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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匂宮出夢     花与剑与法兰西txt下载     花与剑与法兰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青年夫妇

    秋末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街边的梧桐都被染出了一片金黄。狩猎街和勃艮第大街中间的这片小布尔乔亚们的聚居地里,两个年轻人不紧不慢地走在街上,一个十分俊秀,穿着时髦的呢绒外套,头上戴着高礼帽,神态轻浮且高傲;一个穿着简单的便装,戴着小筒帽,表情则稳重得多。两个年轻人虽然看上去并不特别协调,但是也算各有各的气度。

    “阿尔贝,你要带我去哪里?”跟着走了一段路之后,夏尔终于忍不住问了,“我们好像已经走了很久了?”

    不要着急,我的朋友,就快要到了。“”阿尔贝不停地扫视着周边路过的女士们,一边小声回答,“我保证你会很惊喜的。”

    说完之后,他又对对面一辆路过的马车吹了声口哨,引得里面的少女羞红了脸。

    “你还真是……”夏尔忍不住笑了出来,“一点都没变。”

    从少年时代起,他们两个就是好友,因此夏尔对他的敷衍一点也不以为意。

    “好吧,真希望我能够得到惊喜。”他不再多言,跟着阿尔贝继续朝前走。

    过得不久,阿尔贝终于在一座大房子门前停下了,这座宅子看上去似乎是在附有小花园的旧宅空地上新起的,因此明显带有因陋就简的成分,看得出来应该是新搬入的人家。

    阿尔贝朝门口的老门房点了点头,然后直接就拉着夏尔走了进来。径自朝屋子底层的石级走去,显然是跟这家的主人十分熟稔。

    到了这份儿上,夏尔差不多明白了。

    “这里就是……”

    “特雷维尔先生!”一声招呼打断了他的询问。带着几分欢喜,“您可终于来了啊!”

    夏尔看向阿尔贝,他笑着耸了耸肩,然后夏尔寻声抬头看去,立马就认出了打招呼的人。

    迪利埃翁家的大小姐朱莉,此时穿着已经没有之前那般豪奢富丽,但是明显要比上次在伯爵府中见面时要有精神得多。而且。夏尔敏锐地发觉她的腹部已经有了一点点隆起,脸上也洋溢着一种即将做母亲的女性所特有的幸福感。

    “哦,迪利埃翁……哦不。勒弗莱尔夫人,恭喜您!”夏尔连忙道喜。

    “您今天才想到来看我们啊……”朱莉貌似怨怼地开了句玩笑,“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哦,真是抱歉。最近实在是比较忙。”夏尔道了句歉。然后连忙问,“勒弗莱尔先生呢?”

    “就在家里呢,今天刚刚从军营里回来,所以正在休息呢。”朱莉回答之后,又打趣了一句,“到这个时候您还叫什么先生夫人的,也太见外了吧?”

    “好吧,朱莉。”夏尔从善如流。然后走到她的面前,脱下帽子然后躬身行了一礼。“祝贺你。”

    “谢谢,夏尔。”朱莉笑着点点头,然后也朝夏尔行了个礼,“我们先进去吧!”

    吕西安-勒弗莱尔此刻正坐在沙发上休息,看到随妻子进来的两个人之后,他先是有些惊讶,然后立马笑着站起来,向两人迎了过去。

    “阿尔贝!特雷维尔先生!你们可终于来了!”

    他走到两人跟前,然后朝夏尔伸出了双手。

    夏尔也伸出了自己的手,和他紧紧地握住了。

    “吕西安,叫我夏尔吧。”

    吕西安又是一喜,手顿时握得更紧了,“之前的事一直没有好好谢你呢,夏尔!”

    “不用,我很高兴能够帮到你们点什么。”夏尔还是微笑着,“事实证明我没有做错,而是干了一件大好事。”

    听到这句话后,吕西安愈发高兴了,他拉着夏尔的手,不断道谢。

    “你们还要说到什么时候啊!”朱莉笑着打断了他们,“快进来坐吧!”

    家具看上去都比较旧,显然都是二手的,但是看得出被女主人精心打理过,而且布局和陈设自有一股优雅沉浸其中。

    “里面这么简陋,还请你不要嘲笑哦,夏尔。”朱莉开了句玩笑,然后指着一张椅子招呼他坐下。

    “该有的全都有了,还需要什么呢?”夏尔笑着回答。

    在几个人都坐好了之后,不一会儿牡蛎,煨小牛肉,肉汁汤等等菜品都一一送了上来,四个年轻人就开始了这顿虽不奢侈但也算过得去的晚餐,一边天南海北地闲聊起来。

    “你们能过来陪我一下真的太好了,夏尔,以后一定要多来几趟给我们解解闷儿……”,朱莉吃得并不多,而是一直在聊天活跃饭桌上的气氛,“我呆在这里一直不出门,整天只能看看书,要么整理房间,比在加莱的时候无聊多了。”

    夏尔连忙答应了。

    由于迪利埃翁家族的对外口径上,大小姐朱莉目前还是“在南方养病”,因此新婚燕尔的朱莉为了避免碰上熟人,也只能呆在家中,整天确实有些无所事事。

    “朱莉,对不起……”听了这个话之后,吕西安眼中满是歉意,“都是因为我……”

    “不,亲爱的,这不是你的错,是爸爸他们的。”朱莉轻轻摇摇头,然后微笑,然后捏住了吕西安的手。

    两人又互相凝视起来,好像两位客人都已经不存在了一样。

    “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想要气死我们两个单身汉啊!”过了一会儿之后,阿尔贝打破了这副恩爱画面,他怪笑着打趣,“看着你们这样,我饭都吃不下了,现在就想去找个人结婚!”

    他开完这个玩笑之后,四个年轻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刚才朱莉的话所引起的那种略微伤感的气氛直接被一扫而空。

    “阿尔贝,不是我说你。你这样漂亮的年轻人,如果能够稳重一点的话——只要稍微向夏尔学习一下就行了——你想要和无论多么好的姑娘结婚都不是问题……”朱莉忍不住也开了阿尔贝一句玩笑。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夏尔想找谁结婚就能找谁吗?”阿尔贝立马反问。

    “难道不是吗?”朱莉反问。

    “唔……”阿尔贝难得地沉吟了一下,“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啊……”

    “喂。你们开玩笑就开玩笑,不要扯上我啊!”夏尔觉得有些尴尬,“就算你们是在说实话,也要注意场合好吗?”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你还是这么会说冷笑话,从小时候开始就没变啊夏尔……”阿尔贝笑得最厉害,“我最欣赏你的就是这一点。”

    年轻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缺乏各种笑语的。

    ………………

    又吃了一会儿之后。夏尔似乎想起了什么。

    “吕西安,听说你现在已经重新回到军队了?”

    “是的。”吕西安点了点头,“托迪利埃翁家族的福。我现在已经回到了军队里面,在驻军里当个连长。”

    “哦!恭喜你!”夏尔连忙举杯,再次向对方敬了一杯酒,“那最近还习惯吧?巴黎的部队和北非可不太一样。”

    “还好。我当了那么多年的兵。军队的门道早已经熟透了。”吕西安喝完了一杯酒之后才回答,“其实这里的士兵还好管教一些,只要让他们觉得你真的有能力当他们的长官就行了……”

    “嗯,好好干!”

    说到这里之后,吕西安脸上表情有些迟疑。

    “融入军队倒是没问题,可是……”

    还没等夏尔发问,朱莉就站起身来向两位客人点点头。

    “我先回卧室了,你们继续聊吧。”

    两位客人都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致意,孕妇确实也该多养养精神。

    等朱莉在侍女的陪伴之下上楼回卧室之后。夏尔才开口问吕西安。

    “吕西安,怎么了?你是碰到什么问题了吗?还是有话想要跟我说?”

    “夏尔,你能替我保密吗?”

    “当然。”夏尔直接回答。

    一会儿之后,吕西安脸上的迟疑最终消失了,他小声说。

    “夏尔,不瞒你说,我一进军队,就有人邀请我加入一个小团体,而且我加进去了。”

    “小团体?”

    “嗯,就是几个和我差不多的低级军官,有些还是别的团里的,他们都对现在的王朝十分不满,觉得它气数已尽了。现在我们都私下约定,一旦巴黎哪天发生革命了,绝不对起义者开枪……当然,这只是说着而已,真到了有那天的话,谁也说不准该到底怎么办。我们都知道你的主意多,肯定是能够给我们一点看法的吧?”

    夏尔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恢复了镇定。

    ………………

    深夜之后,吕西安回到了卧室。

    “怎么样,亲爱的?”朱莉坐在床头轻轻地问。

    “按你嘱咐的,我都跟他说了。”吕西安柔声回答,一点也看不出在军营里时的冷峻,“朱莉,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我们,还有我们的孩子。”朱莉微笑着搂住了自己的丈夫,“特雷维尔先生能有大出息,我看得出来。你不是个政治家,也做不了一个政治家,所以最好多跟着一个能成事的政治家交流交流,这对你有好处,至少能让你少走错路……”

    吕西安轻轻叹了口气。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永远想不通你们在想什么,好吧,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吧,谁叫我爱你呢!”

    “我就爱你这一点!”朱莉搂得愈发紧了。

    “我就带好我的兵,其他的随便你去想吧。”吕西安似乎放弃了想那种无聊的事,“我只想现在好好抱着你。”

    “这就对了,我亲爱的,我们要过好现在。”朱莉笑得颇有些哲人的气度,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丈夫,“凡尔赛,那座我先祖曾经徘徊流连的宫廷,那个我先祖侍奉太阳王和路易十五的地方,曾经那么盛极一时不可一世,可是转瞬之间就被人掠劫一空,如今都已经变成博物馆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无法更改的呢?吕西安,我们过好现在就行了……”

    【七月王朝时代,大革命中饱经摧残,已经几乎无人管理的凡尔赛宫得到了重新修缮,不过由于资金不足而有些草草敷衍,当时凡尔赛被改为博物馆向公众开放。】(未完待续。。)

另一个世界

    【作者是一边听着天鹅湖一边码完此章的,感觉效果不错。】

    如果往常一样,今天的夏尔仍旧呆在书房中,仔细认真地处理自己的文件。

    突然,门外几声传来敲门声。

    “进来。”

    脚步声很轻,应该是自己的妹妹。

    “芙兰,什么事?”夏尔头也不回地问。“哥哥现在有事情要处理,回头再来帮你吧。”

    “我有重要的事,哥哥。”芙兰低声回答,声音似乎有些奇怪。

    “怎么了?”夏尔有些奇怪。

    突然,他发现自己被妹妹抱住了。感受着背后传来的轻柔触感,夏尔忍不住笑了。

    “芙兰,到底怎么了?”

    “哥哥,不要结婚好吗?”妹妹的声音,细若蚊呐。

    却不知道带有多少期许,多少忐忑。

    夏尔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好一会儿之后,他才问。

    “哥哥,不要结婚好吗?”芙兰没有回答问题,而是仍旧重复了一遍。“我们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好吗?”

    夏尔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才回答。“不,不行,芙兰。”

    “为什么!”芙兰的声音有些焦急,“她有什么好的,怎么配得上和你结婚!”

    “没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夏尔低下了头。“总之,我已经决定了,一定要和她结婚。”

    说完之后。他心里突然感到一阵轻松——就是那种心底里埋藏了许久的话,被一泄而空的畅快感。

    然而,即使说完。他也没有回头,也许他是不敢面对妹妹。

    也许,是怕看见妹妹的脸后,再度心软,又重新动摇了之前的决心。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无法挽回了吗?”妹妹的声音越来越低,里面的哀求与悲伤也越来越浓。

    在这种哀求之下,夏尔突然闪过一丝冲动。想要开口答应她。

    片刻后,理智重回心头。

    不,不能再心软了。长痛不如短痛。

    “无法挽回了。”夏尔艰难然而又坚定地回答。“不过你放心吧。哥哥是绝对不会疏远你的,说了给你准备的一亿嫁妆,也绝对不会少……”

    “锵!”

    他突然感到一股冰凉从腹部传来。

    他缓缓地低下头来,然后他发现。自己的腹部透出了一柄柴刀的刀尖。

    “锵!”

