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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麦大悟     荣归txt下载     荣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宫婢打起帘子,丹阳急急地闯将进来,涨红了一张俏脸。一边挥帕子扇凉,一边朝太后走去,看到温荣与琳娘才停下来,欢喜地打了声招呼。

    太后一眼瞥见丹阳的额头覆了密密层层的薄汗,那薄汗和着傅粉滑下,在其额头上留下了几道白白的痕迹,一副模样颇为滑稽。太后见状不悦道,“丹阳,你怎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一路上不都是乘宫车过来的么,为何出了这许多汗。”

    丹阳施施然的在太后身边坐下,先向太后撒娇了两句,再将宫婢端上前、做解暑用的五香饮一饮而尽。丹阳拍抚胸脯,替自己顺了顺气,缓了缓后朝太后撅嘴道,“儿先才就已经被吓的不轻,好不容易到了延庆宫,老祖母非但不安慰孩儿,反而如此严厉地训斥。”

    “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太后无奈地摇摇头,执起帕子替丹阳将额头上的薄汗拭去,“是何事将你吓的不轻,与祖母详细说了,祖母替你做主。”

    丹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终于老实了下来,“其实是丹阳自己多事,说出来还望祖母不怪。”说罢顿了顿,见祖母朝她点头了才继续道,“先才竹林甬道处有名宫婢自缢,由几名内侍收拾。我进宫听说后,便吩咐宫车拐了过去。因为竹林甬道附近没有宫道,故儿只得落车走了好长一段路。自缢的宫婢眼睛还未阖上,场面很是瘆人。”

    丹阳以为温荣和琳娘还不知晓此事,不忘叮嘱她二人。“荣娘、琳娘,你们二人胆子小。这几日进宫,切记都要绕开竹林甬道。”

    温荣和琳娘尴尬地连连点头。她们可不敢在太后面前提这等晦气事情,免得惹太后不高兴。

    太后脸色果然沉下来,乜了丹阳一眼,数落道,“你的性子应该改改了,从小就是这样,凡事都好插一脚。一个宫婢自缢与你何干。你的病才好,身子才刚刚恢复,犯得着为了那等闲事。顶着正午最重的日头去凑热闹么。白白惹些晦气,还敢过来与我说。亏你与琳娘、荣娘交好,却学不到她们的半分沉稳。”

    丹阳不以为意地说道,“反正如今祖母有了琳娘、荣娘两个孙媳妇,就不再疼丹阳了。丹阳本就事事都不如她二人,偏偏祖母要拿我们去比较,这般下去,祖母岂不是要越来越嫌弃丹阳。”

    “哼,你也知道我会嫌弃。还算有自知之明。”太后吩咐宫女史将谢琳娘和温荣挑剩下的宝葫芦团扇拿过来,亲手递于丹阳。

    丹阳看到精致的团扇眼睛一亮,先将团扇的工艺赞叹了一番,接着仔细端详扇面图案。不假思索地说道,“岁寒三友图正适合琛郎,待琛郎过段时日从淮南道回来。看到这团扇一定会喜欢的。”

    太后点了下丹阳额头,“还敢说我现在偏疼琳娘和荣娘。你自己眼里、心里还不是只有驸马爷,也是白疼了一场。”

    丹阳这才意识到她话说的太快了。红着脸低头也不肯再吭声。

    太后分别问了丹阳和琳娘的身子情况,而后满意地颌首道,“今儿琳娘的精神确实比前段时日好了许多,如此我也可以放心了。丹阳的身体底子本就不错,如果平日肯少出去胡闹,向荣娘她们学学琴棋书画,也不至于会生病。”

    琳娘向太后道了谢,愧疚其令太后担心了,丹阳则因为太后的奚落,嘟囔了几句有的没的。

    太后留三人在延庆宫用了午膳,就命丹阳带着温荣和谢琳娘去丹凤阁歇息,顺便吩咐宫婢将延庆宫新得的新鲜果子,送去丹凤阁。

    宫车上丹阳详细询问了临江王府的境况,知晓确实有人暗害琳娘时,狠狠地跺了跺脚,连连叱骂王侧妃歹毒心肠。

    丹阳握着琳娘的手说道,“现在没事了就好,只是那王侧妃一日不除,就一日不能掉以轻心。一会我将卢瑞娘请到丹凤阁,再替你把脉。对了,琳娘为何不将此事告诉太后,让太后替你做主,那王贵妃和琅琊王氏能如何,不是一样得看太后脸色。”

    琳娘朝丹阳摇摇头,“丹阳不知,这件事我连阿娘都不敢说的,更何况是太后,托你二人的福,我是无事了,往后再小心些便是。”

    丹阳蹙眉不解,“娘家不该是琳娘的靠山么,受了如此大委屈,怎还不能与谢大夫人说呢。”

    琳娘道,“倘若太后与谢府知晓了,必不能善了,少不得将事情闹大,或许我是可以高枕无忧,可奕郎那会两面为难。”

    丹阳叹了口气,低声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是只想着三哥。”

    正如当初琳娘和荣娘瞒着她关于林大郎的事一样,现在许多事她也不能让琳娘知道。她曾多次在三哥面前提起琳娘,让三哥多关心关心琳娘。可每每思及三哥的态度,她就郁愤不满,因为不管她说什么,三哥都是一副老神在在,不以为意的模样。

    三人在丹凤阁小憩了半个时辰,丹阳便吩咐宫车将卢瑞娘接了过来。丹阳与卢瑞娘的关系比温荣想象的要好上许多,彼此间根本无需尊卑礼节。

    四人亦未多寒暄,卢瑞娘直接替琳娘把了脉,再重新写了一张安胎的药方,交与琳娘后说道,“你按照我开的方子抓药,其中一味药难寻,若有不便告诉我亦可,我会直接配好包好了,送到你府上的。一日三次,先连服用一月,三十日后我会再替你把脉开新的药方。皇宫里其他医官开的安胎药你就别吃了,那些汤药是只补胎儿不顾大人的,时日久了。会导致胎儿个头太大,极难生产。而我开的方子主补大人,你气血旺了孩子自然也不会差,生产后恢复的也能快些。”

    琳娘感激地连连点头。宫里王贵妃等人,都只是盼着她生一个白白胖胖的麟儿,只要孩子平安便可,那里会管她的死活呢。现在就只有真正关心她的朋友,才会时刻顾及她的安危。

    卢瑞娘又分别替丹阳和温荣把了脉。卢瑞娘和太后一样,夸赞了丹阳的身体底子好,前断时日中的恶寒已经完全恢复,而温荣却被卢瑞娘好生叮嘱了一番。

    温荣本以身子无恙为由,推脱再三不肯把脉。琳娘和丹阳在旁嘲笑她这是讳疾忌医。因为先前卢瑞娘观温荣脸色,就已说了温荣面色青白,有血虚之像。被三人劝说后,温荣不得已才妥协。卢瑞娘替温荣把脉时眉头越拧越紧,又询问了温荣平日的习惯。

    卢瑞娘放下温荣手腕,言温荣身子底子大不如丹阳和琳娘。倘若现在再不注意将养身子,将来怀了孩子,纵然无人在背地里害她,她自己都会因为身体缘故小产。

    温荣听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既尴尬又惭愧,谦虚地向卢瑞娘讨教。

    卢瑞娘朝温荣认真道,“既然将我当做了自己人,我就无避讳的直言了。五王妃你除了血虚一项,还因心思过重导致肝有郁结,由此可知你平日里睡眠不踏实,食欲亦不佳,偶还会产生眩晕之症。五王妃你应该向丹阳公主学学,平日里没心没肺些,那样对你自己好。我也给你开了个方子,照这方子吃药,我这还有一瓶尚药局的静心丸你也带着,每日按时吃了。可你必须知晓,我开的药只能补气补血,而你的心结和气淤,得靠你自己去解开。”

    温荣接过方子,真切地向卢瑞娘道了谢。

    温荣不禁想起前世她小产的经历,她一度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暗害她,为此她日日忧思,整个人愈发虚弱。现在仔细想来,当年其实李奕将她保护的极好,约莫真与旁人无关,只是她自己体质原因导致的。

    卢瑞娘笑了笑,“小事罢了,何须言谢。将来你怀孕了,我也会时常去纪王府替你看诊。你现在上心一些,将来才能少遭罪。”

    卢瑞娘又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尚医局还有许多事要忙了。而温荣三人瞧了眼时辰,亦打算早些出宫,遂先将卢瑞娘送上宫车,再一道乘宫车前往延福门出宫。

    琳娘想起今日丹阳在太后面前提起了林家大郎,猜其定是思念夫君了,遂问道,“丹阳,林驸马往淮南道出公差也有月余了,怎么还未回来。”

    丹阳笑道,“快回来了,昨日还收到他的书信,可是难得。他知晓我生病,信里特意询问了我身子情况,还说了若无特殊情况,大概再过一个月就会回京。”

    温荣在旁不肯多说话,她从晟郎那知晓林大郎根本未去淮南道,而是在江南东道,暗暗收集二皇子结党营私和私扣朝廷重臣的证据。再过一个月回京,说明三皇子和晟郎要动手了。

    但听了丹阳的话,温荣还是颇为欣慰的,因为对于丹阳而言,林大郎开始关心她,比什么都重要。

    温荣回到纪王府不一会李晟也回来了,一进屋子就焦急地寻温荣说事。

    温荣看到李晟蹙眉严肃地模样愣了愣,惴惴地走上前询问发生了何事……(未完待续。。)

    ps:  感谢涛涛涛亲的打赏,么么哒~

    今天本来要双更的,可早上正码字忽然有急事被电话叫出去了,到家已经晚上十点,很郁闷,明年会努力双更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尽兮言志

    温荣为李晟脱下常服,关切道,“可是衙里发生了什么事。”

    李晟摇了摇头,“衙里无事,荣娘可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圣主将开校习场,广选武将之事。”

    温荣颌首道,“记得的,圣主可有改变主意?亦或晟郎遇见了何困难。”圣主将广选武将她怎可能不记得,为了令晟郎避战,温荣出主意,让三皇子和晟郎在暗地里逼二皇子谋反。可此事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极难。在那之后晟郎就再未同她提起过,她也不知进展怎样了。

    李晟朝温荣安心一笑,“圣主确实有改主意,可仍旧要广选武将对付鞑坦人。因为圣主打算在陇西一带新设都护府,纵是不开战,也需要大量武将、士兵驻守陇西。”

    温荣一愣,驻守?这一去可就不是二三年,而是二三十年了。

    李晟见温荣面色愈发黯淡,赶忙补充道,“荣娘替为夫出了个好主意,现在一切都顺利,只要事能成,我现在就不能去陇西,也无资格去了。为夫要和荣娘说的是关于轩郎和林家大郎。”

    温荣疑惑地抬起头,满眼不解,轩郎、林家大郎与校习场何干?

    李晟眉心微皱,“轩郎和林家大郎皆报名参加武将广选了。”

    温荣大惊,“轩郎怎未与我说过,还有林家大郎,丹阳可知晓?”

    李晟苦笑道,“漫说轩郎不曾与你说了,就是我,也是今日看到花名帖才知道的。琛郎倒是透了口风与我们。因为他来信询问过圣主广选的详细事宜,至于丹阳。就不知是否知晓了。”

    温荣叹了口气,“不知轩郎是如何想。为何要瞒着全家人。”

    李晟搂着温荣安慰了几句,“荣娘,明日你将轩郎唤来问问,轩郎报名的是都护府曹参军事,从七品,凭借晟郎的资质,报正七品亦是有希望的,约莫是铁了心想走。”

    温荣听了心一点点寒起来,正如祖母所言。轩郎还是不懂事了。轩郎此举不但会伤了长辈的心,更可能耽误了自己前程。平日祖母和阿爷待轩郎或许严厉了些,毕竟轩郎是温家长房唯一的嫡孙。温荣知晓,祖母和阿爷对于温家国公爵丹书铁卷还圣主一事,一直耿耿于怀,那丹书铁卷是祖上随高祖四方征战,用命换来的,怎能被晚辈说败就败了,所以祖母和阿爷将迎回丹书铁卷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轩郎的身上。如此才会愈发严厉的。

    温荣颌首道,“我明日先与轩郎谈谈,了解了情况后再告知府里。对了,五驸马报了何阶位呢?”

    李晟道。“琛郎报的是从五品骑都尉,与驸马都尉倒是相符,琛郎武艺极高又是五驸马。约莫会得圣主青睐。”

    再迟过个二三日丹阳也会知晓林大郎打算从武并赴边疆一事,不知丹阳会作何感想。又是否会伤心。

    李晟又同温荣谈起了婵娘的夫郎杜乐天学士,逼二皇子谋反一事少不了杜乐天学士的帮忙。可婵娘不几日就要生产了,晟郎有托荣娘常去探望。

    温荣抿嘴笑道,“便是晟郎不交代,妾身也是要去的,妾身还准备了一只长命百岁锁,要送于婵娘的孩子做礼物。”

    李晟点点头,“是我多虑了,荣娘考虑的比为夫周全。”

    用过晚膳后,温荣便提笔写了封信与温景轩,让其明日同国子监告个假,下午早些出来,到临江王府与她说话再一起用晚膳。

    李晟知晓温荣安排后笑道,“明日我去接轩郎,只隔了两个坊市,避开人群,骑马很快的。”

    接着二人又聊了些白日皇宫里发生的事情,温荣不想叫晟郎担心,将卢医官对她说的那些话都略去了,只言卢医官亦为她开了些寻常补身子的药,让她每日定时吃两次。

    李晟听言揽着温荣的细腰,手轻轻揉了揉,若有所思,“是太瘦了,荣娘往后要多吃一些,否则为夫会心疼。”

    温荣打了下李晟不安分的手,撇嘴道,“时辰不早了,累了一天,快歇息吧。”

    第二日温荣特意准备了几道轩郎喜爱的吃食。约莫是一起在杭州郡长大的缘故,轩郎的口味与她颇为相似,皆好稻米饭,温荣特意用粳米熬了一锅云母粥,捏了大小虹桥晕子,草火炙鹿脯和鹅肝,再就是几道清淡的鲙品和虾仁羹霍。

    申时末刻,李晟接了温景轩回到纪王府。温荣将二人迎至二进院子的小花厅,席面就摆在小花厅里。

    轩郎看到一席菜品愣了愣,朝温荣笑道,“荣娘都记得我的喜好,府里要顾及祖母、阿爷的口味,难得再看到正宗的杭州菜了。”

    温荣看了眼李晟,“因为五皇子他不挑,倒愈发惯着我了,往后轩郎想吃什么,尽管过来便是。”

    李晟请了温景轩和温荣一道坐下,朝温景轩摇摇头,“你妹妹是惯着你的,往后真长年在外,你可不要再想吃到这般精致的吃食。”

    温荣瞪了李晟一眼,说话表面听着像是在吓唬轩郎,出去打战了就吃不到好东西。可话中深意却并非如此,晟郎是想告诉轩郎,要锻炼意志学会吃苦耐劳罢。

    李晟第一次忽视了温荣朝他使的眼色,自顾地看了一圈桌上菜品,皱起眉头,朝温荣说道,“荣娘,今日你哥哥第一日到我们府里用席面,是不是少了什么。”

    温荣诧异地仔细点了点菜肴,主食副食羹霍汤品皆有了,不知究竟少了何物,温荣疑惑地看着晟郎,“还缺了什么,妾身吩咐厨里去准备。”

    李晟道,“与轩郎一道怎能没酒了,荣娘,再取两只碗来,前几日城门郎送了一坛上好的岭南灵溪博罗,正好和轩郎对饮几杯。”

    温荣蹙眉不悦,“轩郎不会吃酒了,在府里好好的吃甚酒。”

    李晟讳深莫测地笑了笑。轩郎看向温荣不好意思地说道,“三皇子、五皇子、五驸马,我们四人早前就有在一起饮酒了,作为圣朝儿郎,岂有不会饮酒的道理,我的酒量可不输于他们。”

    轩郎倒是藏的深,温荣无奈地起身亲自去取了两只鸿雁纹玉盏放在晟郎和轩郎跟前,不忘再提醒了他们一二,一会还要送轩郎回国子监,可不能吃醉。

    李晟不以为意地说道,“不用担心,若是真吃醉了在府里歇息便是,明日一早我会送轩郎去国子监了。”

    温荣无奈地摇摇头,也不再劝阻。就见李晟和温景轩两杯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提及温景轩将参与武将广选的事情,温景轩略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想试一试,还请五皇子和荣娘暂时不要让祖母和阿爷知道,否则他们一定会阻止我的。”

    温荣严肃道,“阿爷同样在朝为官,迟早知晓,到时候得多震惊和失望。祖母与阿爷做的一切都是为轩郎好,他们将府里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轩郎身上了。”

    轩郎端起鸿雁酒盏,仰脖将满满的一盏酒一饮而尽,面不改色更意犹未尽。借着酒劲温景轩抛去了往常的儒雅含蓄,蹙眉直言道,“荣娘,我知晓你所谓的期望是什么,不就是帮助温家复爵吗。”

    温景轩看向李晟,李晟正面无表情地端着酒盏把玩,表情虽僵但不冷,温景轩无所顾忌地说道,“晟郎是皇室中人,就由晟郎来评评理罢。圣主凭何将爵位还给毫无建树的温家。若我照祖母和阿爷的安排,读书考科举,做一名碌碌无为的酸腐文官,该如何建功立业,如何替温家拿回爵位。反之,若我能在边疆立功,岂不是还有希望。”

    温荣被说的哑口无言,可是一提到武将打战,她就忍不住地想到杀戮和鲜血,当初晟郎前往西域,还不是负伤回京。而轩郎的武功剑术大不如晟郎,到了边疆如何自保。

    温景轩继续道,“其实荣娘与阿爷一样,都是认为我不行,事事都不行,在你们羽翼之下,我真将一事无成,将来定会让你们越来越失望。还有平康坊郑都知一事,我知道你们全都在怪赵家二郎,其实与他无干,祖母提及此事满眼厌弃,荣娘也无法帮我,我只能靠了自己。”

    温荣攥紧帕子,转头向李晟求助,不想晟郎仍旧是自顾地饮酒吃菜,对她的目光以及轩郎说的话置若罔闻。

    温荣越来越疑惑,晟郎让她将轩郎请过府,难道不是要帮着她劝轩郎?这般袖手旁观像甚样了。

    轩郎将心中所想一吐为快,也就不再开口,李晟端起酒盏敬了轩郎一杯,认同地点点头,饮尽酒后,李晟终于与温荣说道,“其实轩郎说的也不无道理,不在外历练一番,是极难成长的。当初我前往西域抗击吐蕃,虽然未真正将吐蕃打败,只是将他们击退至安西四镇边防线外,确保丝绸之路商贸的通畅罢了。可仅仅如此,我便觉得受益匪浅,比之在盛京里纸上谈兵的十几年,收获要大的多。”

    温荣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一幕,忽然明白了过来。(未完待续。。)

    ps:  昨天章节名都忘记发了~等下周再找编编补,继续去码下一章,码完就十一点半前发,码不完……蹲角落画圈圈……

第一百九十七章 赤心诚不厚

    温荣明白李晟将温景轩请过府吃饭,根本不是要帮着她一道劝阻轩郎,让轩郎放弃参选念头的。相反,李晟是要轩郎自己借着酒劲去说服她,让她明白轩郎的真实想法,从而不再阻拦。

    温荣在旁静静地看着他二人,面上无多余的表情,不喜不嗔。李晟见温荣不肯多言,似猜透了温荣心思,继续与轩郎说道,“既然轩郎下定了决心,我与荣娘也不可能阻止你。但轩郎报的从七品都护府曹参军事,等阶是否偏低了,再考虑考虑?”

