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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麦大悟     荣归txt下载     荣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世路妇难为

    茹娘捧了一只铺满桃花瓣的篾箩进穆合堂。

    桃花瓣是温荣今年春分日收集的,温茹懂事后也瞧不上寻常香薰铺子里浓郁沉重的蜜兰香了。姐妹合计了打算用桃花研粉做香料,刚好配新做的灵芝如意纹香囊。

    前月宫中送到温家长房的纳吉礼足足九十六抬,金银钱帛,双雁文马,三**件,件件不少,同当初三皇子娶谢琳娘是完全一样的规格。既如此,需府中女娘亲手绣的嫁仪,自不能差了去。

    好在茹娘手巧,温荣嫁仪里许多精致的绣品皆交与茹娘了,茹娘更尽心地为阿姐绣了数件双面明暗绣。

    自婚期定下,温荣每日除了针蔽嫁仪,还需与谢氏学如何管理府邸。起初是由林氏教的,可林氏只知道与温荣循循地说女诫七戒,何谓贞静清闲,行己有耻……如何逆来顺受曲意顺从。

    温荣虽不耐,却也只得忍着。最后谢氏见林氏竟然告诉温荣,成亲后纵是蒙受冤屈也是天经地义时,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将温荣捉到身边,亲自教真正的家宅之道。

    温荣一边与祖母说话,一边与茹娘将花瓣放入鎏金壶门座碾子里磨成粉。姊妹二人正要用纹银茶罗子筛桃花粉时,前院小厮传了话到内堂,丹阳公主过府来了。

    “荣娘,你今日请了丹阳公主?”谢氏将佛珠缠回手腕,望着温荣笑问道。

    温荣抬起头,“儿这几日不曾派帖子出府,不知丹阳公主过府是为何事。”

    谢氏微微颌首。慈祥地笑道,“快收拾了去接丹阳公主罢。”

    林氏起身将粘在温荣滚金芙蓉翻袖上的花粉扫落。“一会阿娘吩咐婢子送了点心过去。”

    温荣将筛罗交给茹娘,与祖母和阿娘笑了笑。这才带着婢子去了月洞门。

    不多时就瞧见乘着肩舆,披了银灰压金凤纹小褂的丹阳公主。

    温荣目光落在丹阳公主手里提的金丝笼子上,很是好奇。

    丹阳公主下了肩舆,温荣笑迎上去,原来金丝笼里是一只白色的鹦哥,丹阳拿了银花枝逗弄鹦哥,鹦哥不过四处跳了跳,便自顾地收了一只爪儿,再用淡黄色的喙子理雪白的羽毛。

    丹阳将金丝笼提到温荣跟前。笑道,“这只鹦哥名唤‘雪衣娘’,是西域灵鸟,我还教会了雪衣娘说话。”

    温荣听言也来了兴致,可惜不管丹阳如何逗弄它,皆是一语不发。

    “分明是只哑鹦哥。”温荣笑着挽起丹阳,“快进屋罢,入秋了,天一日凉似一日的。别叫风吹着。”

    丹阳噘嘴,用银花枝轻轻敲了敲鹦哥的爪子,鹦哥猛地扑棱翅膀,跳到了金丝笼横杆上。丹阳终于肯放下银花枝。认真地看着温荣道,“嫂子,嫁仪可是都准备好了?昨日我与瑶娘说起这事。还担心你呢,你的针线功夫怕是要被五哥嫌弃。”

    “再胡说讨人嫌。我可是不理你了,”温荣瞪了丹阳一眼。“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我才从临江王府探望了琳娘出来。原本我还指着五哥的纪王府邸能在兴宁坊呢,不想又是在安兴坊里。”丹阳垂下眉眼叹了一声。

    “兴宁坊与安兴坊也离得近,只是下次过来,好歹提前送了帖子,否则哪日扑空可别怪我。”

    温荣与丹阳说说笑笑地进了厢房,厢房食案上已摆了几道点心,温荣看了眼,苏叶团、七返糕、两样合酥,俱是照丹阳公主喜好准备的。

    温荣想起每日阿娘陪在自己身旁,一脸谦虚地向祖母学中馈……看来阿娘亦有长足的进步。

    “这是给你的。”丹阳拉着温荣的手,转头命婢子将一只嵌宝红木匣奉于温荣,“先才我也送了一瓶与琳娘。”

    打开红木匣,装了只精致的梧桐纹青瓷瓶,温荣见瓶口上贴了黄签,颇为诧异,“这是何物?”

    “百露丸,是东海岛国的贡品,听闻解毒的功效极好,圣主赐了五瓶。分婵娘一瓶,林府留两瓶亦是够了,我想着你和琳娘一人一瓶正好。”

    温荣蹲身就要拜谢丹阳公主,丹阳慌忙将温荣扶起,“如今你是我五嫂,被你拜了我岂不是要折寿。”

    “呸呸,怎说了这等不吉利的话。”温荣板着脸,二人相视而看,忍不住笑起来。

    温荣拿过金丝笼子,白羽鹦哥歪着脖,乌溜溜的豆目瞪了温荣好一会,忽然左右金栏上来回蹦跳,粗噶的嗓音传来,“……怜赐花……催铺帐。”

    温荣眼睛一亮,“竟然真的会说话了,可你怎教它催妆诗?”

    丹阳撇了撇嘴道,“我与琛郎全礼时,琛郎的傧相未做催妆诗我就出去了……”

    催出来的新妇子,才能得夫郎珍惜。

    温荣正犹豫该如何劝丹阳,不想丹阳慢慢吃一口茶后笑道,“你全礼那日,我必不让五哥轻易娶到你,到时候你可不许心疼。”

    丹阳看着温荣亲切却又带了几丝担忧的笑容,顿了顿道,“你与琳娘莫要担心我了,我如今是看开了,他既然不喜与人说话,不说便是,好歹通房侍婢他连看也不看一眼,对其他女娘亦是不理不睬。”

    丹阳忽又冷笑道,“荣娘,你可知晓崔御史家娘子。”

    温荣点了点头,“原在贵家宴席上有遇见过几次。”

    丹阳冷冷说道,“那崔娘子对琛郎暗藏了情意。原先郎未娶,女未嫁的,她有心思无可厚非,可如今琛郎已尚主,她竟然敢买通琛郎身边的仆僮,企图偷了琛郎的汗巾子。可惜此事被我的婢子发觉了,我告诉了琛郎,琛郎虽未多言,却严罚了仆僮,并将他撵出了府去。”

    “琛郎能这般洁身自好,我也满足了,好歹比之琳娘……我也不该再贪得无厌。”丹阳直起身子,用锦帕擦了擦才喂过鹦哥粟米的莹白素手。

    丹阳目光躲闪,温荣知晓她说的并非是真心话,表面上看似心情极好,可原本水灵的双眸,却无一丝神采。

    温荣不知怎么说才好,想起丹阳提到琳娘,颦眉问道,“王二娘真要嫁去临江王府了?”

    丹阳点了点头,语气里颇为琳娘打抱不平,“可不是,宫里连日子都定了……琳娘着实贤惠大方,这些时日她闭门不出,就是为了在府里张罗三哥纳侧妃之事。我先才过去临江王府时,她正在看第四进院子,准备收拾好了,专供三哥的侧妃与姬妾住……算来他二人成婚只不过三个月……”

    丹阳声音渐渐小下去,厢房里登时变得安静。

    丹阳忽想起一事,蹙眉说道,“荣娘,有一事我还得提醒了你,如今圣主虽赐婚你与五哥,可薛国公府的张三娘还未死心,五哥上个月都已领了差使去河东道了,可张三娘仍旧寻机会进宫与淑妃说话。”

    温荣沉下眼睛,摆弄着缀了五色流苏的荷囊,若是王淑妃有意将张三娘许给五皇子做侧妃,五皇子怕是不得不应下。他已因为私自求赐婚,得罪了王淑妃和三皇子。他们表面上看着仍旧和睦,可心里定是已生间隙了。

    令他二人打消顾虑的最简单法子,就是接受他们的安排,身边放了他们的人。

    温荣伸出手去端茶碗,可还未拿到便垂了下来,长长舒口气,努力令自己安下心,“由他去罢,寻常人家三妻四妾亦非罕事,何况他是皇子,七出里还有妒忌可休一条呢,你让我能怎办?”

    丹阳看向窗口,讷讷地说道,“本以为你与琳娘能幸福的……不想都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罢了,莫要再想了这些,”丹阳知晓如今三人是各怀烦心事,故作轻松地说道,“过些时日我们一道去终南山秋狩,只做散心罢。”

    “德阳公主下的帖子?”温荣剥了颗松子放进嘴里,前两年德阳每到秋季,都会派宫帖与她邀请秋狩,可她皆找了借口推拒。

    丹阳摇了摇头,展颜笑起来,“皇姐明日要去陪都,今年邀请贵家郎君、女娘秋狩的帖子由我下了,如此你可得给了我面子,不许再推脱。”

    温荣终于笑着点了点头,终南山秋狩她确实不曾去过,不狩猎,也可四处欣赏风景。

    丹阳看了眼桌案一角的箭指沙漏,提起金丝笼子,“时候不早,我要先回府了,过几日杨尚宫会带了尚仪局掌司至府里教授你礼仪,杨尚宫是太后的亲信,你可千万别偷懒。”

    温荣笑起来,“你都这般叮嘱了,若我再偷懒导致将来不得太后喜欢,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番苦心。”

    “知道就好。”

    温荣送走了丹阳,又去穆合堂陪了祖母、阿娘和妹妹,不知是因婚期越来越近,还是因秋日本就容易心神不宁,温荣摁了摁额角,这几日她一直睡得不安稳,每日醒来都需绿佩为她敷茶包解乏。

    温荣吃了盏茶,提起精神与家人说笑,将来嫁去纪王府,虽说离家近,可亦不能日日回府。现下能做的,就是好好珍惜快乐、无忧无虑的时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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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身计何戚促

    泰王府邸第三进院子的主屋里,二王妃正命婢子用新研的凤仙花汁,为她细长的指甲染上鲜艳的颜色。

    “……你再帮我想想法子,我不甘心……”

    二王妃抬起眉毛,乜眼瞧一旁神色黯然的张三娘,不冷不热地说道,“我听闻王淑妃挺喜欢你的,怎么,她不肯帮你?”

    张三娘拧紧了眉毛,满脸怒意,“王淑妃自然是喜欢我并肯为我说话的……是五皇子不同意,不知温四娘使了甚**计,将五皇子迷得神魂颠倒。嬏娘,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已甘心做侧妃了,还要如何?谢琳娘都同意三皇子纳侧妃,她温荣娘……”

    二王妃狠狠地瞪了张三娘一眼,张三娘吓得一缩,顶在喉咙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她一焦急,竟然忘记在二王妃韩秋嬏面前,三皇子一词是禁忌。

    韩秋嬏轻翘嘴角,讽刺一笑,“外面关于五皇子和温荣娘私定盟约之事,可是传得有鼻子有眼。五皇子亲赴疆场,费劲心思求赐婚,抱得美人归……哼,他怎可能在此时纳侧妃,令他的小娘子受委屈呢,三娘,我劝你死了这条心罢。”

    张三娘紧紧攥着帕子,胸口堵得厉害,“温荣娘哪里配得上五皇子。就连她三姐温菡娘都说了,温荣娘是个阴险狡诈、心机极重的小人。当初她自杭州郡回盛京,先是讨好温二老夫人,后不知怎的,被她知晓了温家长房家底丰实,而且温老夫人与太后交好。她是见到利益就扑上去的性子。立时转了风向,去长房巴结温老夫人。如今她得偿所愿。傍上长房老夫人了,可不想胃口却越来越大。竟然连五皇子也不放过,简直就是只狐媚子。若不是狐媚子,怎可能做出私相授受那等事来。”

    二王妃半撑软榻扶手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衫袖,温荣娘确实是一只狐媚子,否则温荣娘小衣怎会变成了她的锦帕。

    韩秋嬏目光森冷,淡淡地说道,“你知道温四娘的手段便好。就算五皇子有心纳你做侧妃,可有像温四娘那般心肠歹毒之人压在你头上。你认为纪王府里,还会有你的好日子过么。看在多年手帕交的情分上,我真心实意地奉劝你一句,只要温四娘安然无恙,你就莫要再打五皇子的主意,安生回府呆着,让薛国公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张三娘咬了咬嘴唇,低声喃喃自语道,“安然无恙……”

    张三娘大而无神的眼睛闪过一丝戾色。温荣娘是蛇蝎心肠的人,她不得好死,让她死,她死了就当不成五王妃了……

    韩秋嬏送走张三娘不多时。二皇子李徵回到了府里。

    李徵神情漫然,“薛国公府娘子来过了?”

    回府时,李徵看到了薛国公府马车离去。

    韩秋嬏低下头。“是,张三娘自幼与妾身交好。过来讨主意……”

    李徵颌首,他知道张三娘过府向韩秋嬏讨的何主意。可惜张三娘识人不慎。她的手帕交……是在一旁等了看她好戏的。说到底不过是一群蠢钝不堪的女娘罢了。

    李徵看了韩秋嬏一眼,“只要你安生照某说的做,某将来不会亏待了你。”

    说罢李徵一甩袍衫,去了侧妃褚二娘屋里……

    丹阳公主邀请秋狩的狩猎场在终南山脚下。

    温荣一身鹅黄滚银边窄袖胡服,着鹿皮小马靴,带了绿佩与碧荷,乘马车往终南山南麓而去。

    温荣主仆三人见终南山风景极好,遂还未到行营就下了马车。一边徒步前行一边欣赏南山风景,目之所及是层林尽染的秋霜红叶,真真是秀色难为名,令人十分陶醉。

    行营里已搭好了数十座云锦障房,温荣远远瞧见一身银红胡服,手臂上还立了一只雪白鹞鹰的林瑶娘。

    林瑶抬了抬手臂,只听一声请唳,鹞鹰腾空而起,瑶娘转头吩咐了婢子几句,笑吟吟地朝温荣走来。

    “荣娘,我可等了你好一会,”林瑶挽起温荣往行营障房,噘嘴嗔怪道,“前两年我怎么央求你,你都不肯与我来秋狩,今年丹阳公主只一封帖子,你就欣然答应,可是偏心。”

    温荣好笑道,“你冤枉我了,我实是不擅于骑马,来了狩猎场亦是凑热闹,怕扫了你们兴。”

    瑶娘已经为荣娘挑好了障房,位于她和琳娘障房的中间。温荣进障房稍事休息,留下绿佩、碧荷在幛房里收拾安置,自己同瑶娘去寻丹阳公主和琳娘。

    不想二人未行几步,就遇见才从马车上下来的温蔓娘、温菡娘,那薛国公府张三娘子亦与她们在一处。

    林瑶沉下眼睛,撇撇嘴低声道,“张三娘何时同温家二房娘子这般要好?不过她几人倒是沆瀣一气。”

    温荣用帕子掩嘴好笑,瑶娘愈发文绉绉起来了。

    张三娘冷冷瞧了温荣一眼,一言不发地与温菡娘转身各自进幛房。

    只有蔓娘笑着向温荣与林瑶而来,互相道好后,林瑶正要牵温荣离开,蔓娘柔声说道,“荣娘,前两日我试着用孔雀线做绣面,可手拙如何都绣不好。早先大家住在一府里时,我还能麻烦三伯母教我,现如今我想去长房寻三伯母与妹妹说话,都担心会打扰到你们。”

    话说得如此明显与绵软,温荣自该主动邀请她过府了。

    林瑶看不惯温蔓娘的娇柔作态,朗声道,“那可不是,这段时间姑母她们为了筹备荣娘嫁仪,忙得脚不沾地,我也不敢随随便便去温府打扰她们呢。”

    听言温蔓非但未生气,反而颇为自责,“是我疏忽了,荣娘,我们虽不住在一府里,却仍然是姊妹,故在嫁仪筹备上有我能帮忙的地方,一定与我说了,我知晓我的针蔽不如伯母与茹娘,可寻常绣品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林瑶瞧了眼蔓娘腰间系的明暗绣八音纹香囊,果然有一手令人艳羡的好女红。

    温荣点了点头,大方地顽笑道,“二姐有心了,若是有需要的,我定请二姐帮忙,只是怕到时候二姐也不得空了。”

    温蔓眼里隐隐升起一层雾气,一副我见犹怜的羸弱女儿姿态。

    “还望妹妹不嘲笑,亲事只任凭祖母与阿娘安排,左右不过如此……”

    蔓娘抬眼,努力冲着温荣与林瑶温柔一笑,“我先回幛房,不打扰四妹妹与林二娘了。”

    林瑶眼见蔓娘撩开帘子进到障房里,才诧异地问道,“荣娘,蔓娘真要入太子府做良娣?”

    温荣摇了摇头,“我也只听见风声,二房里究竟如何安排的,确实不知晓。”

    温荣与瑶娘正说着话,那一处丹阳半晌未见她二人过来,早已耐不住,带着琳娘亲自出来寻她们。

    此次围猎行营中有不少皇亲勋贵,障房四处俱是仗剑巡视的兵士,温荣听闻二皇子与三皇子也过来了。唯五皇子李晟前几日才自河东道回京,就又被圣主安排去陪都督查造船之事。

    李晟有说要陪她一道来终南山秋狩和赏景,如今看来,怕是赶不回来了。

    午时,除了琳娘去寻三皇子,温荣、瑶娘皆是在丹阳公主的障房里用午膳,三人约了未时初刻,再一道骑马去狩猎场。

    温荣回到障房,见蔓娘正坐于席上等自己,颇为诧异,“蔓娘如何过来了,可是用了午膳?”

    蔓娘起身望着温荣,眼神与先才颇为不同,似在强作镇定,“荣娘,我有话与你说。”

    温荣见她扫了眼绿佩与碧荷,遂将婢子屏退,并带蔓娘进了障房里间,“不知蔓娘有何事?”