    利刃又突然从夏尔身上抽离。带来了剧烈的疼痛,带走了大量的血液。

    好痛啊!

    他被抽离的刀带着仰天躺倒在地板上。

    妹妹的脸也慢慢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还是那样的娇美,虽然脸上沾上了血痕,虽然碧色的双瞳里带着无尽的黑气。

    真美啊……

    夏尔忍不住笑了出来。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果然是,长痛不如短痛啊……

    “为什么!”随着刀刃再次刺入夏尔体内,芙兰的质问也传到他的耳中。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一声声质问,一次次刺入。夏尔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痛,也许已经再也无法感受到痛。

    没想到。自己的人生和理想,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突然宣告终结。为什么?他自己也想问这个问题。

    没有答案,也许一开始就找不出答案来。

    死,到底是什么?是无边的黑暗,还是永久的沉眠?

    不知道,但是离知道的时刻越来越近了。

    少女的泪水在不断流淌着,慢慢地和血水融为一体。“我们明明应该永远在一起的,你答应过我的!为什么!为什么!哥哥,为什么!”

    血花四溅,沾染少女脸上、手上、衣服上满是片片红斑。

    少女凌厉而又疯狂的质问响彻于书房当中。“明明只能有我和你在一起的,明明你只能是我的……为什么……为什么!”

    看着泪流满面的妹妹,夏尔没有说话,他的心中没有惊慌,也没有了憎恨,他只是微笑,看着不停对自己挥刀的妹妹。

    就这样死去了吗?

    也好,就这样吧。

    夏尔感觉随着血液的流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慢慢流逝。

    不,不行!还有一件事!

    他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然后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

    怎么办?怎么办?

    他鼓起最后的余力,微微抬起右手的食指。

    一厘米,一厘米,手越来越沉重,似乎永远走不到终点。

    然而,他最后终于还是指到了那里。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他心中此刻充满了喜悦。

    然后,他又重新看着自己的妹妹。

    芙兰,好好活下去,没有哥哥的帮助,你也要好好活下去。他用眼睛说出了这句话。

    痛觉越来越轻,心跳越来越弱,夏尔发现眼前忽然起了一片白雾,越来越浓,越来越浓,渐渐地,他看不清自己的妹妹了。

    就这样结束吧。

    他微笑地闭上了眼睛。

    …………………………

    杀戮终于结束了。

    用尽了全身力气,不知道刺了哥哥多少次的芙兰,早已经把饮尽了鲜血的柴刀扔到一边。她一直都蹲坐在哥哥的遗体前,将头深深埋入两腿间。

    哥哥死了,哥哥永远离开了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哥哥,哥哥……

    她抬起头来,再度看向那血泊中的遗体。

    哥哥就这样永远和我告别了吗?真的就再也无法见到哥哥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该怎么办。今后我该怎么办?

    干脆,和哥哥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吧。

    少女的目光重新聚集到地上的柴刀。

    蓦地,她发现哥哥的手指还是抬起来的。似乎是在指着哪里。

    她转过头去,顺着视线发现了那里。那是哥哥常用的信匣。

    哥哥临死前也不忘指着那个信匣,为什么?

    带着好奇心,她艰难地起身,然后一步步挪到信匣前。

    打开了信匣,然后她发现了那叠叠被小心包好的存单、债券、期票以及股票。

    直到最后,哥哥还在担心自己以后过得不好。

    泪水再度涌出她的眼眶。明明之前都已经哭到无法再哭了。

    我的哥哥啊!为什么会这样!

    “哥哥,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满是泪痕少女,喃喃自语。“我会让大家都记得你的。”

    ………………………………

    加莱港

    一个少女提着一个大得夸张旅行箱。正艰难地往前面挪动着。

    “需要帮忙吗,小姐?”一个青年人低声问。

    少女的反应却出乎了青年的预料,她听到旁边的声音之后立即转头看了过去,眼神里有些戒备。也有些惊疑。

    这女孩长得真美啊!

    “小姐?”青年不由得又问了一句。“您需要帮忙吗?”

    少女勉强笑了笑。“”

    她指了指远处的一艘船。“我要乘坐它到美洲去。”

    青年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一艘大船,一艘似乎即将的客船。

    “您一个人去吗?”他有些吃惊。毕竟这个年代孤身一人去美洲可不是什么轻松事。

    “是的,我一个人去。”少女点点头,“我的家人都去世了,我要去投奔亲戚……”

    她的目光里面透着无尽的哀伤,让青年的心也忍不住揪紧了。

    青年一把拿过旅行箱,无视对方那惊骇的视线。“我帮您提吧!”

    好沉啊,里面是什么?

    “这里面是我绘画的工具。还有其他一些纪念品……”似乎是觉察到了青年的好奇心,少女悠悠地说。“我恐怕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青年的心愈发揪紧。

    他一言不发,抬起箱子就往前走,仿佛全身有使不完的劲一样。

    到了悬梯旁边后,他把箱子放了下来。然后少女把船票递给了船员,船员验明无误之后,帮忙把箱子提上了船。

    在甲板上,少女回过头来想青年挥了挥手。

    莫名地,青年感觉少女的笑容中透着一股哀伤。

    “这真是一艘好船啊!”望着这艘已经被粉刷一新、桅杆高耸,船帆满张的大客船,青年人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船渐渐驶离了港口,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在甲板上,少女静静地看着海平面上渐渐落下的夕阳,然后轻轻打开了旅行箱。

    “哥哥,我们一家人,一起去新大陆吧!”

    ==========================

    1944年8月25日

    新大陆,白宫

    合众国国务卿赫尔一脸兴奋地撞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向坐在办公桌后的中年人兴奋地大喊。

    “总统先生,刚刚收到电报,巴黎已经被解放了!纳粹就要完蛋了!”

    合众国的总统轻轻地接过了电文,慢慢地阅读起来。

    他动作柔和,态度沉稳,脸上戴着和善的笑。渐起的皱纹,慢慢变得灰白的金发,都无法掩盖住他青年时代的英俊。然而即使是一向沉稳的总统,看完电报之后也不禁兴奋地拍了拍手。

    “干得太好了,孩子们!”

    “我们不该庆祝一下吗?”国务卿先生难得开了个玩笑。

    “是的,值得开香槟庆祝。”总统点了点头,然后按下电铃,跟秘书吩咐了一声。

    然后他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今晚我要好好睡一下。”

    “这是您的权力。”

    国务卿先生笑着回答。

    总统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天空,然后又转了回来。“然而我们只能庆祝一天,德国人还没有被打败,在把他的每一个城市都炸得粉碎之前,他们也不会被打败。”

    “我们会加倍努力的。”国务卿再度点点头,然后他顺着总统的视线,看到了墙壁上的那一幅画。

    翻腾的大海,暴风雨中的孤舟,还有和总统容貌莫名相似的船长。

    然后,他问出了心中一直盘桓很久的问题。“总统先生,恕我无礼,请问这幅画是谁送给您的?画得确实很好……”

    “并不是别人送给我的,而是从我的曾祖母画的,后来流传到我这里。我还没生出来时,曾祖母就已经过世了,据我的父亲说,她一直跟她的儿子和孙子们讲故事,一个关于我某个先祖的故事。不过自从她过世之后,家族里就没什么人讲这些故事了,毕竟是陈年往事了嘛……她还经常念叨着‘打德国人,打德国人!’,天知道她怎么这么恨德国人。”总统先生笑着回答。

    “不过大家都说,这幅画画得不错。”(未完待续。。)

    ps:  此乃某平行时空,与本时空没有必然联系……祝大家节日快乐!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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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共鸣

    “哥哥,你现在怎么样了?”

    芙兰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念及着兄长,一边拿着画笔在画布上细心描绘着对面的人物。

    她现在就在巴黎郊外的一座城堡里,和她的几个同学一起在慢慢作画。而就在她的对面不远处,花园的凉亭中坐着一个老妇人,她端坐在座位上,表情十分放松,早晨的阳光照射到她身上,折射出了金色的光晕,而她的背后是喷泉和花圃,构成了一副颇有意境的景致。

    老妇人看上去有些虚弱,脸色十分苍白,不过她还是打起精神坐在凉亭里,尽量给少女们以构思的时间。

    旁边的宫廷侍从女官看出了她的疲倦,于是小声问,“女士,先休息一下吧?”

    “不,”老妇人低声回答,“我还想这样多晒晒太阳。”

    “可是……”

    “没关系的,还可以再等一下。”

    侍从女官不敢再多说话,只好转过头来用有些严厉的眼神暗示几位少女。而芙兰她们自然也就加快了速度,让这位尊贵的阿德莱德女士能够早点得到休息。

    又过了几分钟后,少女们纷纷示意自己已经画完了,早已经疲惫的女士终于松了口气。

    “把你们的画作都拿过来吧,我要看看……不要告诉我哪副是谁画的……我要自己来评定。”

    …………

    详细将几幅画作都浏览了一遍之后,阿德莱德女士用手轻轻指了指其中一幅。“这幅画是谁画的?画得最让我满意。”

    芙兰低着头小声说,“女士,是我画的。”

    “难怪。果然是你,特雷维尔小姐……”女士笑得有些释然,“我就猜到是你……”

    其他几个少女互相对视了一会儿,眼神都有些复杂,既有羡慕又有一点隐隐约约的嫉妒。不过她们都对“阿德莱德女士最满意画作”的桂冠落到芙兰头上并不显得意外,除了一个人。

    “女士。”博旺男爵的女儿萝拉-德-博旺小姐突然问了一句,“您刚才说的是‘最让您满意’。而不是‘最好的’,对吗?”

    今天的萝拉依旧衣饰华贵,神情冷漠。就连高高盘起的发髻都没有变一变。即使是陪侍到国王的妹妹身旁,她也并不显得有任何拘谨,态度一如既往地镇静。

    阿德莱德女士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她,旁边的侍从女官连忙附耳跟她道明了少女的身份。

    “您说得没错。博旺小姐。确实不是画得最好的,”阿德莱德女士微笑着说,“但的确也是最让我满意的,我有别的理由对它满意。”

    “那您能指出哪一幅画画得最好吗?”萝拉直视着女士。

    旁边的女官正要斥责她的无礼,女士轻轻摇了摇头制止了她。

    “真是个倔强的孩子呢。”她微笑着叹了口气,然后指着旁边的另一幅画,“从技巧和布局才说,这幅画得最好。这是你画的吗?”

    萝拉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微微躬下身来。

    “谢谢您的公正,女士。”

    芙兰低下头没有说话。心中对自己的成绩暗暗有些不满。

    阿德莱德女士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看着几位少女说,“时间已经不早了,你们先玩一下,等下再来吃午饭,不要在老婆婆旁边憋坏了……”

    中午的预定安排是草坪上野餐,但是现在还有些时间。女孩们都小声欢呼了,准备各自结伴去玩。

    “特雷维尔小姐,您留一下,我有话想要问问您。”

    只有芙兰一个人被留了下来,萝拉看了芙兰一眼,神色有些奇怪,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按照之前的约定跟着人去网球场打网球去了。

    “特雷维尔小姐,过来吧,”待所有女孩都走了之后,阿德莱德女士轻声招呼芙兰,“坐到我身边来……”

    芙兰有些忐忑地走上前去,顺从地坐在她身边。

    “画画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女士轻声问,“画得心不在焉的,这不是我那天看到的水准。”

    “抱歉,女士……”芙兰低着头,十分懊恼自己的失常发挥,“我只是……”

    “只是在牵挂某个人,对吧?”国王的妹妹低声问。

    芙兰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女士。

    “我说这幅画最让我满意,是出自真心的。”女士微微笑着,“您知道我最满意哪儿吗?就是这双眼睛,是这个表情,是这张满带着守望与期盼的脸……就像当年的我一样。博旺小姐的画作很优秀,但那只是技法上的优秀而已,而你的,让我感受到了感情的存在,是的……感情,画里就是那时的我……”

    芙兰呆呆地看着女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您肯定不能理解。”女士仍旧笑着,“您这一代人怎么能够理解呢?所以我很惊奇,您刚才居然能画出这样的神态来……果然您是有常人不及的天分吗?”