    轩郎谦虚地回道,“我只是随你们和武功师傅学了些花拳绣腿,根本无甚实战经验,便是都护府曹参军事一职,我都担心自己无法胜任。”

    “轩郎过谦了。”李晟不再强求,“也罢,纵是考科举,倘若无法中一甲前三名,也只能从九品校书郎做起,武将里从七品的起步算高的,将来还有机会。”

    温荣从他二人对话里知晓此事再无转圜余地。心思虽已活络,可还端了个样子,抿起嘴角装作不悦。

    其实晟郎说的有理,既然轩郎想明白了,他们凭什么去阻止、去妨碍轩郎选择的路呢。温荣松口道,“我去厨里准备醒酒汤,你们酒也少吃些。”

    二人几乎同时向温荣道了谢,温荣也不搭理,只瞪了他们一眼。

    温荣起身还未走到花厅门外,就听见席案上传来了筛酒划拳的声音。温荣惊讶的脚步一滞,她从未想过晟郎和轩郎会有这般孟浪的一面,遂好奇地回过头看他们。

    纵是划拳这等消遣事儿。晟郎也一如既往地冷着个脸,面上虽无表情。可眼神颇为认真,对此温荣实是难理解。比之李晟的冷静和沉着。温景轩就一脸兴奋了,多半是因为温荣的松口令温景轩如释重负,再加上饮了几杯酒助兴,故性情和行为愈发放纵起来。

    可惜划拳只走了四个来回,温景轩便一声哀呼,接着毫不犹豫地端起酒盏仰首饮尽,姿态倒是豪爽。

    温荣眉角挑起,心里不自觉地好笑,没想到李晟划拳也这般在行。而轩郎之前还敢怨她了。说甚在她眼里他温景轩事事不行,大话才说出口,这会划拳就输了。

    温荣径直离开不再理会花厅里难得肆意放纵的两人。吩咐厨房将醒酒汤送进花厅后,就独自回了厢房。

    温荣一人闲来无事煮了壶花茶汤,捻一支小竹签拨弄茶汤面上的晶莹花丝。茶面上打旋的波纹泛着五彩颜色,温荣怔怔地瞧着微微出神。

    这一世重生后,她总仗着自己活的年份比轩郎长,故在心里从未将他当作哥哥看,反而认为轩郎不够懂事。事事都需要她的指点和帮忙。温荣不禁想起幼年那些在杭州郡的时光,简单却很幸福,那时轩郎是她眼里的长兄,每每轩郎提出何想法。她都会欣欣然赞成,再想尽法子去帮助轩郎说服爷娘。

    温荣心里彻底释然,眼神也跟着软了下来。其实不管哪一世。轩郎都是她的长兄,轩郎根本无需征询她的意见。前世她孤傲冷清太过自私,这一世她却自以为是干涉过多。将轩郎对她的尊重和爱护,视作累赘般的依赖。

    温荣吃了口茶汤,馥郁花茶绕齿留香,弯起嘴角笑的满足。

    碧荷打起帘子进屋问道,“王妃,五皇子和大郎还在吃酒,岭南灵溪博罗少半坛子了,王妃是否要过去劝劝。”

    温荣摇摇头,“让五皇子陪陪轩郎吧,这段时日,他们都累了。”话虽说的解意,可温荣想起晟郎和轩郎在席面上一唱一和的模样,还是又气又好笑。

    晟郎也真真是的,既然早就认同轩郎的想法,为何还藏着掖着。温荣明白,凭借李晟五皇子的身份,可以直接说服阿爷。可李晟偏偏担心他强势的介入会惹得她生气,故也不肯贸然替轩郎出头。

    李晟想帮温景轩,但考虑到温景轩只敢瞒着他们在背地里报名参选,不敢正面与家人讲道理的扭捏性子,晟郎不得已设了个小局。温荣垂首低眉轻笑,好在哥哥没令晟郎失望,借酒壮胆,一连声终于将她说服了。不知晟郎和哥哥是否真觉得这样就算大功告成?祖母那应该没这般好敷衍,只是轩郎参选确实是好事,祖母是明白人,应该不会太为难。罢罢,温荣耸了耸肩,当务之急还是让轩郎尽快提高武艺。

    温荣抬头看了眼沙漏,他们二人一顿晚膳足足用了一个时辰,真真吃成庆功宴了。

    待李晟回到厢房已是戌时初刻,温荣大老远的就闻到晟郎满身酒气,起身吩咐婢子打水备香汤。自己则斟了杯温水,递于晟郎,颦眉嗔道,“怎吃了那许多酒,醒酒汤吃了么,轩郎是不是也醉了。”

    李晟眼神迷离,双眸里跳耀的烛光似两团火焰,“不多不多,我与轩郎两人才吃了一坛酒。我无事,可轩郎是醉了,我吩咐侯宁送轩郎去西厢歇息,荣娘不必担心。”

    温荣见李晟除了眼神迷糊外,步子依旧稳健,说话亦颇为利索,遂放下心来。李晟酒量应该是很好的,除了全大礼那日李晟被几位皇子灌的太凶,故略有醉意外,她还从未见晟郎吃醉过。

    李晟由温荣伺候了沐浴更衣,接着便一道去歇息。躺在床榻上,李晟静静地搂着温荣,呼吸之间是淡淡的薄荷清香。

    温荣本不同意李晟去含薄荷叶。薄荷醒脑,温荣担心含了会睡不着觉,可李晟不愿叫酒气熏到温荣,倔性子上来了温荣也劝不住。

    温荣抬手覆上李晟脸颊,“有些烫,晟郎会难受么。”

    先才李晟吃完酒回厢房面色还算正常,可沐浴后脸颊却通红通红的,约莫是被水雾蒸到了。好似烧了两朵晚霞。温荣第一次瞧见李晟这般模样,又好笑又焦急。

    李晟捉住温荣的芊芊玉指在唇上摩梭。“不难受,就是热的慌。”说罢李晟将温荣搂得更紧了些。褪去薄衫后的肌肤相贴,烫的温荣微微颤抖……

    今日李晟要比往常急躁许多。温荣本以为李晟累了,他们可以很快去歇息,不想过去了小半时辰,温荣的秀发已被香汗濡湿,可李晟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温荣张口唤了李晟的名字,那慵懒沙哑又蕴染了柔媚的声音将温荣自己也吓了一跳。

    李晟嘴角扬起,笑的十分邪魅。李晟俯下宽厚的身子,在温荣耳边吹着一阵阵热气。“荣娘想要了,别急。”

    又折腾了足足一刻钟时间,李晟才停下。搂着温荣柔软纤腰,下巴再埋在温荣的颈窝,李晟一脸满足。温荣是瘫软在床上,一动不能动了。好不容易缓过来,温荣看着满床的狼藉,扭过酸涩的身子,轻轻推了推李晟。询问是否要叫水清理。

    李晟手臂紧了紧,将温荣拖到怀里,低声嘟囔道,“为夫累了。荣娘乖乖陪我歇息。”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温荣耳边只有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温荣还以为李晟的精力是用不尽的。温荣眨了眨眼睛,往李晟怀里挪了挪。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打个哈欠。累了一天,很快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寅时末刻。李晟起身交代婢子不要吵醒温荣后,就去唤醒轩郎再一道出门。等到温荣醒来已过卯时末刻。

    碧荷进屋备水伺候温荣沐浴,绿佩则在厢床上铺了一套新褥子。

    用过早膳,阍室小厮送了两封信进来,一封是陈知府家二娘子歆娘寄来的,一封是琳娘一个时辰前才写的,只有寥寥数笔。

    陈歆娘在信里与温荣详细说了她们回洛阳的生活。

    陈清善被定了贪墨罪后,知府一职由他人顶任。陈家此次回洛阳是住在城郊的别院里。陈清善照圣主吩咐,在洛阳办差事,现在事儿办完,她们也将举家进京了。陈清善要参加今年朝廷考满,考满后吏部将重新替陈清善安排职务。

    原本阿爷十分看好的陈大郎也会一道回京,只是回京后不能再去念国子监了。陈家打算替陈大郎寻个书院,明年年关后直接去考进士试。这两年陈家大郎在蛮荒之地皆是自学,十分刻苦。温荣看着歆娘的信是连连感叹,陈知府一家人太不容易了。

    陈歆娘与她写信的日子,是她们进京的前一日。温荣算了下时间,如此陈家娘子明日就将抵京。

    陈歆娘还特意交代温荣暂时不用回信,她们回京后直接入住陈府,待安顿好后,会再写信与她,并且去看望她。

    许是因为温荣已是五王妃的缘故,歆娘的信里少了早前的随意亲切,字里行间中规中矩,带着几分敬意。

    歆娘在信里将家人都提了一遍,情况说的颇为详细,只有月娘是一句话带过,言月娘会与她一道至纪王府拜见。温荣叹了口气,月娘怕是心有介怀,否则不至于连行字也不愿写。

    谢琳娘只在信里询问温荣,是否要将林大郎报名参选的事情告诉丹阳,好让丹阳心里有个准备,不至于在圣主或者太后面前失态。

    想来是昨日三皇子回府后和琳娘说的,可温荣也不知晓该如何做了,由她二人开口同丹阳说这事,确实不合适。

    用过午膳温荣正准备歇息,甘妈妈急匆匆地进屋寻温荣说事。

    温荣听到甘妈妈说郑都知已被赎出,再知晓前往平康坊赎郑都知的就是温景轩的仆僮时,是百思不得其解。轩郎从哪里来的钱帛,难道祖母和阿爷都同意了?

    甘妈妈又继续说道,“王妃,守在平康坊的小厮说了,郑都知被赎出后就安置在城南归义坊三进巷子的一处宅院里。”

    温荣听到归义坊三进巷时觉得熟悉,连忙起身将晟郎前次交给她的那本暗簿拿了出来,那本暗簿上的田产和私产,皆是王贵妃、三皇子等人不知晓的。

    温荣将簿子翻开,果然看到归义坊宅院的记录,只是这一列已经被划去,温荣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温景轩是她的哥哥,府里中馈也是她在打理,李晟要帮忙怎么也该同她说一声,此刻温荣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唱白脸的恶人……(未完待续。。)

    ps:  每次想多码一章就好痛苦,只能多码几个字……心塞

第一百九十八章 山月随人归

    温荣赌气将账簿放回暗格,既然他们要隐瞒,她就乐的不吭声了,默默的当作不知晓此事。温荣对李晟的性子颇为了解,李晟既然敢如此,那应该是有万全的好主意,干脆由着他二人去自作主张,到时候老祖母怪罪下来,也让他们负荆请罪,去说服和安抚。她只做和祖母一条心,如此对祖母也是一种慰藉。

    ……

    次日李晟下衙回府后与温荣提起陈清善一家抵京的事情。

    “其实当年陈知府的贪墨一案就疑点重重,今日陈清善抵京后未回陈府,而是径直去了大明宫,”李晟端起茶碗吃了一口茶汤,润了润嗓子,“明日三哥要在临江王府为陈知府办接风宴,请了与陈府交好的朝臣,岳丈和我也都会去。”

    温荣知晓阿爷与陈知府是故交,当年若不是她与祖母劝阻,强言阿爷必须审清时事莫轻举妄动,阿爷怕是已因为贸然替陈知府出头,落得与陈知府一样被定罪流放的下场了。可温荣明白,阿爷其实一直心怀愧疚,如今陈知府一家终于回京了,阿爷一定很高兴。

    温荣道,“晟郎打算送甚做陈知府的接风礼。”接风宴由临江王府办就够了,纪王府不必再多此一举,可聊表心意的礼物还是需要的。

    李晟笑道,“多亏荣娘提醒,说来前几日我得了一块老墨,是前朝之物,收藏极好。老墨难得的无一丝裂纹,描金也未脱落分毫。”

    温荣掩嘴笑,她阿爷也酷爱老墨和收集画作。评起字画来亦是头头是道好似真正的文人骚客。可事实上阿爷只有书法能拿的出手,画技是难恭维的。不知道陈知府是否也如此。

    温荣似乎能想象到阿爷、陈知府、晟郎等人在用席面时。对着某幅名画评头论足,一副极内行的模样。

    温荣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可仍旧被李晟收进眼底,李晟将温荣抱起,搂在大腿上侧坐着,“荣娘是否觉得岳丈和我皆名不副实,是只会逞口舌之快的粗人,如此不若温荣指导指导为夫。”

    温荣挣扎了一番,瞪了李晟一眼,忍着笑说道,“妾身不明白晟郎在说甚。”

    李晟展颜笑起。“改日我也要请了三哥、岳丈等人过府赏画,尤其是荣娘与我合作的屏风四景,定能艳惊四座。”

    温荣撅嘴道,“还艳惊四座呢,莫要贻笑大方就好。时辰不早,晟郎快歇息吧,明日还有的忙呢。”

    第二日温荣起了个大早,特意为晟郎准备了一身石青云水金纹的斜襟袍服,窄袖与袍摆上绣了精致的双层纽绊。再替晟郎束上白玉冠。

    晟郎胡乱穿衣的本事她是领教过了,虽说这身袍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她亲手缝的,可穿去参加宴席极其体面,符合他五皇子身份。

    温荣为李晟扣上十三垮玉简腰带。李晟忽然蹙眉不悦。“这身袍服不如前次的舒服,除了玉佩,荣娘再替我系一根梅花玉石丝绦。”

    温荣诧异地瞥了晟郎一眼。为何晟郎会知晓她昨日刚打好一条玉石丝绦?照理平日晟郎下衙用过晚膳后就在厢房歇息,而她晚上也鲜少做甚女红。昨日结好的丝绦是打算送给哥哥的。无奈晟郎开口,她只好去取了过来。

    晟郎眼睛一亮。笑道,“原来温荣替为夫打了一条新的,旧的那条补好了吗,当时掉了两颗玉石,我心疼了好久。”

    温荣一怔,才意识到晟郎根本不知道有这条,先才说的是她未出阁前结的天青色梅花玉石丝绦。那条丝绦被晟郎带去了边疆,也不知他怎么用的,从边疆回来后那条丝绦就散了,七颗梅花玉石也只剩下五颗。晟郎大喇喇地叫她补好,可温荣再找不到一模一样的玉石了,无奈扎了两颗羊脂白玉凑数。大婚后温荣见丝绦的颜色已经褪白,遂收了起来,不肯晟郎再用。

    温荣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替李晟系好丝绦,笑道,“这就好了,晟郎不是要去趟公衙么,别迟了。”

    李晟搂着温荣,“晚上我会早些回来,不让荣娘久等。”

    温荣将李晟送出府没多久,就收到了陈歆娘的来信,言她们已在陈府安顿下来,府里长辈亲眷皆好相处,而她十分想念温荣,想寻个温荣得空的日子,她、月娘、陈惠娘,一道至纪王府探望她。

    陈惠娘是陈府大房过继到身下的女娘,温荣在温府办的小宴上见过她一面,容貌娇美性格直爽,对其印象颇佳。温荣亦挂念月娘与歆娘,一晃两年,不知道她二人是否变了模样。

    温荣思考该何日请她们过府相聚,算来她这段时日除了往临江王府陪伴琳娘,其他皆无事了。正想着温荣忽然发现,打她嫁入纪王府,还从未请交好的姊妹过府叙话玩乐,也从未摆过较大的席宴。

    虽然她和李晟都喜静,可长此以往,未免太冷清了些。思及此,温荣决定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就请几家娘子过府相聚。除了陈家三位娘子,还有琳娘、丹阳、茹娘与林家娘子,只不知琳娘和婵娘怀有身孕,是否方便过府。

    除了摆宴席,温荣更想将陈家娘子介绍与琳娘和丹阳认识,她们二人初至盛京,总该多认识些朋友,倘若能有三王妃和丹阳公主做伴靠,陈府大房也不敢太为难她们。

    温荣很快写好了帖子,命小厮将帖子送去各个府上。本以为申时后才能收到回帖,不想还未到午时,就收全了各家娘子的回信。皆言明日将准时过府,琳娘还询问温荣是否需要帮忙。琳娘担心温荣没有独自办席面的经验,故打算早些过来。

    温荣倒也不拒绝,可念及琳娘太辛苦会动了胎气,遂打算尽快准备了宴席的事儿,明日琳娘过府,只一起说说话便是。

    温荣让甘妈妈帮助她一起准备明日宴席的食材,好在只是几家娘子聚会,无甚特别注意的。忙忙碌碌一下午,宴席也准备了十之**。温荣松了口气,晚上再知会了晟郎便可,毕竟晟郎白日都是在公衙,不用担心有何不便。

