨白,可仍死死抓着温荣不肯松手。

    温荣认真地摇摇头,“还请圣主以大局为重,如果圣主今日有何闪失,就算三皇子镇压了二皇子和韩知绩,也会没有脸面继承大统、一辈子心存愧疚的。如此岂不是大家都对不起天下黎民。”

    “荣娘是要置我们于不仁不义吗,”太后严肃道,“罢了,此事不用再争,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温荣无奈地沉吟片刻,石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不能再这样浪费时间了,温荣转身问卢内侍,“不知石屋内可有存储灯油。”

    卢内侍躬身作揖,恭敬地说道,“回禀五王妃,暗室里有存灯油,若王妃需要,小的这就去取过来。”

    “那麻烦卢内侍了。”温荣语速急促,又吩咐碧荷一道过去搬。

    灯油盛在琉璃瓮里,琉璃瓮则装在角落的一只楠木箱中,碧荷与卢内侍将琉璃瓮抬了过来,温荣一刻不停,立即令婢子帮忙将灯油悉数撒在石门后。将石门和石床机关,用七尺宽的灯油道彻底隔开。

    “丹阳,你将石床上的机关打开,我们随时进去,”温荣在壁墙上摘下一支白烛,紧紧握在手上,蜡油滑落下来,温荣手一抖险些被烫到。

    太后蹙眉问道,“荣娘,你这是要做什么,有什么好主意吗。”

    温荣紧张地说道,“请太后、圣主、琳娘先躲到暗道里,丹阳公主守在石床旁的机关等我,倘若一会叛军打开石门,儿便将地上的灯油点燃,那时石屋会满是浓烟,约莫能再拖一会。”

    圣主颌首赞同,“一旦烧起来叛军根本无法进来,只是此处不透气,可能烧不了多长时间。可惜韩知绩放火烧樱桃园,否则浓烟通过暗道透出去,还可让晟郎他们知晓我们的位置。”

    丹阳公主眼底一片黯然,“好端端的樱桃园,就叫他们给烧了。”

    说话间,卢内侍和宫婢已经扶着圣主等人进入暗道,温荣仔细听着石门外声响,当机关被搬动响起吱呀声时,温荣忙退到石床处,将白蜡抛至石门,灯油遇火腾的烧了起来。

    “荣娘快进来。”丹阳扯住温荣的衫袖往暗道里拉,碧荷按下机关,在石壁合上前也被温荣等人拖了进去,就在浓烟即将呛进暗道的那一刻,石壁刚好关上。

    太后等人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外面屋子里传来叛军的谩骂声和咳嗽声,声音虽大,但隔了一段距离。那些叛军明白着被火拦住了,根本无法进石屋。

    过了没一会,温荣等人隐约听见外面有声音在吼,“……将军说了,太后她们一定在暗室里。时间紧迫,你们竟然还敢在外面躲着,快点进去,不找到太后不要出来。”

    “校尉,现在屋子里都是火,小的们根本进不去啊。”有士兵在苦苦哀求,可换来的却是更凶狠的打骂声。

    叛军的咳嗽声和哀嚎声渐渐大了起来,圣主忍不住低声斥骂了一句,现在石屋里火光正盛、浓烟滚滚,就算冒着被烧死的危险闯过火墙进了石屋,也漫说找到机关或者人了,在浓烟下是连眼睛都无法睁开的,再多呆一会儿,多半就窒息身亡。

    这些士兵是大圣朝辛辛苦苦培养的,竟然被韩知绩拿来送死。

    温荣转头看了看深邃的石甬道,焦急地盼李晟快过来救他们,又过了约莫一刻钟,温荣终于听见外厢传来兵器相交的乒乓声,丹阳欣喜地说道,“太好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石屋里火虽灭了,但仍旧浓烟滚滚,暗道狭小,短时内浓烟根本无法散尽。不过片刻工夫,兵器声也弱了下去。

    “荣娘,你在哪里……”约莫是被浓烟呛了的缘故,嘶喊声沙哑浑厚,纵是与往常大不同,温荣隔着石壁也还是能一下子听出李晟的声音,温荣鼻子一酸,差点没落下泪来。

    “太后、王妃、丹阳,你们在暗室里吗?”林子琛也跟着进了浓烟中,刚开口便咳嗽不停。

    丹阳面露欣喜,“琛郎也在。”

    说着丹阳就要去按石门机关,温荣反应过来连忙将丹阳的手按住,“丹阳,别开……”(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遮星不眠夜

    丹阳诧异地看着温荣,“荣娘怎么了?五哥和琛郎已经来救我们,为何不让我将石门打开。”

    温荣急急地说道,“石屋里都是浓烟,一旦打开石壁,浓烟就会涌进来。那浓烟有毒,圣主、太后、琳娘的身子经受不起。”

    丹阳愣住,“那五哥、琛郎呢,他们还在浓烟里,该怎么办?”

    温荣也顾不上旁它,直接贴着石墙大声喊着,让李晟和林子琛知晓她们皆安然无恙,不用担心,再让他们速速离开石屋前往霜溪,将霜溪附近韩知绩的叛军全部清剿,后于霜溪畔的尖顶半竹亭接应她们……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温荣等人才顺利地离开暗道,当谢嗣业看到圣主时大吃一惊,赶忙跪在地上,“臣救驾来迟,还请圣主责罚。”

    圣主上前将谢嗣业扶起,又拦住了也想跪下的林子琛,感慨道,“今夜若不是你们,我早成逆臣贼子的俘虏了,岂有责罚的道理。”

    李晟怔怔地看着温荣,忽然弯起嘴角,笑容少了平素在纪王府时的优雅从容,多了分憨厚和如释重负。

    放下心来的李晟和林子琛发觉面上又热又痒,且众人看他们的目光颇为异样,二人皆抬起手擦了擦面颊。

    二人的模样滑稽,就连圣主和太后都忍不住笑起来,原来李晟和林子琛先才进暗道救人时,俱被熏得满面烟尘,脸上本就已经黑一块白一块,现在再用袖子一擦。真真成了一块大黑炭头。

    “皇宫里怎样了。”圣主背负双手,原地缓缓踱步转一圈。昨日还叶绿果硕、莺飞草长的樱桃园,现在已经面目全非。樱桃树和矮灌林皆被烧的只剩下焦黑的树干。几处用于乘凉的小竹亭或被烧成灰烬或被砍去基座塌了。

    太后双目微红,摇头惋惜道,“真真是造孽啊。”

    谢嗣业抱了抱拳,“回禀圣主,三皇子从皇宫送来消息,二皇子、领侍卫大臣以及所有参与谋反的羽林军俱被制服。三皇子已经在玄武门等候圣主回宫主持大局。”