    温蔓也不拐弯抹角,焦急的上前拉住温荣手道,“荣娘,张三娘要对你不利,下午秋狩时,你一定小心。”

    温荣微微皱眉,她知晓张三娘因五皇子而恼恨她。前几日祖母告诉了她一件事。王淑妃已经答应出面将张三娘许与五皇子做侧妃,可不想王淑妃才开口,就被太后驳了回去,斥其瞎操心。原来五皇子去河东道之前,向太后明说了他无纳侧妃之想。

    如今谢氏心下对五皇子是愈发满意。

    “蔓娘,你怎知晓此事。”温荣神色严肃,纵无上元节那事,她对蔓娘也无法完全信任。

    温蔓微抬眼睛,执起锦帕轻触鼻尖,低声颇为不自在地说道,“她二人并未避着我,反而要我帮她们一起出主意……她们认为我将要嫁去太子府,五皇子与太子是道不同的……故认定我应该与你势不两立……”

    待蔓娘将菡娘与张三娘的算计告知温荣后,温荣暗暗吸了口凉气,不想她二人竟要置自己于死地,张三娘如此作为她尚能理解,毕竟她死了,张三娘就有机会嫁去纪王府。可温菡娘呢?温荣实是不知她们有何深仇大恨。

    温荣抿了抿嘴唇,坦然地迎上温蔓神色闪烁的眼睛,“蔓娘,你若有事不妨直说。”

    以温荣对蔓娘的了解,此事她大可隔岸观火高台看戏,自己出事,与她而言并非坏事。

    温蔓展颜轻笑,收起娇弱之色的眼睛是愈发光亮,“四妹妹果然聪明,我确实有事求妹妹帮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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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惧可相随飞

    送走了蔓娘,温荣唤绿佩进屋伺候,梳了倭堕髻,再特意戴上织锦搭耳胡帽。

    箭刻沙漏指向未时,温荣本打算靠在矮榻上休息片刻的,不想立时就听见瑶娘在障房外喊她的名字。温荣忍不住笑起来,不管发生什么事,瑶娘好玩的性子都未变分毫。

    温荣走出障房,见丹阳公主与瑶娘皆做男子打扮,丹阳公主换一身银红锦缎胡服,束缀银苏带白云冠,瑶娘则是一袭青缎圆领袍衫。她二人身负箭囊,手持雕银月纹小弯弓,骑于青驹之上,确似英姿飒爽好儿郎。

    温荣瞧着俊眉秀目、身姿挺拔的二人笑道,“好生俊俏英伟的郎君,一会狩猎场上定要巾帼不让须眉。”

    “荣娘,可与我们一道行猎?”瑶娘虽知晓温荣不擅骑马,却仍旧期期地望着温荣,毕竟难得到狩猎场,不策马奔腾一番,着实可惜。

    温荣命仆僮牵来一匹最温顺不过的胭脂驹。温荣轻抓马鬃,待胭脂驹摇首摆尾打了个喷,才踩着马镫,利落地翻身上马。温荣拍拍马赟笑道,“你们莫要管我了,听说今日是要比赛,看谁狩得猎物多的。别叫我拖累了你们。我一人在草场缓行欣赏风景,亦是惬意美事。”

    丹阳耸了耸肩,叹口气道,“罢罢,你与琳娘同我等粗人不同,皆是娴静温雅的。到时候我和瑶娘狩得的猎物,分了你们一半。”

    温荣抬眼盈盈望向她二人,狡黠笑道,“奴谢过郎君恩典。”

    丹阳撑不住笑起来。转头嗔道,“趁着五哥不曾过来。就在此郎君长郎君短的,更与我等暗送了秋波。待我改日见到五哥了。定要参你一本。”

    温荣脸上泛起嫣红,没好气地道,“与你二人顽笑罢了,偏要扯到旁人,好生无趣,你们也莫在此耽搁了,一会被她们抢得头彩,又要怪了我。”

    瑶娘放眼望去,见肥硕的狍子野兔小鹿等猎物已被赶至草场。更有许多娘子挥鞭策马追去。草场里吆喝声马蹄声交织如潮,好不热闹。

    “五哥都已成了旁人,我们是不敢再多说了。”

    丹阳与瑶娘稍稍向前弯身,夹紧了马肚,青驹扬蹄往草场奔去,瑶娘不忘再回头喊几声,让温荣等了她二人捷报。

    见她们渐行渐远,温荣松了口气,顿了顿身。正要独自去林子,却忽然听到琳娘的声音。

    温荣回头眼见琳娘骑了枣红朝自己而来,心下隐隐不安,必不能让她的事牵累到琳娘。可此时又无法向琳娘说出实情。

    “荣娘,三皇子与郎君们一道狩猎了,偏生我亦是不擅长骑马的。一人在障房里太闷,想与你做个伴。一道欣赏终南山风景。”琳娘望着温荣笑道。

    温荣只得权且应下,到时候再想法将琳娘引开了去。

    二人骑马在草场上徐徐而行。映入眼帘的是千峰银屏和幽雅山谷,微微清风拂面而来,若能心无牵挂,确实是如世外桃源般的好地方。

    温荣今日见到琳娘,就已看出琳娘精神不佳。

    二人沉默前行,不一会远处传来喝彩声,原来二皇子一马当先,猎得了一只狍子,见人群欢呼笑闹,琳娘面上浮起几分艳羡的神情,悠悠说道,“虽说静有静的好处,可瞧了他们策马奔腾、潇洒肆意的模样,还是会羡慕了。”

    温荣附和轻笑道,“可不是,马毬与狩猎我们皆不行,确实少了许多乐趣,”温荣转头好奇地看向琳娘,“琳娘,京中女娘自小就是骑马游乐的,为何琳娘……”

    谢琳娘无奈苦笑,“荣娘,你亦知晓杨家与谢家世代交好,故朝武太后是真真看了我长大的……太后喜欢柔弱温顺、擅琴棋书画的闺秀,我自小就开始学丹青、音律,而那等骑马蹴鞠狩猎之事,在府里是被禁止的。”

    温荣想起前年太后寿辰,琳娘奉于太后的锦绣寿桃仙鹤朝阳四尺丹青,仙鹤寿桃栩栩如生,染墨用色皆为上乘,一见便知作丹青之人有极深的功底。

    琳娘因为家族的缘故,自幼被视作了皇家媳妇教养,如今她嫁于三皇子,怕是意味着外戚弘农杨氏一族,将支持三皇子。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看似胜券在握,可实际并不一定是好事。外戚做大,实为圣主一大忌,那一世琳娘自缢,既是圣主削权避免外戚做大的缩影。

    温荣撇开思绪,与琳娘笑道,“我可羡慕琳娘擅音律了,琳娘得空了教我可好,我现今连简单的曲子都不能弹全。”

    琳娘瞥了眼温荣,笑起来,“你肯学自然好,待我忙过了这段时日,就去温府亲自教你……”

    说着琳娘声音忽就轻了下去,怅然若失,任谁鞍前马后地为自己夫郎纳侧妃,心里都要不好受。

    “琳娘,那事……三皇子是如何说的。”温荣轻声问道。

    琳娘冲温荣安然一笑,“他是安抚了我,说让我受委屈了。我知晓他是无可奈何的。平日宫里和朝堂之事已令他烦心,我只能尽量不给他添麻烦,更不能让他在王淑妃面前难做。”

    温荣与琳娘这边厢正说着话,一名衣着体面的婢仆,一路小跑地寻了过来。

    二人勒停了马匹,婢仆蹲身与她们见礼后说道,“二王妃请三王妃至障房品茗。”

    琳娘蹙眉诧异,“二王妃怎未去行猎?可是只请了我一人?”

    二王妃未嫁前,是常派帖子请贵家女娘比赛马毬的,而宫里下的狩猎帖子,她更是场场都不落下。既然有如此骑艺,怎肯空留障房,不与其他女娘一较高下。

    婢仆垂首恭敬地说道,“二王妃今日身子不利爽,故留在了障房歇息。泰王殿下先才送了主子一盒紫笋贡茶,主子知晓三王妃擅茶道且未去狩猎,特意命婢子请三王妃一道品茗。”

    琳娘面露不解之色,她与二王妃只是表面上的和睦相处,私下里绝无一丝交情,倘若是因为她为三王妃,故才邀请了过去,那么也该一起请荣娘的。

    温荣冷冷一笑,张三娘和温菡娘出此恶计,二王妃韩秋嬏少不得也有参与。约莫她听闻琳娘与自己在一处,就慌了神……如此倒也算是帮了她忙,否则她要费一番心思,才能与琳娘分开。

    温荣轻松笑道,“既然二王妃派人过来请,总不能驳了二王妃面子,琳娘快过去罢。”

    谢琳娘无法,蹙眉与温荣道,“荣娘,你骑术不佳,只一人就莫要走远。不言旁他,那狍子野兔被赶得四处乱窜,少不得会惊到马,你不若早些回障房歇息,养足了精神,待晚上篝火宴再笑闹一番亦是好的。”

    温荣感激地看着琳娘,颌首道,“琳娘放心便是,我一会就回了幛房。”

    见琳娘随婢仆回了行营,温荣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非但不曾往回走,反而朝人少的疏林行去。

    温荣早安排了仆僮在林子里候着,其中就有高昌仆僮塔吉,塔吉不但身手好,且箭术极高,拉弓射箭可百发百中。

    高昌僮仆的家眷自西州回京后,悉数安排在了温府,塔吉如今已是府里管事之一。边城勇士重情义,塔吉等人皆言誓死效忠主子,温荣对他们很是信任。

    有塔吉他们在,温荣确实不担心被猞猁伤到,再不济,她亦可快马逃离。

    温荣才进到林子,未行数步,便听见一声沉沉吠吼。

    温荣心一紧,猛地回头,却是大惊失色,哪里是什么猞猁,那浑身金黑斑纹,分明是一只猎豹。

    猎豹此时正弓身呲牙瞪着她,嘴边胡须噏动,唇腮抽搐,露出了白森森的犬牙。

    温荣心下暗道不好,猎豹要比猞猁迅敏上许多,不知塔吉是否能射中此凶狠之物。

    不知猞猁怎会变成了猎豹?

    午时照温蔓所言,张三娘与温菡娘,是算计了要温蔓将她引到林子里,再放出温家二房养的猞猁……让她成为猞猁的口中食。

    温府豢养的猛兽,咬死自家娘子,除了将兽奴打死解恨外,别的怪不得任何人。

    温荣稳了稳心神,温家二房并未豢养过猎豹,这只猎豹究竟是何府的。

    温荣身下的胭脂驹亦发觉了危险,踢着蹄子慢慢往后退去,不想此举却惹恼猎豹,猎豹猛地冲上前撕咬胭脂驹前蹄,胭脂驹一声凄厉嘶鸣,轰地倒了下去。

    温荣亦被摔在了地上,猎豹已然将温荣视作猎物,张了血盆大口扑将上来。温荣大骇,又喊不出话,在此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只巨大的白色鹰鹘伸直了爪子,朝猎豹直冲下来,黄喙灰钩似铁狠狠啄向猎豹面门。

    猎豹抬爪朝鹰鹘扇过去,那展翅能比温荣肩膀还宽的鹰鹘登时落在地上,扑棱着再也飞不起。

    猎豹绿幽幽的眼睛复又瞪向温荣,比之先才更为躁动,就在温荣以为大限至此,一只利箭自温荣耳旁呼啸而过,正中猎豹额心,猎豹还未挣扎,就已轰然倒地。

    温荣还愣怔在那里,就被人紧紧搂住,落入温暖的怀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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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子逗逼了,今天早上才想起来明天有考试,嘤嘤,临时打准考证查考点,考点还远的要死~~明天一大早去果考,哭了,求考神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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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惊闻恨下迷

    草场上狩猎的郎君女娘,听见动静围了过来。

    猎豹死状狰狞,鲜红的血自箭口处汩汩淌出,刺目的颜色顺着层层堆叠的落叶,向四处蔓散。

    温荣忽觉身上一轻,已被打横抱起。

    “荣娘,别怕,没事了。”声音低沉清澈,却又有一丝颤抖。

    李晟冷冷望向人群,命仆僮请了医官后,一语不发地抱着温荣往行营而去。

    ……

    李晟将温荣送回障房,绿佩瞧见温荣胡服上的大片血迹,急得哭将起来。

    碧荷还不至于惊慌失措,两步上前扶过温荣,焦急问道,“娘子,哪里伤着了,可请了医官?”

    温荣稳稳心神,勉强笑了笑,“别担心,我并未受伤了,胡服上的血是胭脂驹的。”

    听言,李晟原本僵硬的表情不着痕迹地松了下来。

    温荣目光落在李晟那双覆满尘土的云缎快靴上。

    陪都至盛京,纵是走快马驿道,亦有几百里路程。温荣目光闪烁,抬眼问道“晟郎,你怎会突然回来?陪都之事可忙完了?”

    李晟颌首道,“陪都已无事,”说罢顿了顿,声音颇为严厉,“荣娘,你为何一人去了林子。”

    李晟知晓温荣不擅行猎,那黑豹是三哥府里豢养的,平日这等凶物皆由豹奴管束。今日之事,绝非巧合。

    温荣声音微低,看向李晟的目光颇为内疚,“……听闻林子里出现过白狐,我好奇。所以……”

    “你太不小心了,若是有个好歹。让我……”李晟声音弱了几分,颇为不自在。“让我如何向老夫人交代。”

    这人在外面冠带巍峨惜字如金,在她面前就像话唠。

    正说着,婢子进来禀报,“医官来了。”

    当时的情境看似凶险,可温荣确实无大碍。搭耳胡帽,厚松的落叶,皆护了温荣周全,只有手腕处被轻微擦伤,略有红肿。

    女医官将宫制外伤药酒交与碧荷。并吩咐婢子为温荣煎煮安神汤。

    李晟蹙眉询问,“何时能好。”

    医官躬身谦顺回道,“约莫三四日就能好利索了。”

    送走医官,碧荷捧了簇新的衣物尴尬地向娘子使眼色。五皇子与娘子说话时是温和体贴,可那好脸色只与娘子一人了,闲杂人等每每对上五皇子的眼神,都能感受到透骨的寒意。

    “晟郎,那个……我要更衣了。”温荣脸微微一红低声道。

    李晟轻咳一声,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出了障房。

    狩猎场。因黑豹险些伤人一事,李奕、丹阳等皆少了狩猎的兴致,李奕更是第一次当众人面发了脾气……

    温荣沐浴更衣后,才知晓丹阳、琳娘她们已在外间等候。

    琳娘见到温荣。红着眼睛,几步上前牵起温荣的手,满是歉疚地道。“荣娘,对不住你……”

    温荣已知晓黑豹是临江王府的。可温荣相信此事与三皇子和琳娘无关。

    本以为是张三娘要害她性命,如今看来。背后人真正目的是令三皇子与五皇子翻脸,乃至决裂。

    温荣微澜一笑,拍了怕琳娘,“琳娘,我没事,往后我们都该留心了他人的鬼蜮伎俩。”

    琳娘懂背后的利害关系,感激地看向温荣,点点头,握着温荣的手更紧了些。

    “此事定是张三娘所为,她嫁不成五皇子,就要害荣娘。”林瑶愤愤道。

    先才五皇子抱着温荣离开后,豹奴就被带至三皇子跟前。

    三皇子厉声逼问,豹奴知闯了大祸,吓得神志不清,浑身发抖。

    就在李奕命人下杖刑时,豹奴猛地抬头,瞪圆了眼睛,伸手乱指,最后指向温菡娘和张三娘的方向,一口咬定是她们身后的婢子,许了钱帛与他,将他引开了去的。

    被点到之人自然大声喊冤,李奕正要拿婢子对峙,豹奴突然扼喉,满地打滚状似十分痛苦,待侍卫将他制住,豹奴已鼻口渗血,面色黑青,俨然中毒身亡。

    温荣听闻豹奴死了,不由的心一紧,究竟是谁如此狠毒,罔顾人命。

    除去豹奴,没有了罪证,今日之事就成了一桩糊涂公案,豹奴死前疯疯癫癫,胡乱的言行自不能作证。

    温荣眉眼中多了谨慎,望着瑶娘叮嘱道,“瑶娘,此事关乎她人声誉,莫要再说了,大家都小心了便是。”

    林瑶皱起眉头,狠命地咬了咬嘴唇。

    那豹奴点了张三娘和温菡娘,林瑶就一直盯住她二人。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们分明面色酱紫异常慌乱,直到确定了豹奴咽气,她二人才露出笑来。

    不是张三娘与温菡娘,还能有谁。

    绿佩伺候温荣用过了安神汤,丹阳公主叮嘱温荣好好休息,便带着琳娘与瑶娘离开。

    三人走出障房,瞧见张三娘在附近探头探脑。

    张三娘快走几步至三人跟前,战战兢兢地同丹阳公主与琳娘见礼,好半天才嗫嚅道,“猎豹伤温四娘一事真与我无关,豹奴是狗急跳墙胡乱指认的,还望公主与三王妃明查,还我清白。”

    “哼,贼喊捉贼。”林瑶瞥了她一眼,咬牙说道。

    张三娘低垂的眼睛闪过一丝恨意,却是哀戚戚地道,“公主瞧瞧,就连林二娘亦这般说我了,叫我在京中还有何无立足之地。”

    丹阳冷眼看着张三娘,“与其求了我等,你还是庆幸荣娘如今无事吧。否则就算豹奴死十次,你也脱不了干系。”

    说罢丹阳三人丢下她,直直往三皇子障房去了。

    丹阳紧攥着帕子,她虽不若瑶娘那般冲动,却也咽不下这口气。此次秋狩是她下帖子邀请荣娘来的。倘若荣娘出事她难辞其咎,更何况荣娘还是她交好的姊妹。至于张三娘与温菡娘。无确凿证据治不了她们罪,却也不能那般轻易地放过她们。

    张三娘望着丹阳的背影。脊背一阵发凉,她本是拉了温菡娘一道过来探丹阳公主和三王妃口风的,可不想温菡娘平日里看起来胆大敢为,出了事就做起了缩头乌龟。

    反正豹奴已死,怀疑有何用?伤不了她分毫。

    张三娘思及此,又挺直了身子,最可惜的是温荣娘竟然安然无恙,亏得她们费许多功夫布此局。

    ……

    温荣一觉醒来已是酉时,隐约听见障房外传来乐鼓和歌声。碧荷进屋伺候温荣更衣梳妆,“娘子,行营里在办篝火宴,挺热闹。”

    温荣撩开一丝幔帘,不远处正燃着熊熊篝火,许多人围着篝火谈笑风声,举杯畅饮。

    “娘子,温二娘来看你了。”绿佩端了碗饮子与温荣。

    温荣微微皱眉,来了也好。省得她再去寻。

    “荣娘。”蔓娘面如白纸,拉起温荣的手,担忧地说道,“知晓你出事。我是心急如焚,你在歇息,故不敢贸然进来寻你。可好些了。”

    温荣不动声色将手抽回。轻笑一声,“黑豹是怎么一回事。”

    “荣娘。我正是为此事来的……”

    蔓娘眼眶里总似含着欲滴还收的泪珠,嘴唇嗫嚅了两下。没再说下去。

    温荣叹了口气,“绿佩与碧荷是我心腹,不用避着她们了。”

    蔓娘脸上一闪惊讶,半晌嘴角才爬上些许笑容,“荣娘……我真的不知晓林子里会是黑豹,上元节与今日之事,我确实不光明正大。不论你信不信,我是真无害你性命之心,你明白我在府里处境,只想要自保……”

    温荣淡淡地看着蔓娘楚楚动人的脸,蔓娘要借此事对付董氏与菡娘,害人不一定要用有锋刃的刀子。

    比之蔓娘与背后人,温菡娘和张三娘的手段着实不高明,她二人也是被利用的。

    “罢了,小衣是怎么一回事?”