    酉时中刻前院小厮报晟郎回府了,温荣起身至月洞门接迎时见晟郎仍旧一副神采奕奕神清气爽的模样,遂放下心来,约莫没有吃太多酒。

    李晟沐浴后闲闲地靠在矮塌上,看着温荣道,“荣娘,今日点心可还有剩的,我还未吃饱了。”

    温荣愣了愣,“厨里有晚上蒸了未吃完的玉露团,还有雕胡粥。”

    李晟吩咐婢子热了后送进来,一碟玉露团被李晟吃的一干二净,又吩咐绿佩再去替他盛碗粥。

    温荣忍不住皱眉,这哪里是没吃饱,分明是一点没吃。

    “怎么回事。”温荣将李晟跟前的杯箸收拾干净,认真地问道。

    李晟抬眼看向温荣,也不隐瞒,“杜乐天学士有东西要交于我,比较急,我与岳丈、三哥说了声就离开了。待我办完事情就已过酉时,我不想再去三哥那,遂直接回府。”

    温荣颇为心疼,“都过了晚膳时辰,好歹吃点儿东西再去办事,倘若饿坏了该如何是好。”

    “不妨事,我也想早些回府的,”李晟笑着与温荣说了些关于席面的事情,又提到陈知府,“……陈清善在岭南未荒废时日,虽只有短短两年,却做了许多善事,令我十分佩服。”

    温荣抬眼感兴趣地问道,“妾身有听阿爷说过,言陈知府是有大智慧的人,又极勤勉。早前阿爷与陈知府是同窗,那时阿爷就以陈知府为榜样,事事警醒奋发刻苦,如此才能一举及第。”

    李晟颌首道,“我本以为流放岭南的犯官,俱是怨天尤人自怨自艾的,可不想陈知府在岭南仍旧心系黎民,不但联合当地文人开办学馆,开凿河道兴修水利,更多次同住民一道,亲自前往大庾岭勘察地势地貌,”顿了顿,李晟笑问道,“荣娘可知昨日陈知府入宫与圣主商议何事。”

    温荣蹙眉认真地想了想,回道,“被流放至偏狭一带的犯官,至多是开学馆与兴修水利了,如此已是极其难得,晟郎言陈知府亲自勘察地势地貌……”温荣眼睛一亮,“大庾岭是沟通岭南和岭北的必经山路,陈知府进宫是否与圣主商议新建大庾岭山道一事。倘若将岭南岭北相连,从此可通财货,有朝一日岭南也不再是蛮荒之地了。”

    正是前朝兴修了京杭运河,使京杭运河成为漕运要道,淮南道以北和盛京以南一带才能如此繁盛。倘若大庾岭修成路,是大善举。

    李晟笑容渐深,“荣娘果然聪明,圣主看到陈知府绘地形图后大加赞赏。岭南一带水土极盛,若能沟通,将成为圣朝一大粮仓,可弥补大河以北一带旱涝时的饥荒,解圣主心头大患。”

    温荣神情轻松,也由衷地佩服陈知府。其实不论处于何种境地,人皆不能自弃。温荣还替陈家娘子高兴了,既然陈知府得圣心,纵是不能官复原职,仕途也将无忧,陈知府一家在盛京可安定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月明思故还

    温荣在帖子上写着,请各家娘子过府的时间是巳时中刻,而琳娘未时末刻就到了。

    温荣遂请琳娘帮忙看看花厅里席宴的布置是否妥当,琳娘环视一周后命婢子摘了几枝石竹和兰花插在花斛里,摆在花厅的四角做摆设,再就也无甚事了,温荣带了琳娘回厢房说话。

    温荣吩咐碧荷将掺枣丝的果浆端出来,说道,“果浆是用温水焙的。无法,照卢医官吩咐,再热的天气,我与琳娘都不能吃生冷。那些冰镇的果子就留给丹阳、茹娘她们罢。”

    琳娘笑道,“可不是,荣娘现在也要好生将养。不说我差点忘了,阿娘吩咐我带几棵老参过来与荣娘,补气是最好的,再让卢医官替你开些药膳方子,想来不几日身子就能调养好了。”

    温荣抿嘴笑道,“我也不与琳娘客气。”

    温荣转身吩咐绿佩,将春竹递上前、装了老参的锦匣收好。说话间温荣瞥眼见到端坐在廊下的春燕,压低了声音问道,“琳娘还将春燕带在身边做贴身婢子么。”

    琳娘颇含深意地低声道,“自然要留着。我现在没有王玥兰害我的证据,也不敢指望王贵妃会相信我和偏帮我,故只能自己想法子,将王贵妃和宫女史的目光转向春燕。现在临江王府二进院子、三进院子的下人皆被我清理过,唯独那春燕非但不能赶出府,还要厚待。让王玥兰知晓春燕是我娘家带出来的,我对她很是信任。”

    温荣了然一笑,“倘若琳娘心有不舍。那春燕留给王侧妃便是。”

    现在临江王府里王玥兰的心腹俱被琳娘逐出府,王玥兰毕竟是侧妃。必须听当家主母的话。现在王玥兰想对付琳娘只能借春燕,可如此会立即被宫女史与王贵妃发现。倘若王侧妃不敢轻举妄动,琳娘就可以乐的暂时清静。

    琳娘颌首笑道,“可不是,好在三皇子将内宅事务交与我后,从不干预。”说罢琳娘叹了声,“奕郎都不吱声的事儿,王贵妃偏偏要指手画脚埋怨我。”

    琳娘端起果浆吃了一口,眸光微亮,是极纯粹美味的樱桃汁。荣娘除了放少许枣丝做点缀,再未掺杂旁物了。

    琳娘忍不住羡慕温荣有一颗能将生活过的精致和与众不同的玲珑心。

    琳娘又尝了口果浆,单说这简单的樱桃,她每每吃腻了就赏给下人,哪里会想到可以研碎了再滤成汁。若不是她和温荣不能贪凉,这樱桃汁冰镇后不知有多解暑和解渴。琳娘心下暗暗佩服,打算下午回府后就依葫芦画瓢,让奕郎也尝尝。

    琳娘忽然想起丹阳,趁着其他人还未到。赶紧问道,“荣娘,关于林家大郎打算去陇西一事,是否要和丹阳说。前两日我写信与你,你也说拿不定注意,要再考虑考虑的。”

    温荣收敛了笑容。林家大郎的祖父、阿爷皆是文臣,除非有旁人告知。否则将与她阿爷一样,事将成定局时才能知晓。如此只要她和琳娘不说。丹阳就只能从圣主或太后那听到消息。

    琳娘蹙眉道,“也不知五驸马是如何想的,好歹应该与丹阳商量过后再做决定,否则丹阳该多伤心。”

    温荣垂眼说道,“五驸马如今人在淮南道,约莫是担心错过了报名期,回京后应该会与丹阳解释的。”

    其实林家大郎如果认真地与丹阳商量,丹阳不一定会阻拦,反而可能会帮着林大郎去说服林中书令等人。

    琳娘摇了摇头,“只怕五驸马仍旧未将丹阳放在心上。一会用完席面,我们将丹阳留下来说说话,如果丹阳不同意五驸马去陇西,现在知晓和阻止还来得及,毕竟太后等人可以帮上忙。”

    温荣颌首答应了琳娘,但温荣心里笃定丹阳不会反对。丹阳身份尊贵,可以在太后圣主跟前肆意撒娇,可以在她与琳娘面前言语无忌,更可以在大多数人面前张扬跋扈。唯独面对林家大郎时,丹阳会收起一身锋芒,在背后无所求的默默支持,每日里只惊喜于林大郎的一点点关心。

    温荣和琳娘又说了会话就到巳时初刻,茹娘、陈家娘子等陆陆续续到了纪王府。温荣让茹娘和琳娘在花厅里说话歇息,自己起身至二进院子的月洞门处,亲自接月娘、歆娘。

    远远看见陈家的三位娘子袅袅而来,温荣往前走了数步,歆娘和月娘看见温荣青涩地笑了笑,脚步慢了下来。反倒是与温荣少有交情的惠娘十分爽利,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端端的见礼道好。

    惠娘的年纪比温荣小,性子与茹娘相似,故茹娘和惠娘的交情匪浅。温荣看向惠娘的眼神带了几分疼惜。

    说话间月娘和歆娘也走至温荣跟前,二人微微蹲身,同温荣见礼,“奴见过五王妃,五王妃安好。”

    温荣赶忙将她二人扶起,颦眉不悦,嗔怪道,“在纪王府里没有那么多规矩。这次就算了,往后可不允许,否则真真生分了。”

    陈月娘和陈歆娘皆是一身藕丝短襦郁金裙,绾了时下颇为流行的双缨髻,发髻上各簪一朵流苏银花。月娘和歆娘的容貌虽未有大变样,可形容却消瘦了些,约莫是岭南一带阳光强烈的缘故,原本白皙的肌肤泛了浅浅的小麦色。

    算来月娘也有十六岁了,可被流放在外,陈知府与陈夫人根本无法替月娘张罗亲事。

    月娘抬起头看了温荣一眼,想起早前托温荣送给五皇子的荷囊,面上神情有几分尴尬。

    温荣随意地挽起月娘胳膊,朝歆娘和惠娘笑道,“走吧,三王妃与茹娘已经到了,正在花厅等我们。”

    走在通往花厅的通幽小径,温荣关切地问起月娘和歆娘在岭南的生活。歆娘开始还有些怯生生的,不一会就发现温荣性情确实未变,待她们更是一如从前,胆子也慢慢大了起来,开心地与温荣说起在岭南发生的有趣事情,月娘的话也稍稍多了些,可比之歆娘和惠娘,仍算沉默寡言。

    到了花厅,茹娘扶着琳娘起身笑迎三人。陈家娘子同琳娘见礼后围席而坐。

    琳娘看见歆娘与温荣凑在一块轻声地叨咕什么,而温荣执锦帕掩嘴嗤嗤笑个不停,心下好奇,板着脸说道,“有甚好笑的事儿也说与我们听听,你二人躲着偷偷乐呵,可是要我们在旁眼红了。”

    歆娘吐了吐舌头,温荣连忙讨饶,摆手道,“不敢不敢,还请琳娘莫怪。”

    月娘无奈地瞥了歆娘一眼,“若是叫大哥知晓你又到处宣扬他的丑事,看他回府后怎么教训你。”

    “这有何的,大哥将我们害惨了,敢做为何不敢说。”歆娘脖颈一挺,大大咧咧很是豪气。

    琳娘仔细问了才知晓缘故。

    原来岭南冬日的气候暖和,不似盛京会年年下雪。去年冬天,陈家大郎偶然读到一首关于雪景和月光的七律,思乡之情油然而生。陈大郎思及自己流落在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返故乡,回忆起曾经月光映雪的美景,登时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陈大郎无法忍受一人空寂寞,遂与月娘、歆娘道出了思乡情怀,不想得到了月娘、歆娘的一致回应。闲来无事,三人商议后决定不辞辛劳一定要看到雪,哪怕身处岭南。

    茹娘听言很是诧异,“当初我与阿姐在杭州郡时,都难得见到雪,岭南比杭州郡暖和多了,怎可能下雪呢。”

    “可不是,”歆娘笑着附和,“寻常怎可能见到雪。故大哥向当地的住民打听如何赏雪,不想还真让他问出来了。”

    岭南一带多山岭,而地势越高温度就越低。原住民说,只要在大寒、大雪两个节气的当日,登上玉荡山顶峰,就能看见雪了。

    琳娘也插嘴问道,“登山很辛苦的,最后可瞧见了?”

    温荣心里好笑。漫说娇生惯养的月娘、歆娘,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陈家大郎,就是换成李晟和林家大郎这两位打小习武的好儿郎去登山,也不一定上的了顶峰。毕竟山路在平时就极难走,何况是布满枯枝残叶、四处结霜的冬日。

    歆娘还未开口就笑个不停,月娘瞧歆娘一副笑到岔气的模样,无奈开口道,“别提了,漫说没看到雪,我们三人还摔了好几跤,将阿娘替我们新做的小夹袄全摔破了。”

    歆娘缓过后补充道,“山上是要比山下冷许多,可山路上不落雪也不积雪,只会结冰。结了冰的路可滑了,踩一脚若听到嘎吱冰碎的声音准得滑倒,后来我与月娘先撑不住,大哥没法子,三人相互搀扶了下山。回家后被阿爷、阿娘一顿骂,小袄摔破了没钱换新的,我们仨只得穿破袄子过年关。”

    茹娘等人捂着肚子笑个不停,温荣却觉得酸楚。陈知府被流放后领不到朝廷供奉,陈家人在岭南的日子定是艰苦,陈大郎等人也是苦中作乐。

    几位娘子又顽笑了一阵,琳娘看了眼沙漏朝温荣问道,“丹阳和林府娘子怎还未到,丹阳不会又贪懒了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前琼留心迷

    看来琳娘是等急了,温荣笑道,“丹阳和瑶娘要先去宣平坊杜府,接了婵娘再一起过来。婵娘月份大了,有丹阳和瑶娘陪着,我才好放心。”

    琳娘颌首道,“是我疏忽了,宣平坊不远,该到了。”

    琳娘话音刚落,那头丹阳等人就进了院子,顾及婵娘行动不便,温荣一早就吩咐肩舆在大门处等候。温荣与丹阳、林家娘子极相熟,故未特意起身去院外接迎,只在花厅里同众人说话吃茶,静候丹阳等人自己进来。

    月娘与歆娘知晓温荣还请了当今圣主最疼爱的五公主时,颇为紧张。原先在洛阳,陈清善虽然官至知府,可毕竟是地方官,陈家娘子鲜少有机会见到皇亲贵戚,除了托温荣的福,和五皇子有些交情外,再就是德阳公主往洛阳别府避暑时,她们远远地看过德阳公主几眼。

    惠娘似乎看出了月娘与歆娘的心思,笑道,“姐姐们莫要担心,丹阳公主是极好相与的。前次我去温府吃席面,还与丹阳公主一起玩了叶子牌。”

    琳娘听言眉眼一挑,放下杯盏问道,“我怎不知晓丹阳还肯玩叶子牌?每每她与我、荣娘弈棋对牌,只要我们不愿意让她,她就必定输的难看,不知那局叶子牌是丹阳胜了还是惠娘胜了。”

    陈惠娘脸颊一红,小心地说道,“丹阳公主蕙质兰心,奴确实技不如丹阳公主,输的心服口服。”

    温荣才吃进一口茶汤,听到有人称赞丹阳蕙质兰心。差点笑呛了。执锦帕摁了摁嘴角,与琳娘相视一笑。

    那日温荣是在一旁亲眼看她二人玩叶子牌的。惠娘故意下错了许多次,好不容易才输的。完了丹阳还埋怨惠娘牌技太差。

    琳娘执帕子将沾在指甲上的浅灰擦去,不以为意地说道,“丹阳是输惯了的,一会你再与她玩一局,放宽了心赢她。我与荣娘都在,还担心她将你吃了不成。”

    “是了是了,有三王妃替你撑腰,一会定要赢丹阳公主。”茹娘起了性子,也在旁囔囔。恨不能自己上场同谁对弈一局。

    “我人还在门外,就听见花厅里一个个都在挤兑我,究竟是谁想赢本公主呢。”丹阳公主快走两步上前打起帘子,瑶娘扶着婵娘缓缓走进花厅。

    茹娘吓的噤声不敢言,瑶娘与婵娘有听见花厅里的对话,掩嘴笑个不停。

    婵娘已经九个多月身孕,宽宽的襦裙被小腹高高顶起,行走颇为不便。温荣连忙起身牵着婵娘,让婵娘与琳娘一道靠在矮塌上。

    琳娘看到婵娘高耸的小腹。眼里闪过一丝惊奇。再过几个月她也是如此,那时孩子就快出生了。如此想着琳娘心里泛起阵阵暖意,特意挪了挪,与婵娘坐的近一些。认真地与婵娘攀谈起来。

    温荣介绍丹阳与陈家二位娘子认识,丹阳眯着眼打量她二人,此番作态惹得月娘和歆娘愈发局促不安。温荣不满地碰了碰丹阳。丹阳噗嗤一笑,松口邀请陈家娘子去林府寻她与瑶娘玩。

    而后丹阳拉着温荣起身。将花厅四周走了一遍,赞扬五皇子与荣娘品味不凡。花厅布置不似一般权势人家那般满屋富贵,只零星摆了几幅字画和古玩,正位悬挂的泼墨山水画虽非名家所作,却极俱意趣。

    丹阳终于肯安分坐下,“算来荣娘全礼有四个月了。可我们却是第一次来纪王府,约莫府里有宝贝,荣娘不肯叫我们瞧见。”

    “有宝贝也是五皇子,荣娘将五皇子看的可是紧。我听奕郎说,五皇子现在都不肯出公差,下衙了就匆匆赶回府。遇见宫里摆宴,荣娘在宫里还好,若是不在,五皇子是心不在焉,恨不能早早结束的。”也不知琳娘哪里听到的风言风语,在这里打趣起温荣。

    “胡言乱语,也不担心害口疮。”温荣故意板着脸,嗔怪琳娘。

    “好狠心的小娘子,也不知五皇子是否知晓。”琳娘掩嘴笑。

    温荣正羞臊,忽然瞥见月娘的脸色猛地阴沉下去,心里一紧,赶忙将话岔开了去,还好琳娘和丹阳等人皆不知晓此事。

    温荣见时辰不早,吩咐婢子摆宴。宴席上众人边吃席面边行酒令,亦十分热闹有趣。

    席面后温荣本打算留大家在花厅里歇息,不想丹阳一早入二进院子时,就瞧上了花厅附近的一片阴凉地。

    原来听枫轩旁的庭院是夏日里的阴凉宝地。

    庭院地处迎风面,四周载了许多银槐,盛夏银槐枝叶正密,风摇叶动落在空地上是层层叠叠的叶影。温荣又在庭院里引水绕槐,曲水潆洄里独有一份幽静,庭外还简搭了两处小竹亭。

    风景别致宜人。

    丹阳与温荣说道,“荣娘,我先才就和瑶娘、茹娘商量好了,要在那处庭院里鞭陀螺和踢花球,就不知道你府上是否有这些。”