    睿宗帝剑眉抬起,目光凛冽,威严的声音传开,“泰王李徵、禹国公韩知绩、领侍卫大臣等一干人意图谋反。罪大恶极,罪无可恕。某在此特命兵部尚书谢嗣业、纪王李晟、林子琛立即调派十六卫查抄泰王府、尚书左仆射府、禹国公府、领侍卫府,反贼府内众人不分男女老少,悉数关押。即刻执行,不得有误。”

    “是。”谢嗣业、李晟、林子琛抱拳应下,才经过一场清剿反贼的苦战,现在片刻不得休息,又要奔波了。

    温荣抬起头,火烧后浓浓的烟雾遮蔽了本应璀璨的星空。今日盛京注定是个不眠夜,待日后圣主查办定案,被查抄的府邸远不止这些。温荣收回目光看向李晟,李晟也正好瞧了过来。

    李晟朝温荣动了动唇。没有声音,但温荣知晓李晟在叮嘱她回府安心歇息,连皎雪骢也朝她打了个响喷。哼哼唧唧几声。

    温荣执帕掩面想笑,世间难得的皎雪骢也变成一匹杂色大花马了。

    李晟等人扬尘而去。温荣忽然后悔,她竟然忘记将李晟额头上的焦灰擦去。温荣懊恼地看着绣并蒂莲锦帕,撅了撅嘴。

    身旁的丹阳一声娇呼,“糟糕了糟糕了,刚才忘记让婢子打盆水给琛郎和五哥洗洗,那副花猫样出去,岂不叫人笑话,往后在下属面前,还有甚威信可言?”

    琳娘笑道,“威信可不是靠每天洗干干净净就会有的,丹阳放心,经此一晚,五驸马的威信是再少不了、也磨不掉了。”

    “哈哈,琳娘说的有理,”睿宗帝颌首大笑道,“男人的威信来自于他的性情和所立的功绩。时候不早,吩咐马车罢,我带太后回宫,你们各自回府休息,我安排监门卫护送你们,以免市坊里还藏有乱臣贼子。明日一早大家进宫,我再论功行赏。”

    “儿谢过圣主、太后。”温荣、琳娘、丹阳蹲身谢道。

    圣主又赞许地说道,“今夜也多亏了荣娘机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说着顿了顿,圣主看向太后,“荣娘果真如阿娘与温老夫人所言,是个心地善良又聪明的孩子,确实很不错,有温荣在晟儿的身边,我们就不用再担心了。”

    太后也认真地点了点,“是啊,我们这做长辈的就不要干预过多了,免得讨人嫌。往后我们母子好生将养身子,相信奕儿和晟儿。”

    丹阳听的一头雾水,“祖母和阿爷原先担心什么呢,是担心五哥不肯好好待荣娘吗,”说着丹阳自己先笑起来,“若是如此,祖母和阿爷就放一百个心吧,有那闲工夫,还不如来关心关心我呢。”

    温荣和琳娘明白圣主和太后对话里的意思。早前圣主和太后担心李晟也有争储之心,故打算将李晟送往边疆,待李奕坐稳龙椅后再让李晟回来。现在晟郎不会被送去了,温荣和琳娘相视一望,琳娘眼底愧疚渐渐散去,倍觉轻松。

    “丹阳还吃起荣娘的醋了,”太后伸出手命宫女史扶着,顽笑道,“怎么?是不是林家大郎对你不好?明日我就将他叫到延庆殿,好好管教一番,总不能让我最亲的孙女儿受委屈了。”

    丹阳红着脸连连摆手,“祖母这是要儿难堪呢。”说罢转身也不再理圣主和太后,抬头巴巴地望着樱桃园外,开始焦急地等回府的马车。她已经有多半月没回中书令府,今晚出了如此大的事,林中书令等府里长辈定很担心和焦急。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哟。”太后感慨一声,说道,“马车安排好了就快些过来接人罢,瞧瞧那一个个都快成天鹅了。”

    温荣、琳娘、丹阳同圣主、太后告别后各自乘马车回府,太后和睿宗帝则加急赶往大明宫。还未进玄武门,睿宗帝就看到玄武门处黑压压地跪了一地人,跪在最前面的,不用说自然是李奕。

    睿宗帝将太后留在马车上,命马车自旁门入宫径直去延庆殿,自己则缓缓朝李奕走去。

    待睿宗帝走到面前,李奕面露痛色,附身在地,愧疚地说道,“是儿决断错误让圣主、太后陷入险境,儿自请责罚。”

    “是有错,”浑厚的声音似能撼动高大的玄武门,“但今天清剿逆贼,你也立了大功,如此就将功抵过吧,明日你的赏赐没有了。”

    李奕还未开口,其身后感谢圣主不治罪的声音已此起彼伏浩浩荡荡,圣主明白李奕大气已成,众兵将承认了他,皆肯俯首了。

    圣主的声音沉下来,只有李奕一人能听见,“奕儿,你的心思虽缜密,可预见性却不够,甚至还不如李晟的媳妇儿。将来决断,多点儿心眼,尤其要将人心考虑进去。”

    “儿谨听阿爷教诲,往后定常向五弟和五王妃请教,绝不负阿爷重托。”李奕认真严肃地说道。

    睿宗帝颌首道,“起来吧,将身后那些跪着替你求情的大臣士兵散了,让他们都回去歇息。可你还不能闲,应国公等人听命前往泰王府、禹国公府等反臣府邸查抄,你也带领亲卫去协助。”

    “是。”李奕发觉脊背有些凉,他的心思其实都被圣主看穿了,不过现在太子和二皇子已除,他也无甚可担忧的。

    圣主摆手将内侍遣开,不肯坐肩舆或乘马车,只背负双手,一步一步,缓慢却沉重的经过玄武门,再往宫内行去。

    圣主所过之处,大臣、将士俱俯身贴地,片刻后才直起身子,战战兢兢地离开。从远处看过来,似有海浪在礁石间暗涌,片刻的壮观后只剩支离破碎的浪花和三三两两的寂寥身影。

    李奕静静地站在原地看圣主远去的背影,满含温情的双眼此时只剩下敬畏和感伤,他对周围大臣的告辞声置若罔闻,一直到圣主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回过神,准备查抄所谓逆臣贼子的府邸。

    李奕的贴身侍卫在旁询问主子准备去哪家府邸。

    哪一府?李奕皱起眉头,先才圣主没有详细交代,只让他去协助而已,李奕眸光闪烁,略微沉思后明白了,圣主现在并无考验他的意思,只是有些事还希望他能替李徵办了,终究是皇家血脉。