    “我还是不太明白……”

    阿德莱德女士重新抬头看向天空。

    “想必您也知道的吧,我们家并不是一开始就能成为王家的,甚至小时候我几乎从没想过能有今天……”

    芙兰不敢搭话,就算是一个少女,也明白这种话题是有高度政治敏感性的,不是她可以轻易发表看法的。

    不等她搭话,女士重新开口了,口吻苍老而又温凉,仿佛是在朗读一本历史书一般。

    “我有三个兄弟,但是我是父母唯一的女儿——我是和姐姐一起出生的双生子,但是姐姐一出生就夭折了——所以从小他们就特别宠爱我,我就这样过完了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当时谁又能想到后来的风暴呢?”

    “是啊……”芙兰跟着叹息。

    “1792年,就在路易十六上断头台前几个月,也就是我父亲上断头台之前一年。我的保姆带着我逃出了法国,我们四处辗转,惊慌失措,先是跑到比利时,而后又跑到了瑞士,最后跑到了巴伐利亚。而我的母亲,她是向南边跑的。她跑到了西班牙……九年,整整九年之后,我才辗转来到巴塞罗那去见了她。从十五岁到二十四岁,时间过得真是快。我叫她时,她几乎已经快认不出我来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抱着我痛哭……。”

    【她的父亲奥尔良公爵。当时为了夺权积极投机革命。参加国民议会,还在路易十六的死刑判决中投了赞成票,前文有介绍。】

    说起少女时代的颠沛流离时,她竟然没有一丝起伏,仿佛是在叙述别人的事一样。很多从那个年代里活下来的贵族们,对自己的儿孙讲述自己的这一段经历时,似乎都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仇恨,只是对自己的幸存感到庆幸似的。

    说了这一段话之后。阿德莱德女士似乎又有了些精神,脸上也渐渐有了些红润。

    芙兰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的叙述。

    “抱歉,明明是这么好的日子,我却跟你说这种东西……”

    “不,女士,我能理解您经历过的苦难……”

    女士摇了摇头。

    “我不是在跟您诉说当年的苦痛,也许那确实是一种苦难,但是苦难都已经是历史了,而且我今天的生活足以作为对当时的弥补。我跟您说这些,只是想告诉您,曾经的苦痛也给了我们相依为命的勇气……”

    “勇气?”

    “我的哥哥,如今的国王陛下在第二年也逃出了法兰西,后来来到瑞士与我见面,然后和我一起住在沙夫豪森。当时除了勉强捡回来的生命之外,我们几乎什么都没有,财产都来不及携带。而因为父亲的关系,仍旧效忠波旁王家的贵族们也不肯与我们来往……为了填饱肚子,我的哥哥曾卖掉了他最后一匹老马,然后还去给人当家庭教师教数学,我呢?我会刺绣,后来还学会了缝纫,到处给邻居们做衣服,换来了不少钱,我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挣到钱时的欣喜若狂,我当时仔仔细细地把那十几个铜子儿数了好几遍,生怕差了一个……”说到这里时,她突然失笑了,“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只要再多努力一点,多挣几个钱,我的哥哥因此就可以少辛苦一点了……可以早点回来了。”阿德莱德女士突然又笑了出来,“十五六岁的孩子总是会有些傻。”

    “不……不……女士,这并不傻……”芙兰突然感觉到眼睛有些发酸。

    “那时候,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够活着回到法国,再重新拾起从前的富贵生活……有一天居然能成为法国国王的妹妹,世事果然是如此难料啊……”她轻轻摇了摇头,“不过,如果一开始就是这样,也许我和哥哥并不会有如今的感情吧。我不会傻到跟你说‘那个时候我们活得更幸福’之类的蠢话,但是……”阿德莱德女士微微闭上了眼睛,好像在回忆着什么,脸上也微微显现出笑容,“确实值得回忆。”

    芙兰静静地听着,眼中闪烁着泪花。

    “后来,我的哥哥说要去干自己的一番事业,离开了我,他安排我去巴伐利亚投奔我的伯祖母孔蒂亲王夫人,而他自己就去各处闯荡……那时的我,天天为他祈祷,企盼上帝保佑他,为他的生命而担惊受怕,期盼着他能早点安全回来……”

    接着她又似乎开玩笑地说了一句,“现在看来,愿望已经实现了,不是吗?”

    “是的,实现了。”芙兰低着头,语气里竟然有些呜咽,“一定会实现的……”

    看着已经哭起来的少女,女士心中略微感到歉疚。

    “真是抱歉,让您陪着个老人听了这么多陈年旧事,果然人一老了话就多了吗?”

    “不,我真的很喜欢听,真的很喜欢。”

    “谢谢,您真的是个好孩子,”女士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段时间我会多帮帮您的,让您出名。”

    “您千万别这么说!”芙兰急忙抬起头来。

    女士摇了摇头。

    “医生们当我面的时候只会说好话,可是最了解自己的,不就是自己吗?不用安慰我,我已经七十岁了,什么都受得了,但是你还年轻,要好好活着。”接着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听说您好像是有一个哥哥吧?”

    “是的……是的……”芙兰又哭了出来,“我有一个哥哥。”

    “难怪。”女士的笑容里有了一些释然,“难怪。”(未完待续。。)

    ps:  早晨的玩笑还请大家忘记………

    那只是一个玩笑而已~~~~(>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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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不算字数】

第一百零七章 坚持与幸运

    似乎是因为平日在宫廷里很少有能够倾谈一番的对象,阿德莱德女士和芙兰这次聊了很久。直到最后,侍从女官眼看她精神已经十分不济,于是就暗示芙兰早点结束这次的谈话,让女士能恢复一下精神。

    芙兰连忙提出告辞,而女士微笑着点了点头,允许了她的离开。

    “也好,去玩一玩吧,要记得自己还是个孩子。”

    “谢谢您,女士。”芙兰郑重地行了个礼,然后回身离开凉亭,随着她的动作,金色的头发轻轻摆动,然后又轻轻飘落到肩背上。

    她此刻的心情有些沉重,因而步履都有些迟缓。

    这位慈爱地关照过她,温和地和自己聊天的女士,现在已经时日无多了。是的,即使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现在还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死”,但是她也看得出来,显然这位女士现在已经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她走出花园之后,发现她的几位同学都在草坪上开辟的网球场边,连忙向她们走了过去,然后互相打了招呼。虽然她们都看得出那位女士对她的偏爱,但是没有一个人问她刚才和阿德莱德女士谈了什么,哪怕连一点好奇都没有显示出来——这也许是少女对自尊的最后坚持吧。

    不过,和往常一样,还是有一个例外。

    “和那位女士谈得如何呢?特雷维尔小姐?”萝拉无视旁边的人,径直走到芙兰面前。

    显然人人都怕她,就连她的同党也不敢造次,都轻轻避开了她。

    “还好。谢谢您的关心。”芙兰随意敷衍了一句。

    萝拉面无表情地看着芙兰,片刻之后才重新开口。

    “您最近心事很重。”

    “没有……”芙兰正准备否认,萝拉直接就打断了她的话,“您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最近以来您一直就心不在焉的,刚才画画的时候也是这样,您的那副画不是您平常的水准。”

    她是想要来折服我吗?那就如她所愿吧,芙兰心想。

    “恭喜您。刚才您的画画得非常好……”

    “不,这不重要。”萝拉轻轻摇摇头,“我自己知道。别说您最得意的作品了,连您平常的水准都略有不如,我不是为了向您示威来找您的。”

    “那是为什么?”芙兰有些惊讶。

    萝拉看着远方的草坪,似乎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听说您有个哥哥。对吧?”

    芙兰听到这句问话后又是吃了一惊。然后她警觉地想到了哥哥在画展上对自己的叮嘱。但是自己有个哥哥这件事在同学间根本不是秘密,否认是没有意义的,她只好老实承认了。

    “是的,和您一样……”

    “是啊,和我一样……”萝拉点头承认,又加了意味不明的一句,“又不太一样。”

    还没等芙兰反应过来,她又问了一句。“我见过他吗?”

    芙兰马上回答了。

    “没有啊,他平常也挺忙的。从不到我们这边来。”

    “难道那天我在画展上见过的不是您的哥哥吗?”萝拉突然轻声问。

    “当然没有了,那是我的堂兄……特雷维尔公爵的孙子。”芙兰连忙解释。

    “听说还是您的婚约者?”萝拉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芙兰。

    芙兰连瞬间红透了。

    “是……是的……”

    一边回答,她一边在心里暗暗大声“埋怨”自己的哥哥,让自己陷入到这么尴尬的窘境。

    “原来是这样啊,”似乎是接受了芙兰的解释,萝拉轻轻点点头,“那您那位堂兄,最近还来过我家玩过一趟呢。”

    芙兰睁大了眼睛,然后连忙看向萝拉,“他来过您家?什么时候?为什么?发生了什么吗?”

    难道这就是哥哥突然离开家的原因吗?

    关心则乱,她连续追问了几个问题,口吻十分急促。

    萝拉还是没有说话,芙兰不由得和她靠得更近了。

    “您能告诉我一下吗?我真的很想知道,谢谢您了!”

    “就这么急着嫁人了吗?”萝拉突然低声问。

    “啊……呜……嗯……”芙兰这次更加脸红了,连话都说不全,但是对哥哥的关心仍旧战胜了抑制不住的羞怯,“请……请告诉我吧……”

    萝拉看着满面通红的芙兰,神情一下子变得特别古怪,然后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好玩呢……哈哈哈哈……”

    萝拉平常冷漠高傲的样子瞬间崩坏,其反差之大不禁芙兰大吃一惊甚至连旁边的几位少女都目瞪口呆。

    不过,止住了笑容的萝拉往旁边扫了一眼,很快几位少女都不说话然后各自走开了,即使不在画室之内,萝拉的赫赫威名显然也很管用。

    在其他人都走开了之后,萝拉才重新看向满含期盼的芙兰。

    “他来了我家,大闹了一场,当时我不在家,不过听仆人说闹得很厉害呢,还把我父亲的一个手下打成了重伤……”

    “难怪……难怪……”芙兰终于“明白”了哥哥突然离家出走的原因,她神情变得十分紧张,眼神游移不定,“怎么会这样……他平常不是这样的啊……一定是有别的原因吧……”片刻之后她才恢复了镇定,重新看着萝拉,表情十分恳切,“博旺小姐,您能不能帮忙劝说一下您父亲,让他原谅一下……”

    “原谅?特雷维尔小姐,我想您好像误解了什么……”萝拉轻轻挑了挑眉毛,“我父亲根本就没有生他的气呀?更别说打算对他做什么了。”

    “没有生他的气?那为什么……”芙兰轻声自语。

    “那为什么还要跑?对吧?”萝拉补全了芙兰的话,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些开玩笑的成分。“大概是他做了很多亏心的事,不敢面对我父亲吧……也许欠了我父亲的钱也说不定呢?”