    琳娘道,“温荣又不玩那些玩意,怕是没有的,你不如安安分分的在花厅,与月娘、歆娘她们下几局棋。”

    丹阳斜睨了琳娘一眼,“别以为我不知晓,你们早说好了要胜我取乐。我可不会让你得逞,若不是你现在怀有身孕,我非得与你鞭上一轮陀螺,看你还敢不敢笑话我。”

    茹娘几人乐的在一旁瞧三王妃与丹阳公主斗嘴,温荣则起身吩咐了碧荷几句。

    温荣回到席前与丹阳笑道,“有一盒绘八吉祥图纹的陀螺,带了八根系银铃的长鞭,想来够你们玩了,还有花球、花毽,我吩咐碧荷全取过来,你稍安勿躁在这等会。”

    “还是荣娘考虑周全,我第一次去临江王府,琳娘可一件都拿不出来。”丹阳剜了琳娘一眼,末了还不忘往琳娘身上扯一句。

    丹阳又询问有谁要与她一道去庭院玩的,几是一呼百应,瑶娘、茹娘、惠娘三人本就是在盛京里玩惯的,而月娘与歆娘又好奇盛京贵家女娘的游戏。最后独留下温荣、琳娘、婵娘在花厅歇息说话。

    温荣见丹阳兴致高昂,担心地与琳娘对望,这会丹阳越是心情好,一会知晓林家大郎欲远赴边疆,怕是会越失落。

    庭院就在花厅外,温荣走到花厅门前就能瞧见。温荣交代丹阳帮她照顾好各家娘子后,也就随她们去了。

    碧荷去取陀螺和花球的同时,还带了一副围棋过来,再寻常不过的玉质棋子,婵娘瞧了却眼睛微亮。

    婵娘自三彩棋瓮中拈出一颗黑子,放在手心里把玩。她从小就喜欢将棋子握在手心,静静的体会那凉而不寒的触感。如愿嫁于杜郎后,杜郎确实越来越疼惜她,偶尔也会陪她弈棋。可惜杜郎棋艺远不如荣娘,现在她怀孕了,杜郎担心她耗神过多,每日里皆要求她多歇息,不肯她碰围棋。

    这会儿在温荣的府上看见棋盘棋子,婵娘还真真是技痒了。

    琳娘在旁夸赞道,“听闻婵娘的棋艺也不亚于棋侍诏,想来荣娘与婵娘的对弈定然十分精彩。”

    温荣摇摇头笑道,“下着玩罢,谁让我们三人皆是喜静的性子。”

    花厅里三人说话时,隐约能听见庭院里丹阳等人的吆喝和惊叫声,琳娘抿嘴笑道,“丹阳果真是个疯丫头。”

    温荣和婵娘摆起棋盘,婵娘现在不便躬身,琳娘主动提出替婵娘落子,婵娘只需在旁指点便可。

    三人边下棋边说话,婵娘忽然抬眼看向温荣问道,“荣娘可还记得乾德十三年赵府办的琼台宴。当时赵二郎邀请我们往赵府琼台赴宴和赏画。”

    温荣颌首道,“自然记得,不愧是尚书左仆射赵府,收集了不少罕见名画,琼台里挂着的《游行图》和《二十八星宿神行图》,是晋朝最出名的画作,确实名不虚传,只不知赵府是如何得到的。”

    婵娘笑道,“我只懂棋不懂画,在我眼里,五王妃的画作比之那些名家,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个人也更喜欢五王妃的丹青。”

    温荣不好意思地说道,“婵娘这么说是要羞煞我了。琳娘可是懂画的,她一眼就能瞧出好劣。与名家相比,我不论落笔或者气势,都差远了。”

    琳娘听见温荣提及《二十八星宿神行图》,也来了兴趣,“《神行图》确实极其珍贵,不管谁家得到都将视作传家的藏品。不到迫不得已,是绝不肯拿出来的。”说着琳娘忽然皱起眉头,“可我原先在谢府时曾听说,那《神行图》为袁家所有,传了好几代,怎会落在赵府手上。”

    温荣一头雾水,从杭州郡回来,她从未听说盛京里哪个贵家是姓袁的,诧异道,“袁家也是书香门第?婵娘可知晓袁家为何将传家的名画给了赵府。”

    婵娘压低了声音,“具体我也不知晓,涉及宫中贵人,我也只偶尔听大哥和杜郎提起,三王妃与五王妃是自己人,我也无甚好隐瞒的。”

    温荣吩咐绿佩与碧荷在花厅外守着,才继续问道,“这里面有何玄机,宫中贵人?难不成与二皇子有关。”

    赵府与二皇子交好,温荣一下就想到了二皇子。

    婵娘颌首道,“早年袁府确实是京里颇具盛名的书香门第,可六年前却牵扯到一宗贪墨案,案子还涉及两条人命……”(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摘贵敢复非

    朝廷官员贪墨再牵扯到人命,就是大案子。温荣将手里白子放回棋瓮,直起身子,围棋下半盘先放着,她与琳娘都在认真地听婵娘说话。

    婵娘继续说道,“……当时案子很快断完了,说是袁家大郎杀的人,故被定了死罪。袁学士不但贪墨而且包庇、纵容其子,也是罪加一等。袁家大郎本是秋后处斩的,可不知为何,大理寺忽然改了判,判书下了后,袁学士被革职,袁府被抄。一府上下数百家眷被贬为贱籍,悉数发配流放,男丁世代不能科举,更不许在朝为官。”

    温荣端起茶汤轻轻吹散热气,六年前她还在杭州郡,怪道不知晓袁府。因为贪墨被定罪,如此遭遇,与陈知府颇为相像。

    琳娘听着眉心紧锁,惊讶地说道,“竟然判的如此重,还以为袁家好歹能保存良籍,再和陈知府一样被流放便是。那袁家大郎真的是凶徒么。”

    婵娘神色凝重地摇摇头,“袁家大郎究竟是否凶徒我不知晓。但我早前时常有听大哥提起袁家大郎,大哥言袁大郎品性高洁,有大抱负,颇具风骨。与大哥、杜郎的交情极深,当时他们三人常聚在一起谈诗论画品酒。袁大郎被定罪后,大哥还曾求过祖父,希望祖父出面为袁大郎喊冤,督促圣主彻查此案。”

    琳娘好奇地问道,“那林中书令是否有帮忙,袁大郎由死判改为流放,算是由重转轻,是林中书令从圣主那求来的?”

    温荣神情微肃。林中书令肯定不会帮忙的。她刚到盛京不久,就知晓林中书令在朝臣眼里是出了名的老狐狸。

    林中书令虽然一早就看好了三皇子和五皇子。却也只是放任林家大郎与二位皇子交好,偶尔暗中指点。从不在明面上亲近。

    婵娘果然摇了摇头,“祖父不肯帮忙,反而叮嘱大哥不许多管闲事,以免惹祸上身,牵连到我们林家。”

    琳娘轻叹一声,“我听闻袁府家风极严,说不得就是被陷害的。”

    不论袁家是否被陷害,温荣都能理解林中书令当时的决定。毕竟两年前阿爷也因朋友义气,要替陈知府出头。却被她和祖母百般劝阻,她和祖母也是担心沾惹到祸事。

    温荣略沉思后猜测道,“难不成是赵府帮的忙。袁家将《二十八星宿神行图》交给了赵府,然后换袁大郎一命吗?”

    婵娘抿了抿嘴,“袁家多半就是被二皇子等人诬陷,不得已用传家名画去保唯一嫡子的性命。”

    琳娘神色微凛,略带讥诮地说道,“如此赵府也太过张扬了,名画得来的路数不正。竟然还敢高悬琼台,任由宾客观赏评论,他们怎不担心惹祸上身。”

    谢琳娘也一直看不惯赵府的做派,早前宫里曾想将她许配给二皇子。为此她没少唏嘘哀叹,无奈身不由己,好在命数有变。如今虽未十分顺心,却也勉强如意。

    提起赵府婵娘亦颇为不屑。“尚书左仆射位高权重,其嫡长子又尚了德广公主。气焰自然盛极。真要去数赵府这些年张扬和讲排场的事儿,我们三人一整天也说不完。”

    温荣听见婵娘提起德广公主,好奇道,“今年宫里摆了好几场宫宴,照理居于盛京的皇子和公主都该参加的,为何我一次都未见到德广公主。”

    琳娘举起手指轻抵嘴唇,示意温荣小声一些,此事不能外传。

    看到温荣认真地点点头,琳娘才小心说道,“德广公主的品性与德阳公主相仿。德广公主虽非长孙皇后所出,但是是睿宗帝的第一位公主,故也颇得宠爱。听闻德广公主嫁进赵家前,就在公主府里养了数十的面首和清倌,无清誉可言。在和赵家大郎全礼后,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不守妇道。平日从不事舅姑,尊卑颠倒,甚至有要求赵尚书与赵夫人向她行拜礼。”

    温荣听了极其惊讶,“这赵家如何能忍。”

    怪道民间都言‘娶妇得公主,无事取官府’。皇家的公主论起品性,丹阳公主可谓楷模。

    “可不是,”婵娘接着琳娘的话,“不过两年前德广公主害了病,无法出府走动。就不知是真生病了还是让赵家人害的。”

    温荣不解,“既然德广公主颇得宠爱,为何其生病了,圣主与太后都不管,难不成任由外人残害其子嗣?”

    琳娘叹了一声,“不论皇家亦或寻常人家,嫁出去的女儿就算不得自家人了。更何况赵家向皇家透露的消息是德广公主害了花柳病。皇家要面子,怎可能去多管,只能任由德广公主被赵府摆布。”

    温荣靠着矮塌,心下略感戚戚然。德广公主在圣主的宠爱下跋扈放肆了二十年。可最后落到赵家人手里,不但身败名裂被皇家所弃,更可能会丢了性命。

    德广公主德行确实有失,可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温荣眼底情绪渐渐敛去,认真道,“好歹德广公主是圣主之女,是皇家血脉。赵府既然尚主,就是得了一座皇亲靠山,将德广公主供着哄着便是。可现在他们胆大妄为,甚至用公主的名声压制皇家,在圣主眼里实是大不敬。赵府的运数估摸也到头了。”

    琳娘和婵娘心神一震,连连点头认同温荣。她二人从未想到过这一节,可正如荣娘说的,圣主怎么可能容忍。

    除非圣主立二皇子做太子,而且二皇子还必须在这一两年内登基,否则赵府倾覆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我们将话扯远了,”婵娘见温荣和谢琳娘都沉闷起来,赶忙说道,“赵府名画来历的具体原因其实我也不知晓,大家都是猜测罢了。杜郎虽一直记挂此事,可无奈人微言轻。主要朝政的事情我们内宅女娘也不能干涉,就是时不时地听些闲言碎语,我们还是弈棋罢。”

    温荣也打起精神笑道,“是了,该是郎君考虑的事儿,我们在这劳神多不值当。棋也没有下半盘就送客的道理。我们将这局棋下完,然后到庭院里走走散散凉,顺便看看丹阳她们究竟闹成什么样。”

    琳娘和婵娘也笑了起来,各自说些府里的闲事,待温荣的最后一枚白子落下,棋局终了,温荣小赢婵娘半目。

    婵娘叹道,“从与荣娘相识起,荣娘就一直让我。待我生下孩子,定会好生研究棋谱,到那时再与荣娘连下三局,定叫荣娘使出浑身解数也不一定能胜我。”

    温荣掩嘴笑道,“我翘首期盼着那一天。”

    收起棋盘,温荣吩咐婢子去取六只窄口青瓷瓶,每只瓶子都盛满五香饮并装进食盒镇在冰里。这些是要送去庭院,给丹阳、茹娘她们解渴的。

    温荣、琳娘、婵娘三人出了花厅,沿青石小路缓缓走了一会,便寻了处竹亭坐下,闲闲地看丹阳等人鞭陀螺。

    这轮正巧是丹阳和月娘比试。只见她二人将鞭子挥舞的呼呼作响,灰黄尘埃在陀螺四周散扬,茹娘惠娘等人则在旁抚掌助兴。

    温荣好笑道,“你们说说看,这些小娘子平日里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照理气力极小,可这会挥起鞭子来,气势竟然这般恢弘。”

    琳娘颌首道,“可不是,你瞧她们的表情,严肃认真的模样与郎君进贡院考进士试几无差别。”

    温荣与婵娘听言皆笑起来。约莫是听见竹亭里有声音,丹阳抬起头看了一眼,一走神手里的鞭子就挥慢了。

    丹阳气的跺了跺脚,今日竟然输给了第一次鞭陀螺的陈月娘。

    温荣站起身,亲自将食盒给丹阳公主等人送去,“出了一身汗,一会千万小心别受风,否则又要生病。”

    “呸呸,乌鸦嘴。”丹阳一边接过温荣递过来的五香饮,一边抬手连连替自己扇风,“你们在竹亭里笑什么呢,害得我输了。”

    温荣看向月娘说道,“技不如人还怪到我们头上。不过月娘可真真是厉害,往后怕是会被丹阳缠上了。对了,我在花厅准备了茶点果浆,若是不嫌热,我还能亲自煮茶汤你们吃。”

    丹阳连连摆手,“茶汤就不必,我嗓子眼热的快冒烟了,不过你今日做的果浆味道十分好,一会舍我一瓮带回府与阿家尝尝。”

    “早替你备好了,你哪一次不是连吃带拿的。”温荣打趣了丹阳一句,领着月娘等人回花厅,又命婢子打来清水给各娘子拭面擦汗。

    几位娘子在花厅里歇息了一会,就到申时了。

    温荣吩咐马车送各位娘子回府,陈家和温家的马车最先备好,温荣送陈家娘子和茹娘到月洞门。

    告别时陈月娘回头怔怔地看着通往西院的长廊,长廊上悬挂着宫灯,宫灯随风左右摇晃,一色杏黄穗子四散开来,凌乱间不经意地纠缠上风中落叶。

    长廊外的粗使婢子瞧见了,赶忙起身捉住摆动不停的宫灯,摘下落叶随手弃之,再捋捋灯穗子,又靠在长廊的红漆百福纹柱小憩……(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人心隘若邪

    陈月娘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自从阿爷被革职查办,她的人生就犹如那片随风飘零的残叶,已然灰暗无光,而五皇子是她唯一落叶归根的念想。

    现在是随阿爷回盛京了,可不想才短短两年的时间就已物是人非。五皇子纳了正妃,那五王妃不是旁人,正是被她视作闺中蜜友和恩人的温四娘子。她一想起自己亲手绣的那只流云百福荷囊就羞愧难当,也不知当时温荣是否有替她转交,或许温荣一开始就觉得她是不自量力,那只荷囊也被温荣弃之如敝屣。陈月娘觉得自卑,面对温荣时恨不能藏进地缝里。

    陈月娘迷迷糊糊地听见温荣在一旁热情的邀请她们有空再过府玩。陈月娘紧紧抿着嘴唇,心头情绪翻滚,时常过府看温荣有甚意思,只会令她愈发的羞愧和不甘。今日到纪王府,她本以为至少可以见五皇子一面,不想只是一场空。其实不论纪王府还是陈府,都有夜行令,可温荣却无一丝挽留她们用晚膳的意思,分明是不肯她看到五皇子。

    温荣见陈家娘子坐上了肩舆,又牵着茹娘问了问府里的情况,知晓祖母、阿爷一切安好,而赵府、薛国公府都不敢过来找茹娘麻烦时,温荣才放下心来。

    温荣看着茹娘长开五官后和她愈发相像的精致小脸,叮嘱道,“你与京中贵家娘子去打马毬我不拦你,可切记提高警惕,那赵府娘子坠马就是前车之鉴。”

    茹娘仰着头颇为倔强,“阿姐放心。我机灵着呢,都是那张三娘心术不正。而赵家娘子也不是个善茬,两败俱伤。害人终害己。”

    温荣见陈家娘子瞧过来,轻碰了下茹娘,笑道,“时候不早,快回去吧,过几日我就回府看望你们,平日得空要多陪祖母与阿娘。”

    茹娘颌首应下,坐上肩舆与惠娘、歆娘一路说说笑笑地出府。

    温荣回到花厅,丹阳、婵娘、瑶娘三人还不急着离开。正闲闲地与琳娘说话。

    谢琳娘看到温荣回来了,努了努嘴,担心地看着正没心没肺吃糕点的丹阳。

    温荣还有几分犹豫,不知由她二人来说此事是否太唐突了,且现在婵娘和瑶娘都还在,如此想着温荣朝琳娘使了个眼色。

    琳娘明白温荣所虑,朝温荣点了点头,说道,“婵娘和瑶娘是林大郎的嫡亲妹妹。知晓了也无甚关系。”

    听到琳娘和温荣要说甚与大哥有关的事情,婵娘和瑶娘都抬起了头,丹阳也将果碟推远了些,认真地看着她们。

    琳娘未有遮掩。直接将林家大郎报名校习场参选武将一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三人。

    瑶娘张了张嘴,却未发出一丝声音,婵娘干脆垂首不言。自从大哥尚主,与温荣议亲受挫后。性情就大变了。

    其实开始时她和瑶娘对丹阳公主也有偏见,可没多久。就被丹阳公主的性情折服,亦被丹阳公主对大哥的包容和真心感动。

    她和瑶娘没少在大哥跟前说丹阳公主的好话,可偏偏大哥不为所动,就算是颗顽石,也该被捂热了。现在大哥要去边疆,就不止止是丹阳公主一人伤心,不知爷娘是否也会抱怨丹阳公主。

    婵娘和瑶娘担忧地看着丹阳,本以为丹阳会愤怒或者伤心,不想丹阳只是微微攥紧了拳头,半响扯起嘴角,勉强笑道,“琛郎自小练武,听说武艺不输于三哥和五哥,既有这般本事就应该去参军当武将,一直在翰林院或者御史台做个小文官,我都替琛郎憋屈。驱鞑虏、退突厥是好事,既解圣主心头大患,又保圣朝边城百姓的平安,能给百姓一个安定的生活。”说罢丹阳顿了顿,又笑道,“虽是好事,可琛郎也有不对的地方,这么大的事儿,怎么着也该与我们说一声。现在弄的好似我们要拖他后腿,待他回府了,可不能轻饶。”

    瑶娘和婵娘尴尬地笑了几声,连连应和。

    听了丹阳说的话,温荣颇为羞愧,她虽然知晓驱鞑虏于国于民都是好事,可她却自私地想留下晟郎和轩郎,不愿他们上战场,受到伤害。

    丹阳看着温荣问道,“此事是三哥和五哥说的吧。对了,荣娘,前月听闻圣主也要求五哥上校习场,圣主可否收回成命了?”