    李奕淡淡地笑道,“立即备马,我要赶去泰王府,你们随后到。”

    不待侍卫确认,李奕就已翻身蹬上狮子骢,除了腰间佩剑,李奕又随手抓过侍卫的弓箭,挥鞭策马朝泰王府奔去。

    泰王府的大兽首重环红漆广亮大门洞开,李奕看到守在门外的几名骁骑卫会心一笑,果然是五弟负责泰王府的查抄,还好他过来了,否则五弟只会公事公办,不会考虑圣主的感受。

    李奕出示令牌后走进泰王府。曾经奢华精致的泰王府现在是一片狼藉,府里一片哭喊求饶声,嘈杂里夹了侍卫的斥责和怒喝,李奕向一名副将询问李晟在哪里,知晓李晟已在三进院子时眉头皱了皱……(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恨偏道思念

    李晟正一动不动地站在三进院子的一处长廊外,冷冷地说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将厢房的门直接砸开吗,为何人还未带出来。”

    侍卫面露难色,“回禀五皇子,厢房里关的是二王妃,二王妃似乎疯了,不断叫嚣嘶喊,还拿东西砸侍卫,只要小的们一靠近,她就用碎白瓷片对准自己的脖颈,我们担心伤到二王妃,故不敢贸然上前……”

    李晟清冷的眉眼难得现出一丝嫌恶,“带我去看看。”

    到了厢房门外,李晟才明白侍卫为何会那般为难,韩秋嬏不但挥舞碎瓷片威胁侍卫,还一直大囔大叫要见三皇子。

    守在门口的侍卫纷纷朝李晟见礼,韩秋嬏看到李晟后猛地安静下来,只伸长脖子直愣愣地盯着李晟那张和李奕颇为相似的脸。

    昏暗的厢房时不时地散发出一股恶臭,李晟虽不言却也蹙紧了眉头。此时见到韩秋嬏的模样,李晟亦觉得惊讶,在他印象里韩秋嬏生得极丰腴,现在却骨瘦如柴,细长脖子清晰地现出锁骨和血管,脏兮兮的裙衫挂在身上就如同裹竹竿的烂布袋子。李晟知道二哥不喜欢韩秋嬏,可没想到韩秋嬏在泰王府竟会受到如此非人的对待。

    “不是,不是,你不是奕郎,你不是奕郎,”韩秋嬏嘟嘟囔囔几句后,又大声嘶喊起来,“滚,滚,你们都给我滚,不许挡住门,否则奕郎会回不来的。”韩秋嬏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几圈,接着又盯住李晟。“奇怪,奕郎去了哪里。为何还不回来,是不是你将我的奕郎藏起来了。快说,他到哪里去了?”

    韩秋嬏对着李晟举起碎瓷片,双腿颤颤巍巍,似要冲上前与李晟拼命,却又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动弹不得。

    冷漠如李晟也觉得韩秋嬏可怜。韩秋嬏明显是疯了,如果就这般将其抓走,难保韩秋嬏不会在街坊和大狱里疯言疯语,那些话传将出去,就算圣主、太后、三王妃等人知晓内情不会责怪三哥。但朝臣和市井民间却会流言四起,认定是皇家丑事,极损三哥清誉。

    就在李晟考虑是否要让侍卫将韩秋嬏打晕了再带走时,忽然一支利剑从另一扇槅门呼啸而过,直中韩秋嬏的心窝。

    韩秋嬏瞪大了双眼,目光飘起,越过李晟茫然地看着庭院里一袭墨色袍衫、温柔俊雅的玉面郎君。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韩秋嬏失了力气,碎瓷片落地‘叮铛”一响。韩秋嬏猛地清醒了,觉得胸口和心都很痛,仿佛裂开一般的痛。一支箭将她这一生最深的执念击得粉碎……

    “三哥,”李晟已猜到是谁。回头不解地问道,“这般杀了,圣主问起如何交代。”

    李奕收箭走到李晟身边。“是圣主的意思,给二哥、我、皇家。都留一点面子吧,何况她已经疯了。结束生命反而是解脱。”

    韩秋嬏倒在地上,鲜血从箭孔缝慢慢渗出,到死韩秋嬏的眼睛都圆圆地睁着,直直地望着李奕先才站的方向。

    “这里交由他人收拾,褚侧妃呢,她肚子里是皇家血脉,要留起住性命。”李奕连看都不肯多看韩秋嬏一眼,转身带李晟离开。

    李晟道,“侍卫已将褚侧妃的庭院封了,暂在查抄家什,人还未抓。三哥,既然褚侧妃怀有李徵的孩子,难道不应该斩草除根。”

    “现在太后和圣主的身子俱是一日不如一日,既然褚侧妃怀的是皇家血脉,我们就顾念兄弟亲情,让褚侧妃将孩子生了,让太后和圣主再高兴一段时日。只要我们将泰王府里的其余人尽数清理干净,就不用担心。”李奕说着脚下步子更快起来,李徵的血脉当然不能留,只是什么时候死、又是怎么死的,会有些区别罢了。

    李晟皱了皱眉,也未质疑三哥的决定。二人到了泰王府三进院子的东厢房,就听见有婢子在惨叫,李晟暗道一声糟糕,就要带人进厢房救人,却被李奕拉住,李奕朝侍卫吩咐道,“你们进去,若褚侧妃上吊寻死,将她救下来捆了便是,尽量小心一些。”

    “三哥?”李晟正要询问,被李奕抬手止住话头,温雅地笑道,“褚侧妃根本不想死,上吊自杀也就是装装样子,被救下后肯定不会再有甚举动了,五弟,先才圣主才教我,考虑事情的同时要不忘考虑人心,还要求我多向五王妃学习,对了,五王妃她们怎样了。”

    “三王妃、丹阳、荣娘皆由监门卫护送回府了,三王妃无事,三哥不必担心。”李晟淡淡地回道,他对三哥关于‘人心’的理解不置可否。褚侧妃与韩知绩的情况并不相同,先才李晟也仔细想了想,今日韩知绩之所以做出出乎他们意料的举动,是因为韩知绩知晓他听从二皇子的安排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相反的,自行其道反倒可能得一步登天之路。而褚侧妃呢,她也是个聪明人,否则不可能让二哥独宠她,令正妃韩秋嬏在泰王府饱受冷落,但现在她最重要的依靠二皇子倒了,其阿爷褚侍郎亦是保不住的,所以她的孩子不论是否出生,都将活不下去,褚侧妃现在定是心灰意冷,做出甚举动都不为过。