    她是怎么知道“哥哥跑了”这件事的?芙兰来不及去深究这个问题了。

    “才不会!他绝不会是这种人!”芙兰直接打断了萝拉的话,语气十分坚定。带有完全的确信,“如果是因为这种原因,他绝对不会跑的,他绝不会是那种只知道一跑了之的人,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凌厉地面对德-博旺小姐。

    芙兰反击后,萝拉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吧。特雷维尔小姐,请原谅,我只是开了个玩笑而已……”不等芙兰说话。她突然嘴角微微翘动,又露出了一抹微笑,“不过,真的很有意思。他死命否认自己是特雷维尔公爵的孙子。而您却在我面前坚持说他是特雷维尔公爵的孙子,这实在是太有趣了。”

    芙兰又是一惊。

    “他前两天写了封信给我父亲,明文告诉我父亲说他不是特雷维尔公爵的孙子,之所以冒认只是因为他是您的堂姐夏洛特的情人而已……”

    沉默。

    “他真的是这样说的吗?!”芙兰面无表情、以极为平淡的口吻询问。

    “我有什么必要说假话呢?”萝拉直接回答,“所以您看,我就很不明白,为什么您口中的堂兄、婚约者会一口咬定自己是夏洛特-德-特雷维尔小姐的恋人呢?是因为他是个可耻的大花花公子,骗了您和您姐姐。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芙兰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也没有任何焦点。

    “我不知道我的这位堂兄是怎么想的。”

    “到了这一步您还能坚持着不松口。真是了不起。”萝拉突然小声赞许了一句,“不过没关系,其实今天我也并非前来审问您的,只是有件事想要嘱托您……”

    “什么事?”芙兰轻声问。

    “我父亲对他十分有兴趣,而且并不对他之前的冒犯感到不满——他现在已经明白这种冒犯是事出有因的了,他说大家都应该忘记已经发生的历史,一起向前看……”萝拉低声复述自己父亲的话,“所以,我就在想,如果哪天您能碰到他的话,能不能跟他转告一下?告诉他我父亲什么都没打算做,大家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产生了一点小小的误会而已,这些误会是很容易消除的,而且也应该消除,他很有兴趣再和您的‘堂兄’见上一面消除这种误会。”

    “好的,我明白了……”

    “我并不是想要将您牵涉到什么事中来,只是想叫您帮忙转达一句而已,如果您时间紧或者有别的原因,不转告也没有关系,我父亲终究是会有其他办法的。”萝拉突然叹了一口气,“我父亲挺看重他的,不过……不得不承认,他比我那位不成器的哥哥要强太多了。”

    芙兰并不理解萝拉到底在说什么,不过她能感觉到这个信息对哥哥很重要,因而她也点了点头。

    “我会好好转告他的……谢谢您。”

    “没关系,我也只是帮人转达一句话而已。”萝拉也松了一口气,似乎是因为任务完成了,“不管您明白不明白,我希望您告诉他一句,我们毫无恶意。”

    “好的。”

    “那就聊到现在吧。”萝拉点点头,示意已经说完了。

    “再见。”

    “虽然那次我跟您说过话之后,您直到最后也没有来找我,但这也算是好事吧,毕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是最好的。我只是想说一句……”萝拉再次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朝芙兰又轻轻点了点头,“您很走运,真的很走运。”(未完待续。。)

    ps:  今天白天工作十分忙,没时间写。

    晚上再加把劲,看看能不能再赶一更出来……不过不能保证……%>_<%

第一百零八章 别开生面的筹款方式

    幽静的小宅中,餐桌上点起了道道烛光,夏尔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沉吟不语。

    “您在为什么事情发愁呢,特雷维尔先生?”坐在他对面卡里昂先生轻声问,然后一边切下一块肉送入自己口中。

    “哦,值得发愁的事情太多了,先生。”夏尔轻声回答,然后给自己喂下了一杯酒。

    是的,值得操心的事情太多。

    就在昨天,夏尔被好友阿尔贝带去吕西安-勒弗莱尔家中吃了一顿晚餐,本来还没什么,后来吕西安突然提到自己参加了一个陆军军官小团体——虽然不知道他告诉自己的动机,但是他既然肯跟自己说这种事,那就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夏尔当时肯定不能直接把一切都说透,但是他心中确实是相当欣喜的——如果能够借着这个机会同军队搭上线的话,不仅对现在,而且对未来都是极其有用的。

    而这也并非没有实现的可能性——在这个时代,拿破仑的名字在陆军当中仍旧十分响亮,帝国的武功仍旧让士兵和军官们十分怀恋。而且,陆军也一直是波拿巴党人渗透的主要地域。也正是因为有陆军里面一大批军官的支持,所以路易-波拿巴才能几次去煽动叛乱,才能够在未来复辟叔叔失去的帝国。

    就算不为造反考虑,只为日后的荣华富贵考虑,和陆军人士保持良好关系也是十分有必要的。于是夏尔想要抓住这个机会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具体应该怎么办呢?

    据夏尔个人看来,吕西安是一个比较老实。不太关注政治、也没有什么政治头脑的传统军官,虽然带兵会勤勤恳恳而且渴望建功立业,但是也并不会随便一鼓动就跟着人走。所以关键还是要看他的夫人怎么说——也许就是他夫人指使他来跟自己透露这个情况的?

    那就有趣了。迪利埃翁家族的大女儿果然不是简单人物。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很明显了。

    迪利埃翁家族捏着鼻子同意了大小姐和吕西安的婚事,还把这个长孙女婿弄回了军队,为了什么?

    而他们的二小姐玛蒂尔达两次找到自己谈到合作的事情,为什么?

    恐怕他们早就在给自己谋后路了。

    于是经过几番考虑,再加上得到了约瑟夫-波拿巴的授权,夏尔最终决定最近的工作重心就是想办法接近当朝的掌玺大臣一家,大家尽量好好谈一谈合作的事情。

    “年轻人。有什么事值得那么忧愁呢?”卡里昂似乎是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失恋了吗?”

    “比失恋惨多了,”夏尔轻轻叹了口气。“没钱了。”

    真的没什么钱了。

    虽然最近的工作和事业虽然还算比较顺利,但是夏尔发现自己也面临着一个极其重大的问题——很可能最近会没钱了。

    这也怨不得别人,上游的一个大金主刚刚赞助了一笔,然后就被自己胖揍了一顿。现在搞不好还是要在病床上躺着。也许以后从他那里再也拉不到赞助了;而下游的人办事不牢靠出了大篓子,现在大笔的钱还被人扣着,两相夹攻,不缺钱才怪。

    正因为这样,所以夏尔现在就很发愁。

    如果博旺男爵真是我们的幕后赞助人就好了!他心中暗自感叹了一句。不过也只是说说而已,他肯定不会去冒险再去问问那位大银行家。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先找找其他办法应急了。

    说起来倒是容易,但是夏尔现在还是没有想到一个能在短时间内悄无声息地榨出一笔大钱来的好办法。正因为如此。他才找到了化名卡里昂的目前组织在巴黎的总负责人来商量。

    听到钱这个字,卡里昂里面也收起了自己的笑容。变得严肃起来。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啊。你们那边这么快就用完了吗?”

    夏尔听出了隐含在其中的一些责备,于是回答,“如果不是我最近拉到了一大笔,会更快就用完。”

    注意到了夏尔的语气,卡里昂连忙带着歉意笑了笑,“请别介意,我并不是在指责您什么,只是这个问题确实十分麻烦。您也知道,上头每次给下来的款子都不多,然后你们个个都来找我要,我哪里能够直接给你们变出钱来啊……”

    夏尔心里也知道对方心中的难处,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强逼他什么。

    “您看着给点吧,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去凑一凑。”

    卡里昂对夏尔谦虚的态度十分满意,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就陷入了思考当中,片刻之后他才说话。

    “这样吧,夏尔,我最近这边挤一挤,之后再给您发一笔款子过来。”

    “还是得等到最近吗?”夏尔还是有些不高兴,“能不能想办法快一点?”

    “快一点?”卡里昂小小地叹了口气,“我也想快一点,可是哪有那么多好的来钱法子?特雷维尔先生,我们第一应该考虑的因素是安全,其后才是筹款!”

    “可是如果只有安全,我们也没办法完成自己的目标,不是吗?”夏尔针锋相对。

    卡里昂看着夏尔,但是他毫不动摇,最后卡里昂只好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我给您找点办法。”

    “我就知道您有办法的。”夏尔松了口气。

    卡里昂走到了旁边一个房间,好一会儿之后才回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小东西,然后走到夏尔面前递给了夏尔。“我的朋友,您看看这是什么?”

    夏尔接了过去,一件瓷器?

    他仔细地看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一件塞夫尔瓷器?看式样应该是差不多一个世纪之前的……”

    【塞夫尔是法国著名的陶瓷产地,从十八世纪初开始,欧洲人破解了陶瓷生产的秘密。各国君主立刻在瓷器制造方面相互竞争。谁都在挖对手的烧瓷行家,最后欧洲各国的陶瓷器具都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很快达到了与原产地中国品质不相上下的地步。】

    “是的,您的眼光很准,是塞夫尔烧制的瓷器,而且是当时烧制给国王的御用品。”卡里昂点了点头,然后拿回了磁盘。仔细地给夏尔做了讲解,“所有出自那些知名产地的杰作都有一个标记,弗兰肯塔尔的瓷器的底座都标有一个c字和一个t字(是charles-théodore的缩写)。两个字母交叉在一起,上面有一顶选侯冠冕为记。萨克森的瓷品以两柄剑为标记,编号是描金的。万塞纳陶瓷则标有号角图案。维也纳瓷器的底座标着v字样,中间一横。呈封闭型。柏林瓷器是两道横红。美茵茨瓷器标着车轮。我给您的这一种就是塞夫尔瓷器。您看,底部为两个ll,而当时为路易十六的王后定烧的标着a字——代表她的名字安托瓦内特(antoite),而且上面还有个王冠……”

    “那这确实是个古董,能值点钱吧,不过杯水车薪。您拿这个给我干什么?”夏尔有些奇怪,然后看着卡里昂,直到对方露出了奇怪的笑容后。夏尔才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您的意思是。这个……”

    “没错!这虽然是在塞夫尔的磁窑中烧制的,但它根本就不是什么古董,更加跟那位可怜的断头国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卡里昂笑得十分开心,带有文物爱好者和诈骗犯所常见的那种充满了成就感的笑容,“您可给我小心一点儿,这可是我们耗费了不少苦心弄出来的好东西,价格可不便宜呢!”

    文物诈骗!好家伙!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啊。

    夏尔一下子心里就明白了。

    在这个年代,可以说法国是欧洲时尚的领跑者,法国的文化影响力是极高的。因而它的艺术品自然也极富盛名,不仅本国有大批的收藏爱好者,就连欧洲各地的富人们趋之若鹜。尤其是俄国那些土豪,最喜欢买些“法国古董”拿回家去充充门面。

    但是哪有那么多古董可以拿去卖呢?而且,伪造古董不是更加省心省力、利润更高吗?

    于是伪造古董这一行当也在法国应运而生,鉴于其中的暴利性和隐蔽性,波拿巴党人自然也毫不客气地将其作为一种创收方式,有专门的人负责伪造古董,另有专门人士负责发卖,实现了制造、分销、运输的一条龙服务。

    夏尔又拿过来这只磁盘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发现……确实做得相当逼真。

    “好东西!”

    这一刻夏尔甚至觉得,如果造反不成功,组织也能靠这个方式发一笔小财。

    “谢谢您的夸奖!”卡里昂点了点头,“您看,这个能抵一点款子了吧?”

    他的意思很明显,是打算给一批这样伪造的瓷器古董让夏尔拿去发卖,作为活动经费。

    好吧……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夏尔点了点头算是勉强答应了,但是心中也不是完全满意。

    他站起身来往旁边扫了几眼,然后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一把扇子。

    一把路易十五时代式样的扇子,扇面上是华美的风景画,流畅秀美,宛如出自华托的手笔。木制的扇骨柔滑而且泛着柔顺的光泽,简直就像是被蓬巴杜夫人亲手摸过的一样。

    虽然肯定是假的,但是足够漂亮了,芙兰一定会很喜欢的。

    “喂!放下!那可是我亲手做的仿制品,花了很多钱买材料,不是拿出去卖的!”卡里昂的声音有了点气急败坏。

    “这就当做我的酬劳吧。”夏尔转过身来,坚定地看着卡里昂,“她是我的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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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新附军

    也许真的是因为十分看重这把扇子,卡里昂先生一开始言辞拒绝了夏尔的要求,但是无奈夏尔为妹妹抢一件礼物的意志实在太过坚定,一直抢在手中不肯还。

    最后,在不得已之下,心疼自己的作品怕被这个不知好歹的年轻人枪坏的卡里昂只得屈从了夏尔的要求。“喂!你这个不知轻重的小子,别捏得那么紧!这可是圣卢西亚木制作的,花了我老大的心血!您知道我废了多大功夫才跟真品的原主人得到机会,去近距离检视一下真品吗?好吧,好吧,别抢了,给你了!拿去拿去,给你了!”

    夏尔从没想到一贯严肃的卡里昂居然还有这种反差式的表现,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虽然给是给了,不过他还是坚定要求夏尔给出一定的经济补偿,两个人又讨价还价了半天,最后以八百个法郎成交。从卡里昂略有些愤愤不平的眼神来看,这个价格竟然他并不觉得赚了——在明知道是赝品的情况下——那真品该值多少钱呢?