    琳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深究起来,这些事儿的起因都是她。

    婵娘惊诧地问道,“难不成五皇子也要去边疆?”

    温荣摇摇头,“现在还不知晓,晟郎本就是武官,去边疆历练是迟早的事,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其实圣主这一次广选武将,我们相熟的人里不止五驸马一人报名参选,就是我哥哥轩郎,也不声不响地瞒着我们报名了,到现在祖母和阿爷都不知晓。”

    瑶娘很是不喜,愤愤地说道,“也不知他们一个个都是如何想的,放着盛京里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去边疆风吹日晒,让家人替他们担惊受怕。”

    “好了,时辰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还要先送婵娘回宣平坊,再过一个时辰坊市就要闭门,那时就太迟了。”丹阳站起身,面上神情恢复如初,似乎对林子琛参选的事情毫不在意,也不愿意再多谈此事。

    琳娘微颦眉,提醒道,“丹阳,倘若林府不愿意,圣主那还是可以商议的,总不能都由着他们性子行事。”

    丹阳看了眼琳娘,转向温荣认真地说道,“荣娘,难得有机会,你会阻止轩郎参选武将么?或者有一日边城有难,你会拦着五哥赴边疆么。”

    温荣一时怔忪,摇了摇头,“我一早就同意轩郎从武了,阿爷那晟郎会帮忙说服。如果某日国家有难,所有人都责无旁贷,五皇子必不会袖手旁观。”

    “温荣都如此深明大义,我又怎能自私。”丹阳轻松地笑道,“真照琳娘说的做了,我可是会在圣主、太后面前抬不起头的。琛郎选上从五品骑都尉是好事,我替他开心还来不及。”

    花厅里一片静谧,好在林中书令府和临江王府的马车很快备好了。温荣也坐上肩舆,一直将丹阳等人送出府,道别后丹阳带着林府娘子乘马车先行离开。

    临江王府和纪王府在同一个坊市,琳娘不用担心迟了坊市会闭门,遂又同温荣说了一会儿话,直到远远瞧见一匹皎雪骢往王府疾行而来才笑道,“五皇子又赶趟似的回府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谢琳娘缓缓登上临江王府的马车,撩起帘子朝温荣挥了挥手,这才离开。

    温荣和琳娘告别后未回府,而是静静地站在府门前等李晟。

    视线里李晟骑着白马越来越近,温荣的眉眼亦笑意渐浓,随意地朝李晟挥了挥手。

    夕阳里传来几声燕雀啼鸣,只见几对燕雀扑棱着翅膀,而后收拢一对如剪翅尾,堪堪地停在漆红泥铺青瓦的土墙沿上,歪着脖突着圆溜溜的小眼瞅墙下的人儿。

    李晟翻身下马,将辔绳丢给小厮,温荣一眼就瞧见李晟今日新换的精白袍衫上沾了许多黄尘。

    温荣走上前,踮起脚尖,心疼地拭去李晟额角的汗珠。

    李晟牵着温荣的手,一道往府内走去,顺便询问了今日各家娘子过府的情况。

    当李晟知晓谢琳娘将林子琛参选的事情告诉丹阳公主时,沉默了片刻,转头正好对上温荣安然的目光。

    温荣笑道,“丹阳说是好事,其实丹阳比我们想象的要心宽。对了,今日晟郎去了哪儿,袍衫上怎都是灰。”

    李晟是中郎将,除了偶尔巡城,大部分时间在军营或公衙里坐着,而那袍摆上的尘土似是因为跋涉了山路。

    李晟目光闪烁,声音微缓,“今日我去了城郊终南山的台南峰。”

    台南峰与玉山狩猎场相临,李晟快马勉强一日来回。温荣并未详问,只解意地说道,“是衙里的公事么,怎会去那么远的地方,如此晟郎是辛苦了。我榨了些果浆,琳娘与丹阳皆夸味美,临走丹阳还带走了一瓮,一会晟郎也尝尝。”

    李晟微微启唇,欲言又止。他去终南山台南峰并非是为了公事,他是去见一个人。李晟怔怔地看着温荣恬淡平和的面容,忽然一阵心慌,双手不经意间微微收紧。

    温荣的手被捏的有些疼,抬眼惊讶地问李晟,“怎么了?”

    李晟连忙摇头,手一松,再长舒一口气,命自己平静下来,那人虽然猜透了他心里所想,可说不得只是凑巧。

    而且那人关于荣娘的言论实在是荒诞不经,根本不值得相信,指不定就是胡言乱语,以求不杀留其性命。

    现在这样就很好。

    李晟闭眼轻嗅微风里的淡淡花香,他感觉到满足,他曾想要给温荣更多,可现在他害怕因此反而会失去温荣,失去现在平静的生活。

    李晟猛地睁开眼,或许他真应该将那人杀了,如此荣娘就不会再忆起何不愉快的前尘往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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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求利敢误国

    回到厢房,温荣想起婵娘与她说起的、关于袁家被定罪流放一事,转身询问李晟是否也知晓此事。

    李晟点了点头,“琛郎与我、三哥提过,当时我们确实想暗暗查明此事,可又不想打草惊蛇。一味的避免引起太子和二皇子怀疑,畏首畏尾,故毫无进展,直到前几日才有了眉目。”

    温荣抬起眉眼,约莫李奕和晟郎打算借此事激二皇子,只不知胜算大不大,这招要么一击必中,要么就只能再寻他法了,遂问道,“那袁家大郎是被冤枉的么,大理寺定的罪名颇重,若不能沉冤昭雪,袁家怕是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李晟道,“荣娘可知道贪墨案里死的两人是何身份。”

    温荣认真地说道,“婵娘与我们说死者是寻常商贾,商贾曾重金行贿求袁学士办事,可后来事儿未办妥,袁学士又不肯退还钱礼,商贾气急之下扬言要告发。而且商贾不知从何处得来袁学士放利的账簿做证据。正因为如此,袁家大郎雇凶杀人灭口,想销毁证据。”

    李晟摇摇头,“盛京袁氏是书香世家,历代清廉,只好收藏名画,根本无闲钱放利,何来放利账簿被商贾拿到做证据威胁。那两名商贾是做东瀛和新罗国生意的,私下倒买卖三国之间的粮食和兵甲。”

    温荣听了大惊,新罗国也罢了,毕竟新罗国是圣朝的进贡国,当初圣朝建朝十年,曾帮助新罗国大败高句丽和百济。甚至俘虏了百济的国王,从此新罗国对圣朝俯首称臣。两国本就有贸易往来。那商贾私下贸易只有避税之罪,可东瀛国……温荣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曾听阿爷说过。十几年前东瀛国还有向圣朝朝贡,并且每隔两三年就会派遣使者和留学生过来学习和交流文化,当时阿爷的同窗里就有东瀛过来的留学生。但是圣朝不允许东瀛人在朝为官,故留学生无机会参加甚进士试,学成后也就归国了。

    就在几年前,圣朝和东瀛的关系忽然交恶,高句丽转而同东瀛走的极近,高句丽的国主甚至将太子送到东瀛国做人质,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东瀛国开始储设军粮,修缮兵甲并各具船舶,分明是在随时准备渡海作战,只是现在还未成气候,尚无动静。但是圣主和兵部从未放松过警惕。

    那商贾胆敢同东瀛国买卖粮食和兵甲,如此行为可视为通敌叛国。

    温荣问道,“圣主知晓么?如此袁家大郎杀那两名商贾是情有可原的,照理可减罪,甚至改判无罪。”

    李晟无奈地笑道。“此事是被彻底的颠倒黑白了,袁家大郎根本没有杀商贾,袁家仅仅是发现了商贾同东瀛做买卖,再通过此线索。查出了商贾背后的人罢了。”

    温荣错愕道,“难不成是尚书左仆射赵府。”

    李晟仍旧摇摇头,眼睛却渐渐清亮起来。“不止尚书左仆射府。”

    温荣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尚书左仆射后面还有人。那就只能是二皇子,二皇子继承了皇家血脉。竟然也能干出通敌卖国的事情。

    李晟端起果浆吃了一口,一股甘甜和清凉直直地沁入心底,奔波一日的疲累登时散尽了。李晟一丝一毫也不打算隐瞒温荣,“买卖粮食和兵甲与东瀛,可以获得巨大的利益。二皇子筹谋多年,单凭他皇子身份得的俸禄钱帛根本不足以支撑,倒买卖粮甲风险虽然极大,可相应的也最隐蔽和难查实,所以二皇子为了钱利铤而走险。”

    温荣眼里闪过一丝痛色,二皇子这般自私狭隘的品性和鼠目寸光的行为,是绝对不配当太子、也绝不可能成为明君的,倘若真让他继承了皇位,圣朝危矣。

    温荣愤愤地说道,“二皇子好生阴毒狡诈,他见事情败露,便自己派人杀了两名商贾,再嫁祸给袁家大郎,如此非但令袁家断了线索,无法再查他们倒买卖粮甲之事,更除掉了异己,真真是一箭双雕。”说着温荣还担心袁府一家的安危,赶忙问道,“袁家未被彻底除掉,二皇子怎能甘心,袁氏被流放后一切安好?”

    李晟朝温荣安心地笑了笑,“既然我和三哥都惊悉了此事,怎可能对袁氏放任不管。袁氏一族是圣朝的忠臣直臣,三哥与我都希望他们沉冤得雪,重归朝堂。”

    温荣这才松一口气,“晟郎和三皇子现在拿到确凿证据了么。”

    李晟笑着点点头,“荣娘可记得为夫前几日去找了杜学士,那日三哥摆宴为陈知府接风,可我连临江王府的晚宴也顾不上吃。”

    温荣忍不住轻笑一声,“怎不记得,晟郎回府将厨里剩下的饭食全吃了,将我唬了一跳。”

    “那日我就是去拿证据的,袁家大郎将他知晓的所有事情写成了书信,避开有二皇子眼线的所有驿站,费了许多功夫才送到杜学士手上。杜学士对此事很是上心,通过袁家大郎提供的线索,他得到了一封证据确凿的买卖文书,虽然没有二皇子的亲笔签章,但是与赵家有关,已经够了。”

    温荣笑道,“那就好,希望三皇子和晟郎的计划能一切顺利。”

    李晟见温荣不再往下问,心头涌起一股暖意,他们刚刚得到证据,后面的事情虽已有打算,可还未实施和发生。荣娘不问就是不想知道他们的计划了。李晟觉得轻松,荣娘打心底的不愿意他为难。

    李晟张开手臂,将温荣搂进怀里,只觉得内心越来越平静,曾经在他心底深处叫嚣的仇恨转变成了愧疚,他会因此难安,却不再痛苦。

    李晟轻声说道,“荣娘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事情的。”

    温荣靠在李晟温暖的胸膛,闻着熟悉的味道,重重地点了点头。

    ……

    盛夏里的日子过得惫懒却也飞快,转眼到了正七月。

    温荣昨日收到瑶娘送来的消息,言婵娘顺利生了个小郎君,温荣为此是欣喜不已。若不是女娘生产的头几日外人不便去探望,温荣就吩咐马车第一时间赶过去了,无奈只能按捺住内心的喜悦,先准备一份体面的贺礼,命人送去杜府。过几日她再郑重地去探望。

    这日午时末刻,温荣小憩后刚起来,无事准备去书房练练字,前院小厮送了封信过来,温荣打开信匣,是陈家娘子写给她的。

    绿佩端了饮子进来,看到又是陈家娘子的信签,略带嘲讽地说道,“这陈家娘子还真是有空,回京不过短短二十几日,她们就到纪王府四五次了,比三王妃与丹阳公主过来的还要勤。王妃,陈家娘子送信,是不是又想来了。”

    温荣瞪了绿佩一眼,嗔怪道,“没大没小的。现在陈家娘子未出阁,平日又不喜欢和茹娘她们去打马毬玩花球,自然闲的无事了,她们肯常来看我也是一番心意,以后不许再胡说。”

    绿佩将饮子放在案几上,抱着乌木托盘,“也就王妃心肠好,婢子怎瞧不出陈家大娘子有看望和陪伴王妃的心意。”

    碧荷也忍不住,在一旁说道,“王妃,奴婢也担心陈家大娘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王妃是不是应该警惕陈家大娘子,对了,还有那只荷囊,是否要寻了机会还给陈家大娘子。若要还,明日奴婢就回温府将那只荷囊取了过来。”

    绿佩和碧荷都觉得陈月娘的行为有异,她二人只要想起陈月娘过府的情形就觉得不悦。除了三王妃和丹阳公主也在的那日,后面几次陈家娘子都是过了申时,王妃要准备晚膳了还不肯走。分明和王妃也无甚可聊了,初始还会互相谈些岭南的有趣事儿,可说多了就腻了。如此倒还罢,偏偏五皇子回府后,陈月娘的眼睛就像粘在五皇子身上似的。而且数年前荷囊一事,她们作为温荣的贴身侍婢,也知晓一二。碧荷和绿佩是真真担心王妃引狼入室。

    “好了,你们这二人一唱一和的瞎担心什么,”温荣看完信,折起后放回信匣,“陈家娘子是向我询问过几日宫里举办樱桃宴一事,陈家娘子初至盛京,认识与交好的女娘不多,那日想与我一处。”

    绿佩一边走出厢房一边小声嘟囔,“樱桃宴五皇子又不会在女眷席,她怕是要失望了。”

    温荣叹了口气,她怎可能看不出陈月娘的心思,她也不止一次询问晟郎的意思,可每次都被晟郎严词拒绝,并且开始躲避陈家娘子。前几日晟郎回府,知晓陈家娘子还在,干脆转身先去西苑,一直等到陈月娘离开,才回厢房,面色颇为不悦。

    对此温荣真真是无奈,想不出什么办法,毕竟陈家月娘只言过府寻她玩,旁的心意想法甚的都没有说,也从未主动提及晟郎。

    温荣回信答应了陈月娘,这事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关键温荣摸准了李晟的态度,就是圣主下旨赐婚,他也不肯答应。

    思及此温荣低下头,嘴角却微微扬起,希望月娘能早些醒悟,莫要落得与温菡娘、张三娘等人一般下场,抛去这些烦心事,她也该安心准备参加樱桃宴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四章 临赏倒玉山

    ‘白樱桃熟每先尝,红芍药开长有诗’。盛京贵族喜樱桃的风气盛行,漫说现在是樱桃正熟的盛夏时节,就是在春日,也有许多文人墨客、贵家郎君和娘子,三五结群前往京郊林园赏樱桃花,应着樱桃景作诗对赋。

    樱桃花白,繁英似雪,就连温荣也不能免俗,春天常吩咐婢子去采摘开满小花的樱桃枝回府装瓶。

    无奈樱桃花再如何得人喜爱,终归没有牡丹秋菊来的有名和受重视,故皇宫不会举办什么宴会专赏樱桃花,但七月樱桃宴却是年年不落的。今年宫里还扩大了樱桃宴的规模,往年只有请当年的新晋进士游园赏赐新鲜果子,这次却和秋狩一般,邀请了盛京里所有贵族家的夫人、郎君和娘子。

    皇宫的樱桃宴定在七月十日。这日李晟一如既往的先去公衙办完差事再赴宴,而温荣起早梳妆后带着绿佩和碧荷,径直乘马车前往京城南郊的霜溪樱桃园。

    樱桃园的空坪上已经搭起了几处帷帐,但嫔妃、公主、王妃的帷帐与寻常贵族的并不在一处。樱桃园南面拾阶而上数十步是一块风景和视线正好的高地,宫里的贵人们就在高地的凉亭和云锦幛房里赏景歇息。

    三王妃谢琳娘事先挑了处毗邻霜溪、绣金牡丹和蔓草纹的云锦幛房。因为温荣答应了陈家娘子在一处参宴,故有宫婢将陈家娘子也迎接了上来。巳时未到云锦幛房里人到齐了,五米见方的地方热热闹闹地围坐了六人。

    琳娘打着团扇笑道,“圣主和太后就在东处的双层凉亭里。一会太后肯定要唤我们过去,我挑的这幛房与凉亭隔了数米。一路过去都是林荫小道,关键极为清净。是不是很好。”

    温荣笑着夸了琳娘几句,转头问丹阳为何瑶娘没跟了一起来。

    丹阳红光满面,一脸喜色,“婵娘得了个白胖小子,阿家和瑶娘这几日都往杜府跑,今日若不是太后亲自命人传话了,我也是不来。这日日吃的樱桃有何可赏,还不如去逗我可爱的甥儿。”

    温荣和琳娘连连称是,询问丹阳她们二人何时才能去看望婵娘。

    丹阳笑道。“估计得过了月子,到时候我带了你们去,婵娘恢复的极好,昨日阿家还夸荣娘送的环嵌红宝石平安锁别致,小郎君抓着就不肯松手,被阿家硬抠出来,还要哭闹一番呢。”

    丹阳说着五人都笑起来。

    不一会有内侍领着宫婢捧了樱桃进来,细声细气地说道,“这是圣主赏丹阳公主、三王妃、五王妃、各位娘子的。吴樱桃、水樱桃、蜡珠各两笼,灵山香荔三碟。”

    说罢就见宫婢将用琉璃盛的各色樱桃摆放在案席上,再和以杏酪。而荔枝已经剥壳,垒放在八宝祥云三彩碟里。一颗颗晶莹剔透,水泽饱满,隐隐可以看见厚实果肉下、如细珠般大小的果核。