    待李奕和李晟慢慢走到褚侧妃厢房时,褚侧妃已被救下,更被绑在了一处矮榻上,褚侧妃冷冷地瞧着李奕,“为何这样绑着侮辱我,我怀了徵郎的孩子,你现在不杀我可是在给自己留后患。”

    李奕摇了摇头,温柔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遗憾,“某是听圣主吩咐行事,鲁莽之处还请褚侧妃原谅。现在圣主只是将二哥关押在大理寺,暂未断案,说不定尚有转机。还请褚侧妃照顾好自己,保护二哥的血脉,如此就算二哥有何三长两短,也能无遗憾了。”

    褚侧妃心愈发寒,低下头不肯再看李奕那张假仁假善的脸,只任由侍卫将她绑了出去。

    泰王府的查抄很顺利,除了韩秋嬏和几名侍婢反抗太过,误伤了性命外,其余人俱被关押进大狱。因为有三皇子等人的交代,褚侧妃未被关进潮湿地牢,不但单独看管,还派了两名宫婢照顾。

    一切安排妥当,已到寅时初刻,李奕本想邀请李晟一道回宫至蓬莱殿休息,可被李晟拒绝。

    李晟快马回到纪王府,二进院子的厢房果然如他所料,仍旧灯火明亮,温荣沐浴更衣后一直静静地靠在矮榻上等他回来。

    听到熟悉脚步声,温荣至外厢将李晟迎了进来,累了整整一日,温荣虽因担心李晟,而感觉不到困意,但是眼周也现出暗沉的颜色,温荣用帕子沾水替李晟擦了擦脸,关切地说道,“香汤和干净绢服皆备好,晟郎今日一定累坏了,快去洗洗我们一道歇息罢,”温荣亲手拧干帕子,笑道,“算来我们有半月没回府住了,还好甘妈妈每日都有收拾和打扫屋子。”

    温荣言语谈笑轻松,似乎未被夜里发生的事情吓到。李晟本想将温荣揽到怀里仔细询问一番,却因自己一身脏灰而收回了手,厢房里本一尘不染的,可他走进来后,沾满泥灰的云靴就在地上留下了一个个脚印。

    温荣伺候了李晟沐浴更衣。二人终于能舒舒服服地躺在箱床上歇息。温荣发现李晟不肯阖眼,黑暗里灿若星辰的双眸一直看着她,连眨也舍不得眨,温荣调皮地抬起手,挡在李晟的双眼前,说道,“约莫只能睡一个时辰了,晟郎怎还不肯歇息。”

    “荣娘今晚会害怕吗,”李晟将搂着温荣蛮腰的手臂收拢了些,嘴唇故意贴在温荣的掌心来回摩挲,温荣忍不住笑起来,赶紧将手藏回锦衾,拢了个小拳头挡在二人胸口间。

    温荣摇摇头,轻声说道,“不怕呢,因为晟郎一定会来救我的。”

    李晟叹了口气,眸光暗下来,“可我真真吓坏了,好担心自己赶不上,担心荣娘出事,担心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不知为什么,我愈发觉得自己没用,一次次都未能保护好你,曾经的我总是自以为是妄自尊大,现在想想好可笑。”

    温荣也伸出手搂着李晟脖颈,“是妾身无用拖累了晟郎。”

    有了家室和牵挂的人后,多了份温馨的同时也多了份负累。因为她的存在,晟郎开始患得患失,无法伸展手脚容易乱了分寸。这世上充满变数,哪会有能谋算的天衣无缝之人。对于温荣来说,有李晟的这份关心和牵挂,就已很满足了。

    “胡说,没有荣娘,我活着也无甚意义,”李晟声音低缓,似丝竹笙乐轻响,“汝之所向,吾之所往,汝之所往,吾亦趋。”

    温荣眼眸微潮,脸轻埋在李晟胸膛,“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

    同样未入眠的,还有早已回宫的睿宗帝。睿宗帝一直坐在书房里,对着一摞才从书橱搬出的字帖发愣。

    睿宗将字帖上的灰擦去,看着字帖上一个个熟悉的字笑出了两滴眼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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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谁堪歧路促

    字帖是太子李乾、二皇子李徵年少在文学馆念书时写的。睿宗帝犹记得那日他要检查李乾和李徵的功课,太傅便特意挑了几幅‘字有所成’的交于他,当年长孙氏还在,夫妻二人一同翻看了两个孩子的字帖,皆赞口不绝,他更对长孙氏言,‘吾家有儿长成,成大器却不晚也。’

    成大器却不晚?睿宗帝霎时间老泪纵横,他曾向长孙氏许诺,要将江山留给他们两人的孩儿……走到今日这一步,究竟是谁不争气,谁对不起谁?

    “圣主,该歇息了。”卢内侍将已经冷凉的茶盏端了下去,又换了一盏新的上来。

    “泰王府的人都已经收押了?”睿宗帝放下字帖,阖眼靠回矮塌,眉心和额头上的酸痛压迫感越来越强烈,沉重地睁不开眼睛。

    卢内侍躬身道,“回禀圣主,泰王府里不论主仆,俱已悉数关押入狱。对了,三皇子仁慈,顾及褚侧妃有六月身孕,担心褚侧妃受不住寻常大狱的艰苦,遂将她单独软禁在洁净的厢房。”

    睿宗帝摆了摆手,“我知道了。吩咐宫车,我要去一趟大理寺。还有,记得传话下去,明日不早朝,让三皇子、应国公他们多休息一日罢。”说罢睿宗帝撑着扶手起身,步子沉缓地朝殿外行去。

    大理寺灯火通明。

    今夜大理寺关押了尽是谋反主犯。这些犯人地位不凡,干系重大。大理寺卿和左右寺卿等人不敢大意,皆留在衙门彻夜不眠。此时看到圣主微服而至,更打起十分精神上前听命。

    “你们各自忙吧。我一人去看看李徵。”睿宗的步伐越来越沉重,卢内侍和大理寺卿虽不敢违令守在圣主身边。但又担心圣主身体虚弱,会经受不住打击忽然有好歹,二人遂躲在十米开外,亦步亦趋地跟着。

    李徵正怔怔地坐在大狱角落,听到圣主声音茫然地抬起头,空洞的视线里睿宗帝正疲累地扶着大狱木栏,站不住了便颓然坐在地上。李徵发现,不知何时起,阿爷的发鬓已经染满霜白。威严的剑眉松垮地垂在眼角处,没有往日的煊赫气势,只苍老的令他这小辈心酸。

    “阿爷。”李徵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凌乱的发髻上挂了几根枯草,“阿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的。”