    所以说,玩伪造古董这一行当真是暴利行业啊。

    “那就多谢您的慷慨了。”他小心地把扇子收进了怀里,接着又笑问卡里昂,“我还真没想到,您还有这一手啊,在哪儿学的呢?卡里昂先生?”

    “这可是家传的本事。”卡里昂总算消了点气,然后摆出一副“我就知道您小看了我”的表情,脸上满是自傲。“我父亲就是一个考古学家,他当年还跟着拿破仑皇帝远征过埃及,仔仔细细地把金字塔考察了一遍。皇帝当时不是说过了吗?‘我站在金字塔上,瞻仰这个世界过去的四十个世纪!’后来皇帝……”

    说到这里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突然住口了,有些尴尬地瞟了夏尔一眼。

    夏尔理解他的反应——因为1799年,在远征劳而无功、大军陷于困顿无可自拔的时候,那位眺望世界四十个世纪的天才抛下了自己的军团,只身跑回法国。然后发动了雾月政变夺取了法兰西的最高权力,最后一步步从第一执政变成了帝国皇帝。

    如果他继续说下去,显然会陷入到“暗中指责我们的皇帝”的境地当中。作为一个具有基本政治敏感性的波拿巴党人士来说,这显然是不能说的。

    不过夏尔显然也不是那种无聊的人,所以他也只是微微一笑,扯开了话题。

    “难怪您对此这么在行。原来是从小就练起来的啊。”

    “如果不是我中间还脑子一热跑去当了几年兵。荒废了手艺,现在何止做到这种程度。”卡里昂轻轻摇了摇头,显得有些唏嘘的样子,“我年轻的时候做的东西那才是经典呢!”

    他显然不愿意多讲自己之前的历史,所以夏尔也不好去问。不过,显然夏尔刚才有意岔开话题的做法,让卡里昂十分满意。

    卡里昂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又招呼夏尔坐了回去。

    “我告诉您一件秘密吧。”

    “什么秘密?”夏尔低声问。

    “约瑟夫-波拿巴先生现在已经来到巴黎了。前几天还见了我,他还跟我夸过您呢。”卡里昂显然是想跟夏尔示好。所以有意透露了这个“重大消息”。

    “哦,谢谢!”夏尔的反应却比卡里昂预料的要平淡得多,“对波拿巴先生对我的厚爱,我感激不尽,同样的,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您。”

    “什么事?”

    “约瑟夫-波拿巴先生现在已经来到巴黎了,前几天还见了我,他还跟我夸过您呢。”夏尔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这句话,表情严肃地开了一个冷笑话,“我是说真的。”

    卡里昂先是因为惊讶而表情一滞,然后直愣愣地看着表情故作严肃的夏尔,接着,他忍不住捂住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特雷维尔先生您真是……哈哈哈哈……”

    笑了一会儿之后,他慢慢恢复了平常的平稳,心里则对面前的年轻人更加高看了一线——既然能够得到约瑟夫-波拿巴先生如此的看重,那未来这位年轻人的前途显然不可限量,早早打好交道肯定是有好处的。

    “那么,波拿巴先生见了您之后都跟您谈了些什么呢?”他小声问了一句。

    夏尔仅仅思考片刻就如实回答了——既然能够处于如此高位,显然卡里昂和波拿巴兄弟们是思想是高度统一的,不用担心别的什么。

    “我估计和跟您谈的完全一样,就是说到了一些关于英国和俄国的事情。”

    “那您怎么看呢?”

    “我完全同意我们领袖的看法。”夏尔的回答言简意赅。

    “那就好,特雷维尔先生我就知道您会有如此头脑和远见的。”

    看到大家都是中央路线的支持者后,卡里昂的口吻愈加放松了,然后举起酒杯,“来,我们在干一杯!”

    经过这一番交谈之后,卡里昂心里则对面前的年轻人更加高看了一线——既然和中央路线跟得如此紧,而且又能够得到约瑟夫-波拿巴先生如此的看重,那未来这位年轻人的前途显然不可限量,早早打好交道肯定是有好处的,那把扇子虽然送出去有些让人心痛,但是总归还是物有所值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妨再加一点劲儿。

    “特雷维尔先生,您听说过图尔戈侯爵吗?”

    “图尔戈侯爵?”夏尔听到这个名字后微微皱了一皱眉,似乎有点印象,但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看到夏尔的表情后,卡里昂接着为他解释。

    “就是那位路易-菲利克斯-埃蒂安-德-图尔戈侯爵,他在复辟王朝中效忠波旁国王,还当上了国王卫队的军官,然而在七月革命爆发后他立马投靠路易-菲利普国王,结果被国王册封为贵族院议员。说老实话,我就喜欢这种人,务实,高效,知道自己要什么。

    因为他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他在波旁王朝崩塌的时候投靠了七月王朝,同样的,也准备在七月王朝即将崩塌的时候准备投靠波拿巴家族……”

    “他最近投靠我们了吗?”夏尔明白了卡里昂的意思。

    这时,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夏尔知道他的名字,是因为他后面当上了法国的外交部长——陪伴着路易-波拿巴称帝的外交部长。

    波旁王朝的国王卫队军官,七月王朝的贵族院议员,直至最后他成为了第二帝国的外交部长。每一次的投机背叛都为他带来了高升一步的本钱,每一个崩塌的王朝都最终成为了他向上攀爬的垫脚石。

    “是的,他最近联系上了我们的人,然后表示自己愿意为波拿巴家族效力。”卡里昂的面色有些奇怪,好像在谈什么很可笑的事情一样,“这个家伙节操什么都没有,胃口倒是大得很,一开始就跟我说想要当个部长!不过,因为现在毕竟是用人之际,我没有直接拒绝他,但是……”他突然噗嗤一下,“呸!这种人还想当部长,也不看看自己是副什么德性!真的当我们这些老人不存在了吗?”

    不,他日后真的当了外交部长,不过夏尔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卡里昂这种忠心追随了波拿巴家族多年的老骨干,自然不大会看得起这种多次转换门庭的墙头草——虽然因为政治需要,他会笑呵呵地接纳他们。

    但是,路易-波拿巴作为最高领袖,在夺权成功了之后,真的会完全只依赖原本的老骨干来统治吗?恐怕未必如此。

    在未来夺权成功之后,最高领袖势必会拉入一些新血进入最高层,一来是为了补充自己的力量,二来正是为了牵制和分散这些影响力和资历都十分深厚的“老骨干”。无论古今中外,领袖们大多数都是如此,这不是什么罪恶,而是一种必要的权术手段。

    而这位日后混成了外交部长的图尔戈侯爵,显然就是这种新血之一。

    不过,老“党员”和新附军的互相蔑视和斗争,竟然在事业尚未成功之时就开始了,简直出乎夏尔本人的意料。

    夏尔当然不会就此表态,因为他并不打算过多地掺合到这种争斗当中,老老实实先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才是正道。

    所以夏尔只是笑了笑。

    “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确实需要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管他什么人呢,我们又不是教会天天想着找圣徒,就算是教会,两千年来也找不出几个真正的圣徒吧?”

    “您这话倒也说得有理。”卡里昂点了点头,“总之,现在这些人只要想来、而且有诚意的话我都会收纳,但是我绝不会将他们和我们这些久经考验过的老人等量齐观。特雷维尔先生,我们这些老骨干才应该抱团在一起,我们既然这么多年都对波拿巴家族忠心相守,自然应该扶持他们走到最后。”

    他的意思显然是“我们这些老人应该抱起团来,最后应该把重要的位子占完。”

    对此夏尔还是滑头地避了过去。

    “走到最后之前,我得先想办把您塞给我的瓷器卖完。”

    是的,在大业都还没成的时候,考虑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呢?

    “好吧,您说得有道理。”卡里昂轻轻耸了耸肩,“不过我想到时候您会考虑我的话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文人相轻

    在简短的闲谈之后,夏尔离开了卡里昂的秘密住所。他当然无法当场就取走一大批沉重的“古董”,卡里昂当然也不会傻到把一大批货物存放到自己的住所,他给夏尔写了一张条子,然后嘱咐夏尔到时候到去一个秘密地点去收货,之后怎么处理就随便他来了。

    由于在卡里昂这里的闲谈比预料中要长很多,因此为了赶时间,他连忙叫了一辆出租马车然后一路疾驶,总算在预定之间到点之前,来到了那位佩里埃特小姐的公馆——在离开自己的家之前,他又收到了从那位蓝丝袜小姐那里送过来的请柬,而时间就定在今天晚上。

    走进这位小姐的客厅之后,夏尔愕然发现这里已经到了几位客人,而且看装束千奇百怪,年龄层也不尽相同有老有少,根本就不像是什么政治集会,反而看上去是……

    看吧,看上去就是某个无聊的沙龙。

    “您可总算来了,特雷维尔先生。”看到他进来之后,一身盛装、手中还拿着一柄名贵的象牙扇子的佩里埃特小姐走到门口,笑眯眯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您这是怎么回事?”夏尔低声问了一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这当然是大事啊……”佩里埃特小姐笑着回答,“今晚的客人们都是最近有些声名的文学界人士,我费了好大的心思才把你们都叫齐了。”

    听到她的回答之后,夏尔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我原本一直以为文学什么的。在您眼里只是一个掩饰自己的面具和方便结交各路朋友的借口而已。”

    “不,您错看我了。”这位蓝丝袜小姐轻轻用扇子拍击着自己的左手,扇骨发出了有节奏的轻响声。“这是我真正的爱好。”

    “那您需要我做什么?”

    “您只需要坐在他们那里,好好和他们聊聊天就行。记着,您今天不是一个反贼,而是一个近年来小有名气的作家,还能兼职一个文学评论家。”

    “好吧,如果您是认真的话。”在对方如此的坚持之下,夏尔只好答应了。反正陪人聊聊天也没什么坏处,哪怕是陪一群文人。

    “夏尔,我现在很高兴。”佩里埃特小姐笑得愈发开心了。眼睛里似乎都烧着火,闪耀着收藏家碰到心仪已久的收藏品所特有的那种狂热。“一想到我今天让这么多法兰西文坛的明星们济济一堂然后畅所欲言,我就忍不住高兴,是的。非常……非常高兴。”

    “但愿您还能保有一些理智。”夏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后跟着她走了进去。

    看到夏尔是跟此间主人有说有笑地一路走进来之后,客厅内原本还算比较融洽的气氛瞬间就变得有些凝重起来,而几位年轻作家看夏尔的眼神更加变得有些不善。

    不过,夏尔也很理解他们的想法。佩里埃特小姐长得很漂亮,即使不考虑这一点,“她很有钱,非常有钱”这一点也足以让她成为几乎每一个失意作家的心仪对象。想想看,一个又有钱、又喜欢文学的女子。看上去不正是上帝为作家们所创造的女神吗?

    无怪乎夏尔早听说有几位青年作家一直经常围绕在这位“法兰西文学的守护女神”周围献殷勤,据说还有人写了几大篇诗来献给她呢。

    一起走到众人面前之后。主人身手向沙发上围坐的几位来客介绍了夏尔。

    “诸位,容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茨维尔先生。”茨维尔就是夏尔所用的笔名了。

    “哦?”

    “原来就是他啊?”

    “比预料中年轻多了!”