    午时蔓娘问她是否还记得,她曾有过一件素锦菱花细翠纹小衣。

    温荣当时心猛地一沉,那是她贴身用的,为何蔓娘会知晓。小衣若是落在他人手里,她岂不是要任人摆布。

    无奈蔓娘再不肯多说,只言她帮忙后,会一五一十告知她始末……

    温蔓微微偏头,同情地看着温荣,发髻上的珠钗流苏在灯下摇晃闪烁着十字星光。她四妹妹的弱点是眼里揉不得沙子。那人说得对,只要抓住了他人的弱点,就能让他人听你的话。

    温荣娘果然肯听她的话。

    “荣娘,你可知晓惠香是二夫人有心使来你身边的。”

    温荣眉心微皱,过继到长房后,惠香就被送到了庄子上,她知晓惠香是府里使来监视她的,却不知原来是二伯母的人。

    温蔓继续说道,“是惠香偷了你的小衣,并交给了菡娘,至于惠香如何能进到你厢房里间,就该问你信任的贴身侍婢了。”

    绿佩与碧荷登时变了脸色,正要跪地,却被温荣拦住。

    温荣沉脸看了她二人一眼,“罢了,我知非你二人所为,此事一会再说。”

    “菡娘将你的小衣送给了韩大娘子,亦是二王妃了,去年曲江宴会上发生了贵家女娘私会二皇子一事……话已至此,小衣究竟做了何用处,荣娘一定比我清楚。”蔓娘执帕子轻触鼻尖。

    温荣惊的手脚冰凉。

    蔓娘起身嫣然一笑,“荣娘,该说的我都说了,谢谢你帮了我的忙。外头篝火宴很是热闹,三皇子捕到了好几只鹿和狍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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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殷勤寄芳菲

    听见蔓娘提起三皇子,温荣身子微微一颤,抬眼谨慎地看向温蔓,“你怎知晓得如此清楚。”

    温蔓自瞧出温荣已不安,抿嘴轻笑,“菡娘做事一向有欠思量,又极易被人煽动情绪。最重要的是,她从未将我放在了眼里。”

    未放在眼里,便不会有提防,故要收买温菡娘身边的人,绝非难事。

    临走时温蔓又回望了温荣一眼,眼神里有几分怜惜,“荣娘,还是那句话了,不论你信不信,我断无害你之心。我亦是希望你顺利嫁于五皇子的,往后还指了你的帮衬。”

    二王妃等人要自保,对小衣之事是绝口不再提,而她知晓了也毫无用处,今日提醒温荣,确实是要她心里有准备。

    笑里藏刀比之猛兽的尖牙利齿更可怕,当刀锋毕现时,会令人措手不及。

    待温蔓离开障房,不及温荣发话,绿佩与碧荷已扑通一声双双跪在温荣面前。

    她二人皆知此事严重,小衣被偷、落入他人手里是她们的失职,枉费了娘子那般信任她们。倘若那人拿娘子小衣做文章,再传将出去,娘子声誉就毁了。

    障房里很安静,只有绿佩和碧荷低低哭咽的声音。

    温荣叹气道,“我信得过你二人,只不知怎会让他人钻了空子。”

    虽然婢子不可能时时守在里屋,但平日箱笼是落了锁的,开锁的钥匙亦是由贴身婢子保管。

    绿佩一怔,忽想起一事来。也不敢隐瞒,瑟瑟发抖。连连叩头道,“娘子。都是婢子的错,有次婢子打开娘子箱笼,才要取了锦帕的,不想那日吃多了饮子忽然腹痛……奴婢来不及锁箱笼……”

    绿佩眼泪直流,是十分悔恨。

    温荣上前将绿佩扶起。惠香存心要偷她的贴身物件,纵是绿佩不曾打开箱笼,惠香也会寻了别的机会,温荣却是更念着绿佩对她实心实意的好,柔声说道。“事已至此,往后莫再大意了便是。”

    与其再追究是谁将小衣流出去,不如想想该怎么办。

    将温蔓所言与曲江宴一事串起来,小衣定是落在了三皇子李奕手里,可此事过去了一年,他也未在自己面前提起。

    若往好的地方想,或许他已将小衣销毁。不声不响是不想令她难堪。

    可若不是呢……温荣咬咬牙,攥紧帕子,她要如何阻止……

    “荣娘。”

    温荣听见障房外传来声音。心尖一颤。

    “娘子,五皇子过来了。”碧荷轻声道。

    温荣理了理发鬓,带着碧荷迎了出去。

    李晟换下了先前风尘仆仆的暗色袍衫,着一袭素净朗洁的银白绫纱大科袍服。正负手笑望着温荣。

    温荣早已熟悉了五皇子的微笑,俊朗修长的眉眼收敛光芒后分外柔和,微微扬起嘴角好似云淡风轻。

    舒展的五官。轮廓分明的脸颊,比之李奕。要更加漂亮和高雅。

    温荣抬头对上了那双清澈的眼睛,心中微微一动。旋即又丧气地垂下头。

    李晟走至温荣跟前,“荣娘,身子可好些了。”

    温荣扯起嘴角笑道,“已无事了,晟郎怎不去篝火宴。”

    李晟含笑道,“我想带你去看样东西,可能与我去了。”

    温荣狐疑地瞧着李晟,不知他又卖什么关子,想来左右也无事,遂点头答应。

    李晟牵起温荣往障房外走去,温荣回头发现碧荷等婢子不知何时不见了,她们倒是会瞧风向,关键时候却忘了谁是主子。

    李晟带着温荣到了行营西南角的一座独立小障房前,温荣隐约听见障房里传来呜呜的声音。

    李晟替温荣撩起了帘子。

    温荣抬眼看向障房角落的笯笼,竟然关着一只通身雪白的狐狸,白狐正呲牙咧嘴地啃咬笼子,还不忘嚎叫两声,恐吓温荣。

    就在温荣以为这灵物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白狐忽然夹紧毛茸茸的大尾巴,蜷缩进了角落里,通亮的眼睛惊惧地盯着温荣身后。

    原来是李晟放下帘子走至温荣身边。

    清亮的声音响起,“你说想看白狐,我本以为狩猎场里不会有的,不想竟然真在林子里遇见。”

    温荣脸一红,下午晟郎问她为何要去林子,她寻不到借口,忽想起瑶娘曾同她提起过,有人在狩猎场里见到了灵物白狐,故才随口一说。不想他当真了。

    白狐确实很漂亮,温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可为何白狐是用一种哀怜忧郁的目光与她对视。

    温荣身子一顿,走上前仔细瞧了,才发现白狐肚子圆滚滚的,抖着两只耳朵似是在祈求。

    温荣虽一眼就喜欢上这毛茸茸的灵物,但心下终究不落忍,犹豫半晌道,“放了它罢。”

    李晟将温荣牵到笯笼前,“若不喜欢大狐狸,以后小狐狸可以亲自养。”

    “好歹是灵物,与其囚在笼里,不若放回山林罢。”温荣有听闻白狐通人性,本以为是书里的神话,今日亲眼所见,才知是真的,用自由换半世无忧……温荣不忍看雪狐的眼睛。

    沉默片刻,李晟轻声一笑,“好,明日我就将白狐送至狩猎场外,只望它不被他人猎着,枉费了荣娘的心意。”

    ……

    二人回到行营。

    篝火四周摆着密密匝匝的坐席,乐伎在旁敲鼓奏乐助兴,一坛坛上好岭南灵溪博罗被敲开了封泥,酒香与炙烤鹿脯兔腿的香味交织了一阵阵飘来。

    温荣睡醒后口中寡淡,故只吃了半碗白粥,此时闻到香味倒开了胃口。

    不远处琳娘与丹阳正在弈棋,二人看到荣娘皆放下了棋子,瑶娘更是远远地唤了温荣名字。

    这一喊众人目光皆被吸引了过来。

    约莫是想起下午发生的不愉快之事,席上声音小了下去,气氛有些僵硬。

    还是二皇子举起酒盏向李晟高声笑道,“我正问奕郎你去了哪里,原来是带了小娘子花前月下了。”

    打破尴尬局面,众人皆哄堂大笑起来,不绝于耳的戏谑言语,羞得温荣脸发烫。

    温荣冲李晟微微蹲身,转身慌慌张张地去了琳娘她们身边。

    丹阳拉住温荣,顺便又在棋盘上落一子,与琳娘笑道,“我早说了五哥自陪都连夜赶回盛京是为了陪荣娘的,你还不信了。”

    温荣笑骂了丹阳一句,正接过婢子奉上前的银纹碗碟,却见李奕撇下众人,笑着向她走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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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掩晖皆波澜

    (麦子面壁思过又厚脸皮回来了,求支持~)

    李奕走至温荣面前,嫣红的火光映照着他泾渭分明的眼睛。

    坦然的目光带了浓浓愧意,声音一如既往的清亮温柔。

    “荣娘,今日之事着实对不住,是我太过疏忽大意。若有何不妥的,尽管与我说了。”

    思及李奕为人与小衣一事,温荣手握得格外紧。为压下胸口不断漫起的膈应与不自在,指甲嵌进了手心亦不自知。温荣勉强笑道,“奴无事,三皇子不必挂心。”

    “无事就好,此为石脂玉粉,对外伤愈合有奇效,还望荣娘不弃。”李奕掌中是一只刻莲花纹白玉瓶。

    《博物志》有言。名山大川,孔穴相向和气所出,则生石脂玉膏,食之不死。

    前世李奕便送过罕有的石脂玉粉与她。可惜虽是妙药,却无法令人不死,终究只是生肌消瘢痕的外伤药罢了。

    她本就无大碍,如此名贵的贡药,自不能接。温荣轻翘眼角,抬眼看向李奕。

    目光短暂相接。

    李奕面上清浅的笑容似是夜色中绽放芬芳和光华的春桃花枝,无怪许多女娘皆沉迷在他的温柔多情里。

    温荣慢慢吐口气,若非有事她必须弄清楚,否则对于眼前人,她是盼永不相看的,他的好意,她敬谢不敏。

    温荣正要谢绝,琳娘已起身接过白玉瓶。

    琳娘牵过温荣的手,两手相握,琳娘顺其自然地将白玉瓶塞给温荣。轻声细语道,“荣娘。不论你受伤与否,终归是遭了惊吓。奕郎与我很是自责难安。石脂玉粉你收下,权当是为了令我们心安。”

    温荣微微皱眉,却是推拒不过琳娘,无奈道,“奴谢过三皇子与三王妃。”

    “都是一家人了,还谢来谢去。”琳娘眉眼含笑地看着李奕。

    李奕表情温和,点了点头,琳娘这才牵过温荣,在她身旁的席子坐下。

    温荣收回目光看她二人弈棋。丹阳执的是黑子,不想琳娘的大片白子已被困死。

    比之丹阳,照理琳娘棋艺要更胜一筹,琳娘会输是因李奕在一旁,她的心思不在棋上。

    不远处二皇子李徵劝酒的声音高亢,命侍从将三只盛满澄清灵溪博罗的兽首玛瑙杯碰在了李晟面前。

    来迟了,自然要罚酒。

    温荣偏头顺着喧闹声望去,只见晟郎眉眼不动,端起比之寻常酒盏足足大了两倍的玛瑙杯。一抿而尽。

    “五弟好酒量。”

    谈笑与筛酒声越来越响,有郎君在唤三皇子回去。

    温荣抬头要与瑶娘说话,却感觉到一抹打量她的视线,三皇子并非在看琳娘下棋。温荣执起锦帕挡在鼻尖。

    李奕挑眼轻笑。嘴角旁的一弯笑容更深了些。

    梦里的云雾后永远是她花月一般的脸庞,清亮如秋水湖色的双眸总能吸引他的目光。理应触手可及,可每每梦里惊醒。皆失落地发现枕边人并非她。

    她与闺中好友说话时笑得干净纯粹,在五弟李晟身边会含羞带怯地垂下眼。唯独面对他的是疏离和冷漠。

    纵然这朵花带了刺,他也想要摘。算算日子,到时候了。

    “三弟,如何还不过来,可是也想被罚酒了。”二皇子朗声催促道。

    送走李奕,温荣松了一口气。果然丹阳只能赢琳娘一盘棋,连输三局丹阳牵过温荣,央温荣做她的棋盘幕僚。

    温荣指点了丹阳两步,琳娘掩嘴顽笑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丹阳此举可是要害荣娘做小人了。”

    瑶娘笑起来,“三王妃这般说话定是因为怕输了。”

    琳娘端起一盘玉脍摆在林瑶面前,“尖牙利嘴,就知道讨好你嫂子。”

    丹阳瞥了瑶娘一眼,满脸笑容,“与我何干,她分明是在帮荣娘。”

    温荣抿嘴笑也不接话。

    四人嬉闹着下了一局棋,温荣抬眼环视四周,发现张三娘与温菡娘皆未在篝火宴上,颇为诧异,“怎不见张三娘与菡娘。”

    丹阳眼眸微闪,“她二人已经回府了。”

    瑶娘压低声音道,“听闻张三娘的侍婢被豹奴吓到了,下午面色青白的晕倒在障房里。张三娘初始还精气神十足,可眼见婢子状况严重,这才开始后怕,申时便匆匆离开行营了。”

    豹奴是胡乱点的人,根本无确凿证据,张三娘这般慌乱离开,反令人生疑。温荣眨了眨眼问道,“菡娘呢。”

    瑶娘瘪瘪嘴,对她二人很是不屑,“菡娘只说身子倦乏,与张三娘是前脚后脚离开的。”

    ……

    篝火宴闹到亥时末刻才散去,次日上午众人仍旧在草场狩猎。而温荣起早后,照五皇子叮嘱,留在幛房休息安神。

    “娘子,五皇子真的猎到了白狐?”绿佩瞪着眼睛很是惊讶,那等灵物漫说猎着,便是见到影子都极其难得。

    温荣端起紫苏饮,轻抿一口,笑道,“是了,我亦是第一次瞧见白狐,确实通身雪白。倘若在冬日雪地里,必是分辨不出的。”

    “娘子,灵物可是祥瑞大吉之物,五皇子猎到了雪狐,五皇子岂不是古书里的天玄之人。”绿佩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两眼都放出光来。

    天玄为谶。好在屋里只她主仆三人,若被他人听去,必会给晟郎添了麻烦,温荣皱眉斜睨了绿佩一眼。

    绿佩对上娘子严肃的目光,自觉失言,吐吐舌头,不敢再说话。

    碧荷为温荣手腕重新涂抹了外伤药,打圆场道,“转年五皇子就要与我们娘子成婚了,岂不正是祥瑞之人。”

    “是了是了,我就是这意思。”绿佩连忙抬起头。凑上前讨好地笑道,“娘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婢子为娘子揉揉。”

    温荣才打发了绿佩。不一会碧荷又取出一只新缝的荷囊,“娘子,瞧瞧这颜色可喜欢,婢子思量着再缀上并蒂莲石三色流苏,娘子用了再合适不过。”

    温荣见她二人一唱一和的模样,好笑道,“你二人可是想看白狐了。”

    碧荷与绿佩相视一望,冲着娘子连连点头。

    昨日晟郎答应离开终南山时将白狐放归山林。此时不过巳时初刻,想来白狐还在小幛房里。

    温荣亦是打算再去瞧瞧那毛茸茸的灵物。遂笑道,“我带你们去了便是,没得在此百般殷勤,令人瘆得慌。”

    温荣吩咐绿佩带上新炙鹿脯与干果。不知晟郎是否命人给白狐喂食,倘若忘了,囚在笼里一夜怕是要饿坏的。

    郎君与女娘皆往草场和林子狩猎了,行营里只剩下执戟守营的侍卫,颇有几分冷清。

    温荣三人到了小幛房,白狐果然还在竹笼里。发觉有人进来,耳朵猛地竖了起来,警惕地瞪大了乌溜溜的眼睛。直到瞧见来人是温荣,才呜呜两声。退回角落。

    绿佩紧张的将果子和鹿脯投进笼里,就见白狐一跃上前,肉肉的爪子抓起鹿脯吃了起来。

    绿佩欢喜道。“原来白狐这等灵物亦是要吃荤的。”

    温荣与碧荷忍不住笑起来,就属绿佩心思单纯。

    忽然一道光投进昏暗的幛房。不知谁将门帘撩开了,温荣回头瞧见来人。警惕地退了一步。

    碧荷与绿佩连忙蹲身行礼,“三皇子安好。”