    “徵儿,你怎么就沉不住气呢,一心对付你大哥。你可知你们是嫡亲兄弟啊。”睿宗帝抓住李徵伸出木栏外的手,哀声感慨,若不是他兄弟二人不齐心,明争暗斗两败俱伤。奕郎怎会有机会。

    “因为阿爷和阿娘都只宠大哥,可大哥不论品性或才能,都比不上我。为何你们眼里只有他,甚至在大哥做出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后。仍一如既往地拥立他为储君。我不服啊,阿爷。你们让我怎么服气。再后来你为了打压我,还将韩秋嬏那等愚妇嫁于我。”李徵抱头跪在大狱前,失声痛哭,“其实我也不想的,可我不甘心啊。”

    “你还是不明白,”睿宗摇了摇头,“你和乾郎怎就不能学学李奕与李晟呢,他二人比你要优秀,可你想想看,他们何曾内斗过,若非他们兄弟二人同心,也不可能成大事的。”

    “哼,”李徵一抹眼睛,露出嘲讽的神情,“五弟也不过是在粉饰太平,我就不信五弟肯心甘情愿地站在李奕身后,阿爷,你不知道,三哥和五哥当时还争抢过温四娘,就是五王妃,还有,五弟生母王贤妃的死和王贵妃脱不开干系,这事五弟肯定也知晓的,阿爷……阿爷你不要走啊,阿爷……”李徵手直直地伸出狱外,指尖触碰到睿宗帝的袍摆,却再也抓不住了。

    睿宗帝对二皇子是彻底死心,远远丢下一句话,“你安安分分地闭嘴,说不定奕郎还会留你一命,你就留在大狱里反思罢。”

    到了大理寺外,圣主仍旧不肯乘肩舆,也不同意卢内侍和大理寺卿上前搀扶,只佝偻着背,走一步停一步,咳嗽声愈发撕心裂肺。

    ……

    温荣艰难地睁开眼睛,一夜才睡半个时辰。温荣正要起身,绿佩蹑手蹑脚地进来传话,言宫里传了书信下来,今日不早朝。

    温荣整个人放松下来,躺回厢床时她发现李晟也悄悄松一口气,温荣抿嘴微笑,原来都累坏了。

    这回笼觉一眨眼就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后二人简单吃了些清粥,温荣又修了封书信回温家长房,为免长辈担心,温荣未将韩知绩火烧樱桃园、企图捉她们做人质之事写在信里,只简单地提了提二皇子和韩知绩谋反。

    忙完了温荣亲自煮了壶茶汤,与李晟一起靠在庭院凉亭歇息。温荣微眯着眼睛躺在藤椅上,懒懒地打着团扇,身边放着婢子刚端上来的新鲜葡萄和荔枝,李晟随手剥了一颗葡萄递给温荣,“荣娘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每日里游山玩水品诗作画,轻松闲适的生活。”温荣执锦帕轻擦去唇边甜腻的葡萄汁,“与其富贵荣华,不如把酒桑麻。”说罢温荣转头认真地看着李晟英俊的侧脸,“晟郎呢。”

    李晟摩梭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若有所思,半晌后笑着说道,“我也一样,荣娘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不知为何,虽然李晟给了肯定的回答,可温荣却因为李晟的片刻犹豫产生不安。现在太子和二皇子都已经被废了,三皇子顺利即位后,晟郎就会被封为南贤王。

    逍遥南贤王,圣主之下权势最大的亲王。温荣抿了抿嘴唇,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小憩,她又多心了,卢医官是不止一次地交代她要放宽心,否则这副身子,将来生小世子都会成问题。

    李晟满眼幸福地看着难得懒洋洋的温荣,笑着摇摇头,将自己的藤椅挪得与温荣更近些,也开始闭目养神。闭上眼感受微黄的光晕,李晟觉得昨日发生的事情,已恍如隔世了,这般远离纷争的小日子,确实也不错呢……

    温荣和李晟本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一整日,不想临近申时宫里忽然传来消息,褚侧妃触墙而死,一尸两命。如此也就罢了,偏偏褚侧妃临时前哭喊了一番,言负责查抄泰王府的侍卫侮辱她,她本是想生了孩子后再自杀的,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认定孩子出生后也会饱受屈辱,故干脆死了干净,一了百了。

    圣主知晓后大怒,立即将三皇子李奕召到兴庆宫问话,而昨日先领侍卫到泰王府查抄的李晟,自然也避免不了被圣主责问。

    温荣一路将李晟送到二进院子外,“那褚侧妃所言可是真的?”

    李晟疑惑地摇摇头,“昨日三哥只让褚侧妃保护二哥血脉,如此二哥就算有甚三长两短,也能无遗憾了。”

    温荣听言忍不住皱起眉头,如此杀人于无形,李奕真真是可怕。

    “荣娘,晚膳你一人先吃别等我,这个时辰进宫,怕是没有那般快回来的。”李晟在月洞门处停下,细心交代道。

    “放心吧,晟郎早去早回,别让圣主久等了。”温荣答应道。

    李晟目送温荣走上抄手游廊,才转身吩咐备马快步走出府。

    ……

    温荣用过晚膳,一直等到了亥时中刻李晟才回来,见李晟满面倦容,温荣心疼地问道,“怎么了,圣主可有怪罪晟郎。”

    李晟点点头,解下腰带,笑问道,“也不是甚大不了的,厨里还有饭食么,没有的话糕点也成,我有些饿了。”

    温荣连忙颌首,“有的,晚上我特意吩咐厨里做了古楼子和毕罗,又熬了茶粥,煮了小笋羹汤。就是担心晟郎回来的迟,准备留给晟郎做夜点的。”

    很快婢子将食案摆了上来,李晟满足地笑了笑,将饭菜尽数吃了干净,最后仍意犹未尽,“荣娘,这道小笋汤十分可口,明日再做了我尝尝。”

    “原来晟郎也喜欢这道羹汤,明日我再添些虾丸和藕片,想来会合晟郎的口味。”温荣欢喜地说道,吩咐婢子将食案撤下后,便将干净绢服放入隔间,打算一会儿伺候李晟沐浴。

    为李晟褪下袍衫,趁李晟靠在浴桶里休息时,温荣悄悄地到外廊寻桐礼问话,“桐礼,你可知今日五皇子进宫发生什么事了。”温荣发现李晟换下来的袍裤膝盖处被明显磨破,先才袍裤让袍摆挡着,她还未曾发觉。

    桐礼想起傍晚发生的事情,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仔细回忆主子也未交代不能告诉王妃,遂愤愤不平地说道,“主子将褚侧妃自杀一事认了下来,说甚与三皇子无关。可昨日分明是三皇子到了泰王府后,才领主子去东厢房的。令褚侧妃难过的话是三皇子说的,人也是三皇子命捆的。”