    摆放妥当了。琳娘和温荣皆吩咐打赏,内侍和宫婢道谢后。见主子们无事吩咐他们,遂躬身退下。

    陈歆娘看着席上的那碗吴樱桃诧异道。“原先在洛阳府樱桃也不是罕见物,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和鸽子蛋一样大小的樱桃,不愧是宫里办的樱桃宴。”

    丹阳用银签签了一颗又黄又白的珠蜡,在杏酪里转了一圈,笑道,“吴樱桃确实殷红硕大,可滋味真真不如这不起眼的珠蜡。”

    温荣亦在一旁颌首道,“是了,樱桃与人一样不可貌相,歆娘尝尝看,是不是黄白的蜡珠要胜过赤红诱人的吴樱桃和水樱桃。”

    歆娘半信半疑的各签了一颗尝着,果然如丹阳和荣娘所言,最不起眼的蜡珠又脆又甜,而吴樱桃和水樱桃的汁水虽然更足,但还夹杂了几丝酸涩,倘若不沾杏酪,歆娘都不想再尝第二颗。

    随着几位娘子说笑,案上的新鲜果子也少了大半,午时宫婢为各幛房端来了菜品佳肴,不远处还奏起丝竹鼓乐助兴。温荣起了兴致,笑道,“相思莫忘樱桃会,一放狂歌一欢颜。用过席面后,我们也出去走走,不知那些女娘在外面闹成什么样了。”

    琳娘道,“对了,今日二王妃带了赵府大娘子、二娘子和薛国公府张三娘子也在高地用席面,约莫是想帮她二府和解呢。”

    温荣一愣,她听茹娘说张三娘闯祸后被府里彻底禁足,为了平息赵府的怒气,薛国公府还放言将在府西处修家寺,令张三娘带发修行,每日诵经赎罪,替赵二娘子祈福。

    还有那赵二娘,伤了脸面后漫说参加宴席,就连厢房都不肯走出一步,传其每日沉了幔帐,躲在厢床里哭闹喊叫,已是脾性大失。

    既如此,张三娘和赵二娘怎还会来参加今日的樱桃宴,甚至还同处一处幛房,同食一桌席面。

    温荣蹙眉摇了摇头,实难理解。

    丹阳眉眼一挑,冷笑一声,“二王妃好大的面子。赵家二娘子可正是如花的年纪,生生被张三娘撞成了一张大花脸。二王妃竟然能将张三娘从薛国公府带出来,还与赵家娘子在一处,她也不担心闹的鸡飞狗跳。”

    “算了,她们自己的事情,犯不着我们操心,”琳娘站起身,略微舒缓了肩背,自从怀孕她就不禁久坐,否则腰酸背痛的十分难忍,“我也同意荣娘的,沿着霜溪走一遭,还可顺便赏鼓乐了。”

    听言丹阳、温荣和陈家娘子俱颌首认同,随琳娘走出幛房,不想未走几步就看见一名常衣婢子满脸焦急,匆匆忙忙地朝她们跑过来。

    温荣仔细一看,是她妹妹茹娘的贴身侍婢文茜,心里不禁一沉,约莫出什么事了,否则素来稳妥的文茜不会这般惊慌失措。

    文茜奔到温荣面前,不待喘过气也忘了行礼,就急急地说道,“五王妃,不好了,你快去救救娘子,娘子被二王妃等人的婢子带走了。奴婢本以为她们只是问几句话,不想闹了起来,现在都吵到太后那去了。”

    温荣大惊,赵二娘虽然是被张三娘撞下马的,但和茹娘也脱不开干系,她们两府肯定都恨着茹娘,茹娘这般被她们带走,多半没有好事,现在又闹到太后那事儿就难解了。

    温荣蹙眉道,“文茜,你先别焦急,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说罢温荣转身与丹阳、琳娘说道,“不好意思,我要先去凉亭看看我妹妹,一会没事了我再带了茹娘去霜溪寻你们。”

    琳娘摇了摇头,“我和丹阳陪你过去,现在还不知道事情被二王妃等人颠倒黑白成了什么样。好歹我和丹阳可以在太后跟前说上话,说不定能帮到忙。”说罢琳娘又和陈家娘子说道,“这事儿不能牵连到你们,你们先去樱桃园里散散心,累了就回幛房歇息。”

    陈月娘眸光微闪,今日樱桃宴不太平,说不定她真能趁乱行事。

    陈月娘带着歆娘和惠娘颌首应下,开口说道,“我们三人人微言轻,跟去了非但帮不到忙,反而是累赘,你们快过去吧,不用担心我们。”说罢又安慰了温荣几句,三人就先离开了。

    温荣、琳娘、丹阳三人匆匆赶到凉亭,听文茜说后知晓凉亭里只有太后一人,圣主用过席面,就由王贵妃陪着去樱桃园的衔樱阁歇息。

    三人到达凉亭,内侍通传后将三人迎了进去。

    太后靠在矮榻上,乜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茹娘和张三娘子,并不搭理在旁席上哭哭啼啼、遮着一层面纱的赵二娘。

    温荣也不知现在究竟是何情形,蹲身同太后见了礼,温温地说道,“儿见过太后,拙妹温茹娘年幼不懂事,搅扰到太后清静。荣娘十分惭愧。”

    太后抬眼看着温荣等人,面上隐隐露出慈色,可声音仍旧冷冽,“荣娘,你与茹娘是嫡亲姊妹,茹娘怎未学得你一点半分的娴静呢。”

    “这……”温荣余光看见二王妃韩秋嬏正在低声与赵二娘说什么,看似在安慰,实则是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赵二娘的啜泣声却越来越响,太后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祖母,这事与茹娘……”

    “好了,丹阳你和琳娘去旁席上坐着休息,我现在和荣娘讲话,你插的什么嘴,这事与你无关。”太后不悦地看了丹阳一样,丹阳悄悄碰了碰温荣的手,无可奈何的与琳娘退至一旁。

    温荣知晓二王妃、张三娘等人是恶人先告状了,可现在辩驳只会惹得太后更不高兴。

    温荣满面愧疚的低下头,“太后所言极是,由于茹娘在府里是老幺,平日被宠坏了,故没心没眼儿的只知道玩乐,不知今日茹娘又犯了何事,惹得太后不悦。”

    太后扫了二王妃一眼,淡淡地说道,“嬏娘,你来说。”

    韩秋嬏躬身答应,看向温荣时嘴角抽动了一下,转瞬面上就现出郁愤之色,指着赵二娘戚戚然地说道,“也是我这好友命苦,还请太后为赵二娘做主了……”

    听到韩秋嬏的陈述,茹娘猛地抬起头就要辩驳,肩膀却被温荣硬摁了下去,茹娘发现阿姐攥着帕子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争锋道无情

    待韩秋嬏把话都说完了,温荣才将摁着茹娘肩膀的手松开。

    温荣先蹲身请示了太后,太后颌首同意了,温荣悠悠转身看向韩秋嬏。

    只见韩秋嬏正在装模作样的唏嘘叹气,时不时瞥赵二娘两眼,还不忘执锦帕擦拭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一滴眼泪。

    温荣的目光徒然冷了几分,韩秋嬏察觉到不善,决计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不想却被温荣的气势吓到,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韩秋嬏低下头心里犯起嘀咕,这温荣平素都是避她锋芒的,此刻不应该惧怕她、向她讨饶么?怎如此放肆起来。韩秋嬏稳稳心神,认为温荣充其量就是纸糊的老虎,装腔作势。她这次非得废了温茹娘,让温荣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如此想着韩秋嬏腰杆又挺了几分,可仍旧不敢对上温荣的目光。

    韩秋嬏端正锯坐,温荣未得太后允许看座,只能端端地站着。这般面对韩秋嬏自有一番居高临下的气魄。

    温荣紧攥的拳头早已松开,三指轻拈锦帕,眉眼间是泰然从容的气质,似乎对韩秋嬏先才所言不屑一顾。

    太后懒懒地靠在矮塌上,谈吐里貌似已经偏听偏信了韩秋嬏等人的陈述,可实际心里却极赞赏温荣的姿态。她和婉娘都未看错温荣,就算马毬场一事真是温茹娘惹的,温荣也定能将它实实解决了。

    这些小娘子间的争执她作为太后怎可能不知晓,尤其是张三娘,去年圣主赐婚晟郎和温荣后。张三娘就不肯死心,时不时地跑到宫里寻她和王贵妃献殷勤。她对张三娘是烦不胜烦,同时也更了解张三娘了。认定张三娘不论品性才华,都配不上李晟。

    温荣目光掠过韩秋嬏,堪堪地落在赵二娘身上,流露出同情之色,心疼地说道,“温府与赵府是姻亲,我与赵二娘亦算旧识。惊闻赵二娘遭遇此祸事,我们举家上下都十分心痛,阿娘特意将宫里赏赐的雪莲送去赵府。只盼望赵二娘能早些康复。妹妹茹娘亦极自责,认为那时不论如何危险,她都应该拦住失控的张三娘,不叫张三娘的马匹撞到赵家娘子。可事已发生无法挽回……”

    “你胡说!”张三娘指着温荣娘喝道,这一声响不但打断温荣的话,更将太后、茹娘等人都唬了一跳,“当时我未失控,是茹娘拿月杖打我才惊到马的。”

    温荣眉梢轻翘,并不觉得意外。她就是要故意激怒张三娘。那日她和韩秋嬏都不在马毬场,而太后年纪虽大,但神智清明,故不会轻易相信她们任何一人说的话。重要的是张三娘和赵二娘已然结怨。温荣不信她二人能合伙将事儿编的天衣无缝。

    太后冷眼看着张三娘,丝毫不掩饰对张三娘的嫌弃和怒意,“张三娘。荣娘可是我孙媳妇,贵为五王妃。就算我谅你是晚辈不治你大声喧哗之罪。可你这般以下犯上,是不是该掌嘴啊。”

    张三娘一惊。连连叩头,“太后恕罪,奴是一时气坏才出言不逊的。当时若不是茹娘用月杖打奴的青驹,奴的马也不可能失控,温茹娘见势不妙,调转马头避开了,正因为如此,马才会撞上赵二娘的。现在五王妃避重就轻,撇去温茹娘的责任,一味言是奴的马失控。奴担心太后被蒙蔽视听,不能还奴一个清白,不能替赵二娘做主。”

    太后声音又冷了几分,“张三娘你好大的胆子,你可是在暗讽我年老眼花,不能辨是非,只会听信谗言了?”

    “奴不敢奴不敢,太后定能明察秋毫,替奴洗冤屈的。”张三娘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身子几乎贴在了地上,一动不敢动。

    太后实在见不得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现在处劣势的分明是温家人,可张三娘却没有半分底气。大圣朝的贵家郎君女娘,怎能有如此胆小怕事的。太后不耐地说道,“荣娘,你如何看的,不许包庇你妹妹。”

    温荣微点了下头,神情严肃,蹙眉说道,“回禀太后,儿不敢有任何徇私的想法,只是儿有一事不解,还请二王妃或者张三娘与我详细说说。”

    温荣目光一凛,“先才二王妃与张三娘皆说是茹娘先言语挑衅张三娘,后争执不下,怒从心起,用月杖击马,导致马匹受惊。紧接着茹娘故意避开,令马撞向她身后的赵二娘,可是真的?”

    韩秋嬏得意地点点头,既然温荣都说是故意的了,她自没意见。

    温荣摇了摇头叹道,“茹娘右手执杖,挥杖打马,要么打到马匹左身,要么迎头击下,有驯马经验的人都知晓,从这两个方向刺激马匹,马匹都不可能朝前直撞,俱是寻受伤害轻的方向奔去。除非茹娘在张三娘后方用月杖击打马臀,马才会往前冲,可这样茹娘还怎故意避开?她根本不需要去避的,故儿实在不知茹娘究竟是在张三娘的前方还是后方。”

    张三娘一怔,当时温茹娘确实是在她前方,她也知晓并非是温茹娘用月杖打的她。可二王妃是这么交代的,还向她保证,一定能让温家吃不了兜着走,她也不会再被禁足。

    张三娘惴惴地看向韩秋嬏,韩秋嬏朝她微微颌首,张三娘心里才略微踏实了一些,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当时茹娘与奴争执得厉害,奴被气坏了,实在记不清温茹到底如何挥的杖,待奴反应过来,马匹已经朝前冲去,奴怎么也拉不住。”

    张三娘说完,四周一片静默。温荣垂首悄悄地瞥了张三娘一眼,张三娘虽坏,可却缺了心眼,单张三娘一人,并不足为惧。

    过了一会,温茹娘学阿姐的模样,略直起身子,抬头目光清亮,谦虚忏悔道,“太后,奴虽顽劣但知善恶,自小阿爷和阿姐就教导奴,‘见贤思齐’,‘莫以恶小而为之’,平日哪怕被误会或吃亏了也莫要计较,得饶人处且饶人。那日马毬场上,奴非但不敢挥月杖伤人,就是争执辱骂也是没有的,但儿提马避险时确实不知赵二娘就在身后。否则宁愿自己堕马受伤,也不愿赵二娘受到半分伤害。”

    太后听后点了点头,温茹虽不若温荣知书达理、温柔晓事,却也不差了,婉娘的嫡亲孙女品性容貌皆无可挑剔,“茹娘,现在你与张三娘各执一词,我也不好妄下论断,否则旁人又要说我偏心眼。你说说,为何张三娘会认定是你言语相讥,导致事态激化的。”

    温荣心里一阵轻松,太后已经不想搭理二王妃她们,决定将事情化小,此处非公堂,一家娘子有错与否,只看太后心眼偏向谁。

    茹娘紧张地偷偷看温荣,温荣指尖悄悄指了指张三娘,又眨了眨眼睛。温茹明白了阿姐的意思,镇定地回道,“回禀太后,先才张三娘自己说了,当时的情形她已记不清,说不定就是记岔了。”

    “你……”张三娘怔怔地看着温茹那张和温荣十分相似的脸,恨不能狠狠挠上一指甲,为何不是温家的娘子被毁容。张三娘气喘的厉害,当时她亦是坠马了,虽不严重,可也留了暗伤,这会儿被气的差点晕厥过去。

    太后颌首道,“茹娘说的有理,既然张三娘记都记不清,怎么还能在此信口雌黄,胡乱污蔑冤枉她人呢。”

    张三娘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身形已是摇摇晃晃,韩秋嬏见状离席走了出来,径直跪在地上。温荣眉头一皱,不知韩秋嬏又要使甚幺蛾子,现在二王妃跪在地上,那她一个五王妃是不是也应该跪?

    温荣抿了抿唇,心里冷笑,只朝太后蹲了蹲身,带着清浅笑意的容颜万分坦然,太后看的赏心悦目,二王妃此举反而显得拎不清事态。

    韩秋嬏说道,“请太后恕儿唐突插嘴。就算温茹娘未击杖,可赵二娘受伤甚至伤颜都与温茹脱不开干系。薛国公府的张三娘已经受到了极严重的处罚,可同样犯错的温茹仍旧每日嬉笑玩乐,无半点同情乃至愧疚之心,也从未到赵府探望过赵娘子。外人都道温家长房家教严格,可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味纵容,对此儿真真不敢苟同。二皇子与赵家郎君交好,儿与赵家娘子亦是情如姐妹,赵二娘出了这事,儿是几日几夜的睡不着觉,只叹上天不公。还请太后看在二皇子和儿的面上,还赵二娘一个公道,不要叫无辜人受太多委屈了。”

    温荣暗叹韩秋嬏胆大,竟然敢出言用二皇子来压制太后。想着想着温荣是愈发觉得可笑。二皇子、赵府通敌牟利,可惜现在三皇子和晟郎只拿到赵府通敌的证据……为了对付她,韩秋嬏赶趟似的在太后面前将二皇子和赵府扯上关系,以后怕是甩也甩不开了。

    既然这事温茹确实有错,温荣也想借太后压压温茹的疯性子,最重要的是她还打算让二皇子和赵家的关系再近一些。(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六章 含苦伤无诉

    凉亭四周悬挂了数层薄纱,炽烈骄阳透过薄纱后剩下柔白的暖光。温荣眉梢微抬,看着太后身前案几上、犹如红宝石般泛着绚丽光泽的樱桃,面上现出旁人无法察觉的笑意。

    温荣望向太后,目露痛心之色,似乎下了极大决定,郁郁地说道,“二王妃所言有理。二皇子和赵家郎君打小一处读书长大,虽非嫡亲兄弟,却胜似嫡亲兄弟。赵家娘子出事对于二皇子、二王妃而言,确实如亲妹妹受伤一般心痛难当。当初是儿思虑不够周全,现在将心比心,儿觉得十分愧疚。茹娘心性不坏,府里道其年幼,平日对茹娘是缺了约束和管教,还请太后枉错责罚。”

    温茹听到阿姐让太后管教她,吓的面色青白,额头的汗水顺着鬓角发丝滑下,滴落在今日新换的洋红半袖襦裙上。温茹思及其平日出府与贵家女娘玩乐,确有仗着阿姐是当朝五王妃而行为骄纵,现在想起觉得颇为后悔,原来真出了事情,就是阿姐也顶不住的。

    温茹紧张地往温荣的方向微微挪动,恨不能躲到温荣身后。

    温荣早瞧出温茹在害怕和紧张了,心下好笑,不忍心还是朝温茹做了个安心的手势。温茹瞧见了才静静地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太后看着温荣满意地点点头。二王妃咄咄逼人,逼着她惩罚温家娘子,还好温荣晓事懂得顾全局面,不肯让她为难,给了大家台阶下。既如此。她是更舍不得重罚温茹娘了。

    太后端起茶汤吃了口,润了润嗓子。缓缓道,“是该罚。就罚茹娘抄写五十卷经书替赵二娘祈福。未抄完不允许出温府。”