    李奕颌首,清亮的目光落在垂首避于婢子身后的温荣。

    他昨日已瞧出了温荣的不同,往日二人相遇,温荣对他是视若无睹,冷漠到令人心寒。可昨日他却捕捉到了一丝惊慌和不安。

    如此甚好,他也不舍得眼前人因措手不及而无助慌乱。

    李奕眼角眉梢皆是温暖笑意,瞥了眼白狐,轻声说道,“白狐鲜少能见,纵是出现在人前,亦将如风影一般,转瞬消失。如此可见五弟骑射功夫了得,才能猎得白狐。”

    温荣沉下眼,不知三皇子出此言是何用意,“此白狐已有孕,故行动迟缓,五皇子是碰巧猎到。”

    太子与二皇子皆想离间他兄弟二人,旁人伎俩可躲可防,温荣独担心李奕认为晟郎于他有异心。

    李奕眼中神采透彻,看着温荣发髻上点翠双蝶金簪,笑道,“荣娘喜欢碧青翠蓝的颜色。”

    温荣心重重一跳,“三皇子见笑了。”

    嘴角弯起,单纯地对着她笑,声音清澈轻柔,本似羽毛,却一字一顿地扎在她身上。

    “古镜菱花暗,愁眉柳叶颦。待那清溪波动菱花乱之时,荣娘可愿抬眼仔细瞧我。”

    温荣丢失的小衣为翠色菱花纹,绿佩与碧荷是惊魂难定,大气不敢出。

    李奕眼见温荣攥紧了小手,笑容更深了,“荣娘是心甘情愿嫁于五弟么。不若仔细想明白了,莫要将来后悔,苦了自己,误了五弟。”

    温荣呼吸急促,李奕究竟要做什么,若是真闹开了,她怕是只能与前世一般,一条白绫了却此生,以示清白。

    可死,不过是解脱了她一人。

    温荣稳住心神,“三皇子今日之言,奴只作未闻。三皇子是五皇子极敬重的兄长,而五皇子在边疆立了军功,圣主绶其云麾将军之衔,还望三皇子以大事为重。”

    李奕忍俊不禁,何时起,她与五弟说的话都那般像了。原来她也知晓所谓的大事,劝他以大事为重。

    可她为何认为五弟会因为她,而与手足兄弟翻脸决裂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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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未泯生前意

    李奕薄薄的嘴唇上扬,弯起璀璨的笑容,好整以暇地望着眼前娇小女娘的神情百般变幻,惊慌,羞愤,转瞬又归回冷漠。

    她是否以为将心思藏在飘忽的雾气里,他就捉不住了。

    温荣沉着脸,绕开李奕准备离开障房。

    李奕目光随温荣到了门帘处。竟然如此镇定,看来要抓住这只小猫,还得费一番功夫,“荣娘,你大可不必害怕我。我本是无意伤害你与五弟的,可若你实是不肯听话……”

    李奕轻笑一声,“两者相较取其轻,我要以五弟为重。但荣娘亦可放心,我不会令你太过难堪。”

    温荣脚步一滞,藏在袖笼里的手微微发抖。

    不会令她太难堪?温荣背对李奕露出讥诮的笑来,意思是出了事后,会纳她做侧妃么,她是否还应该对他感恩戴德了。

    温荣不再与他多言,带着婢子脚不停地回到障房。

    虽在李奕面前强作镇定,可温荣实是没了主意。听李奕先才所言,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倘若真因此毁了清誉,她没有脸面苟活于世不说,更会连累了府里,还有五皇子……她能感觉到晟郎对她有心,亦不忍伤害了他。

    “娘子,如今该如何是好。”绿佩哭丧着脸,追根溯源,此事是因她疏忽大意而起,是十分愧疚。倘若娘子有个好歹,她必将随了去。

    温荣轻咬嘴唇,此事绝不能迎头受着,李奕并非鲁莽之人。捕鱼还需撒网,总归会有风吹草动。想的越多。温荣越觉得胸口闷的难受,心上似有沉重的石头。坠得她喘不过气来。

    “荣娘,荣娘?”

    半晌才听到有人在唤她。温荣猛地一惊,瞧见是晟郎自草场行猎回来了,才起身上前,讷讷地笑道,“晟郎今日可有收获?”

    李晟望着温荣,轻笑道,“自然是有的,我已命仆僮将鹿和狍子送到了马车上。荣娘带回了府里亦是不虚此行。”

    温荣抬眼迎上李晟的双眸,目光流转间是慌乱和不安。

    李晟微微皱眉,可见温荣不愿多谈,只能笑道,“荣娘,巳时末刻了,我送了你回府。”

    顿了顿,李晟忽想起一事,“对了。我已将白狐放归山林,荣娘不必再担心。”

    温荣抬起头来欲言又止,说不感动是假的,本已呼之欲出的话落在嘴边只剩一句道谢。

    临近午时。众人皆收拾物什,捎上此次秋狩战利品,各自乘马车回府。

    温荣在林子遇见黑豹之事一早就传回了温府。

    见温荣安然无恙地回来。谢氏等人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林氏拉过温荣仔仔细细瞧了好一会,看到温荣手腕上的擦伤。红了眼睛说道,“过几日是初一了。阿娘去昭成寺为你们求平安符,将平安符放在荷囊里,也不要阿娘如此操心。往后狩猎,你们是再不许去了。”

    温荣想起前年轩郎坠马,虽是有惊无险,阿娘却也吓得几日不曾阖眼,思及此,温荣自觉十分惭愧。

    李晟在穆合堂稍坐片刻,便起身告辞。

    谢氏与温荣知晓五皇子是领公差去的陪都,照理昨日回京后就该立时回宫面圣,既已拖延一日,她们也不敢多做挽留。

    温荣主动送李晟至穆合堂月洞门。

    秋日暖白的阳光自林叶间投下,斑驳地落在李晟玉白云海纹袍服上。

    温荣望着李晟清俊的面孔,颦眉道,“晟郎,昨日你径直去了狩猎场,圣主是否会怪你。”

    见温荣满面愁容,李晟心微微一颤,忍不住抬手覆上温荣细弱的柳眉,似要抚去那已沾染至眉梢的愁绪。

    温荣被李晟此举吓到,红着脸退了一步,局促地绞着锦帕。

    李晟收回手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安慰道,“昨日我已交代了工部侍郎,今日只是回宫面圣请安罢了,荣娘不必担心。”

    温荣颌首,低头盯着蜀锦绣鞋上的四瓣朶花,“晟郎快回宫罢,莫要迟了。”

    “若有事,可让桐礼传话与我。”

    李晟又说了过两日至温府探望老夫人后,便转身离开。

    竹林甬道落满了细长卷曲的竹尖叶,一步步踩上去沙沙作响。温荣抬眼看向李晟的背影,玉白色袍服被风吹起,似与飞舞的落叶连成一片,婆娑轻扬……

    晚膳时温荣只勉强吃了一个玉露团,再没了食欲。林氏认为荣娘是累着了,也未多想,吩咐温荣早些回厢房歇息。

    谢氏却发觉昨日狩猎场发生的事情颇为蹊跷,在温荣与林氏皆离开内堂后,谢氏命汀兰将此次随温荣去狩猎场的仆僮唤来问话。

    谢氏知晓实情后是又惊又惧,亦对荣娘此举着实不解。究竟是何事,逼得荣娘出此下策,以身犯险。

    次日,温荣睁开眼,起身对上窗棂的初阳,猛地一阵眩晕。昨日辗转反侧整夜未眠,敷了茶包也无用。无奈温荣只得顶了眼眶下重重的黑眼圈,往穆合堂与祖母和阿娘请安。

    林氏见温荣一脸憔悴,正要捉过来细问一番。

    谢氏眉心微陷,与林氏说道,“早起时见园里青叶已结霜,看来今年霜降要提前了,约莫是冷冬。你带了汀兰去库房看看,银炭与冻伤膏子是否已准备齐全,忽然冷下来,府里有人冻伤便不好了。”

    林氏这才想起官衙里发的毛皮与银炭等避寒物还未整理,连忙放下手中为荣娘绣的石榴红小袄,同老夫人道安后带着汀兰寻管家去了。

    温荣在一旁神色恹恹地拨弄碾子里的茶沫,等锅釜水沸了再为祖母煮茶汤。

    谢氏听到风炉上发出咕噜咕噜的水沸声,抬眼见温荣还在用茶碾子碾已碎成松花粉的茶沫子。孙女若非遇到难事,断不会是这般模样,可照以往,荣娘应该主动与自己说的。

    谢氏屏退了侍婢,直起身子,正色道,“荣娘,我已唤塔吉问过话了。你可是有把柄落在了他人手里。”

    温荣身子一僵,她昨日就想告诉祖母,求祖母帮忙出主意的,可实是觉得难以启齿,故才拖到了今日。

    “祖母,你可记得去年曲江宴,德阳公主将儿引到二皇子厢房,要毁儿清誉一事。”

    谢氏点了点头,那事得亏了五皇子,荣娘才保全清誉。五皇子实是帮了她一府许多忙,待荣娘又是一心一意的。谢氏对五皇子是多有感激。而德阳公主约莫是心虚理亏,之后倒再未找过荣娘麻烦。

    温荣低头说道,“那时儿被关在厢房,由于太过紧张和害怕,忘了查检二皇子醉卧的床榻是否有关乎儿的私人物件……儿本以为此事已过去,不想前日在行营,儿自蔓娘那得知德阳公主与二王妃等人,不止将儿引至厢房,更偷得儿的贴身小衣,故意放在二皇子身旁。”

    谢氏大惊,攥着佛珠的手微微发抖,“那小衣如今在何人手上。”

    温荣苍白了脸,双眼微红,几是哽咽道,“在三皇子的,昨日三皇子威胁儿,他要儿想明白了,莫要误了五皇子……”

    谢氏气得咳嗽起来,若此话非出自孙女之口,她是断不敢相信的,三皇子仪表堂堂,平日是正人君子的谦谦模样,谁能想到私下竟这般小人。

    温荣忙上前扶起祖母,难过地咬紧了嘴唇,若是可以,她实是不想让祖母再为她操劳了。

    过了好一会,谢氏才喘着气说道,“你赐婚与五皇子同他何干,纵是要笼络琅琊王氏,他如今也娶了王氏女做侧妃了,这般为难你二人简直欺人太甚。”

    谢氏半阖眼靠回矮榻,“荣娘,你是否得罪过三皇子,可知他有何目的。”

    温荣苦着脸,她要如何解释。

    重生为人,她在潏河乐园第一次遇见李奕,李奕忽然好奇问是否在哪里见过她,那时她心里即有所怀疑。

    李奕纵不似她那般,将前世的事情记得清楚,却定然对她有印象,或许李奕记得前世她是他的妃子。

    温荣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儿平日鲜少与三皇子往来,想来不该有事得罪过他,只是……”温荣停顿片刻,声音轻了许多,“不知儿是否多心了,三皇子似乎,有纳儿做侧妃之想。”

    谢氏惊讶地看向荣娘,旋即又松了一口气,若三皇子真有此心,好歹不会将荣娘逼上绝路。

    圣主赐婚后,荣娘就算是他三皇子的弟媳了,夺兄弟之妻,他怎不觉得可耻。且此事闹开,荣娘纵然顺利嫁于三皇子,也将遭世人唾弃。

    谢氏对孙女的脾性再了解不过,皱眉问道,“荣娘,此事你有何想法。”

    温荣怔怔地看着手腕上的嵌宝白玉镯,“祖母,儿宁愿剪发做女冠,便是舍了命也不能这般腆脸嫁于三皇子苟活。”

    “胡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言舍命你怎对得起你娘老子。”谢氏瞪了温荣一眼,“此事尚可转圜,我会想了法子。倘若三皇子真不顾情面,除了你最难堪的是五皇子了。你是女娘不得开口,我会同五皇子说明白,荣娘你可要有五皇子因此退亲的准备。”

    五皇子与三皇子的手足之情远甚其他兄弟,温荣胸口一阵酸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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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始知君念重

    用过午膳,温荣一回到厢房,便脱了绣鞋,闭眼躺在箱榻上假寐,欣长的睫毛随着浅轻呼吸微微颤动。

    事情虽还未解决,可与祖母说后,心里总算是轻松一些。

    倘若将来真发生了何事,好歹祖母不会对她太过失望。

    只不知祖母要如何与五皇子谈及此事,五皇子知晓后又将怎样。

    纵是一夜未眠,温荣此刻也毫无睡意,无奈睁开眼怔怔地盯着幔帐上的流云花纹。

    漫说她根本不值得晟郎因为她而与三皇子反目,便是晟郎真有此想法,她也第一个不同意。

    如此想来,最好的法子就是五皇子主动退亲,她则度牒做女冠,既保存晟郎颜面,李奕也不能违逾礼制再为难她,她从此亦可落得清净。

    一连三天,温荣除了往内堂和紫云居向祖母、阿爷、阿娘请安外,其余时间皆闷在了厢房里。

    林氏已紧张的准备请郎中为温荣看病了,谢氏虽摁下了慌张的林氏,却也知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莫要三皇子还未有动静,荣娘就先病倒了。

    再三思量,谢氏悄悄命人带话与桐礼,请五皇子得空时过府说话。

    现今五皇子领了左骁骑卫中郎将的实缺,平日公事十分繁忙,不似以往那般有许多闲情暇空。

    谢氏本以为传话后,至少要两三日五皇子才会抽空至温家长房,不想当天就收到了回帖,约莫申时中刻。五皇子会来府里拜访老夫人。

    温荣得到消息,陪祖母用过午膳即躲回了厢房。为打发时间。遂吩咐绿佩研墨,打算凭借印象画一幅终南山秋狩图。无奈心神不宁,落笔凌乱,分明是秀色无限的终南山,落在UU小说却是一派肃萧之象。

    眼前虽有天际白云自舒卷的景象,心里却无与然浅托的兴意。

    温荣长叹一声,索性洗墨将紫毫挂回笔架。

    信步走至妆奁前,妆奁最下层收存了五皇子送的一套白玉首饰,温荣拿起那支双蝶雕梅玉簪瞧了好一会,如此精致与纯净透彻的簪子。她却一次不曾戴过。

    温荣抿了抿嘴唇,抬手将白合髻上的宝蓝珠花簪取下,换上了如冰雪般的莹玉簪。

    站在矮榻旁的绿佩与碧荷,皆默默地看着娘子,心里亦是不好受。

    赐婚圣旨下来之时,娘子即决定带她二人去纪王府,为此这段时日绿佩与碧荷的心情一直很好,直到秋狩那日……不想短短几日功夫,又生出这般变数。

    细想娘子的亲事皆谈得波折。最初以为娘子要嫁去林府的,不想临头林家大郎被赐婚尚主,现在五皇子对娘子很是用心,偏偏三皇子要同娘子过不去。

    碧荷与绿佩也没有其他想法。反正不管好赖都要跟着娘子,不枉娘子对她们另眼相待和照顾。

    温荣正怔愣地看着蔓枝缠花镜,忽然听见厢房外传来轩郎的声音。

    “荣娘。听说五皇子过来了。”

    碧荷上前将槅扇门打开,靛青色身影一闪。进了屋子。

    国子监里规矩多,温景轩扯了扯紧系的绢服领口。

    温荣点点头说道。“五皇子正在穆合堂与祖母说话。”

    “哎,若是知晓晟郎会过来,我就早些回来了,前几日晟郎答应陪我练剑的。”

    温景轩鼓着脸颊,皱着眉头一脸遗憾。自从知晓五皇子将成为他妹夫,他在人前是会摆起小大人的严肃模样了。

    温景轩匆匆忙忙回紫云居更换袍衫。

    温荣想起昨日阿爷与阿娘在祖母面前讨论轩郎的事情,不禁莞尔一笑。

    算来轩郎今年十六岁,京中贵家郎君和女娘议亲都早,女子豆蔻十三,男子至学十五。

    阿娘无事便将轩郎亲事放在心上,说是提早筹备到时候就不会着急。

    由于温荣赐婚五皇子,故林氏被京中夫人请去参加宴席或进香的次数多了。不几日林氏就对京中贵家女娘了解了大概,少不得在温荣等人面前说些张家长王家短,哪家娘子品貌端正性子娴淑,哪家娘子貌有缺陷性子跋扈。

    温荣听了也不多言,八字没一撇的事,不过是白费思量。

    林氏的夫郎温世珩是不置可否,照轩郎的课业进度,再过两年正好去考进士试,若因旁杂事分心而名落孙山,岂不是得不偿失。

    温世珩态度坚决,认定轩郎年纪尚小,考上进士试再议亲也不迟。

    林氏却是言语惊人,直说太中大夫嫡子吴三郎,是在进士试前定了吏部侍郎府里的耿大娘。

    耿侍郎起初是看中吴三郎貌似才俊与文采精华的,不想吴三郎连考五年,皆未上榜。

    素来男低娶,女高嫁。林氏的意思再明确没有了,坦言吴家若不是提早同耿家定亲,定娶不到耿家那般门第和品貌的娘子。

    温世珩瞪了林氏一眼,斥其妇人之见……

    温景轩换了一身精白袍衫,又过来与温荣说话。

    “荣娘,我在国子监里听闻,太子将番僧请进了东宫,圣主知晓后龙颜大怒,本是要严惩,可不知怎的,却只罚了一年俸禄。”温景轩吃了口茶,压低声音颇为失望地与温荣说道,在他眼里,太子德行才干远不如三皇子和五皇子。

    太子明知二皇子等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储君之位,却倚仗圣人宠爱不知收敛悔改。罚一年的俸禄,亦是在纵容太子胡作非为了。

    温荣沉吟片刻,“轩郎听听便是,莫要在外同他人妄言。”

    温家长房已被划为三皇子一派,好在国子监学规矩,轩郎心思单纯,还不至于被人利用。

    温景轩点了点头,见荣娘面上气色很差,不过几日工夫又瘦了一些,遂皱眉说道,“妹妹定是让黑豹吓着了,茯苓饼能安神,国子监里临进士试的举子皆是用茯苓饼做糕点,妹妹记得吩咐厨里准备些。”