    顿了顿桐礼又说道,“原本圣主要罚主子在兴庆宫前跪一整宿,还好两个时辰后太后与王贵妃过来求情,主子这才被放回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宫赏敢期临

    温荣听了心里也不舒服,舍卒保车。李奕继位已是板上钉钉,可还要晟郎替他背黑锅,晟郎今日在宫里是受不少委屈了。

    温荣转身回到厢房隔间,决口不提此事,利索地伺候晟郎沐浴更衣后,二人早早歇息了。

    次日卯时初刻,晟郎起身进宫参朝。

    今日圣主会就二皇子等人谋反一事做出论断,亦会对有功之臣论功行赏,算来阿爷亦是此次二皇子谋反案里的大功臣,不知今日将得何赏赐,温府经此事该更加荣耀了。二皇子一案牵连甚广,不知林子琛究竟拿到了多少二皇子同党的证据,又有多少证据被呈到圣主案前。

    李晟出府后,温荣收到温府送过来的帖子,一会儿阿娘会带茹娘过来探望她,顺便寻她商量前往陈府提亲一事。

    温荣也有打算回府一趟的,但是她今日走不开,正巧阿娘自己过来了。

    碧荷小心地将温荣手臂上的纱布剪下,又在伤疤上匀匀地撒下一片玉散粉。玉散粉是卢医官送给温荣的,不但能促进伤口愈合,腐肉新生,而且伤口恢复后能不留一点疤痕。

    玉散粉与肌肤相触有几许凉意,碧荷在温荣伤口包上干净纱布,欢喜地说道,“王妃手臂上的伤几乎恢复了呢,都能看到嫩粉色的新肤了,王妃现在还会疼吗。”

    温荣摇摇头,笑道,“伤口愈合了怎还会疼,只是被你们在旁盯着不能拿笔不能做女红,我的手都快僵了。”

    “卢医官说了。这是为长远着想,娘子可不能因小失大。”绿佩端了干净水进来让温荣洗手。说出的话文绉绉的。

    温荣满眼兴味地打量绿佩,碧荷在旁打趣道。“昨儿是杏儿守夜,可绿佩姐却也一宿没睡,只不想现在精神头这般好。”

    “这话如何说的。”温荣将手上的水渍擦去后,缓缓站起身,取了两颗文玩核桃在手里把玩,不能写字作画,只能偶尔摆弄手指。

    碧荷凑近温荣,附耳悄声说了几句,温荣意味深长地看着绿佩。笑道,“这是好事儿,绿佩不必这般扭扭捏捏,尽管告诉我们了。”

    绿佩红着脸瞪碧荷一眼,端着水盆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温荣好笑地望着庭院里那尊石像一般一动不动、只知道守院落安全的魁梧背影,再见到绿佩水盆也来不及放下,直接到‘石像’旁啐了一口,紧接着一声不吭扭头就走。侯宁红脸不解地看着绿佩背影,不一会儿‘嘿嘿’憨笑两声。又端正的一动不动了。

    温荣和碧荷忍不住捂嘴大笑起来。这两人皆是憨厚直爽的性子,温荣是不担心侯宁会欺负绿佩,只无奈二人都缺心眼,将来还得让碧荷好好教教绿佩。

    又过了小半时辰。林氏带着茹娘到纪王府,温荣将二人迎进花厅。林氏仔细地端详温荣,见精神恢复的不错。才彻底放下心来,担心了近半月。林氏少不得有些抱怨,“宫里的那些贵人也真真是的。就半月前将我们接到樱桃园探望了王妃一次,而后再想去探望,就苦无门路,被拦着不让进了。”

    温荣惊诧地抬起眼,“阿娘前几日还有去樱桃园寻女儿吗。”

    林氏支支吾吾的低头不好意思说,茹娘在旁说道,“阿娘担心宫里的那些女史眼睛生得高,为多些机会巴结伺候太后和三王妃,而怠慢了阿姐,故阿娘有两次煲了补身子的汤,带着我巴巴儿地送到樱桃园,可樱桃园外的侍卫都拦着不让我们进,如此也罢,怎连传话都不肯。”

    温荣一愣,握着林氏的手说道,“辛苦阿娘了,儿真不知晓此事,否则不论怎样,也要去樱桃园门口同阿娘见上一面的。”

    林氏摇摇头,不以为意地笑道,“想来是圣主的安排,与王妃何干,左右我在府里也无事,就想了能留在王妃身边照顾。”

    温荣眼眸微湿,“阿娘放心,儿的伤是卢医官亲自看诊亲自开药的,平日里太后和三王妃也常过来问候,宫婢哪里敢怠慢,倒是阿娘和祖母要照顾好身子才是,往后可是要慢慢享清福的。”

    林氏笑起来,“你这孩子,也知道你阿娘是闷坏的。对了,说起来轩郎的事儿,王妃可有何想法,你阿爷和祖母说了,明日或者后日就请保山上门提亲,也不知晓陈家是否会答应。”

    绿佩在旁听到夫人要去陈家替轩郎提亲,朝碧荷翻了个白眼,被碧荷瞪了一眼后不敢吭声,可心里仍对陈月娘的品性犯嘀咕。

    温荣颌首道,“明天和后天皆是好日子,就照祖母和阿爷的意思办,陈家长辈是一定会答应的,毕竟这事儿不办,是陈家没面子。”

    茹娘在旁插嘴道,“月娘的性子不若歆娘爽快,也不知临到关头会不会使幺蛾子。”

    林氏重重地拍了下茹娘手背,茹娘‘哎呦’一声把手背到身后。林氏将提亲的礼单拿出来让温荣过目,温荣看过后颇为满意,礼单虽不若当初宫里替五皇子下聘礼时来得丰厚,却也十分体面。

    府里并没有因为陈家娘子落在难处而故意刁难,反而添了不少好看的彩头,府里长辈皆厚道,陈家娘子嫁过来是享福的。

    见温荣认可了,林氏笑着接回礼单,正要仔细询问二皇子谋反一事,外面就传来高声通报,有内侍和礼部官员到府里。林氏和茹娘紧张地站起来,不断朝外张望。茹娘更忍不住扯住温荣询问发生了何事,温荣笑着将衫裙整理了一番,牵着茹娘和阿娘的手往厢房外走去,“不用担心,是好事。”

    内侍和礼部官员俱被迎到二进院子的主院,二人先向温荣行礼,再摊开明黄色圣旨,高声念到,“圣主赐诏,纪王府五王妃接旨。”