    “真没想到……”

    ………………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和窃窃私语声一下子嗡嗡想起。

    夏尔连忙躬身向其他人行了一礼。

    虽然夏尔并不把自己当成什么知名作家,但是这种“人人好像都知道我”的场面,还是让他内心中不免有些小得意。

    “大家都知道,茨维尔先生平时十分低调,不怎么喜欢参与聚会,一直很少露面,今天我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请动的呢……”蓝丝袜小姐仍旧笑容满面,“如果谁想要签名的话,要尽早提哦……”

    夏尔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这不是给我拉仇恨吗?在一群文人面前如此捧我,很明显的不怀好意想要看笑话。

    他连忙开口解释:“尊敬的佩里埃特小姐,您这样说真是太过于夸奖我了,再说我哪有资格给在座的诸位前辈签名呢?是等下我来讨个签名才对……”

    但是,很明显蓝丝袜小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就是那位写女人书的茨维尔先生吗?我十四岁的侄女儿很喜欢看呢。茨维尔先生,您等下有空吗?我准备帮她讨一个签名,我感觉您的书挺适合这个年龄段的人看的。”一个青年人笑着对夏尔说,仿佛他不是在嘲讽夏尔一样。

    一阵沉闷的笑容在几个人中响起。

    出乎他们的意料,夏尔没有反击,只是微笑着回了一句,仿佛没有听出里面的嘲讽一样。

    “谢谢您,先生。我等下会签名的,替我向您的侄女问个好。”

    反正那就是个挣钱的手段,能挣到钱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嘲讽,夏尔有足够厚的脸皮,从来都不会当做一回事的。

    接着夏尔扫了蓝丝袜小姐一眼,不过她明显是没当做一回事,仍旧微笑着看着在座的作家们。

    看到夏尔如此低调,又没有刻意和佩里埃特小姐表现得很亲密,其他的作家们总算把态度放松了一些,而后他们的闲谈中,夏尔也态度十分和缓,并不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时不时地插上几句,算是增加点气氛。

    过了一会儿之后,大家开始闲聊到当代文学的问题。

    “茨维尔先生,当代的作家当中,您认为哪一位最出色?”佩里埃特小姐突然问夏尔。

    显然她这个问题是不大怀好意的,想要引得众人来争执。

    “德-巴尔扎克先生。”夏尔毫不犹豫地回答。

    其他人听了这个答案之后,也都没有找碴,毕竟这个年代里,法国文坛上巴尔扎克的地位是不容置疑的,即使不喜欢他的人也很少说得出理由,让别人不喜欢他。

    “巴尔扎克先生当然实至名归,不过他现在因为身体原因已经很少动笔了,您除了她以外还有别的人选吗?”眼见这个问题没有引起波澜,佩里埃特小姐微笑着继续追问。“是梅里美先生呢?还是仲马先生呢?或者乔治-桑女士?还是其他人呢……?”

    “这个嘛……”夏尔沉吟了片刻,最后还是不管他人的眼色,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我觉得雨果先生很不错。”

    他的回答果然引发了蓝丝袜小姐想要的效果,气氛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了。其他几个人看向夏尔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尖锐起来。

    “雨果?”一个青年作家突然笑了,然后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状,“他过去还算是有点本事,现在已经完全过气了,政治早已经耗光了他原本就已经开始枯竭的灵感,他现在不行了。”

    自古文人最相轻,一群作家讨论一个成名作家的时候,几乎是很少有什么好话的。

    那句笑话是怎么说来着?“每一个江郎才尽、前途寥寥的文学家,最后都以成为文学批评家作为归宿,吃不了作家的饭,至少他们还能吃作者。”

    此时的维克多-雨果,思想境界完全还没有高到在悲惨世界中“世纪的每一个阶段都存在三个问题:贫穷使男子潦倒,饥饿使妇女堕落,黑暗使儿童羸弱”这句振聋发聩的至理名言的高度,反而正处于一种低潮当中。

    1831年《巴黎圣母院》的发表让他声名鹊起,被认为是文学界下一位巨星,然而之后他却一路高开低走,始终没有发表出更好的作品,而后面几年他的作品《冰岛魔王》和《卫戍官》,先后被改编成剧本之后,上映完全失败(大暴死、大扑街),甚至还被观众强烈喝倒彩。更加给人们带来了一种“维克多-雨果只是一位文坛流星,而且已经江郎才尽”的印象。

    但是,文学创作虽然处于低潮,但是他的事业此时却是非常通顺的,甚至可以说是处于人生的最顶峰。

    1841年,雨果终于被当选为法兰西学士院院士,而在1845年,国王路易-菲利普册封他为贵族院议员——这也是他那一生所达到的最高的政治地位。也许就是因为仕途太通顺,所以他的文途就有些坎坷,而等他步入落魄屡遭流放人生进入低估之后,他写了传世巨著《悲惨世界》,反而成为了一代文豪。也许人生就是如此奇妙?

    这都是后话了。

    不管怎么说,反正在现在,一位作家出身的人,能够一步步得到如此大的成就,如此成功地转型成为了政治家,也难怪他会被在座的作家们深深嫉妒了。

    “不管你们怎么说吧,反正我觉得雨果先生未来必将再度大放光华。”夏尔懒得与别人争论什么,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话刚落音,一位仆人突然走进来向主人通报。

    “维克多-雨果先生到!”

    客厅瞬间陷入了比刚才更大的骚动当中,只有此间的主人仍旧镇定如恒,她微笑着用扇子拍了拍手。

    “啊,今天的客人终于来齐了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维克多-雨果的文学批评

    “维克多-雨果先生到!”

    随着仆人们的通报,一个中年人慢慢地走进了这位著名文学女青年的客厅,然后冲已经落座的诸人点了点头。

    他前额宽阔,鼻梁挺直,方方的脸上流露出智慧的气息,而眼神十分锐利,却又带着点莫名的忧虑。他的头发留得略长,似乎是要突出那种文人的气质,然而举手投足间也带了点政治家的气派。

    “晚上好,诸位。”

    声音并不大,但是却十分从容而且醇厚,满载着在法兰西贵族院当中锻炼出的应有的风度。这位此时志得意满的中年人,此刻哪里会想象得到日后的坎坷!

    其他人也连忙跟他打了个招呼,一点也不见了刚才的傲气。

    刚才还在兴致勃勃地大肆批驳雨果已经江郎才尽的作家们,此刻完全鸦雀无声。有兴趣在背后议论他的人,却没有勇气当面批驳法兰西学士院院士兼贵族院议员一番,哪怕打个招呼也生怕显得不礼貌。

    好吧,大多数的文人本来就是如此。

    反倒是之前帮他说话的夏尔的表现要淡定得多,也只是冲这位未来的大文豪点了点头——这倒不是因为他天生傲骨非要表现得卓尔不群什么的,而是因为他原本就没打算过一辈子吃文学饭,因为实在也不怕在文学圈里得罪谁,于是想要卑躬屈膝也提不起劲来……

    佩里埃特小姐殷勤地招呼雨果坐到她旁边,似乎这位人士的到来才是她所策划的重头戏。然后让他也参与到了聊谈当中来。而雨果也毫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然后以十分得体的殷勤姿态和主人闲聊。

    “您们刚才在谈些什么呢?我们亲爱的佩里埃特小姐?”

    “我们在谈当今的法兰西文坛呢。各自都在说各自喜爱的当代文学家,”蓝丝袜小姐回答,然后微笑着指了指夏尔,“这位茨维尔先生可是在说,除了巴尔扎克先生之外,最喜爱的作家就是您呢!”

    “啊哈,这怎么敢当呢!”雨果顿时尴尬地笑了一笑。

    不。你日后绝对当得起,只要你的人生轨迹还在如原本一样走下去。

    接着雨果突然看向夏尔,笑得十分温和。

    “您就是茨维尔先生?果然是如同传言一般的年轻啊!您的书我看过。写得不错!”

    “您能听过我的名字是我的荣幸。”夏尔颇为冷静地致谢。

    “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年轻……”雨果轻轻自语了一句,然后又抬起头来跟其他人闲谈起来,“说起当代最欣赏的文学家来,我个人最推崇夏多布里昂先生。他的诗歌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

    他的这个提名并不是十分让人信服的。但是人人都知道雨果最崇拜夏多布里昂,因此也没有人反驳些什么,反而一片附和。

    可是夏尔却不怎么欣赏这位夏多布里昂先生。

    没错,夏多布里昂是个出色的诗人,而且是维克多-雨果的偶像、是雨果进入文学界的引路人,早年在雨果步入文坛时对他有不少照顾。但是同时却也是个人品格调不高的政治家,或者说——是一个失败的投机者,法国政治家们的反面教材人物。

    他一开始是一个坚定的保皇党。在波旁王朝复辟后进入政府,一度当了外交部长(1822-1824年)。然而因为政治斗争失败,他最终被解除了这个职位。失去了职位之后,他开始抛弃早年使他发迹的君主主义思想,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自由共和派——然而在1830年,波旁王朝垮台七月王朝建立之后,他还是无法得到新王朝的任用。只能一直赋闲在家当一个文学评论家。

    他是一个失败的政治家,一个彻底从独木桥上跌落的失败者,也是夏尔绝对不想去模仿的对象。

    提到夏多布里昂之后,大家就互相闲谈了一些有关于这位大人物和年轻的安培先生以及雷卡米耶夫人的那些著名的风流韵事,一时间整个沙龙都变得轻快起来。

    【在1820年代,著名物理学家安培的儿子、未来的著名语言学家让-雅克-安培和当时已经五十多岁的夏多布里昂以及哲学家巴郎什三个人同时在追求雷卡米耶夫人,闹出了很多趣事,在当时的社交界常常被引以为笑谈。】

    “当时夏多布里昂先生已经差不多五十几岁了吧?也真亏得他有那个心思去玩……”佩里埃特小姐叹了口气。

    “我亲爱的朋友,对我们这些作家来说,年纪从来不是问题。”一位中年作家笑着回答,“即使因为年老而身体虚弱,我们的思想仍旧足够锐利……”

    一时间整间客厅都被这个略带调侃的双关笑话弄得哄堂大笑,连文学女青年都笑了出来。

    【impuissance一次在法语中既有虚弱的意思,又有‘不举’的意思。】

    按理来说,在一般的沙龙中说这样的话是有些失礼的,但是作家们崇尚奔放,而且鄙视条条框框,因此只要回答得机智就没有人会放在心上。

    “不过,现在我听说,可怜的夏多布里昂先生已经行将就木了,听说最近又病倒了吧?医生现在每天都往家里跑。”笑了一会儿之后,一位作家轻声问。

    “是啊,我之前还去探望过他。现在他已经是重病缠身了,恐怕过得不久就会……”雨果轻轻摇了摇头,显然不忍说出最后的话。

    “这真是非常遗憾啊……”有人叹了口气。

    “我们每个人都终将面对这么一天,夏多布里昂一生的成就足以让他毫无悔意地回到上帝跟前。”雨果回答,“我们都会有这一天的。有区别的不是结果,而是方式。”

    “不仅是方式,还有态度。”夏尔补充了一句。

    “对。还有态度。”雨果点了点头。

    ………………

    时间越来越晚,客人们开始纷纷告辞,夏尔本也想直接告辞,但是却被佩里埃特小姐用眼神阻止住了。

    还有什么事呢?夏尔不禁有些好奇。

    很快,客人们几乎都走完了,最后就只剩下了雨果和夏尔还仍旧留在这里。

    蓝丝袜小姐笑着向雨果点了点头,“雨果先生。如您所愿,今天我把他给您带来了。”

    嗯?

    夏尔心中有些意外。

    “茨维尔先生,是我请佩里埃特小姐尽可能地将您请过来的。没有给您带来什么不便吧?”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雨果就笑着冲他说了一句。

    “倒没有什么不便,只是有些意外……”夏尔老实地回答,“我只是。没想到您居然会在意我这种小角色。”

    “小角色?”雨果摇了摇头。“绝不是什么小角色,即使现在是,未来也绝对不是,您这个姓氏是笔名吧?真名是什么呢?”

    “总有一天您会听到的,但不是现在。”夏尔笑着回答。

    他的这种态度并没有让雨果感到生气,甚至也没有多少意外。在被冷酷的现实磨平棱角之前,年轻的作家们总是会有一些矜持和自傲的,他过去也曾是如此。

    “那好。我非常期待着您成名的那一天,我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看过您的作品之后。我就有这种感觉。”

    “非常感谢您的夸奖。”夏尔连忙向对方道谢,同时内心中竟然感到一丝激动——维克多-雨果这种大文豪,有一天居然当面称赞我有文学天赋,天哪,天哪!

    看出了夏尔的激动,雨果微笑了起来,“不过,我找您来,不是为了夸赞您的,而是为了批评您。”

    嗯?迎头一盆冷水几乎让夏尔有些莫名其妙。

    “您的意思是?”