    温荣勉强笑着颌首答应,却也不想再说话,只怅然若失地看向槅扇门。

    婢子在外廊传话,温荣心一下子怦怦跳个不停,本以为是祖母唤她去内堂,不想五皇子亲自过来了。

    温荣与温景轩起身至院子与五皇子行礼。

    李晟一袭朱紫蟒纹行服,知晓老夫人有急事,出了骁骑卫衙门,甚至不及换下行服。

    李晟眉宇舒展,笑着与温景轩说道,“轩郎,温中丞在内堂与老夫人说话,先才谈到你的功课,老夫人想知晓如今你策论通几策了。”

    温景轩正要请五皇子去东院的,听到这里幡然大悟,望着温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快步离开,往内堂寻祖母与阿爷去了。

    温荣垂首悄无声息地站着。

    李晟面上极其平静和安宁,目光落在温荣的莹玉发簪上,如释重负般的璀然一笑。

    “荣娘,是我不好,让你为难了。”

    温荣诧异地抬眼看向李晟,由于连日寝食不安,温荣白瓷般的脸上无一丝血色,眼里是浓浓的犹豫和不安。

    “荣娘,我们去南院可好。”李晟声音格外温柔清澈。

    二人一路往南院,来到了湖边。

    第一次陪五皇子至南院赏景是在去年七月,她曾以为五皇子只是短暂的过客。

    碧云池里荷花已开败,碧绿的莲蓬摇晃晃地缀于荷杆上。

    “荣娘,莲蓬子可摘了,你亲手做的莲粉糕,我还不曾吃到。”李晟微微一笑,很是期待地说道。

    温荣颦眉不解,为什么晟郎语气听起来十分轻松,温荣想问却没问出口。

    “荣娘,往后我们府里也引水修莲花池,如此每逢秋日,我们便可一起摇船采莲。”李晟牵过温荣,笑声极轻。

    温荣咬了咬牙,终于忍不住,“晟郎,想来祖母已与你说清了,那事会令你难堪的,亲事不如就此作罢……”

    李晟指尖微微发凉,转身摆过温荣肩膀,面上笑容僵硬,“听到老夫人有急事寻我……我就担心是你不肯嫁给我……”

    “荣娘可能信我?若信我就莫要将那事放在心上,”李晟牵起温荣纤细的手,手很小,包在他的掌心就瞧不见了,如此甚好,他自该为她遮风挡雨,“荣娘,你可知我在边城的那段日子,眼前只有漫天的冰雪、风沙和白草,唯一不同的颜色就是刺目的鲜血。所有坚持到最后的将士皆是因为心存念想。我也一样,待那日功成名就还乡,醉笑三千场,从此与你,不必诉离伤。”

    温荣身子微微一晃,被李晟一下子揽在了怀里,呢喃道,“除了必须荣娘亲手准备的嫁仪,其余事情,荣娘皆可不必挂心。我费尽心思才求得这门亲事,转年三月,我便可红袍加身娶心仪的女子了,荣娘,你怎能轻言退亲,甚至拿命做儿戏。”

    酸涩的气息猛地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温荣抬手抓着李晟的袍袖,这段时日她心一直沉沉的痛。

    也许她不该再被前世阴影所累,两世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但认回了亲祖母,亦同丹阳公主、三王妃成了闺中好友。

    前尘既已成过眼云烟,她是否也该接受和相信眼前人,相信将来的夫君。

    李晟伸手为温荣拭去泪水,目光清朗、潮湿,好似湛蓝的雨后晴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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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子真没意识到竟然超过十二点了,真晕了……这就蹲角落思过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长相织为诗

    温荣呼吸仿佛屏住了,如果不喜欢一个人,就不会那般害怕失去。

    当初知晓林大郎尚主,她不过是一笑泯之,很是淡然,甚至觉得林大郎与丹阳公主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丹阳公主全大礼日,她满怀喜悦,衷心祝福他们。

    而三皇子呢。

    自蔓娘口中得知小衣之事后,她并非没有想过,是否干脆咬咬牙,同前世一样嫁给李奕做侧妃。可她发现办不到,心里根本无法平静下来,总是忍不住的害怕和慌乱,又不敢往深处去仔细想在害怕什么。她担心想得越多,越清楚意识到幸福离她越来越远。

    她确实不喜欢皇家的生活,处处算计和勾心斗角,她误以为自己毫不期待。

    究竟是从何时何处起?是那年太后寿辰宫宴,冰雪梅林里不同桃李混芳尘的身影?还是曲江宴上长身玉立杏花雨下,目光清冷的翩翩郎君?

    晟郎在边关打战时,每隔一个月就会寄白沙和诗句与她,不擅女红的她特意绣一只香囊收存思念。素面瑞锦,她不忘亲手在香囊上绣一句话,‘凭君传语报平安’。

    心底深处,她真正害怕的不是三皇子李奕的威胁,而是彻底失去五皇子。

    故她宁愿年少便伴青灯古佛,也不肯晟郎难堪和失望。

    温荣靠在李晟温暖的怀里,听着他急促的心跳,柳眉忽然皱起,“五郎。”温荣推了推晟郎宽阔的肩膀。

    搂着她的双臂先是绷紧,而后才用力放开。紧张地问道,“荣娘。怎么了。”

    温荣抬眼望着李晟幽深清亮的双眸,眼里除了有她的影子。还有湖边随风轻颤的粉白秋海棠,漂亮的令人忍不住心生叹息。

    “三皇子不会善罢甘休的,五郎有何打算。”

    李晟笑着道,“我要向三哥要回来,那本就该是我的。”

    温荣脸一红,瞪了李晟一眼,“你与祖母也是这般说的?”

    分明有更好的办法,却要逗她。

    “老夫人不同意,”李晟丧气地摇了摇头。“可我认为此法行得通,否则我不会半分不察此事。”

    李晟眼里的失望一闪即逝,当初三哥算计林大郎和荣娘亲事时,他就知晓三哥对荣娘有意了。他可以不与王淑妃、三哥计较旁他,一心一意助三哥成大事。只唯独荣娘不能让,更何况在三哥心里,任何事和人皆不及江山来得重要。

    温荣眨了眨眼,此法确实行得通,揣摩人心约莫就是此意。

    李奕只敢在私下里至障房威胁她。却不敢在晟郎面前提起只言片语,无非是找软柿子捏。

    晟郎补左骁骑卫中郎将,统领翊卫守皇城四面、宫城内外,翊卫和亲卫、勋卫。同属三卫之一,李奕不能亦不愿在明面上与晟郎翻脸反目,何况他本来就不占理。

    可既然不用瞒着晟郎。她就有折中的法子,如此不易得罪三皇子。

    温荣好不容易说服李晟陪她演一场戏。李晟耐不过她的软硬兼施,嘴上是答应了。面上却沉沉的。

    送晟郎出府后,温荣悄无声息地溜回厢房,潮红的眼角仍沾着未干的泪痕。

    碧荷端了水盆进来,“老夫人交代娘子在屋里用晚膳,不用去穆合堂了。”

    温荣松了口气,还好有祖母在,否则让阿爷和阿娘瞧见她红肿了双眼,非得揪住不放问东问西的。

    不一会穆合堂的婢子送来了米饭和精致小菜。温荣看着酸甜的松子鳜鱼,清淡的白蘑烩虾仁,喷香的金乳酥和炙鹿脯,是食欲大开。

    晚膳后又撑着眼睛捧了春秋繁露义征翻看一会,戌时中刻绿佩打听到阿娘已回紫云居,祖母亦熄灯歇息了,温荣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一头倒在箱榻上,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温荣梳洗了往内堂与祖母问安,走过外廊时,隐约瞧见轩郎在穆合堂的玉亭竹园练剑,温荣止步瞧了一会,一招一式皆可算有模有样。

    阿娘这段时日操心轩郎的亲事,大约和轩郎偏武有关。

    虽然阿爷阿娘不曾为轩郎正式请武功师父,可轩郎的心是收不住了。将来科举不顺,定会一心从戎的,阿娘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替轩郎寻一门亲事。用温柔貌美的枕边人,将轩郎踏踏实实留在盛京府里。

    人各有志,且不论事情或人,皆是在无时无刻的变化。

    温荣嘴角一弯,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拈起裙裾,一路小跑去了穆合堂。

    谢氏见温荣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奕奕,面上露出轻畅的笑容。

    不想林氏皱着眉头将温荣拉了过去,沉吟片刻,“荣娘,你阿爷昨日说五皇子在内宫与朝中受了不少委屈。你要懂得体谅五皇子,将来嫁去纪王府,要学会帮衬夫郎,更不能使小性子。”

    阿娘忽然冒出这番话,温荣觉得云里雾里,诧异地抬头向祖母求助,可祖母置若罔闻地靠在矮榻上假寐,手指缓缓地转动佛珠。

    温荣了然轻笑,阿爷和阿娘误会她和五皇子在秋狩时闹别扭了。

    将时间和她的表现连起来,如此解释着实合理,且昨日晟郎还是黑着一张脸离开温府的。

    阿爷会主动同阿娘谈起朝中政事,是要借阿娘之口,教她贤良淑德,夫为妻纲。

    温荣没有反驳,连连点头答应,面上表情谦逊,心里在思量五郎究竟受了何委屈。

    谢氏起身,将林氏打发出了穆合堂,才与温荣慈祥地笑道,“荣娘如今可放心了。”

    温荣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试了试茶汤温度,端起茶盏奉与祖母。

    谢氏慢慢揭开青纹茶盖,荣娘用金黄茶膏信手勾勒的山水画轻灵逸动。端起茶吃一口,颌首顽笑道。“荣娘心情好了,我这当祖母的才能有口福。”

    提起这个温荣就内疚。“都是儿不好,令祖母费心了。”

    谢氏冲温荣招了招手,温荣笑着上前,软软地倒在祖母怀里。

    温荣想起阿娘先才说的话,抬头问道,“祖母,五皇子在朝堂上受委屈了?”

    在内宫受委屈温荣是能理解的,晟郎亦是极擅隐忍的性子。

    王淑妃与李奕不愧为母子,面上笑容亲和柔善。心下却实为阴狠。

    王淑妃要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为三皇子铺出锦绣前程,少不得使手段甚至妄害人命。

    五皇子在王淑妃身下长大,必须收敛光芒,只做依附和平庸,如此才能保全性命,逐渐羽翼丰满,脱离王淑妃。

    可朝中究竟何事令晟郎委屈?

    谢氏收起念珠,“荣娘可知晓太子引番僧入东宫,却未被重罚一事。”

    昨日轩郎旬假一回府即在她面前打抱不平此事。温荣点了点头。

    谢氏道,“东宫放话出来,说太子请番僧入宫,是在替圣主祈福。不声不响是因为太子愚孝。”

    温荣撇了撇嘴,可真是能找借口,愚孝是假。想借谶语装神弄鬼谋事是真。

    谢氏缓缓地说道,“除了圣主不舍严惩太子。还因为长孙氏族在背后替太子撑腰。与五皇子直接相关的是安西都护府一事。”

    温荣点头道,“五皇子、应国公、王节度使在边城打了胜战。为了巩固边防,五皇子同应国公商议后,上奏折提议在西州交河城设置安西都护府。”

    圣朝军不但重创西突厥,更令西突厥后撤退出火吐罗。圣朝疆域版图扩大至塔里木于阗南沿。

    晟郎提议设置的安西都护府,与早前的独立地方军政长官节度使一制不同。

    安西都护府有四个军镇要塞,碎叶,龟兹,于阗,疏勒。除了巩固圣朝西北边防,保护通往西域丝绸之路的要道,亦要令四军镇相互牵制。

    要达到相互牵制的目的,军镇长官的人选显得十分重要。

    “五皇子、应国公、王节度使功不可没,除去五皇子,陈留谢氏与琅琊王氏少不得要在打胜战的好处里分一杯羹,”谢氏微微停顿,皱眉道,“不想圣主命长孙昭出任安西总都护之职。”

    温荣一怔,怎多了一个总都护,岂不是绕回去了?

    当初三皇子和五皇子肯出面,最大的诱因是可通过此事令太子一派失势,不想到最后,总督护又是太子母家长孙氏中人。

    长孙昭原为京中正四品左监门卫中郎将,资历和年龄皆不够资格担任安西总都护之职,是圣主的破格升任。

    细想来,却也有不同,毕竟长孙氏势力加大,受益的不止太子,还有二皇子了。

    难怪阿娘会说五皇子在朝中受委屈,因为在阿爷眼里,就算圣主设总都护一职,任职人也应该是陈留谢氏或是琅琊王氏的族人,怎么也轮不到未出一分力的长孙氏。

    谢氏轻握矮榻扶手笑起来,“罢了罢了,朝中事与我等内宅妇人无关,只要五皇子与你阿爷不做出格的事情,我们便可无忧了。祖母前日听到风声,最担心的是圣主任命五皇子为安西都护,还好圣主与太后尚算是疼惜五皇子,不舍亲儿去边关长年吃西北风。否则荣娘一成亲就要与夫郎分居两地,我这当祖母的不忍。”

    “五皇子想去还去不得呢。”温荣知晓祖母是在逗她开心,晟郎只是新晋武将,比之长孙昭,资历更浅年纪更轻,虽有可能被送去边疆历练,但绝不可能出任安西都护,在京中补任正四品中郎将,已是极好了。

    “哪能这般编排五皇子了,”谢氏慈祥笑着,轻轻拍抚温荣,“丫头,那事纵然你有主意心里也有底,但少不得要听五皇子的话。”

    温荣双眸闪烁,不几日临江王府要办寒露宴,若无意外,她是可拿回自己的东西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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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深固机筹处

    临江王府办请寒露宴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此为三王妃谢琳娘嫁入王府,主中馈后的第一次筵席,办得十分仔细。

    除了温家,中书令府林家亦收到了请帖,瑶娘起早梳妆后去染墨居书房寻大哥。

    书案上堆放着厚厚公文和常看的几本书。瑶娘踏入书房见大哥正拿起墨条磨墨,早前是由仆僮磨墨洗砚的,不知何时起,书房里的事情大哥皆亲力亲为了。

    与进士试前一样,回府后林子琛大部分时间是在书房度过。

    “大哥,今日你不用在翰林院当值,可能与我们一起去临江王府?”

    书房比之以往显得空旷,墙上的书法丹青被悉数收进了箱笼,温荣绘的瑶池牡丹如今挂在林瑶的厢房。

    林子琛沉眼说道,“你们先去罢,我将公文看完,巳时再去。”

    瑶娘微微舒口气,好歹大哥肯去参加宴席。昨日大哥因为替荣娘父亲御史台温中丞说话,被祖父厉声训斥了,看到大哥冷脸离开径直去书房,她和丹阳公主根本不敢上前劝。

    林瑶沉默半响道,“祖父年纪大了,大哥往后顺着祖父的意思,莫要再惹祖父生气了。”

    林子琛皱起眉头,祖父斥责他年轻莽撞,说圣主往翰林院不过是随口一问,他竟然敢在圣主面前大放厥词。

    御史台上奏折弹劾他人确为分内事,可三皇子分明将温中丞视作对付太子一派的急先锋。

    入仕前他即知晓朝中多险恶,可他仍旧不愿做抱头缩颈、侧足而立之人。祖父虽为正三品大员,平日行事却太过谨小慎微。甚至因此罔顾黑白。

    林子琛觉得他这七品文官着实憋屈,远不如温中丞直言纳谏或是五皇子仗剑沙场来得肆意畅快。

    “温中丞弹劾太子。完全是为了三皇子。”林子琛抬头看了眼瑶娘,面色不虞。

    林瑶嘴角微颤。表情有些不自然,“可是五皇子都未站出来,大哥也应该听祖父的。”

    温中丞呈上御案的奏折被圣主摔在了地上,朝堂形势紧张,连带京中贵家内宅也惶惶不安。

    瑶娘的意思很清楚,五皇子是温中丞的准女婿,而他不过是个外人。林子琛喉咙一痒,忍不住干咳了几声,压在心底的痛楚忽就火急火燎地烧起来。每夜闭上眼就会想起那个人,本该与她携手一生,怎料被一纸赐婚所阻。早知如此,他宁可不摘桂冠,弃笔从戎。

    林子琛眼底一片黯然,“五皇子是武将,武将不能干涉朝政。”

    所以他要说话,不管是为了是非明断,还是为了那个人。

    门外的婢子上前传话。“丹阳公主来了。”

    屋里一片静谧。

    丹阳带人送来了早饭,看到瑶娘抿嘴露出笑来,手却紧紧握着帕子,“瑶娘可用过早膳。”

    瑶娘笑着摇了摇头。神情有几分尴尬。

    丹阳将食盒放在了案几上,嘱咐琛郎莫要太辛苦后,便牵起瑶娘的手往书房外走去。“正好陪我一起吃,用过早膳我们便去临江王府。荣娘亦是会去的,听闻她前几日身子不适。我也想早些见到她。”

    林子琛眉眼微动,直到书房外的声音远了,才抬起头来,前几日轩郎亦是说荣娘自狩猎场回来后就神情恍然,人也消瘦了许多。

    林子琛吩咐仆僮将青海骢牵出马厩,起身自书橱取了一本书。

    ……

    温荣约莫巳时中刻到了临江王府大门,扶着绿佩落马车,即有彩衣华服侍婢上前拜倒接迎,将温荣请往府里的琼台筵席。

    温荣看到王府阍室门前长长的宾客名单,名单里有近一半是认识并相熟的京中贵家女眷。

    宴请了这许多宾客,三皇子多半会在宴会上做文章,若是她再表现的坚决和不从,难保事情会被闹开,不几日全盛京都会传她的失德之事,令五皇子与温家长房颜面无存。

    与其躲暗箭,不如对明枪。

    温荣扶了扶望仙髻上的攒千叶并蒂莲金簪,双鬓的缀流苏点翠玉鸾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丹阳等人早已到了云水琼台,见到温荣妆扮皆是一愣,往日温荣鲜少施妆,生就芳华自会嫌脂粉污颜色。

    可今日不但唇上点了洛儿殷,面靥更施淡粉桃花妆,一双似蹙非蹙的柳烟眉旁沾着蕊梅花钿,清丽之上多添了几分妩媚和娇艳。

    一身玉白通纱大袖衫,缀牡丹嵌宝璎珞束胸长裙,裙摆处是细细的滚金澜边,打扮的十分精致。

    温荣上前与丹阳、瑶娘坐在一处说话。

    琳娘还有请婵娘赴宴的,可是未见到婵娘的身影,看来那消息是真的了。温荣欣喜地向瑶娘问道,“婵娘身子几个月了?”