    温荣领着林氏和温茹恭敬跪下。

    “……五王妃冰雪聪慧,机敏果敢,叛军作乱时能临危不惧,出谋划策救圣主、太后于危难之中……为表嘉奖,特此赏赐绢帛五千匹、新罗国进贡深海黑珍珠一对……”

    随着礼部官员往下念,一箱箱赏赐被搬进院子里,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庭院就被赏赐堆得满满登登,礼部官员好不容易将礼单念完了,笑道,“请五王妃接旨。”

    温荣跪谢了圣主和圣主赏赐后,抿唇微笑接过圣旨,又吩咐婢子取来金叶子赏给礼部官员与内侍。

    将宫里来的人送出府,温荣才回厢房继续同林氏、茹娘说话。

    卢妈妈和甘妈妈照温荣吩咐先领婢子将赏赐分类堆放,待下午五皇子回府过目后,再尽数收进仓库。茹娘站在院廊粗粗点了一番,暗暗咋舌,皇宫可真真是大方,单赏赐就有一百来箱,先才她们府里准备提亲的礼单,同宫里赏赐一比,可是见不得人了。

    温荣笑着与林氏说道,“阿娘,今日阿爷也有赏赐,估摸这时候已送到府里,只是不如王府的多。”

    “阿爷也会有么,那太好了,”茹娘欢喜地跑进来,“一会儿五皇子的赏赐送过来,纪王府怕是要堆不下了。”

    温荣不以为意地说道,“你姐夫前日有一事做得不够好,怕是没有赏赐了,”温荣见阿娘面露担忧之色,忙补充道,“只是小事而已,也不会被责罚的,圣主对三皇子、五皇子的要求更高,规矩更多。”

    茹娘撅嘴说道,“什么小事能将一整院子的赏赐都抵了。”

    林氏点了下茹娘的额头,“瞧你这眼神和说的话,你姐夫有无赏赐与你何干,财迷似的。”说罢林氏又看向温荣,“若你阿爷真有赏赐,是不是该拿出几样好看的,做添头加在提亲礼单里。”

    温荣摇摇头,“阿爷有的,陈知府也会有,提亲是我们府里的事情,和朝堂无关,先才的礼单就很好,祖母和阿娘已经很上心。”

    “王妃说好我就放心了。”林氏命莺如将礼单收起来,又取过两只新绣荷囊交给温荣,“茹娘说你的荷囊旧了,你自己不会绣,从小又用惯我做的,这两只先拿着用,往后缺了你妹妹也会绣。你祖母发话了,以后不许茹娘出去瞎玩,除了宫里或者贵家请宴,我们长辈会带她出府外,其余时间一律在府里抄写经书或做女红。”

    温荣惊讶地看了眼茹娘,诧异地问道,“茹娘答应了?”

    “阿姐,这次给你惹了大麻烦,还害你受伤,我是真知道错了。往后我不会再出去使性子胡闹。”茹娘低头愧疚地说道。

    “如此我就放心了。”温荣笑着摸摸茹娘精致小脸,挨一刀能让茹娘收心养性,往后不再骄横惹事生非,温荣觉得值。

    林氏又央求了温荣一事,温荣听后满口答应。午时母女三人一道用了午膳,又休息了一会温荣才备马车送林氏和茹娘离开。

    待申时李晟回府,温荣问起宫里赏赐的事情。

    李晟看着院里堆成小山的赏赐无奈道,“我得靠荣娘了,因为圣主又罚了我半年俸禄。对了,岳丈也得了赏赐,还被破格提为正三品御史大夫……”(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花承愁佳亲

    温荣听到阿爷被提为正三品大臣,吓了一跳,这也太快了,阿爷从杭州郡调往盛京为官不过三年,竟然接连地调动和提拔。

    阿爷今日定很高兴,在朝堂上得压着性子,不能失了稳重,回府后指不定会乐呵成甚样。温荣想起一事,问道,“晟郎,既然阿爷被提为正三品大臣,圣主是否有谈及国公爵复爵一事,朝堂上有变动么。”

    李晟道,“复爵怕是没那般容易,今日张洪忠的薛国公爵也被夺了。林中书令和琛郎前几日暗暗将查到的所有证据呈于圣主,故除了前日的泰王府、领侍卫统领府、禹国公府外,还有德阳公主府、尚书左仆射府、薛国公府被查抄,以及数十名与二皇子关系密切的朝臣被罢贬,对了,温家二房荣娘的大伯父、二伯父亦被削职,虽未贬为贱籍,但其子孙三代不得科举和入朝为官。”

    温荣微微露出笑容,许是阿爷立功的缘故,圣主对温家二房手下留情了,二房被收缴了田产庄子,照他们上下皆好吃懒做的脾性,生活怕是难以为继。好在祖母不会对他们放任不管,二房一众人安安分分的尚可安度余生。

    现在太子、二皇子、德阳公主俱被贬为庶人,照理温荣应该彻底松口气,可不知为何,心里仍不轻松。

    李晟在矮榻上垫了个软褥子,让温荣坐得更舒服些,见温荣垂眼不说话,又笑道,“离开含元殿时。岳丈还请我去府里吃酒,被我婉拒了。看他老人家面露不喜,大概是觉得我这女婿驳他面子了。过几日我带一坛灵溪博罗去向他老人家赔罪。”

    温荣颦眉道,“你们一个个都少吃些酒罢。对了,除了阿爷被提拔,还有谁得了赏赐呢,应国公、三皇子、五驸马他们怎样了?”

    李晟目光闪烁,笑道,“应国公官职未变,只得了赏赐。三哥与我一般,不受罚就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敢想旁它。至于林家大郎,经历了校习场后,原本被定为从五品骑都尉,今日被圣主提拔为从四品下归德中郎将,还得了不少赏赐。”

    同阿爷一样,也升了一级,温荣颌首道,“是大好事。”

    李晟眼睛更明亮起来,“于琛郎而言当然是好事。可林中书令知晓林大郎瞒着他们报校习场后气的胡子都竖起来了,朝堂上碍于圣主和重臣没放脸,可才走出廊下,林中书令就忍不住拿羽扇不断打林子琛的脑袋。我和三哥远远地跟着后面。隐约听见林中书令叱骂琛郎,言其翅膀硬了,长本事了。”

    温荣捂嘴笑起来。“听晟郎口气,倒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李晟神情更是不加掩饰。将温荣环在怀里,“可不是。我和三哥都不得赏赐,正瞧着琛郎眼红,不想他在大庭广众下被揍了一顿。别看林中书令年纪大,可力气却不小,才敲三下,竹节檀木羽扇就折断了,如此林中书令还不解气,换一把继续揍,三哥与我皆猜琛郎的脑门应该是肿了,否则不会不敢同我们告别,一人匆匆忙忙躲上马车回府。”