    温荣立即曲膝谢过太后,温茹长长松一口气,人差点瘫软倒地。她还以为会和阿爷五月一样,被关押在大理寺了,不想仅仅抄写五十卷经书就够了。

    韩秋嬏一怔,这处罚也太轻了,还想再说什么,太后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好了。该罚的都罚了,你就省省心,有空回府多照顾照顾褚侧妃,不几月她就快生了。还有赵二娘,也应该在厢房里好生将养,将身子面子都养好了才是正事。难得大家到的齐,我在亭子坐了一上午闷坏了,你们陪我到樱桃园去走走。”

    韩秋嬏和赵二娘自然听出了太后言语里的嘲讽,韩秋嬏对周遭人。尤其温荣、褚二娘等是恨之入骨。而赵二娘面纱下的伤疤早已扭曲变形,赵二娘的牙齿狠狠咬着下嘴唇,留下一道深弯的血印。赵二娘认定自己是最无辜的,她甚都未做。每一次纷争她都只是在旁瞧热闹,凭什么偏偏是她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她这辈子是毁了,可她绝不允许害她的人仍在世上活得滋润快活。

    赵二娘紧握的拳头往宽大袖笼里缩了缩。触碰到冰凉尖锐的刀锋,目之所及的一众人。都该死……

    宫女史扶着太后起身,太后朝丹阳招了招手。让丹阳过来扶着她,又命温荣去陪琳娘,笑道,“荣娘,现在琳娘是有孕之身,你可得替我照顾好她,若不是我年纪大,我都想亲自牵着孙媳妇。”

    温荣笑着答应下,“太后放心,三王妃肚里怀的是太后重孙子,儿可是打着十万分精神,哪里敢疏忽大意。”

    “你这孩子说的就是好听。”太后将手搭在丹阳手臂上,满足地点点头,“走走,听说园子里有郎君在斗诗,不知道奕儿和晟儿过来没有。他二人诗情虽也不错,但我还是喜欢杜学士写的诗,杜学士可真真是才华四溢,那诗写的旷远大气不失细腻,华丽却不会浮躁,一会我命人取了诗帖给你们瞧,你们都该好好学学。”

    “是是,祖母评诗是最在行的。”丹阳在旁笑个不停。

    太后扶着丹阳走出凉亭后,才忽然想起来,瞥眼瞧着丹阳问道,“对了,你夫郎的大妹妹,不就嫁给了杜学士吗,那小娘子可真是好眼光,好像是唤作婵娘对吧?过两日带进宫我瞧瞧。”

    丹阳好笑道,“祖母好记性,连名字都能记得住,婵娘知晓了指不定多高兴。可这几日婵娘是不能进宫陪太后了,因为婵娘才为杜府添了个胖娃娃,这还未过月子呢。那小郎君笑起来像极了杜学士,好不讨人喜爱。”

    “那是大好事啊,记得让婵娘将小娃娃的肚兜给琳娘。还有,过了月子让婵娘抱着娃娃进宫给我看看,陪陪我这老人家,我是十几年没听到娃娃哭的声音咯,延庆殿里太冷清,我年纪大了,等不起了。”太后满面笑意,可说话时眼里有几分落寞,目光在丹阳、琳娘等人身上徘徊,要求丹阳和温荣也早些生,多点孙儿陪她。

    丹阳和温荣红着脸应下,众人说说笑笑地走下高地,忽然看见有几名年轻婢子,在台阶附近缩头缩脑、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那几名婢子看到太后、丹阳一行人,面露惊慌之色,转身就想跑开,可此番作态早引起太后等人的怀疑。

    太后指着那几人,对内侍说道,“是谁家的婢子,这般没规矩,将她们捉过来,我要问个清楚。”

    跟在二王妃韩秋嬏身后的赵大娘子本是一副事不关己、百无聊赖的模样,可看清那几名侍婢后愣了愣,是她赵府上的,而且是跟在大夫人身边的二等侍婢。

    侍婢被内侍带过来,战战兢兢地跪在太后面前,眼睛一直瞟赵家娘子,赵二娘子蒙着面纱,垂首呆滞地盯住蜀锦绣鞋鞋尖,对周遭事情置若罔闻。无奈之下赵大娘子只得硬着头皮走出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回禀太后,她们是赵府的侍婢,约莫是有何事过来寻奴与妹妹,还请太后莫怪。”

    太后蹙眉看了赵大娘子一眼,冷哼一声,“堂堂尚书左仆射府的婢子怎这般鬼鬼祟祟,何事不敢当面说,看了我们就要跑,你快些去问了她们究竟有何事。”

    赵大娘子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先前在凉亭她们赵府就跟着二王妃一起丢尽面子,现在府里的侍婢又让她下不来台。赵大娘子心里腾起一股恼意,向太后道歉后,朝那些侍婢斥道,“为何不光明正大的请宫女史上来传话,府里平常都白教你们了,惊着了太后你们十条命也不够偿的。”

    侍婢连连叩头求赎罪,却也不肯说究竟何事。太后不耐烦地挥挥手,赵大娘子才带了侍婢退到一旁。

    赵大娘子皱眉不悦,“怎么回事。”

    侍婢脸色极其难看,压低了声音将大夫人的话传了一遍,赵大娘子惊的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侍婢,牙齿根都在哆嗦,“是不是真的。”

    侍婢接着道,“大夫人知晓后立即回府了,吩咐我们过来寻大娘子和二娘子,还交代了不许声张。”

    赵大娘子恍恍惚惚的也没听清婢子说些什么,只满脑子的噩耗,面上血色褪的一干二净,脊背发凉地回到太后等人面前,紧张局促地说道,“府里出了些事,奴无法陪太后游园了,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眉眼不动,“那你们先回去罢。”

    赵大娘子蹲身谢过太后,朝赵二娘招手,不料赵二娘仍旧低头看地,根本不搭理她。赵大娘讪讪地走到赵二娘身边,使命扯着赵二娘的衫袖,“我们快些回府罢,阿娘还在府里等我们。”

    韩秋嬏蹙眉上前,低声问道,“府里出什么事了,要不要帮忙。”

    赵大娘子张了张嘴,说不是,不说也不是。

    太后彻底没了耐心,不耐烦地看了她们一眼,“嬏娘,你在这陪着她们,丹阳、琳娘、荣娘,我们走吧。”

    太后转身离开,赵大娘子反而轻松下来,红着眼睛靠近韩秋嬏,附耳说道,“我大哥被杀了,今早在西郊发现的尸体。”说着说着赵大娘子的眼泪就落下来,“二王妃,也不知赵府是不是真的惹着丧门星了,一连串的祸事,二娘的脸毁了,现在大哥又没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韩秋嬏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她和赵家娘子的交情其实并不深,不过是因为嫁给了二皇子,故才和赵府有了往来罢了。故虽震惊但也不会悲伤难过,只是帮着赵大娘去推赵二娘子,“你大哥遭了祸事,快点随你姐姐回去,别杵在这儿,我还要去陪太后散心的。”

    赵二娘整个人都在发抖,极度的悲愤和仇恨下她隐隐感觉到赵府要完了,她被毁了,大哥死了,阿爷和二哥每日回府也都是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

    赵府要倾覆了,反正赵府也要倾覆了,赵二娘猛地抬起头,看到不远处太后正与谢琳娘等人谈笑生风,温茹娘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身,就连刚才还向她低声下气道歉的张三娘,也腆着脸凑在丹阳身边献殷勤。

    白晃晃的阳光刺得她视线模糊,赵二娘眼里凶光越来越盛,抬手扯下面纱,原本白皙无暇的面庞上爬着一道狰狞的伤疤……(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七章 无声相与恨

    “啊!”

    众人正谈的兴起,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两声惨叫,回转过身俱被眼前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赵二娘呲牙咧嘴面目扭曲,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接连将韩秋嬏和赵大娘子都推倒在地上,紧接着又从袖笼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尖刀牢牢握住。

    韩秋嬏、赵大娘和侍婢皆被利刃吓的连连后退。赵二娘扫视了一圈,直愣愣地瞪着太后,大喊一声“你们欠我的,我要你们死,都去死。”

    紧着就朝太后和琳娘等人冲了过来。宫女史忙将太后和丹阳公主护在身后,再要去拉谢琳娘和温荣时已经来不及了,赵二娘转眼间就跑到了面前。

    发疯失了心性的赵二娘见砍不到太后,立马转了方向,面朝琳娘。

    烈日下泛着寒光的锋利尖刀朝谢琳娘直直刺下,周围所有人都吓的面无血色,一动不能动。

    唯独温荣见事出危急,也顾不上其他,一个跨步将琳娘紧紧护在身后,为自保又抬手去挡尖刀。随着刀尖扎入手臂发出一声闷响,鲜红血水涌出,染透了温荣的藕荷色大衫袖。

    周围响起一阵惊叫,太后怒斥宫婢和内侍是废物,焦急地让内侍赶紧将温荣救下,制服那个疯婆子。

    温荣痛的整个人摇摇晃晃,眼睛一片模糊,赵二娘见未扎到要害,不肯罢休,猛地拔出尖刀,又朝温荣的胸口狠狠扎下……

    就在尖刀即将扎进温荣胸口的一瞬间,将太后护在身后的宫女史忽然跃起,重重撞向赵二娘。二人一起摔在地上,赵二娘手一松。尖刀哐啷一声掉在温荣的脚边。

    见状内侍一拥而上将赵二娘摁在地上,不远处的赵大娘是面如金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眼珠子一翻,彻底晕倒在地。

    韩秋嬏亦是瞠目结舌,可看到赵二娘的尖刀即将刺进温荣胸膛时,她心里产生了一丝快感和期待,可惜最终还是没有成功,温荣只是手臂受了点伤。韩秋嬏暗喜后也陷入担忧中,赵二娘是被她从赵府带出来的,出了这事。心里还是有些后怕。

    太后那儿已经乱作一团,韩秋嬏明白,赵府此次麻烦大了,泰王府也脱不了干系,韩秋嬏心一横,干脆也学着赵大娘子转晕在地。

    温荣被扎伤的右臂还在淌血,足下土地已经被血水泡的发软,温荣渐渐虚脱无力,要倒下时被丹阳一把扶住。

    琳娘看到温荣浑身是血的模样。担心的眼泪直淌,忽然面容一紧,她感觉小腹一阵阵抽痛起来,似乎有热热的液体顺着她大腿根流下。琳娘暗道不好。胸口起伏的厉害,喘着气低声唤着救命。

    旁边人这才发现谢琳娘的不妥,更加吓的手足无措。温荣撑着最后的力气,命人将琳娘扶着在她身边坐下。又安慰琳娘她们一定都会没事。

    太后看到温荣和琳娘接二连三的出状况,是又气又急。双目赤红,连连咳嗽,宫女史在旁如何劝慰都无用,太后好不容易‘嗳哟’一声喘出一口气来,立即怒问医官怎么还没到。

    “医官来了,医官来了。”宫婢高声叫道。

    今日在樱桃园静候的三名医官,其中就有卢瑞娘,卢医官是听说温荣等人会过来,才特意请命在樱桃园听差的,本想无事了可以与丹阳、温荣等人聚聚,不想竟出了这么大的事,真真是始料未及。

    有医官上来就询问太后的情况,太后指着温荣和琳娘急声道,“你们别管我,先救我的两个孙媳妇。”

    卢瑞娘也未慌乱,一眼就看明白了温荣和谢琳娘的情况。温荣是外伤,失血过多,而琳娘是小产征兆。卢瑞娘将药粉取出,令其中一名医官立即替温荣包扎止血,她则替琳娘把脉,又喂了一颗安胎药丸,不断地叮嘱琳娘放轻松。接着太后听取卢瑞娘的提议,命人将温荣和琳娘抬到附近阁楼的厢房里歇息。

    樱桃园发生的乱子传到了圣主和王贵妃那,圣主叱骂了几声,和王贵妃一道前往探望。

    王贵妃知晓琳娘和温荣皆无性命之忧后,便随圣主先向太后请安。进了内室就看见太后软软地靠在厢榻上阖眼养神,宫婢从凉水里取出巾帕拧干,覆在了太后的额头上。

    睿宗帝上前一步,“阿娘,儿来迟了,令阿娘受惊了。”

    王贵妃亦上前,满面担忧地说道,“阿家遇到危险时,儿不能在阿家身旁守护,实是惭愧。”

    太后微微睁开眼,偏头看着睿宗帝和王贵妃,“你们都来了?我无事,不必担心。奕儿和晟儿呢,给他们送消息了吗。”

    睿宗帝恭敬道,“儿已经命侍卫快马去寻奕儿和晟儿了,他们用过午膳后本就会到樱桃园的,想来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

    “哼,”太后气的冷哼一声,“这两人就忙的连樱桃宴的席面都吃不了了?今日他们若早点过来,哪里会出这些事,现在躺在床上昏迷受伤的人可是他们媳妇。”

    王贵妃见太后动怒,忙说道,“阿家说的极是,一会圣人与儿都会好好说他们的,还请太后莫要生气,放宽心,好生将养才是。”

    “罢了,”太后朝王贵妃说道,“你去看看琳娘和荣娘,圣人留下来陪我说话就行,别一个个都守着我这无事的闲人。”

    “是。”王贵妃不得已领命退下。

    王贵妃本打算先去探望温荣的,知晓温荣睡着了,房里又有丹阳和温茹等人陪着,就径直去寻了琳娘。

    琳娘面色虚白地靠在圆枕上,正和卢瑞娘说话。看到王贵妃进来,就想起身行礼,王贵妃抬抬手将其拦下。上前坐在琳娘身旁关切道,“我在衔樱阁里听说你差点小产,真真是吓坏了,现在怎样了,医官怎么说的,有感觉好一些吗?”

    琳娘朝王贵妃弯了弯身,“令阿家担心了,儿是一时受到了惊吓。这次多亏了温荣和卢医官,腹中胎儿总算保住。”

    王贵妃颌首道,“是要好好感谢荣娘,谁能知晓赵家二娘子好端端的忽然就发了疯,甚至还藏了匕首进樱桃园。对了,听说是二王妃将那疯女人带进来的,还想请太后还那疯婆子公道是吗?”

    琳娘愣了愣,颇为失落地说道,“是了,先才在凉亭,二王妃还当着太后的面为难五王妃和温家茹娘。二王妃似乎也被吓到了,当时就晕厥了过去,这会儿在东侧的厢房里静养,才有医官去看诊。”

    王贵妃点点头,抿嘴道,“你和荣娘不会凭白受伤的。这次二王妃是真的应该将事情说明白,还你们一个公道了。”

    琳娘低下头,目光闪烁,“还请阿家替儿和荣娘做主。”

    卢医官在旁静静守着,听到琳娘和王贵妃之间的对话,心里忍不住叹气。王贵妃在外人面前对琳娘的关心和疼爱都是装的,在王贵妃的眼里和心里,除了三皇子,怕是只有谋算、倾轧和权势。

    不一会外廊传来通报声,言三皇子和五皇子到了。

    李晟和李奕急切地往内廊走来,二人俱是一脸焦色,眼里透着浓浓地担忧。行至拐角处,李晟早忘记甚长幼有序,大踏一步快走到李奕前面,向宫婢问明温荣在哪个厢房后,也顾不上先向圣主太后请安了,直接疾步进了温荣的厢房。

    李奕缓缓停下脚步,怔怔地看见李晟的背影没入那道帘子内,想到温荣被人砍伤,正一脸苍白躺在床上的情形,李奕就觉得心如刀割般疼痛。李奕一步步走到温荣歇息的厢房门口,微抬起手,半晌后才将手慢慢收回,紧紧握拳背负在了身后。

    一旁的宫婢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三皇子,三王妃静养的厢房在隔壁,而太后和圣主则都在内廊的第一间厢房。不知三皇子……”

    李奕自嘲地笑了笑,觉得很苦恼,他连看望温荣的资格都没有,那么担心又有何意义呢。李奕双目无神地说道,“我去看三王妃。”

    ……

    李晟进了厢房直接奔到温荣床榻边坐着。看到温荣靠在薄衾上、缠了厚厚白纱的右臂,心里一痛,面上怒意渐盛,可又不敢吵醒温荣,只能轻握住温荣略带凉意的小手。待李晟感觉到温荣的鼻息匀细,才略感安心。

    一直在厢房里守着却被李晟完全忽视的丹阳和温茹娘,见李晟面容缓和了才走上前。温茹娘轻声和李晟道了好,小心地唤了声“姐夫”。李晟“嗯”一声,可目光仍不肯离开温荣半分。

    丹阳在旁压低了声音如实说道,“刀口深,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荣娘身体本就不好,现在因为失血过多愈发虚弱,荣娘吃过卢医官熬的汤药后就睡着了。今日之事太过突然,荣娘舍己保住了三王妃,还好未伤及性命,只是要将养上一段时日。”

    李晟虽然一直阴沉着脸,但眼里的杀意渐渐褪去,换而是浓浓的愧疚和担忧。

    温荣的指尖在李晟手心里渐渐热起来,极致的静默中,李晟似乎能感觉到温荣微弱的脉搏……(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关心则乱意

    另一处厢房,李奕同王贵妃道安后,细心地询问了琳娘的身体状况,知晓人和胎儿皆无事才松口气,面上重新露出温和的笑来,但旁人凝神仔细端详会发现,李奕的笑容与往常有稍许不同,眸光里隐而又隐的寒意似能将人心冰冻三尺。

    王贵妃问道,“听说赵家大郎被人杀了,尸身抛在荒郊可是真的?而赵二娘就是惊悉此消息,再加上被毁容颜,故心性大失,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丧心病狂的事情?”