    “两个月了,她却是个没心没肺的,竟然才发觉,如今卧床将养呢。”瑶娘笑起来,很是替婵娘高兴。

    琳娘是临江王府的主母,自无法一直陪她三人,过来说了两句话,见温荣精神颇好,才放下心来。吩咐了婢子后,便去别处招待宾客了。

    丹阳想起温荣和瑶娘还未仔细瞧过临江王府,离宴席开始还有一会功夫,遂提议去四处走走。

    温荣与瑶娘亦认为是好主意,三人相携一道游园。

    临江王府很大,与云水琼台相对的另一处池塘里修了汉白玉高台楼阁,丹阳对临江王府很是熟悉,绕过了高台楼阁,不需侍婢指引,径直走在了前面。

    丹阳挽过温荣,指着前面的一片竹林笑道,“别瞧这一片竹林寻常,里面可是别有洞天。”

    婢子在一旁谦恭地说道,“公主慧眼,三皇子在竹林里修了云亭小筑和曲水流觞,清幽雅致,平日三皇子皆是在云亭小筑作诗待客,公主与娘子是否要前往赏玩。”

    丹阳正要扯二人进竹林,琼台的婢子过来传话,“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皆到席了,奴婢前来请公主与娘子回席。”

    温荣等人果然隐约听见自琼台处传来乐鼓声,林瑶顾不上许多,亦无心去看何小筑流觞了,拉过丹阳,快步朝琼台走去。

    温荣执着的鸳鸯戏水镂花玉柄扇忽然掉在了地上,温荣不得不停下脚步,在竹林伺候的婢子连忙上前捡起。

    婢子小心将扇子沾染的尘土擦去再奉还温荣,贴心地说道,“婢子名唤桂儿,是在云水小筑伺候三皇子茶汤的,不知娘子有何吩咐。”

    温荣轻抚云鬓,碧荷悄悄上前塞了一金给婢子。

    那婢子很是惶恐,正要推拒。

    温荣盈盈轻笑,“桂儿,三皇子今日可会过来云亭小筑。”

    婢子满脸喜意,“用过席面三皇子定会至云亭小筑醒酒。”

    温荣轻声道谢后,带着绿佩和碧荷回琼台了。

    丹阳和瑶娘走出一段路才发现温荣未跟上,便在云水高阁等她,见到人,丹阳上前抓着温荣的手忍不住数落,“一个不察,你就跟丢了。”

    三人是坐在琼台上席,三皇子与五皇子正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同藤亲王说话。

    不一会两位皇子向三人走来,温荣和瑶娘起身见礼。

    目光流转间,温荣羞怯地垂下眼。轻翘眉梢旁的银红梅蕊花钿,衬着冰玉般的面容,在阳光下泛着莹莹的光,好似秋末的温度,咋暖还凉。

    李晟见温荣一身盛装打扮,脸登时沉成了黑锅底。

    李奕面上笑容却是越来越深,这般娇羞柔媚才似他梦里的娘子。虽然有些突然,但和感觉里一模一样,他先伸手拉一把,她就会主动靠过来。

    李奕眼睛虽看向了丹阳与瑶娘,余光却不愿离开温荣半分,和煦地说道,“琛郎也过来了,正在云阁与杜郎说话。”

    丹阳面色变化,忍不住往楼阁看了几眼。

    用过席面后郎君们继续行酒令,女娘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花鼓或办诗社。今日张三娘、温蔓娘、温菡娘也被请来了,张三娘和温菡娘面色晦暗玩兴索寡,温蔓娘则低头半分不敢多说话。

    女娘结诗社,本就是凑趣,不分好赖对上一二即可,温荣恰好抽到对二王妃韩秋嬏的下阕。

    温荣零零散散地凑了两句,张三娘讥诮地冷笑道,“竟然能被称为才女。”

    温荣输了罚吃一杯蜜酒,无奈不胜酒力,吹了些风后,面容微微发红。

    温荣与丹阳、瑶娘打了声招呼,扶着碧荷离席往别处醒酒。

    因有前世的记忆,温荣对临江王府不陌生,走上竹林里的青石甬道,即见到用假山石和半竹围成的曲水流觞,曲水流觞取了云亭小筑活泉里的水,清澈透亮。

    站在曲水流觞旁,温荣看见竹尖亭里一袭朱紫锦缎蟒袍,束紫金冠的李奕。

    李奕舒展眉眼,笑容含而不露地朝温荣走来,“荣娘,你终于想通了。”

    眼前女子容颜绚丽,却又带有江南山水的婉约。许是吃了不少酒的缘故,李奕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温荣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若奴未想通,不知三皇子将如何。”

    李奕看出温荣面上仍有犹豫之色,笑了笑,嫁给晟郎是正妃,于他只能做侧妃,自然心有不甘。李奕修长的手指自袖笼取出一物,“你点头便可,晟郎那我会去解释,绝不为难你半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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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映眉危显晦

    青石甬道旁的湘妃竹沙沙作响,竹林里云亭小筑与曲水流觞皆是以竹为居,处处透着青竹品善寡欲的君子之性。无怪丹阳公主夸赞此处别有洞天。

    温荣垂首敛目面有惊慌之色,眼底深处却划闪过一抹冷笑,竹有三德,刚柔正,虚心而直、无所隐蔽才能为正。

    温荣觉得李奕长身玉立于竹林中,实为讽刺。

    “荣娘,此事若被人传出去,漫说是当五王妃,往后你怕是都不用再嫁人了。”李奕略微停顿,嘴角轻翘微微露出瓷白的牙齿,“我们何必相互为难彼此。”

    温荣抬起眼来,怔怔地看着李奕手里的小衣,眼神是慌张、不安和惊魂难定。

    李奕知晓温荣的心思已经乱了,他只等她挣扎不动,乖乖听话。

    “那便有劳三皇子了。”温荣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双眼终于恢复清澈纯净,嘴角似笑非笑轻轻翘起。

    “荣娘,你怎会在这里。”

    不远处传来一声厉喝,李奕与温荣皆面色一凛,温荣转身看清来人登时花容失色。

    ……

    云水琼台的女眷们结诗社闹了一阵子,几番对诗下来,无人作出值得传诵的佳句。三王妃谢琳娘本打算将女眷所作的诗句,不分好赖均命人誊写在蜡生金花罗纹宣纸上,再挂于琼台水廊。可才说出想法,就被二王妃和丹阳公主等人拦下。

    韩秋嬏玩着银熏球,皱眉冷笑道,“十几首诗。只有三王妃你吟的咏菊可拿得出手,将我等拙作与你佳作挂在一起。你是众星捧月了,我们却要被三皇子笑话。”

    琳娘笑得十分亲和。“二王妃是来打趣我的,明眼人都瞧着呢,我的诗兴并不如你,二王妃才是真真的北辰星。”

    韩秋嬏眼角翘起来,颇为自得。

    北辰星只有居其所,才能得众星拱之。丹阳公主瞥了韩秋嬏一眼,端起醒酒茶,缓缓吃了一口。

    虽不再挂于琼台水廊,却也不能随意丢弃。谢琳娘吩咐僮官将诗句誊写在素面绢纱碧竹扇的空白绢面上,待散席,再赠于赴宴女娘当礼物。

    约莫是瞧见对岸高阁里的郎君行酒令热闹,很快就有女娘提议,抛去骰子借传花来行酒令,此为盛京女娘的新玩法。

    谢琳娘命婢子摘一朵朱砂红霜大菊花过来。

    二王妃没有玩的兴致,坐回上席,令王府歌伎在一旁伺候琵琶丝竹。

    张三娘和温菡娘则是喜欢热闹的,凑趣地挤在一起同丹阳公主等人传花球。屏风后鼓声戛然而止。花球传到了瑶娘手上,象牙醒酒令牌被抛至瑶娘面前,瑶娘不得已凑了首诗,一边吞吞吐吐一边不忘拦着旁边的僮官记录。惹得众女娘一阵哄笑。

    就在一群女娘笑闹着要求瑶娘再补唱一首小曲时,席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众女眷寻声看去,只见张三娘的撒花郁金裙被打湿了一片。

    闯祸婢子面色苍白地歪在张三娘身上。张三娘本就气不打一处出,现下心头火更是直接烧起来。竖起蛾翅眉,将那婢子狠狠踢在地上。

    那婢子是温菡娘的。

    虽说是婢子不慎将茶汤洒在张三娘裙上。有错在先,可要打要罚该是她温菡娘的事情,自己贴身侍婢怎容得其他府的娘子来教训。温菡娘心里不乐意,冷眼斜睨狼狈的张三娘。

    前月秋狩还同仇敌忾对付温荣的好友,一瞬翻了脸。

    王府的婢子取来帕子为张三娘擦拭,三王妃则走过来柔声劝她二人,“这是怎么了,都消消气罢,莫要真伤了和气。”

    不料那倒在地上的婢子忽然站起来又猛地跪在地上,爬到温菡娘裙摆旁,用劲抓着摇晃,眼睛直直瞪着二王妃,颤抖的声音很是恐惧,“娘子,快看,那儿,那儿站在中毒死的豹奴,他眼里还淌着血,就站在二王妃的身后,他在看我们,在看我们……”

    婢子话一出口,在场女娘皆是脊背一凉,二王妃更觉得浑身发冷,想要回头去看,脖颈却僵硬的半分不能动弹。

    没有二王妃的吩咐,一旁的歌伎不敢停下,吚吚呜呜的丝竹乐偏就哀婉凄凉起来,令人愈发的不寒而栗。

    韩秋嬏咽了口口水,额头沁出薄薄的汗,秋狩林场里的豹奴和黑豹是她安排的。

    张三娘与温菡娘只是想利用温府的猞猁令温荣受伤。可二皇子与她根本不在乎李晟会娶谁,虽然她见不得温荣高嫁做王妃,但还不至于急着要她的性命,人的目光不能太短浅,让温荣痛快的死了多无趣,她要眼睁睁地看到温荣和丹阳公主、谢琳娘翻脸决裂,反目成仇。

    可惜二皇子要借温荣的命,让三皇子与五皇子生间隙,无奈她也只得权且顺从夫郎的意思。

    韩秋嬏想到这里,勉强冷静下来,扶着凭几正要起身,未料那温菡娘的婢子又哭将起来,甚至抛开温菡娘直直朝她跪下不断叩头,口中却喊的温荣娘,“四娘子,奴婢不是有意要害你的,求你别让豹奴收拾奴婢。”

    长长的指甲嵌进手心里,韩秋嬏乜眼瞧四周,除了窃窃私语的女娘,最突兀的要数惶惶不安的谢琳娘和不动声色的丹阳公主了。

    这二人根本是在冷眼看戏,谢琳娘为了帮助奕郎将二皇子扳倒,是盼着此事闹大。今日宴席是三王妃办的,动手脚容易,此事定与她有关。

    韩秋嬏稳下心神,捏着锦帕走到温菡娘面前,冷声说道,“还不将人拖走,由着在此胡言乱语,让人看笑话。”

    对面高阁里的郎君也听见了动静,遣人过来探问。

    谢琳娘这才幡然醒悟,吩咐婢子带张三娘去更换袍衫,命厨里送暖汤过来为众人压惊。

    席上欢快的气氛散的一干二净。

    张三娘随婢子离开琼台时忽然看到有影子从她面前蹿过,吓的一下子坐在地上,哆嗦着嘴唇……

    她的贴身侍婢在秋狩时就出了魔怔。

    好在当时是在幛房里发作,无人知晓。与今日那婢子的情形几乎完全相同,浑身一颤后就跪在了地上,说是有一个戴高高帽子的影子来拿她。

    贴身婢子中邪看见脏东西,张三娘自不敢在狩猎场多做逗留,命人将婢子捆了,堵住嘴巴悄悄丢上马车。回到薛国公府,她好歹念着婢子贴身伺候的情分,请来郎中看诊,无奈几剂药汤下去不见好,没两日就口吐白沫死了。她是想请僧人过府做法驱邪的,却被她阿娘拦下,动静太大,纵是无事也会引起别人怀疑。

    这般闹一出,温四娘被豹子袭击的糊涂公案又摆上了台面,圣朝尊崇佛法,亦信鬼神,今日之事在女眷们的卖力讲解下,温家二房和薛国公府张家的名声怕是难以保全。

    谢琳娘令小厮与三皇子传话,告知女眷席里发生的事情。不想小厮回禀三皇子和五皇子皆未在席上。

    谢琳娘飞眼看了下高阁,许是他们兄弟二人有要事相商,遂未做他想。

    瑶娘抬眼环顾四周,同丹阳公主闷闷地说道,“荣娘怎还未回来,平白错过活生生的一场戏。”

    丹阳拈起一颗梅子放进嘴里,舒心地打趣道,“怕是真醉了,躺在某处花丛里睡着呢。”

    ……

    这一边好戏才落下,那一处李晟捉着温荣的手自竹林出来。

    李晟抿着嘴唇,冷着一张脸。

    照荣娘的安排,他并不需要做什么,不过是令三哥笃定他不但生气,更对荣娘失望了即可。

    算来皆是顺其自然的,任何人撞见未过门的妻子与其他男子私相授受都会羞愤难忍,火冒三丈。

    所以他不容分说沉脸要回小衣,此举是天经地义。

    正是因为三哥了解他,所以三哥以为荣娘已无退路,还小衣时很干脆。

    如今三哥非但不会同他翻脸,甚至会觉得愧对他,可惜三哥永远都等不到荣娘被退亲的那一日。

    李晟知晓荣娘是担心将来三哥继承大统后会与他过不去,可今日之事虽顺利,他胸口还是憋了一口气。

    温荣看向李晟,表情娴静嘴角却俏皮地扬起,“五郎,那三皇子在竹林外安排了人,你是如何不声不响进来的?”

    李晟瞥了温荣一眼,不在意地说道,“竹林南面拦了围墙,那里没有人守。”

    温荣忍不住笑起来,“无怪平原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

    荣娘是在笑他堂堂五皇子竟然越墙而入,李晟停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温荣。

    温荣噤声转头望向别处,手腕上的玉钏相碰发出几声脆响。

    “以后出府赴宴,不许再如此打扮了。”沉默半晌,李晟认真地说道。

    温荣撅嘴道,“不如此怎令三皇子相信我有屈从之意。”

    李晟拢了拢衫袖。

    温荣这才想起来,颦眉道,“那东西快还我罢。”

    “成亲后自会还你。”李晟冷脸说道,二人拉扯着回琼台,迎面遇上过来寻温荣的丹阳和瑶娘。

    丹阳正要张嘴笑话,却发现二人表情颇为古怪,好似闹了别扭。

    前几日京中有传五皇子和温家四娘不和,丹阳本以为是张三娘等人因为嫉妒而故意放出的传言,此刻看来倒是空穴来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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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众情难与论

    温荣挣脱了李晟捉住她的手,沉脸拉丹阳与瑶娘回到琼台。

    同上月秋狩一样,张三娘和温菡娘皆以身子不适为由,提前离席回府。瑶娘一面吃茶汤,一面绘声绘色地将先才发生的事情告诉温荣。

    温荣没有做声,偏头看了眼靠在凭几上阖眼养神的二王妃,半晌才低声问道,“菡娘的婢子真是冲二王妃叩头的?”