    “没错,您很有天赋,您刻画的每一个人物都让人印象深刻,这是您的才能。但是,您现在是在浪费您的天赋!”雨果直视着夏尔,表情十分严肃,“您看看您的东西,要么写宫廷的奢华绚烂,要么写惊奇耸动却古怪离奇的情节。您的小说缺乏对哲理的思辨,也缺乏对时代本身的探讨,而这是文学家所应有的责任不是吗?茨维尔先生,您本应该做得更好的,却不肯去做,这太让人遗憾了。”

    也许是怕这些批评的话太重,雨果马上放缓了口气。

    “请您不要生气,我是因为对您的期许才说这些话的。也许我现在也没有什么立场来说您,您也知道,我现在的作品都不被人们所看好,而且我也觉得确实不好。但是我希望您,您这样有才华的年轻人不要步我的后尘,您是有天赋的,不应该将它浪费掉,您本来是能成为一个伟大的文学家的……”

    夏尔在这种雨果严厉而充满了诚挚心的批评前,不由得感觉一阵心虚。

    “可是,现在的读者就喜欢这种小说,写这种小说能够快点换来钱……”

    “您是因为缺钱吗?”雨果似乎明白了什么,“如果现在缺钱的话,我能接济您一些。年轻人,不要太过拘泥于没有意义的尊严,如果需要帮助就直接说给我听吧,就当是我借给您的。您应该好好去潜心写书,不要被那些无聊的俗事所羁绊,早点写一本能让人人拜服的小说,就像歌德那样!”

    夏尔心中苦笑。

    我确实缺钱,可是您那点身家哪里填得起这种缺口啊……

    “谢谢,我现在暂时已经不缺钱了,不过我会牢记您今天的指点,努力在日后写出好的小说的。”他郑重地回答。

    看到青年人郑重的样子,雨果总算放下了心,不过他还是没有忘记再叮嘱一句。

    “命运会捉弄我们每一个人,但是您终究还是您。在显赫的时候,我们不能得意忘形,在困顿的时候,我们也不能灰心消沉,一切阴霾终将散去。我希望您能记住这一点。”

    “谢谢您,我会记住的。”夏尔诚挚地点了点头。

    他是真正做到了这一点的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争论与决心

    夏尔没想到,今天维克多-雨果居然是专程为了教训自己而来的。这不是一种屈辱,而是一种莫大的荣幸——世上能有几个人能够得到这种被“批评”的机会呢?

    而且,至少在夏尔看来,他教训得十分有道理的——在雨果这种正统的文学家看来,文学作品就是要紧扣时代的脉搏,写出作者心中的见解。而以这种标准来看,自己的那些注重描绘宫廷的作品,实在太过于奢华富丽华而不实了,

    就算是东方也有文以载道这种说法,不是吗?

    “年轻人会因为各种原因而陷入困窘,但这并不是可以消沉放弃的理由。我之所以跟您说这么多,是因为我不忍心看您偏离轨迹,达不到您原本的高度,而不是因为我对您有什么意见。”

    “我知道的,谢谢您。”不过,可惜……我的志向根本不在文学之上,所以,抱歉。夏尔默默地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我们的茨维尔先生好像并不将您的告诫放在心上呢……”在旁边坐着的佩里埃特小姐笑言,“您的苦心好像都白费了。”

    她是唯一知道夏尔真相的人,可是她似乎完全只是想起哄,从一开始起就不断在打趣,显然是就是想要看文坛的作家们互相嘲弄争执的样子——真是可爱的恶趣味啊。

    “年轻人总归是有点傲气嘛。”雨果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放在心上,“您今天如果无法完全听进去也没关系。请您好好记得我今天说的话就好,以您的智慧,未来总有一天您会懂得我所说的。”

    在这种恳切的目光注视之下。夏尔一瞬间竟然有些感动。

    “我要做的事,有很多比写书更加重要。”这一瞬间他脱口而出,“所以我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到创作当中。”

    “比写书更加重要?什么?”雨果有些惊奇。

    “理想,”夏尔回答,“单靠写书是完成不了我的理想的。”

    “理想?看来您的志向并不仅仅是写小说而已?”雨果有些惊奇,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您是想要从政吗?好吧。这也难怪,年轻人有志气这很好。”

    在这时的法兰西,学而优则仕是十分常见的。以作家的身份积累人气和人望,最后慢慢进军政界转型成政治家的例子不少。比如夏多布里昂,甚至比如雨果自己,都成为了部长和议员。

    在他看来。对面的这位年轻人也有这样的潜力——只要走对了路。

    “那么您是希望怎样从政呢?”

    夏尔的脸上恢复了平静。

    “没事。您可以把您心中所想都说出来,今天我们当然应该畅所欲言,这里又不是贵族院……我觉得作为前辈,我还是能够在这方面给您以某些指导的。”雨果笑着让夏尔直说,“您知道,我是以夏多布里昂先生为师的,他将我带入了文学界的殿堂。但是他的有些政治观点我也并不认同,而且有时候会公开反对甚至批驳。这并不会有损于我对他的尊敬。同样的,您对我也大可以实话实说。这同样不会影响到什么。”

    “我要创造历史。”片刻的沉默之后,夏尔以自己最平静的口吻说出了心中埋藏最深的话。

    当然,这里没人懂得他这句话最深处的意思。所以雨果对他的这句话虽然有些惊奇,但是并不觉得惊世骇俗,甚至可以说……他反而露出了那种高中教师面对热血学生的表情。

    “不瞒您说,我年轻的时候也这么想过,谁都会有想当英雄的时候嘛。但是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而且,路是要一步步走的,我个人建议您先潜心于写作,积累出足够多的生活和处世经验之后,再交好一些政界的人脉,到时候慢慢走入政界不迟。”

    平心而论,雨果的建议是十分中肯的,他本人就是这么走过去的。

    但是……夏尔并不需要如此,如果穿越了还只能对前辈邯郸学步的话,那才是一种耻辱。

    “我会有自己的打算的,先生。”

    “好吧,看您自己去想了。”雨果也微微叹了一口气。“我还是刚才那句话,如果您未来碰到什么挫折和麻烦,尽管可以来找我,如果我办得到的话我会尽量帮助您的。”

    算了,年轻人的理想,只有在屡屡碰壁于现实之后才会慢慢熄灭吧,靠自己的三言两语来浇灭是不太可能的。而且,如果他的理想廉价到因为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更改的地步的话,这个年轻人又有什么可以看重的呢?况且,走弯路也是人生的一种必要历练吧,只要来得及回头就行。

    而夏尔的回答再一次让他有些惊愕。

    “非常感谢您对我的看重,如果您以后碰到些挫折,我也会尽我所能给您一些帮助。”

    真是个高傲的年轻人啊!此时正处于人生最顶峰的维克多-雨果,在心里不禁暗暗感叹了一句。他哪里想得到夏尔到底指的是什么,又哪里想得到夏尔的这个承诺是一种多么大的尊重。

    “您刚才好像是说,自己想要创造历史,”雨果转换了话题,“那么可否跟我说下,您想创造些什么历史呢?”

    “只属于我的历史。”夏尔以直言不讳的神情回答,“就好像一首诗,一本书,一个剧本一样,我要一个完全由我一个人创造出的历史。”

    尽管无人知晓,尽管人人都会以为这是个狂想,但是我自己知道,这就够了。

    “一个人创造历史?”雨果几乎被夏尔严肃的表情给逗乐了,“一个人怎么能创造历史呢?这是由所有人共同创造的。”

    “但是有些人,能够以一己之力推动历史朝自己想要的方向走去。这仅仅需要决心、勇气、毅力,还有一定的运气。”

    “没错,这种人倒确实存在,但是您觉得您是那种人吗?”雨果的表情有些古怪,“那是圣贤或者恶魔的工作啊。”

    “我哪种都不是,但我觉得我可以做得和他们一样好。”夏尔平静地回答,“至少可以去试一下。”

    好吧,我承认我可能比不上那些人,但是他们却没有穿越的帮助。夏尔在心里默默加上了一句。

    “可没有那么容易尝试的啊,创造历史不是您所想象的那么简单,”雨果摇了摇头,“恕我直言,茨维尔先生,您的政治观点太过于精英主义了,这可能不会对您步入政界带来多少帮助,如果我是在议会上碰到您说这一番话的话,您已经多了一个政敌了。”

    “正因为知道今天只是闲谈而已,所以我才畅所欲言,”夏尔微笑着回答。“而且,我觉得就算精英主义也比众愚政治要好。”

    “就是您眼中的众愚,创造了历史。”雨果的目光变得严厉了一些。

    “……在那些精英的带领之下创造了历史。”夏尔丝毫不为所动。

    “看样子您真的觉得自己能够带领人们去创造您的历史了?”

    如果不能一个人去创造新的历史,那么穿越还有什么意义?我重新过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夏尔在心中呐喊了一句。

    “我必须能!否则我这次的人生就毫无意义。”夏尔眼中满是坚定,“我必须要去创造属于我的历史,不管结果如何!”

    雨果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青年人,惊诧于对方这坚定而又有些古怪的志向。

    “看来您确实是志向远大。”凝视了夏尔片刻后,雨果突然笑了出来,“可是您的这种偏执的看法,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

    “是的,您无法接受。”夏尔一点也不对他的回答感到惊奇,“但是不管您信不信,我敢说最后我的观点会获胜,尽管我从不会公开声明这一点。”

    雨果沉默了。

    这个年轻人的自信让他吃惊,接着他感到话题已经偏出了原本的轨道,今天他原本只是想和这个年轻人探讨文学的,结果却又谈到了政治上。

    “不得不说,您今天给我带来了极大的惊奇和兴趣,比原本所想的还要多。我现在还不知道您到底想要创造什么历史,但是有一瞬间我竟然觉得您是能够办成您所说的事的……当然,也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我还是不认同您的看法。”他叹了口气,“因为我不知道您的具体情况,所以我也无法断言什么。不过,我会等着的,等着看看您到时候会有如何的成就,年轻人。”

    …………

    在离开这座公馆的时候,夏尔仍旧有些五味杂陈。既有被文豪看重所带来的欣喜,也有因观念不同而争论所带来烦闷,甚至还有些对这位文豪未来坎坷一生的某种怜悯。

    不过,不管怎么说,未来的拿破仑三世皇帝对他还算是非常客气的。在流放他之后几年就宣布赦免了他(1859年,拿破仑三世颁布大赦令,赦免流亡的共和主义者),是他自己拒绝回法国的。而且,无论双方闹得有多僵,拿破仑三世也没有为难雨果的子孙,他们都好好地生活在法国。

    从这一点来看,拿破仑三世还是比较有节操的。

    最后,夏尔下定了决心。

    新的历史将会证明我所说的是真是假,我会做给你们看的,等着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解决办法

    “夏尔,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搬到这种地方来住,怎么,你的妹妹终于把你赶出来了?”

    阿尔贝饶有兴致地扫视了一圈夏尔的居所,他今天和往常一样穿着考究,棕色头发被精心梳理过,脖子上还别着细细的丝绸领带,配上精致的五官,看上去就像是刚才剧院里跑出来的青年演员一般。

    看着这么俊秀的年轻人,谁又能想得到,这位花花公子现在整天花天酒地,惹出不少风流韵事,还欠着一大笔债呢?

    “你以为我想住在这里吗?还不是没办法。”夏尔轻轻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倒霉碰上了见鬼的事。”

    在老朋友阿尔贝面前,夏尔说话一向随意很多,没有平素那么多顾及。

    “倒霉事?”阿尔贝皱了皱眉,然后又笑着问夏尔,“怎么,被人认出来了吗?”

    “是的,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告发我,所以我不能冒险,只好出来躲一躲。”夏尔直接承认了,“希望我只是自己吓自己。”

    “我就劝过你不要去冒险!”阿尔贝表情变得郑重了许多,“想想你现在会让多少人担惊受怕?你妹妹现在就肯定为你担心得吃不下饭。”

    “好了,我自己知道,你不用再劝了。”夏尔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你真是……”阿尔贝看到夏尔这么坚定,只好摇了摇头表示无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那天我带你去吕西安家里吃饭。你就已经搬出来了?”