    温荣印象里林家大郎是风度翩翩,好不俊朗潇洒,竟然也有这般狼狈的时候,温荣好不容易止住笑,“林家大郎是从四品武官,只比林中书令低一级,照这速度,再过些时日就不能随意打骂了。”

    李晟眼睛里都带上了笑意,“荣娘小瞧林中书令了,林中书令职官虽不能提,可是散官却已由紫金光禄大夫,升为从二品特进官禄大夫了,琛郎远远不及其祖父。”

    温荣用扇子掩住嘴唇,经历了前日的谋反大案,朝中势力格局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敢情好,林家大郎不至于得意忘形。”

    温荣想起早上阿娘的请求,说道,“晟郎,阿娘请我当保山,明日就是吉日,我打算去一趟陈府,若合适,接下来就可以看轩郎和月娘的八字合不合了。”

    提及轩郎,李晟想起樱桃园霜溪发生的事情,有几分不好意思,若非因为他,轩郎也不用对陈月娘负责任,不用娶陈月娘为妻。

    李晟想了想,虽未反对温荣作保山,但将那日发生的事情更详细地告诉温荣。倘若轩郎和陈月娘真成了,往后就是姻亲,少不得常见面,他虽不待见陈月娘,可总该让温荣知晓陈家娘子都做过何事,不能只委屈轩郎。

    温荣错愕地睁大眼睛,“晟郎怎不早些与我说呢。”

    当时樱桃园事发后,温景轩有当众人面叙述此事,可未提李晟见死不救一节。原来月娘是因为晟郎落的水,不想晟郎不肯救她,在临淹死的关头,被轩郎那冤大头救了。

    这算不算好心没得好报?温荣被自己想法吓一跳,出了这事后,轩郎未再寻过她一次,她和长辈也无人询问过轩郎的感受。

    李晟心中所想与温荣相仿,带了几分愧疚说道,“当时荣娘受伤未愈,我不想荣娘再费心思操劳,前两日本想说的,可被二皇子谋反闹下,就忙忘了,是荣娘说要去做保山我才想起来的。”

    温荣轻垂眼帘静静地听着,照晟郎话里的意思,这段时间轩郎也不肯联系晟郎。怕是心里有委屈和不满,根本不愿意见他们。温荣微皱眉头,“这事现在不好有变动,明日我先去陈府仔细瞧瞧月娘的态度,若仍执迷不悟,我也不能误了哥哥,倘若有悔恨之心,将来能一心待哥哥和温府,我们再好好开导轩郎罢。”

    “荣娘不怪为夫就好。”李晟看着温荣托腮蹙眉深思的模样,心里升起一股欢喜意,“荣娘,还有一事,过几日圣主约莫就会册封三哥为太子了。”

    温荣站起身,心不在焉地说道,“终于遂了王贵妃和三皇子心,待到册封典礼那日,我再准备了进宫便是。”

    温荣看了眼时辰又说道,“今日阿娘送了块新鲜鹿肉过来了,晚膳我吩咐厨房炙烤份鹿脯,配雕胡饭和小笋汤可好。”

    见李晟点头了,温荣笑着走出厢房,脑海里顺便思考还要添两道什么小菜。

    李晟喜滋滋地端起茶汤,荣娘对三哥的事情还真是毫不在意。茶汤里有股淡淡的金桂香,李晟浅尝一口,苦涩后是唇齿生津的甘甜,记得荣娘与他提起过百朝露,哪日彻底闲下来,他也寅时中刻起身,守在花圃旁收集凝于花瓣上的露水,亲手为荣娘做一次百朝露。

    第二日温荣挑了个吉时,带礼物和帖子前往陈府。

    陈家早早接到风声,陈大夫人正准备领惠娘亲自到府门处迎接,陈二夫人也想跟了一起去,不料才开口就被陈大夫人数落了一通,“我与惠娘去接五王妃便可,你有时间赶紧去多劝劝月娘,也不看看月娘成了什么样子,从早到晚关在厢房里不肯见人,皮肤是养白了,可一副病态,婆家人瞧了能喜欢?你也不上心,成日就留歆娘一个小女娘在她身边,有何用了。”

    陈二夫人被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悻悻地看了看陈老夫人,陈老夫人解围道,“好了,你也别数落二郎媳妇了,他们一家才从岭南回来,哪里知晓那么多门门道道的。”

    陈老夫人向陈二夫人交代道,“现在温家长房在盛京是炙手可热,五王妃都亲自过来做保山,温府算是给足了我们面子。你和月娘仔细说说,千万别再这样使性子,她能嫁去温府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要是惹恼了温家,她是再无人娶了。”

    “是、是,阿家和大嫂说的是,儿这就去将月娘好生梳洗打扮,月娘和歆娘同五王妃交好,想来一会儿也不会出甚乱子。”陈二夫人小心翼翼地应下,照理她夫郎陈清善才得了赏赐,她们二房该极有面子的,可无奈月娘不像样,让大夫人抓住了把柄,生怕她们二房害了整个府似的。将来她女儿真能和温府、五王妃成姻亲,过上好日子,她的忍气吞声也就值得了。

    陈大夫人和惠娘乘肩舆前往府门,陈二夫人则穿过白玉石拱桥到月娘的厢房。婢子要通报,陈二夫人摆摆手径直走进屋里。

    看到陈月娘的模样,陈二夫人就头痛。她一大早就告诉月娘,温荣是保山,巳时中刻就会到府里,让好好准备的。

    不想现在温荣马上就到,可月娘仍旧披散着头发,穿一身素色半袖襦裙,靠在矮榻上,看着窗外的几株石笋发怔。

    歆娘约莫是被月娘气到,鼓着脸颊坐在圆凳上不吭声,好歹歆娘的衣着打扮十分得体,陈二夫人还微微松口气。

    “唉哟,你这孩子,都火烧眉毛了,怎还这般懒散,”陈二夫人亲自拿了一身银红绸衫过来,“那般好的亲事不要,也不知你在和谁怄气。你大伯母已经说话了,她一心就怕你得罪温府和五王妃,将来害了我们家。”

    陈二夫人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院高声通报五王妃到了,登时紧张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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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归介绍:
她本以为,这一世将荣华安稳地度过 可不曾想平静生活中突然而至的是国公府被抄家,自己被赐死…… 重生回十二岁,她定要看清镜花水月后的人和事 誓为家人、为自己谋一个荣华安生之所…… ** PS.一句话简介:贵女重生,谋现世荣华! -----------------------------荣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荣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荣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