    瑶娘撇了撇嘴,“可不是,二王妃素来不光明,嫁于二皇子好似又厉害了,婢子魔怔时倒未见她太过惊慌。想来不过是强作镇定,亏心事做多了,迟早要遭报应。”

    丹阳眯眼顽笑道,“别忘了嚼舌根的还有十八泥犁经呢。”

    瑶娘连忙用帕子捂住嘴,搂着荣娘惧怕道,“嫂子吓唬我。”

    不一会,三王妃谢琳娘命婢子将誊写了诗句的碧竹团扇送与众女眷。温荣看着先才作的诗句,不禁莞尔,吩咐婢子伺候了笔墨。

    沾墨提笔改了诗面的三字两韵脚,圆润娟秀的小楷比之王府女僮官的是十分灵气。

    丹阳凑过来相看,忍不住捏了捏温荣香腮,“……怪道不屑与我等对诗。幸亏不用挂琼台水廊,否则是有得我们羞臊了。”

    瑶娘巴巴儿将诗句抄在自己的扇面上,还未练到家的行书被荣娘和丹阳嘲笑是凌乱的张狂。

    待宴席散去,因三皇子留下丹阳公主说话,故温荣与瑶娘先相携离开琼台。

    二人缓缓行至王府大门,温荣正要与瑶娘作别。抬眼见到不远处立于青海骢旁、一袭精白袍衫正身而立的驸马。

    看到大哥,瑶娘嘴里有些苦涩。虽然丹阳公主是无可挑剔的好嫂子,可她亦更喜欢荣娘。

    许是先入为主吧。大半年了,大哥心里仍旧过不去那道坎。

    大哥不愿意给荣娘添麻烦,纵然有念想,也只站在远远的地方,无人注意时悄悄转头看荣娘一眼。

    没有私心是假的,林瑶确实想将荣娘牵到大哥面前,好歹说上一句话,让大哥好受一些。

    “荣娘,大哥还是放不下。”瑶娘看到温荣亲切地笑容。忍不住说道,“外人皆羡慕哥哥,认为哥哥无论是仕途亦或亲事都很顺利……可赐婚后大哥整个人都变了,阿娘私下里哭了许多次,说是早知如此,进士试前就应该订下亲事……”

    “如今大哥与三皇子、五皇子来往也少了,毕竟大家都领了公职,平日衙里公事繁重,与从前的闲散无拘自是不同。”林瑶强颜欢笑。握着温荣的手微微收紧。

    瑶娘偶尔会听到大哥同祖父、阿爷谈及政事。大哥嘴上不明说,但她知晓大哥不认同三皇子的一些做法与政见。比之三皇子,大哥心底要更欣赏五皇子,可自从五皇子求圣主赐婚荣娘。大哥眼神便彻底黯淡下去。

    温荣脸色微变,捏着团扇玉柄的手一颤。

    林瑶自知唐突了,歉疚道。“荣娘,我知道不该再说这些。你莫要往心里去。大哥那该劝的都劝了,我只是闷在心里难受……阿娘与我是无能为力。”

    温荣牵起瑶娘的手安慰道。“你大哥总有一天会明白丹阳公主的心意。”

    临江王府的仆僮开始点大门的灯笼,天色渐暗,温荣远远望见李奕亲自送了晟郎与丹阳公主出来。

    温荣为避免同两位皇子打照面,匆匆忙忙向瑶娘道别,“……过几日我们一起去探望婵娘。”

    瑶娘送温荣上了马车,才走去大哥身边,等丹阳公主一起回府。

    温荣撩起了一丝帘幔,晟郎正向她这边张望,隐约能瞧见晟郎因见不到她而板紧的面孔。温荣目光烁烁,抿了抿嘴唇忽然一笑。

    马车渐行渐远,视线里丹阳公主与三皇子又说了几句话才离开。至于林大郎和丹阳公主的家事,她既不懂亦无资格胡乱建议。

    其实彼此都是在相互磨合。她和晟郎也一样,既无法改变,便不存在放不下和看不开的,无非是愿不愿意,能否下得了决心罢了……

    送走所有宾客,临江王府恢复了安静。谢琳娘回厢房服侍李奕更衣。

    虽忙了一整日,李奕却显得十分高兴,温润的目光落在贤妻身上,体贴地说道,“琳娘,今日辛苦你了。”

    琳娘红着脸为李奕整理衣襟,“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琳娘说了琼台温三娘婢子发魔症的事情,轻叹一声道,“……不知怎的,忽就发作了,又惊着二王妃,偏生是在我们府里,传出去,倒成了我们的不是。”

    琳娘吩咐婢子收拾琼台时,注意到二王妃靠的凭几有几处浅浅的尖甲掐痕,二王妃心里其实很恐惧。

    “怕的也不是我们。对了,温四娘可有谈及此事。”李奕精致的五官映着一层光芒,琳娘一时失了神。

    猛地意识到夫郎提起了荣娘,琳娘微微颦眉,奕郎约莫是怀疑荣娘在宴席上动了手脚,遂摇了摇头笑道,“当时荣娘未在琼台,且荣娘平日行事坦荡,无算计人的心思,想来此事与她无关。”

    停顿片刻,琳娘又道,“奕郎,荣娘今日着意打扮必是为了五皇子,你是当哥哥的,也该劝劝五皇子别使性子。”

    看着如白莲般温雅美丽的妻子,李奕嘴角笑容更深,上前揽住琳娘身子,暖暖的气息在琳娘耳边,“还是你想的周全,明日我便去说。”

    ……

    温家二房侍婢在临江王府见鬼一事,在盛京沸沸扬扬地传了一阵子,数月下来,温菡娘与张三娘皆未出现在京中任何宴席上。

    随年关将至,天气愈发冷。穆合堂里生了三处炭炉。

    温荣托着腮,帮阿娘整理和核对礼单,逢年关有许多的关系和人情要往来。今年是阿娘第一次主温家长房的中馈,自不能有遗漏和差错。

    谢氏见林氏有荣娘帮忙,便彻底放下心来,乐得享清闲,不一会靠在矮榻上打起了瞌睡。

    温荣起身为祖母换手炉,转身看到绿佩一脸惊讶地小跑进内堂,若不是温荣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绿佩怕是要喊出声了。

    “怎么了?”温荣压低了声音问道。

    绿佩拍拍胸口,轻声道,“娘子,温家二房传来消息,温二娘子和赵家二郎订亲了。”

    温荣一愣,这怎么可能?

    “可是尚书左仆射府的赵二郎?”温荣颦眉道。

    绿佩点了点头,“就是他,赵家请镇军大将军府夫人做的保山,听闻是赵二郎主动求娶,不想赵二郎与温二娘子早有了首尾,是私定了盟约的。”

    温荣端起热茶吃了一口,狩猎场上她被暗算之事中最大的受益者是蔓娘。

    府中娘子名声有差,会累及姊妹。表面上看似蔓娘为菡娘所累,嫁于太子做侧妃一事被一拖再拖,拖到太子被软禁东宫,不了了之。实则遂了蔓娘的心愿。

    思及太子被软禁,温荣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太子本是生性聪明、丰姿俊巍的,无奈因腿疾而心生自卑,心思皆转移到了声色犬马之上。

    在圣主面前太子是阳奉阴违。每逢上朝满口忠孝,长孙太傅等人当面劝解时,太子亦是痛切自责。可背地里仍旧不思悔改,与那等不逞之徒游戏。

    此次竟然因一名太常乐人而惹怒圣主。

    温荣自晟郎处听闻,太子极宠爱那名太常乐人,此事被御史台弹劾揭发并查实后,睿宗帝恼羞成怒,不由分说将太常乐人处死。

    圣主本无惩处太子的打算,无奈太子太过出格,因为心中挂念死去的太常乐人,非但在房里挂上太常乐人画像,更在宫苑建碑文,早晚祭奠。

    太子被软禁与阿爷等御史台言官,以及尚书左仆射等重臣的弹劾劝谏有极大关系。

    圣主知再无动于衷将不能服众。太子被软禁后,温家二房自然彻底打消送蔓娘做侧妃的念想。

    温家长房是三皇子一派,二房则投靠了二皇子,看似一切都变了,实际不过绕个弯。

    比之太子,赵二郎可算翩翩如意郎君。温荣想起狩猎场上蔓娘同她说的话,蔓娘希望她顺利嫁于五皇子,往后还指了她帮衬。当初她未多想,此时复又思量,却不明其意。

    蔓娘是得偿所愿了,只不知一心念着赵二郎的温菡娘,如今该如何自处。

    前院传话五皇子遣人送了两坛富平石冻春与温中丞。

    谢氏听到动静醒了过来,温荣小心扶祖母起身,在屋里走动活络身子。

    嫁往纪王府的日子越来越近,温荣只想多陪陪亲人。

    很快温世珩捋着美须,满面笑意地踏进穆合堂。

    温世珩知晓二房的事后冷笑道,“太子行为不端,纵是有圣主宠爱又能如何,储君为国之本,圣主自当深思熟虑,以安天下之情。蔓娘嫁往赵府是明智之举。”

    早前提及储君之事,温世珩还心存顾虑,可自从他亲手写的参弹奏折致太子被软禁后,是愈发的慷慨激昂起来。

    在温荣记忆里,此时圣主还未有易储之心,但离太子被废也不远了。可究竟是何事令圣主痛下决心,温荣却无印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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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清兴照初景

    日子过的格外快,转眼到了二月初二,恰逢龙抬头碰惊蛰日。

    温荣起早帮阿娘点灯烧香上供,又亲自去厨里端现炸的热腾腾古楼子。

    茹娘双手合十,虔诚的在供桌前拜道,“金豆开花,龙王升天,兴云布雨,五谷丰登。还望保佑阿姊事事顺意。”

    谢氏半阖眼看向茹娘笑道,“今日求的是风调雨顺,穰穰满仓,怎念叨起你姐姐了。”

    茹娘瘪了瘪嘴,“过几日阿姊就要嫁去夫家,期间再无节日,只能求了龙王神保佑。”

    温荣忍不住笑起来,这闺中日子是怎么也过不够。

    谢氏吃了一颗荣娘酿的蜜果子,想起一事,微皱眉说道,“荣娘,纪王府已经建成了,听闻今日起内侍会往纪王府收拾和布置。”

    温荣不甚在意地点头道,“想来王淑妃会安排妥当的。”

    谢氏叹了口气,“偏生这时候五皇子因冰灾去了河东道。”

    温荣看着烧得红彤彤的银炭炉,晟郎不在京中,纪王府邸皆由王淑妃布置,祖母是在给她敲警钟,如今纪王府里安排的全是王淑妃的人手。

    谢氏抬眼说道,“嫁做五王妃,往后少不得与王淑妃、德阳公主等人见面来往,她们可不是省油的灯。”

    温荣笑着安慰祖母,“昨日杨尚宫和尚仪局巩掌司还夸儿礼仪周全呢,儿在人前不失礼,背后再躲着她们,定是没有关系的。”

    谢氏摇了摇头。“你这孩子,就知道逗祖母开心。往后若是有委屈,只管回府说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娘家永远都是你的依靠。”

    酸涩的气息涌进鼻子,温荣眼睛一湿,低下头手不停地打络子。这几日祖母亲自过问了她选下人的事,担心绿佩与碧荷太年轻,祖母又挑选了府里的老管家甘妈妈,还有六名婢子、仆僮随她去纪王府。

    祖孙二人正说着话,汀兰送了温家二房邀请赴宴的帖子进来。

    蔓娘是在年前定的亲,那时家家户户皆忙着筹备年关。故温家二房宴请的日子干脆推迟到上元节后。

    谢氏看了眼泥金帖,与林氏道,“虽说荣娘全大礼在即,可毕竟是亲戚,不去也不好。明日你带了荣娘和茹娘过去向二老夫人请个安。记得礼物尽快挑了,免得被人说三道四。”

    当初温荣得圣主赐婚,谢氏与林氏商议后决定不要太过张扬,故未大摆宴席,那几日皆是京中贵家送帖上门道贺。温家二房亦封了厚礼过来。

    虽说比之龙子龙孙五皇子,赵二郎不过是翰林院小职官,但两房明面上是极近的亲戚,故林氏挑选贺礼时丝毫不敢马虎。

    一组金筐宝钿团花纹金杯。赤金冀鹿凤鸟纹攒盒,一支金累丝双鸾和鸣点翠步摇。林氏将贺礼呈谢氏过目,见老夫人点头了。才安下心来。林氏至今不知晓谢氏才是夫郎的嫡亲母,每每见到二老夫人。仍十分尊敬,更因不能在旁侍奉而心怀愧疚。

    ……

    内侍监督布置了纪王府。回宫后径直去了蓬莱殿。

    王淑妃正和三皇子李奕说着话,内侍半弯腰轻轻的脚步走进内殿,李奕止住了声音,目光闪烁地看着内侍。

    内侍垂首禀告,“老奴已照淑妃殿下吩咐,妥善布置了纪王府邸,还请淑妃殿下放心。”

    王淑妃长长的指甲拨弄银熏笼,抿嘴笑道,“曹公公办事,我岂有不放心的,前日内常侍伊公公身子抱恙,想来内常侍一职,曹公公再合适不过了。”

    曹公公笼手躬身道,“老奴谢过淑妃殿下赏识。”

    王淑妃摆了摆手,曹公公与宫婢皆退出了内殿。

    王淑妃看向李奕颦眉不悦,“奕儿,你不是说晟郎会至圣主前请退亲么,这转眼可就要全礼了。”

    李奕半天不语,只觉得心一点点沉下去。

    见状,王淑妃干脆靠回牡丹争艳雕花软榻,淡淡地说道,“事已至此,你莫要再在此事上费心思了,晟郎与温四娘本是般配,且如今圣主极器重晟郎,上元节宫宴,圣主当重臣面夸了晟郎是难得的将相之才。”

    得此夸奖,反令王淑妃等人松一口气。

    不过是将相之才,而非帝王之命。

    李奕笼紧袖口,半晌才露出笑容,“母妃放心,晟郎大婚前都能亲自前往河东道察视冰灾,为主分忧。儿自然不会给晟郎添麻烦。”

    ……

    第二日林氏带着温荣和温茹一起至温家二房参加宴席。

    已过了上元节,温家二房仍张灯结彩十分喜庆,婢子和仆僮一早就在大门前迎客。

    宴席办在府中正院聚芳园。

    林氏母女三人先到祥安堂向温老夫人问安,这才往聚芳园而去。

    一进聚芳园花厅,就见到一身银红织金藕丝大牡丹束胸裙,半翻高髻上是花开并蒂如意正簪,面上画了颇浓的酒晕妆的温蔓娘。

    真真是美人红妆色正鲜,面容鲜亮红润,和原来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蔓娘正随方氏和董氏招待宾客。

    看到了林氏和温荣,蔓娘笑盈盈地上前行礼,先蹲身同林氏行往辈礼,正要向温荣行皇亲大礼时,被温荣一把扶住。

    她还未正式嫁去纪王府,众目睽睽下受蔓娘的大礼,盛京少不得要传她颐指气使,盛气凌人了,如此她可是吃不消。

    温荣扬起嘴角笑得欢喜,“二姐是愈发漂亮了。”

    温蔓拉起温荣的手,软软地开口道,“担心妹妹今日不能过来,辗转了一夜不曾阖眼,现在终于安心了。”

    温荣目光一抬,看到坐在僻静处的温菡娘。温菡娘阴沉了一张脸,正恶狠狠地瞪着温蔓娘。那眼神好似恨不能在温蔓娘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温荣望着蔓娘友善地笑了笑,蔓娘该担心的不是她。而是温菡娘罢,“二姐。你快去招待宾客,莫要怠慢了夫家人。”

    蔓娘面露羞涩,这才松开手去陪赵家夫人说话。

    花厅里的宾客一一上前向温荣道好,不一会林氏就被将军府夫人和郡公夫人拉去一处玩叶子牌。

    无奈二房宴请的宾客里,几无温荣相熟的女娘,遂牵了茹娘寻一处不惹眼的角落,闲闲地吃茶。

    温荣正打算领茹娘一道去聚芳园走走,不想赵家二娘朝她走了过来。

    赵二娘向温荣行了常礼,目光微闪。满面笑意地说道,“荣娘,往日温府与赵府鲜少往来,今日被邀请过来参加宴席我就担心要落单了。还好荣娘有在,算来我们一早便已相识,我更是羡慕荣娘的才华,可惜一直寻不到机会与荣娘说话,今日与荣娘做个伴可好,还望不嫌弃。”

    温荣亲切地笑道。“瞧你说的,正好一起说话解闷。”

    知晓赵二娘平日亦喜欢下棋,温荣吩咐婢子送了棋盘和棋子,与其费心思寻话题。不若下棋打发时间。

    赵二娘落下一子不经意地说道,“二哥与你二姐私定盟约之事可是令阿爷、阿娘好生惊讶,听闻他们是在去年上元节逛灯市时相识的。蔓娘说那时荣娘与她一起去的灯市,荣娘可知晓此事?”

    温荣抬眼正好对上赵二娘试探的目光。

    蔓娘临自己亲事都不忘将她抬出来。

    五王妃的身份好压人。有她见证赵二郎和蔓娘相识,可堵住不少人嘴巴。只是这般传出去。倒似二皇子与五皇子多了一层牵扯。

    去年上元节,她们确实是在天街旁的酒肆里,和携女伶吃酒的赵二郎‘偶遇’。当时那般境况,竟能让他二人心生情愫。

    温荣微微一笑,“那日我们姊妹三人是在酒肆见到赵二郎,不过打了声招呼,之后我先行回府了。”

    她不会去害温蔓娘,却也不愿意被温蔓娘三番四次的利用。

    赵二娘瞥了温蔓娘一眼,面露讥诮之色。转过头仍旧捧着温荣说话,语气颇为遗憾,“往日荣娘身边总围着许多娘子,每每见丹阳公主、三王妃与你在一起,我是想亲近都不敢,今日真真是借了蔓娘的光。”

    温荣面色不动,看来在赵家人眼里,温蔓娘是配不上赵二郎的。既不得待见,往后蔓娘在赵府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不过蔓娘的手段并不需要旁人为她担忧。

    伸手不打笑脸人,温荣颌首应道,“往后两府是姻亲,自该常来常往才是。”

    一局棋下完,席面上正在布菜摆箸。

    方氏身边的妈妈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花厅,也顾不上许多,哆嗦着嘴唇与方氏说道,“大夫人,不好了,二娘子掉进水里了。”

    “什么,”方氏抬手抖着锦帕,“快,快去救人啊。”

    被这样一闹,众人的目光皆聚了过去。

    温荣环视一圈发现温菡娘不在花厅里,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眼见温家大夫人与二夫人皆出了花厅,女眷里有好事的也跟了上去。

    待众人到了离花厅不远的荷花池时,蔓娘正好被赵二郎救上来,婢子赶忙送上大氅。

    虽已是春日,可池水仍旧寒凉,方氏望着被冻得嘴唇发紫的蔓娘先忍不住落下泪来,反倒是林氏吩咐婢子带浑身湿透的赵二郎、温蔓娘去更换衣衫,并交代请郎中和煮姜汤。

    他二人离开后,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惊魂未定的温菡娘,以及温蔓娘那只知道哭泣的贴身侍婢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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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待嫁王侯家

    赵夫人冷冷斜睨了温菡娘和方氏一眼,便一声不吭地随婢子离开荷花池去看赵二郎,她本就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如此看来,果然是一家子没有教养的。

    温菡娘怔忪地望着赵二郎和温蔓娘离开的方向,想起先前赵二郎冰冷的眼神,心里是一阵阵钝痛,张张嘴发不出声音,半晌才喃喃自语道,“不是我……不是我推的,是她自己掉进了池里,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董氏嘴角沉了下来,转身向参宴的女眷们道了歉,命嬷嬷将好似丢了魂魄的温菡娘扶回罗园。

    消息陆续传到了花厅,女眷们三三两两、窃窃私语谈论此事。

    温家两个娘子争一门亲,说出去就是天大的笑话。

    赵二娘拿起帕子捂住嘴巴,眼露讥讽之色,那温菡娘是一早就对她二哥有心思的,否则每次赴宴也不能一直死皮赖脸缠住她,连赶都赶不走。

    赵二娘对去年秋狩和临江王府发生的事情本是将信将疑的,今日却可知温菡娘真的是极其狠毒的性子。不但胆大妄为地伙同外人陷害将成五王妃的妹妹,更为了一个男人将姐姐推进水里。

    如此想来,幸亏二哥看上的是柔柔弱弱、颇好拿捏的温蔓娘,倘若是娶了像温菡娘这般没规矩的嫂子,岂不将赵府闹得鸡飞狗跳。

    赵二郎和蔓娘及时吃了姜汤,郎中为二人把脉表示并无大碍,大家才放下心来。

    宾客在聚芳园里草草用过席面,未时就散了。

    好不容易送走宾客。董氏正要赶回罗园明问菡娘,不料祥安堂的白妈妈已过来请她母女到二老夫人跟前说话。

    董氏垂着眼睛。叹了一口气,面上神情难辨。

    方氏早已将躺在箱榻上歇息的蔓娘拉起。扯到了二老夫人眼前,声泪俱下地将荷花池边发生的事情说了,蔓娘的贴身婢子更跪在地上,信誓旦旦亲眼看到三娘子将二娘子推下池子。

    温蔓脸色煞白,心慌乱地跳个不停,看向二老夫人,边咳嗽边喘着气哭道,“祖母,菡娘当时并非故意的。是我自己没站稳,不小心才摔下了荷花池……”

    二老夫人沉着脸,偏偏在宴席时出了此事,丢脸丢到全盛京了,“罢了,你不用帮三丫头遮掩,一会她们过来我自会问个清楚。”

    说话间董氏领着目光僵硬的温菡娘进了祥安堂。

    二老夫人目光锐利地看向温菡,“你老实说了,二丫头是如何掉下池子的?”