    李奕淡淡地回道,“大约是的,仵作还在查验,儿也暂时还不知晓详情。”

    王贵妃面上浮出一抹笑来,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安慰道,“自己人无事便好,二王妃是替泰王府惹下大麻烦了。”

    琳娘抬起头,红着眼睛与李奕道,“奕郎,那赵二娘本是要杀妾身的,是荣娘替妾身挡下了那一刀。妾身想亲自去照顾荣娘,可卢医官交代妾身这几日必须卧床静养,不能随意走动。妾身心里是又感激又不安,荣娘的恩德妾身真真是无以为报了。”

    李奕握着琳娘的手,面露柔软笑容,声音更温润动听,令人倍感安心,“琳娘安心养身体,五王妃那有五弟陪着,自不用担心,一会我也会亲自向五王妃和五弟道谢,往后五王妃和晟郎有甚事,我们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奋不顾身帮忙的不是吗。”

    琳娘听了连连点头,李奕将圆枕移了移,让琳娘靠的更舒服些。又温声道,“你才吃过药。先睡一会,只有精神养好了。身体才能更快恢复。我还要带五弟去探望太后,先才五弟急坏了,我担心他将要紧的事儿都忘记。”

    琳娘执帕子将眼角的泪痕擦去,“奕郎快去吧,多安慰了五皇子。”琳娘心里还是很担心,几乎全盛京都知晓五皇子和荣娘鹣鲽情深。五皇子是将荣娘捧在手心里,舍不得她受到一丁点伤害。现在荣娘因为她受了如此重的伤,五皇子会肯善了么。

    王贵妃和李奕让琳娘安心休息后,一道离开了厢房。王贵妃看到厢房外只有零星几名侍婢在长廊根角处静候。遂小声的与李奕说道,“奕儿,赵家大郎的事可干净。”

    李奕微微颌首,“阿娘放心,是五弟亲自办的。”

    王贵妃面上笑容更深了些,“今天还真应该感谢那疯了的赵二娘,以及只会给二皇子惹事的韩秋嬏。否则我们还得废心思考虑如何将事儿闹大,再牵扯到二皇子身上。”

    李奕眸光黯淡,“阿娘。我与五弟未考虑周全,伤到了无辜人,就算此局胜了,也有缺憾。至少五弟不会开心的。”

    “怎能算伤到了无辜人?不论谢琳娘还是温荣娘。皆在局中,更何况她二人伤的也不重,”王贵妃满怀慈爱的看了李奕一眼。“好了,你这孩子。怎能在这时候神伤失去干劲,圣主决断还未下。还不能算赢。我知晓你是因为温荣受伤了所以心里不好受,可她现在已经嫁给了晟儿,和你再无关系。将来你继承大统,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如花美眷,就算是温荣,你真想要,也是可以的。”

    王贵妃劝慰了一番,见李奕仍旧打不起精神,“罢了罢了,哎,你这孩子。我这做长辈的就带你一起去看看温荣吧,然后你再与晟郎去探望太后。”

    李奕内心的情绪在王贵妃面前毫不掩饰地表现了出来,“儿谢过母妃,听说丹阳也在厢房里,儿也有话要问问丹阳。”

    “好了,你找丹阳那个天天只知玩乐的公主能有何事?我是你母妃,还能不知晓你的心事么。”王贵妃端端地朝温荣静养的厢房走去,门外的宫婢看到后忙见礼通报。

    丹阳公主听到通报声赶忙上前碰了碰李晟,“五哥,王贵妃和三哥过来了,你就算再担心荣娘,也千万别摆出这副样子给他二人看,要不会给荣娘添麻烦的。”

    李晟眉头紧缩,极其不悦,“将通传的宫婢拖出去杖责四十。她明知道五王妃在休息,非但不拦着外人,反而如此大声叫囔。”

    丹阳没办法,瞪了李晟一眼,自己带了茹娘至外厢迎接。

    “贵妃与三哥是来探望荣娘的么,”丹阳走至王贵妃身边,“荣娘现在睡熟了,五哥在里面守着。五哥太过担心荣娘了,连宫婢的通传都未听见,还请贵妃殿下和三哥莫怪。”

    王贵妃目光如水,抬手理了理丹阳略凌乱的发鬓,心疼地说道,“瞧你这孩子说的,我自己都担心的心神不宁,怎还会怪晟儿呢。”

    说着王贵妃悠悠地叹了口气,眼角也潮湿起来,“荣娘与琳娘一样,都是我儿媳妇,知晓荣娘为琳娘挡危险受了伤,我心里是愧疚万分。平日我道荣娘听话乖巧,就未多花心思在荣娘身上,对荣娘的关心比之琳娘也要少些,哎,现在想想真是……”

    王贵妃将眼角的泪水拭去,眨了眨眼睛,牵着丹阳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丹阳,你先带我们进去看看荣娘,便是睡着了也无甚,亲眼看见温荣无大碍了,我才能放心。”

    丹阳有些左右为难,李奕温声道,“不妨事的,我们只是去看一看五王妃。五弟与我的关系丹阳还不了解么。我知晓五弟现在定心急如焚,故就算有失礼的地方,阿娘也不会怪他的。”

    丹阳垂首将王贵妃和李奕带进了厢房。

    不想李晟已站了起来,虽然视线仍旧只落在温荣身上,但至少不会像先前那样满脸凶相了。

    “五弟,对不起。”

    李奕进屋后先抱拳道了歉,接着才随王贵妃一起缓缓走上前,就要靠近温荣床榻时,李晟忽然转身快走两步拦在王贵妃前面。面上神情是王贵妃等人早已习以为常的清冷严肃。

    李晟面无表情的低声道,“某谢过殿下和三哥的关心,医官言荣娘已无事,不必担心了。对了,听说太后也受了惊吓,请三哥代我向太后问安,是儿不孝,在荣娘醒来前,容我暂时不能去探望。”

    李奕不自禁地挑起目光,越过李晟肩膀,想看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女娘,无奈帷幔遮挡,只能隐约看见绣牡丹纹锦衾上隆起的小小高度,李奕静静的在心里猜测和感受锦衾里娇小的身躯。

    李奕收回目光,颇为低落地说道,“晟郎在怨我,荣娘受伤我责无旁贷。”

    朝政上对付二皇子等人,李奕和李晟都只想到那些身在外、手握权势的男子,内宅的争斗谁都不曾关心过,故无人有资格说怨。

    李晟面上露出自嘲的神情,“这是意外,纵是天算也算不到这突发情形,故三哥不必挂怀。荣娘和三王妃情同手足,现在对于荣娘而言,最好的消息莫过于三王妃完好无恙,还请三哥照顾好三王妃,不叫荣娘白白受伤了。”

    王贵妃上前柔声道,“晟儿多虑了。奕郎照顾好琳娘是理所应当的,奕郎与我过来,就是想看看荣娘,再与荣娘当面说一声谢谢。既然荣娘睡着,那我与奕儿便先去探望太后,这儿有什么事,尽管与我们说了。”

    李晟朝王贵妃躬了躬身,“儿臣代荣娘,谢过殿下关心。”

    王贵妃温和地点了点头,善解人意地说道,“好了,你快去陪荣娘吧。我就带着奕儿和丹阳她们出去了。”

    李奕随王贵妃转身离开的脚步微微停滞,心一点点沉下去,他也觉得晟郎此举未免太过无情。李奕按捺住回头的冲动,带着丹阳和茹娘,随王贵妃出厢房去探望太后。

    屋子里嘈杂的人声终于全部散去,李晟回到温荣身边,看着温荣苍白却平静的睡颜,目光渐渐温柔起来……

    王贵妃让宫婢带茹娘去别处歇息。李奕到太后厢房时,恰好有内侍将一封文书送到圣主手里,那封文书正是仵作从赵大郎身上搜到的,大理寺卿看了文书内容后,知晓事关重大,照五皇子的吩咐,不敢耽搁,直接命侍卫送到樱桃园,交到圣主手上。

    睿宗帝接过文书还未来得及看,先向李奕蹙眉道,“听说发现赵家大郎尸首后,晟郎亲自过去了,晟郎在哪里,我有话要问他。”

    李奕踌蹴不敢言,王贵妃上前解围道,“五王妃昏睡未醒,晟儿担心五王妃,故寸步不离地守在五王妃身旁,还请圣主看在晟儿对五王妃一往情深的份上,莫要怪罪。”

    “一往情深?”圣主言语嘲讽,再思及今日尚书左仆射府大郎君遭害,李徵知晓后立即带赵淳赶去赵府,樱桃园紧接着又出现赵家女娘执刀伤人一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每一桩每一件都是指着赵府和李徵。圣主眼里渐显怒意,严厉道,“若不是看在五王妃今日之举颇为英勇,某非得治李晟他沉迷女色、玩物丧志之罪。”

    王贵妃心中窃喜,可仍在苦苦哀求圣主息怒原谅五皇子。睿宗帝冷哼一声,拿起桌案上的文书。

    圣主眸光越来越深,看完文书内容,剑眉倒竖,将文书狠狠拍在了案几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终言托付意

    睿宗帝忽然双目圆睁面色涨红,握拳的手不停颤抖,终于忍受不住,扶着案几猛烈地咳嗽起来,太后和王贵妃连忙上前,替圣主顺背和递茶汤。

    太后正要命人去请医官,睿宗帝卯起劲摆摆手,用锦帕密密地捂住嘴唇。李奕怔怔地看着圣主,他似乎能看见圣主手中那方锦帕被染上了鲜红的颜色。

    李奕眉心微陷,他隐隐觉得时间不对,圣主咳血的场景他很熟悉,可在印象中那时应该是大雪纷飞的时节了。如此岂不是比他记忆提前了好几个月?

    李奕知晓圣主体内顽疾无药可医,但病不该这般快发作。

    过了好一会,睿宗帝才缓过来停止咳嗽,随手将拧做一团的锦帕塞给了卢内侍,靠在矮塌上连喘粗气。

    太后担忧地说道,“你的咳疾怎不见好转,现在还愈发严重了。对了,先才我见替荣娘和琳娘医治的医官不错,将她唤过来替你看看可好。”

    “阿娘不必担心,儿无事,只是一时被气到了,”睿宗目光转向文书,紧锁眉头,摇头冷笑道,“赵家人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堂堂尚书左仆射府竟然为了谋利而通敌卖国,将我大圣朝赖以生存的粮草和兵甲统统卖给了东瀛,卖给妄图侵占我圣朝疆土的敌国。赵家真真是活腻了,那赵家大郎是死有余辜啊。”

    太后和王贵妃听闻惊讶的面面相觑,王贵妃结结巴巴地说道,“通敌叛国可是比欺君还要严重的。这,这可是真的么?”

    太后蹙眉道。“照理我们后宫之人不应该过问朝政,可事关重大。倘若尚书左仆射赵府真有通敌之举定不能轻饶。”

    睿宗帝的手指重重敲着文书,愤然道,“白纸黑字写着,就连卖卖数额都标得一清二楚,还有左仆射签章,这还能有假吗?”

    王贵妃执锦帕抵住鼻尖,满面惊慌,“二皇子是否知晓此事,若还不知晓。可不能再让徵儿与赵府走得那般近了。”

    李奕在旁一语不发,他知晓阿娘能比他说的更好。

    太后听到王贵妃提及二皇子,气的嘴唇都哆嗦起来,“这个逆子,先才他媳妇还在凉亭说了,他和赵家人打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既如此,赵家通敌,徵儿怎可能不知晓。”说着太后的眼泪顺着沟沟壑壑的眼角淌下来,“太子不争气,本以为徵儿是好的,不想所行所做更加不堪入目。他们这对兄弟,去了九泉之下,都对不起他们阿娘长孙氏啊。”

    圣主本就心烦意乱。再听到太后说出这番话,头痛的似要裂开一般。睿宗帝强令自己冷静下来。毕竟在太后、王贵妃、丹阳面前,不适合谈论朝政之事。

    圣主看到安安静静如修竹一般垂首不语的李奕。终感欣慰。惊悉此事,李奕能不喜不悲,只有眉眼里现出了淡淡的落寞和惋惜,在不知晓详情的情况下,也不会妄加评论他的二哥和赵府。

    睿宗帝闭上眼睛,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可能时日不多了,许多事必须快刀斩乱麻,他不期再活百年,只盼能多活数月。

    睿宗帝平复了心情,睁开眼睛走向太后,声音满是疲累,“阿娘今日受的惊吓已不小,千万莫再替小辈忧心,我带奕儿到隔壁厢房说话,让王贵妃和丹阳在此照顾阿娘。”

    王贵妃微转头看向李奕,李奕朝王贵妃点了点头,目光安然平和。王贵妃放下心来,决定不再就此事多言,免得惹圣主不喜。

    阁楼内堂,圣主将宫婢遣退,单留了卢内侍在旁伺候。

    睿宗帝命卢内侍将文书递给李奕。待李奕读完后,缓缓地问道,“奕郎,你认为李徵与此事是否有关。”

    李奕摇了摇头,“从文书来看,赵府私贩粮资兵甲,是为了牟取巨利。而二哥身为皇子,理应不缺钱帛,故如此大的款项二哥也无处用了。或许二哥与此事真无干系,一直以来都是被蒙在鼓里。”

    “哼,如果他未参与此事,也证明了他毫无辨别是非的能力,关系如此紧密的朋友,犯下这般十恶不赦的大罪,他敢有脸言此事与他无关吗。”睿宗帝心意已决,太子一人就已经将他的耐心磨光了,现在无论是太子还是二皇子,他都不会犹豫心软,他唯一能向长孙氏交代的,就是若李徵未参与通敌,他会让李奕留他性命。

    李奕不再谈论二皇子和赵府,只躬身劝道,“阿爷这些年操劳过度,身子耗损严重,儿前几年只贪享玩乐,未曾替阿爷分忧,感到十分惭愧。可现在不论是朝局还是天下,都离不开阿爷,都需要阿爷主持大局,故还请阿爷照顾好自己,如此才能替黎民苍生谋福。”

    睿宗帝摇了摇头,一声叹息,“是我不好,早年将心思全放在太子和徵儿身上,忽略了你和晟郎,不想他二人一个比一个不争气。仔细想来,我也没资格说李徵,我还不是和他一样,识人不清吗。”

    李奕道,“大哥和二哥在儿时确实比我与五弟要优秀许多了,许是因为大哥他们过早见识了权势和利益,再而常有旁人阿谀奉承,渐渐被岁月迷了眼睛,才误入的歧途。儿有个不情之请,请阿爷谅大哥和二哥初心皆善,不论他们将来做了何事,都留他们性命。”

    睿宗帝颌首道,“这就要看他二人的造化了,留还是不留,也不再是我说了算。奕儿,将来就看你的决断了。”

    李奕听言大惊,忙惶恐跪地,“孩儿何德何能,还请阿爷三思。”

    睿宗帝走上前,准备去扶李奕,“你的德行能力远胜大郎和二郎,你五弟的品性才能确实也很好,但性情太过清冷,许是他从小失去母妃的缘故,兄弟亲情在晟郎眼里,怕是不值一文,万幸在你对于他来说是个例外,晟郎的能力唯独肯为你所用。”

    李奕跪地不敢起,“承蒙阿爷错爱,儿诚惶诚恐。只是儿担心自己能力不济,将来难担大任,辜负了阿爷的期望和信赖。”

    “若你都不行,某膝下也就再无人了,”睿宗帝长叹一口气,“奕儿,你不用再谦虚。这条路其实不好走,皇帝不见得就会比寻常人过得开心,便是我,也时常羡慕那些把酒桑麻、可纵游山水的生活。”

    顿了顿圣主又道,“好了,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自谦,回宫后我就会拟旨。”

    李奕知时机已成熟,遂伏身在地,长拜圣主,“承蒙阿爷错爱,儿定日日警省吾身,不偏不倚,为苍天百姓谋福祉,护我圣朝江山千秋万代,绝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大圣朝、先祖、阿爷之事。”

    “很好,快起来吧。”睿宗帝蹲下身,亲自将李奕扶起,严肃地说道,“我虽已承诺了你为太子将来继承我大统,但是这么多年来,徵儿在朝中根植的势力不容小觑,若不是前两年他一心对付你大哥,怎可能留了你与晟郎成长的机会,难保他今后不会有大逆不道之举,故你必须提高了警惕,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可能明白。”

    李奕起身后,面上神情不再似往常那般温和儒雅,眉眼间多了分认真和威严,李奕颌首道,“阿爷放心,儿定谨记阿爷嘱咐,非但不敢大意,更会护好皇宫,不临大乱。”

    “好,某相信你。”睿宗帝拍了拍李奕肩膀,“一会你就随我回宫,由你主持彻查赵家通敌一案,至于晟郎,让他留在樱桃园陪五王妃。三王妃、太后等人也先留在此处静养,某会吩咐左右千牛卫看守樱桃园,你不必有后顾之忧。”

    “儿听从圣主安排。”李奕说罢停了停,见圣主要遣他离开,忙抱拳说道,“儿还有最有一个请求,请圣主成全。”

    睿宗帝眉毛微挑,疑惑道,“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李奕道,“儿虽蒙阿爷抬爱担以大任,但儿仍有自知之明。现在朝堂和大圣朝尚且离不开圣主,朝中多为老臣,儿资历尚浅,不能服众。儿听阿爷的咳嗽声急骤却沉闷,是已颇为严重了,先才祖母有提及替琳娘和五王妃医治的卢医官,卢医官虽年轻,却极精通药理,还请圣主允许孩儿请卢医官替阿爷听脉看诊。”

    “哎,亏你还能有这份心,”睿宗帝心有戚戚然,登大宝君临天下数十年,邻国俯首,无数人称臣,拂袖肆意风雨可终究要迎来生老病死。睿宗帝叹道,“将那卢医官请过来吧,能得太后与你青睐定然不差,我也看看她医术究竟如何,能否令某熬过秋日,再看一场盛京的大雪。”

    李奕面露欣喜,“阿爷身体定能痊愈,福寿延年。”

    ……

    沙漏翻转,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子时,厢房里一片寂静。床榻旁的人一动未动垂首静默,只有昏黄烛火偶尔不安分地跳动,时不时将床边人的身影拉长一些,令厢房不至太过死寂。

    房里的食案还未撤下,上面的羹臛小菜都已经冷凉了,厢房外长廊上,温荣的婢子正在悄声说着话……(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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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以为,这一世将荣华安稳地度过 可不曾想平静生活中突然而至的是国公府被抄家,自己被赐死…… 重生回十二岁,她定要看清镜花水月后的人和事 誓为家人、为自己谋一个荣华安生之所…… ** PS.一句话简介:贵女重生,谋现世荣华! -----------------------------荣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荣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荣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