    温菡抖了抖嘴唇。抬起头怨恨地盯住温蔓。她忍不住想起了赵二郎清俊面容上安雅的笑颜,很是风流漂亮。每每见到赵二郎她就挪不开目光……不想淳郎竟然被温蔓这低贱的女人抢走了,淳郎甚至不顾寒凉的天气,跳进水里将狐媚子抱出荷花池。

    想到这里温菡不禁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她不过是庶出的下贱子,纵是真被淹死又能如何。更何况我根本没有推她。”

    二老夫人见菡娘此时还不知悔改,气的将绿釉福寿茶碗掷到温菡脚边。

    “啪”地一声。吓得温菡肩膀一颤。

    “杏屏,将你看到的一五一十说出来。”温二老夫人嫌恶地看了温菡一眼。

    温蔓的贴身侍婢杏屏呜呜咽咽地哭道。“……三娘子先骂二娘子是狐媚子,没脸没皮地勾引赵二郎,还说我们家娘子低贱,过继到大夫人身下又能如何,大夫人现下在府里亦是吃白食的……二娘子被说哭了,却未回一句嘴。后来二娘子想拉三娘子的手,不想三娘子非但不肯,更抬手将二娘子推了下去……”

    “我没有,”温菡娘尖叫起来,“我没有推温蔓,是她自己跳下来去的。”

    温菡忽然想到什么,涨红了脸,慌张道,“我知道了,是温蔓她故意害我的。祖母、阿娘,你们一向疼我,这次一定要相信我,蔓娘看到赵二郎往荷花池走来,才故意掉下水,想以此来陷害我……”

    温菡只觉得脸颊一痛,董氏已一巴掌扇了过来,怒其不争,“还好你二姐与赵二郎没有出事,事已至此你竟无半点悔改的心思,快向你二姐道歉。”

    “二伯母,三妹妹不是有意的……”温蔓娘红了眼睛,紧张地开口道。

    董氏上前将蔓娘搂在了怀里,“好孩子,是菡娘不懂事,枉费了你们的姐妹之情,今日她也得到教训了。”

    二老夫人一下子靠回了软榻,重重喘着气,“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方氏忙上前拍抚老夫人后背,目光闪烁,分明差一点就成了。

    回到罗园厢房,董氏脸上的神情是万分失望。

    温菡扑进董氏怀里大哭起来,“阿娘,我真的没有推温蔓娘。”

    董氏长叹一声,紧捏手中的帕子,“纵是我相信今日之事与你无关又能如何。旁人只知道温家二房的二娘子温婉体贴,被三妹妹毒害仍处处维护她……”

    “我早与你说了凡事要沉住气。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两年你都做了些什么。一个未出阁的女娘,三番四次传出坏名声的流言。温四娘与你无冤无仇,她嫁于五皇子对我们并无坏处,你偏偏因为嫉妒,同薛国公府张三娘合谋害温四娘。结果你二人亦是被他人利用了,最后非但不曾伤温四娘分毫,反而惹了一身腥。倘若当初你避开此事,就不会损害温家名声,温蔓娘更是早被嫁去东宫,哪里还会有今日的宴席。”董氏用帕子沾了冰水为温菡敷脸,好歹是她的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先才若非迫不得已,她不会下重手。

    董氏眼圈发红,“若说陷害温荣娘一事无确凿证据,今日温蔓娘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救起。此事是掩盖不过去了,不几日就将人尽皆知。两件事放在一起,就坐实了你的心肠歹毒,漫说赵家,盛京里是再无贵家肯同你议亲了。阿娘之所以在祥安堂祖母面前严罚你,是为了保住当家主母的位置,好歹将来还能为你筹谋……”

    温菡娘面上无半点血色,瞪大了空洞洞的眼睛,整个人似被重重一击,彻底瘫软在了地上。

    ……

    林氏带着两个女儿回到长房。

    谢氏听说了温菡的事情,摇摇头唏嘘不已,“温菡娘性子太过跋扈,心眼小又容不得人,时至今日是自食恶果了。”

    温荣皱起眉头,蔓娘惯会利用别人,达到了目的又让人抓不住把柄,比之温菡,温蔓的手段实是高明。

    温荣剥了几颗松子,就要各自嫁人了,以后彼此少来往才是。

    ……

    五皇子和温荣的全大礼日定在三月六日,据钦天监所言,此日子是难得的**日,天德月德,更四相时德。

    全大礼前一日,照常例温家长房里张罗了宴席,请一些相熟的京中亲眷。

    婵娘和瑶娘是温荣的表姊妹,自告奋勇过来陪温荣说话解闷。

    陈留谢氏一族的一位婶婶,牵过温荣上下瞧了好一会都不舍得撒手,满面笑意,“真真是个可人儿,与琳娘一般,都是有福气的。”

    另一位族婶朗声笑起来,“五皇子是才韵俊伟好儿郎,我们荣娘亦是貌美自端庄,二人实是相配。昨日家夫下衙后还说了,自五皇子从河东道回来,圣主予五皇子的赏赐是一箱箱往纪王府里抬。”

    此话一出,满屋子羡慕的眼神。

    温荣也知晓赏赐之事,晟郎前日才从河东道回到盛京,河东道不但灾情过了,灾民亦得到妥善安置,当地更及时恢复了春耕。

    圣主大喜,赏赐了大量财物与晟郎,由于赏赐规格超逾皇子之限,故圣主同时下诏取消了太子出库物限制。

    宴席上热热闹闹,亲友的夸赞之言反令林氏掉下眼泪,想到温荣明日就要离开自己身边,便觉得十分舍不得。

    婵娘牵了温荣去一旁说话。

    婵娘已有六个月的身孕,温荣和瑶娘好奇地看着婵娘显怀的小腹。

    “要不要摸摸。”婵娘面上一抹红晕,幸福地眯起眼睛。

    温荣紧张地点头,婵娘牵起温荣的手轻轻地放在小腹上,温荣忽然觉得手下一痒,惊讶地抬眼看婵娘。

    婵娘好笑道,“是孩子在动呢,可见他喜欢表姨母。”

    “荣娘,明日你府里人多,我就不过来了,就放瑶娘那疯性子来帮你闹新郎子。”婵娘颇为愧疚地说道。

    温荣认真地颌首,“婵娘安生在府里养身子才是,今日能过来,我已是十分高兴了。”

    瑶娘凑近温荣,附耳低声说道,“婵娘特意过来与荣娘你传授经验呢。”

    温荣脸颊绯红,轻轻捏了一把瑶娘,“你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说起这些,真是没羞没臊。”

    林瑶噘嘴满不在乎,“那有何了,婵娘都与我说过的,女娘迟早都要走这一遭。”

    温荣与婵娘听言皆撑不住笑起来,原本紧张的待嫁心情顿时散去了一半。

    虽然明日的亲迎是在初昏申时,但温荣一早还需起身祭祖和正冠。

    参宴的夫人、娘子不敢在温府多做逗留,用过席面申时未到皆告辞离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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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主终于要嫁人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鸾凤下妆楼

    三月盛京街道两旁是吐绿纳新的高大银槐,间或的桃李杏花如烟如雾般盛放着馨香,清风拂过,纷纷扬扬落下细碎迷蒙的花瓣,比之平日的春意盎然,今日安兴坊挂满了彩绸,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温府处处收拾一新,回廊屋檐高挂大红灯笼,侍婢与仆僮俱换上了簇新衣裳。

    自温荣厢房陆续抬出的箱笼屏风,被悉数装上了马车,只待同温荣一道去那纪王府。

    温荣踞坐于席上,透过妆镜看着几被搬空的闺房,鼻子一酸,连连眨眼睛。

    碧荷伺候温荣用了小半碗粥,不一会上妆的婢仆与嬷嬷即至厢房,忙碌地为温荣更衣上妆。

    嫁做五王妃即为一品外命妇,温荣换上了一身银红织金双凤大牡丹束胸裙,外罩银红团金广袖明鸾锦缎长衫,挂绯红织锦团花披帛。

    “娘子,三王妃、丹阳公主、林二娘子到了。”绿佩进屋满面欢喜地说道。

    温荣提起裙裾出门迎接,就看她三人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好不容易到了荣娘的大好日子,可是要好生闹上一番。”丹阳公主朗声笑道。

    三王妃牵着温荣坐回妆镜前,今日是三王妃替温荣正冠了。

    琳娘瞥了丹阳一眼,捂嘴笑道,“新郎子可是你那冷面冷言的五哥,平日里你谈五皇子色变,这会大放厥词,到时莫要还未上前就败下阵来。”

    丹阳公主一抬脖子,“却是小瞧我了,今日还怕五哥生气不成。”

    看她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亦乐乎。温荣是羞得满面通红。前一世嫁做良娣,不过是几辆马车拉去东宫罢了。哪里有这般正式和热闹的全礼式。

    “五王妃,可是要瞧瞧我们的压箱礼了。”瑶娘也不肯放过温荣。在一旁促狭地说道。

    丹阳公主送的是一整套嵌鸽血石金钗首饰,皆是精致的荷花莲子如意纹,寓意了和合美满,多福多子。

    琳娘的压箱礼是和田碧玉沁巧雕双鸾纹藕路路珮,琳娘牵起温荣笑道,“不许嫌弃了。”

    温荣是知晓这藕路路珮的。路珮是应国公早年出征靺鞨,回京时自靺鞨带与琳娘的礼物,路珮本是一对,如今她二人一人一枚。

    瑶娘颇为不好意思地拿出自己的压箱礼。是一支羊脂白玉通管银毫,低声说道,“我也不知荣娘缺什么……只是平日里我最喜欢荣娘作的丹青。”

    温荣笑着接过羊毫,看到白玉管上细细刻的牡丹图时不禁一愣,竟是她曾经送于瑶娘的百花展翠瑶池春,温荣抬手轻轻抚过白玉通管上滑腻的刻纹,确是极用心的一件礼物。

    温荣感激地望着她三人,正如瑶娘说的,她并不缺了什么。难得的是盼了她好的心意。

    很快就有婢子过来催了,温家、谢家的姑嫂亲眷都已经聚在前院正厅里,琳娘连忙拿起鸿雁纹玉背梳为温荣篦发。

    温荣与琳娘全大礼日一般,梳的九环望仙髻。琳娘自绿佩捧着的漆盘中取过九翅赤金凤正冠与温荣戴上。

    正冠后琳娘冲丹阳与瑶娘笑道,“你二人还不快来沾沾喜气了,尤其是瑶娘。可得求个如意好郎君。”

    二人笑嗔了琳娘一句,是忙不迭地走上前。丹阳公主取一支金累丝嵌宝八瓣宝相花花胜簪在温荣左鬓,瑶娘则拿一支柳然慧心石榴花金簪簪于右鬓。如此才是寓意极好的。

    丹阳望着妆镜里貌美绝色的温荣,忍不住夸赞道,“五哥真真是好福气,一会儿咱们新妇子去扇后,不知要羡煞多少郎君了。”

    温荣羞得没处躲,干脆轻推一下丹阳,“枉我视你们为闺中好姊妹,今日却来打趣了我。”

    瑶娘笑道,“我要为嫂子打抱不平了,嫂子全礼时,五王妃在旁可是没少羞臊人。”

    几个娘子又笑闹了一阵,林氏过来请丹阳公主、三王妃、瑶娘用席面,而温荣因为上过了妆,故只能简单吃些小点心。

    温荣祭祖后,纳娶的吉时就快到了。

    “纪王府的迎亲车马到街市口了。”外间传话侍婢高声喊道。

    温府登时喧哗起来。

    丹阳抚掌笑道,“我要去闹新郎子,不趁今日闹闹五哥,往后必是没有机会的。”

    就见丹阳与瑶娘各拿起一根裹了红绸的棒子。

    琳娘连忙笑道,“你们手下留情了,真将新郎子打坏,荣娘定会心痛,要与你们秋后算账的。”

    丹阳连连摆手道,“荣娘放心便是,先才你族婶提议用荆条抽新郎子呢,可是被我拦下的。”

    众人皆撑不住大笑起来,温荣心怦怦直跳,索性低着头,揪着手指不再搭理她们。

    众女眷早已是气势汹汹、一窝蜂地涌到了府门前……

    那温府大门外的街道亦是闹哄哄的一片。

    迎亲队伍里最显眼的是一架明鸾红幔油壁香车,当先的则是一位高高骑于皎雪骢,一身银朱金银团花连纹大科袍服,扎白玉腰带,束金冠,器宇轩昂的俊美郎君。

    往常李晟冷面肃眉、目光锐利,高贵精致得令旁人不敢直视,可今日的新郎子却收起了肃冷之气,面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他身后是林子琛、杜乐天、延平郡王、藤王世子做傧相。

    行至温府大门外,李晟翻身下马,规规矩矩三让升阶后才快步行至广亮大门前。

    温府大门自是没那般容易开的,李晟抬手叩环敲门,无奈门里只有越来越响的笑闹声。

    杜乐天在旁大笑道,“五皇子快快求了姑嫂出来相看。”

    李晟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下走无才,得至高门。皆蒙所问,不胜战陈。”

    本以为温府姑嫂,会顾忌新郎子是五皇子不敢闹得太厉害,可不料里面竟然传来了丹阳的声音,“既是高门君子,贵胜英流,不审来意,有何所求?”

    “丹阳,不许胡闹了。”李晟高声喊道。

    这一喊,门里门外更是喧天笑将起来。

    李晟转头瞧了眼身后笑得直不起腰的傧相,纵是琛郎,亦是笑得十分欢喜,只在垂首之时,清俊的眼角眉梢显了淡淡的落寞。

    李晟哪里受过这般嬉闹,可想到能娶得荣娘,遂又好脾气地脱口念道,“闻君高语,故来相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女眷也担心误了吉时,且一会还要闹郎子的,终于松了口,“展褥铺锦床,请君下马来,缓缓便商量。”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李晟满心欢喜要进门了,被琛郎扯住往边上一推,堪堪躲过迎面劈来的大棍子。

    所幸李晟、林子琛等皆是身手极好的,不能还手,各处闪躲便是,接着又陆续闯过了中门、正堂门。

    正堂门是由温景轩与温家兄弟把手,温景轩一瞧见五皇子和林家大郎,还未对诗就已败了阵来了。

    温荣手执团扇掩面,被一众女傧相簇拥至内堂,羞赧地坐在李晟平日骑的马鞍上,再由婢子将帘幔放下。

    人声、脚步声伴着哄笑声进屋来了,温荣心知五皇子此刻就在幔帘外。

    琳娘撩开帘幔,有模有样地替温荣扑粉画黛。

    不知谁先喊了一句“新妇子,催出来”,随五皇子来接亲的郎君皆悉数呐喊起来。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温荣听到了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清朗明亮却不失温柔,“两心他自早心知,一过遮阑故作迟;更转只愁奔月兔,情来不要画蛾眉。”

    温荣脸红得似红霞一般,可琳娘还不肯作罢,仍旧用黛石为温荣画眉。

    “今宵仙女降人间,对镜匀妆计已闲;自有夭桃如花面,不须脂粉污容颜。”李晟再次朗声念道。

    琳娘笑得欢喜,羡慕地瞧了温荣一眼,这才撩开了帘幔。

    “荣娘,要行大雁入怀礼了。”李晟轻声提醒道。

    温荣抬眼对上李晟神采奕奕地目光,觉得心一暖,旋即又羞涩地垂下头。

    一只喙上绕了五色丝锦的大雁轻落入温荣怀中。

    绿佩与碧荷将温荣扶了起来。

    温世珩、林氏在正堂里受了李晟和温荣的参拜。

    温世珩一板一眼地交代道,“戒之敬之,宫室无违命。”

    林氏虽红着眼,却是满面笑意地为温荣遮上了蔽膝,“勉之敬之,夙夜无违。”

    在一片道喜声中,温荣被扶上了油壁香车,李晟翻身登上皎雪骢,先绕香车三圈,迎亲队伍才缓缓前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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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明天那章不解释,亲们低调低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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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归介绍:
她本以为,这一世将荣华安稳地度过 可不曾想平静生活中突然而至的是国公府被抄家,自己被赐死…… 重生回十二岁,她定要看清镜花水月后的人和事 誓为家人、为自己谋一个荣华安生之所…… ** PS.一句话简介:贵女重生,谋现世荣华! -----------------------------荣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荣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荣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