    “是的。”

    “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当时告诉你的话又有什么用?白白让你们担心而已。而且我当时有别的事要做。”

    “你的意思是现在又有事要找我做了?”阿尔贝听出了夏尔的意思。

    “是的。”夏尔眨了眨眼睛,然后抬起手指着房间的一个角落。

    “怎么……?”阿尔贝觉得奇怪,然后顺着夏尔的手往那边看去。

    他发现那里有几个箱子。

    “箱子里面是什么?”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夏尔的声音放得很轻。

    阿尔贝走了过去。然后打开了一个箱子。

    “哦,好家伙!都是古董啊!”他马上惊呼了一声,“你是从哪里搞来的?”

    然后,他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件磁盘,仔仔细细地查看了起来。片刻之后,他又重新抬起头来看向夏尔,眼睛里加上了些惊疑。“你不会花了一大笔钱买了这些东西吧?事前为什么不能来问问我?”

    “真有你的,阿尔贝。”夏尔拍了下手以示赞许,“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些都是假货。”

    作为专业的花花公子和败家子,阿尔贝的古董鉴赏水平果然要比夏尔高得多,很快就发现这些东西是赝品。

    “你搞来了这一大堆假货干什么?”阿尔贝有些惊奇,“拿去卖?”

    “拿去卖啊。”夏尔一脸的理所当然。不过在阿尔贝的鄙视眼神之下。他很快就叹息了一声,“哎,好吧,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上头脑子进了水,给我搞了这样一堆东西充作经费把我给打发了……”

    “好吧,夏尔,我也不说你什么了,”阿尔贝的眼神里竟然带着一丝同情。“你也怪可怜的了。”

    ……………………

    片刻之后,夏尔和阿尔贝两个人各坐在一个箱子上。相对而坐。

    “阿尔贝,我的朋友,现在你得帮我看看,我们有什么办法把这些东西都处理掉?”夏尔以手支住下巴,表情有些郁闷。

    从卡里昂先生那里搞到一批假古董之后,夏尔现在面临的是一个极大的问题:怎样在尽可能快的时间里将自己手中的假古董统统发卖掉?

    这并不是像看起来那么简单的事情,这是他不熟悉的一个领域,如果他一个人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话,不仅不会达成预定目标,反而可能会给自己惹来预想不到的麻烦。所以他找来了阿尔贝,这家伙既有眼力,又和三教九流都有些来往,总会比自己要熟悉门道一些。

    阿尔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从箱子里拿出了几件瓷器小心观赏了一会儿,还用手不停地揉搓了几下。

    “唔,做得不错,看得出来是专业的手艺人做的,有那么一点真实感。夏尔,做这个的人有些本事啊!”

    “有本事还不是被你一眼就看出来了。”夏尔有些郁闷。

    “这不一样,别忘了我可是从小开始玩了这种东西多少年?”阿尔贝的回答倒是让夏尔宽慰了不少,“一般来说没有那么多人能看出来。”

    “那你觉得这东西好卖吗?”夏尔连忙追问。

    “不太好卖。”阿尔贝又摇了摇头,“一般来说会肯花大价钱买这种东西的人,要么自己有点本事,要么也不会怕再多花点钱去找人帮忙鉴定一下……”

    “那要不我们连那个鉴定人一起收买了?”夏尔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思路。

    “你怎么知道他会去找谁帮忙鉴定呢?而且就算知道了,万一收买不成功呢?夏尔,这件事没这么简单的。”

    “果然这事儿你在行,”夏尔被质疑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阿尔贝陷入了沉思,夏尔一直没有没有说话,免得打搅他的思路,于是房间内突然陷入了沉默当中。

    “在国内不好卖,行家太多了,而且抬不出价。”好一会儿之后,阿尔贝才开口,“夏尔,我们得考虑现实。如果你想要把这些东西卖出去,就去找外国人吧。英国俄国都行,实在不行就卖到美国去,这些地方都有的是想要买我国古董的有钱人。”

    “你这个想法倒是和我差不多。”夏尔点了点头。“我也是想找给外国人。”

    除了阿尔贝所说的之外,夏尔其实还有一个另外一个考虑——组织既然一直都靠这个来大肆捞钱,那肯定早就有了一个固定的分销渠道,如果自己在国内这样卖的话,难保不会冲击到自己人。虽然卡里昂那些人应该不会太在意,但是这种事能避免还是避免最好。

    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麻烦了,该去找谁呢?

    夏尔倒是认识一个英国人,不过肯定不能过去坑她。

    “夏尔。我还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你这种货,是一批还是可以做长期?”阿尔贝冷不丁地问。

    夏尔略微想了想。

    “应该是能够长期供应吧,不过量可能不会很大,而且时间也不太固定。”

    “那么。我想你可以考虑找一个下家。”阿尔贝回答。“找一个帮手。”

    “下家?”夏尔很快明白了阿尔贝的意思,“你是说要我去找一个外国代理商?”

    “是的,只有这样你才能一下子把这些货都处理完,不然一个个客户去骗,你一个人得骗到什么时候?败露的风险也很高。”阿尔贝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夏尔的肩膀,“而如果你找一个代理商,虽然赚得会少很多。但是胜在不用担负风险,只需要转一道手就能挣一笔。如果能够长期供货的话,那么其实这个收入也不会很低……”

    “有道理。”夏尔同意了阿尔贝的说法,然后又皱起了眉头,“但是这个代理商也不容易找啊。”

    阿尔贝微笑了起来,笑容里大有深意。

    “你能帮我找出这种人来?”和他相交多年的夏尔当然明白他这个神情意味着什么,而且也不打算和他兜圈子,“那么是谁呢?”

    阿尔贝突然别开了脸,声音也放低了很多。

    “夏尔,你知道的,我欠了别人很多债。”

    “没关系,我的朋友,只要你能帮我找到这种人,我不会舍不得给你好处的,有财大家发嘛……”在需要的时候,夏尔从来都不是吝啬的守财奴,他很明白要花钱才能挣钱的道理,“事实上,能够帮你一把,我很高兴。”

    “谢谢你,夏尔。”阿尔贝点了点头,眼睛里有些期待,“百分之十怎么样?”

    “百分之十五,利润的一成五我都可以给你。”夏尔一点都没有跟他讨价还价的想法,而是直接提高了报酬,“只要你真的能办成你刚才所说的事。”

    反正这东西只是自己转一道手而已,能挣到钱就是大赚了,分一点给好友也无所谓。

    “那就太好了!夏尔,我就知道你一向对得起朋友!”阿尔贝伸出手来握住了夏尔的手,“成交!”

    “那现在你可以跟我说了吧,你觉得能去找谁?”

    “俄国大使馆的一个二等秘书,但我觉得这只是表面身份而已,”阿尔贝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他经常和我们在英国俱乐部里厮混,我看得出来这人不简单,而且应该有些能力,花钱也挺厉害的。”

    “你有把握吗?”夏尔追问了一句。

    “五六成吧。”阿尔贝看似漫不经意地回答了一句,不过夏尔却知道他肯定是有把握的,“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去找别的人选。”

    “太好了!”夏尔感叹了一句,“你最近去跟他多接触接触,试探一下他的底,如果真能行的话你跟他约个时间,我跟他谈谈。你放心吧,只要办成了,我绝对按承诺给你酬劳。”

    “对你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交给我吧。”

    “如果真的能行的话……”夏尔突然有些激动了。

    如果真的能行的话,那自己就可以开辟出一条除写书外的挣钱路子了,而且可以稳定来钱。当然,这似乎是违法的,不过……谁在乎呢?如果……如果……真的可以的话……

    “芙兰的画也画得很不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无意识地说了一句。

    “夏尔!你疯了吗?我们这是在犯法!”阿尔贝的呼喝把夏尔叫醒了。

    “好吧,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夏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 交易达成

    不得不说,阿尔贝办事还是很有效率的。没过多久,他就给夏尔传来了好消息。于是在第二天晚上,夏尔和他的好友阿尔贝一起走进了临近和平大街的一家高档餐馆中。

    “他在哪儿?”夏尔低声问。

    阿尔贝往里面扫了一眼,然后偷偷给夏尔指了指。

    夏尔顺着他的手指往那边看出,然后狐疑地转头回来问,“你确定是他?”

    在夏尔的印象里,俄国人差不多都是虎背熊腰、满面虬须就差在脸上贴个“我就是暴力分子你不服吗?”标签的那种人,可是这位却完全不符合印象。

    那个人看上去比较年轻,二十几岁的样子。身形有些瘦削而且看上去并不凶恶,面孔也白白净净的,胡子被刮了个干净,蓄着分发,一缕头发刚好垂在前额,穿着也十分得体,简而言之——就像一个看上去很平常的青年。

    他此时正一个人坐在餐桌前,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喝着酒。

    “我当然确定是他了!”阿尔贝有些莫名其妙。

    “可是一点都不像个哥萨克,我有些失望。”

    “他已经来巴黎两年了,我们再怎么无能,也有足够时间把他教得像个败家子了……”

    “干得好。”夏尔让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又问了一句,“他的情况你都问清楚了吗?”

    “我早就把他问个底儿掉了,我办事你还不知道吗?”阿尔贝小声回答。“他是别祖霍夫伯爵的小儿子,这位伯爵可是俄国有名的有钱人家和大地主,”

    “那为什么还会有兴趣搞这种事?”夏尔顿时就有些疑惑。

    “我不是说了吗?他是小儿子。好像因为平时在俄国是就经常花天酒地,他那个父亲对他现在根本就不闻不问,随便把他打发了来法国使馆当个二等秘书,平时好像也没给他很多钱。”阿尔贝仔细解释,“但是他花钱可厉害了,简直和我差不多,有时候就靠去牌桌上赢点钱来应付。”

    “阿尔贝。原来你也知道你花钱很厉害?”夏尔惊奇地回了一句。

    “………………”

    虽然开了句玩笑,但是夏尔心里大概摸清楚了点底。从18世纪起,巴黎就是俄国贵族的向往之地。不知道有多少俄国人——多少王公贵族——在巴黎这个大型的欢乐场和销金窟里面流连忘返,这位别祖霍夫伯爵的小儿子,大概也就是其中一员了。

    他们连语言障碍都没有,因为都是从小学法语的。说的法语也许比一般的法国外省人还要好。

    “可是。他真的有能力买下吗?你都知道他没什么钱了。”夏尔还是有些犹疑,“而且就算买得下去,他能处理掉吗?”

    “管他怎么处理呢,只要给钱我们就把东西给他,如果不给钱我们转身就走。”

    “好吧,总要去试试。”夏尔同意了阿尔贝的看法。

    商量完后,两个年轻人直接就向那个人那里走去。

    “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他?”夏尔又小声问了一句。

    “就叫安德烈吧。我们都是这么称呼他的。”阿尔贝回答。

    那个人很快就认出了阿尔贝,然后向夏尔两人挥了挥手。友好地示意了一下。。

    “先生们,我已经叫了个包厢了,今天这顿我请!”

    夏尔也不推辞,直接和阿尔贝跟着他一起走到了一个包厢里,然后随着他的示意直接坐到了她的对面。

    “我该怎么称呼您呢?”他笑着问夏尔。

    “就叫我夏尔吧。”夏尔回答,“如果您允许我能称呼您安德烈的话……”

    “哦,当然可以!”安德烈连忙回答,然后他举起了酒杯,“夏尔,阿尔贝,我的朋友们,来干一杯!”

    三人同时举杯然后喝了一口。

    “我还以为你会给我伏特加呢!”夏尔喝完之后,发现酒竟然只是普通的白葡萄酒。

    “我并不是很喜欢烈酒,我的朋友,”安德烈回答,“不过如果您想来点儿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不,这样就好。”夏尔连忙摇头拒绝。

    这家伙真是俄国人吗?夏尔在心里又吐槽了一句。

    “最近我们可是很少在欢场上看见你了啊,阿尔贝,听说你这阵子还去了加莱,怎么,是去躲债了吗?”安德烈突然看向阿尔贝,看玩笑似的问,“你走了我们一下子少了很多乐趣……”

    “躲债?我才不是那种人呢,”阿尔贝摇头否认,好像他真的是那种人似的,“我只是偶尔资金周转不灵而已。”

    “周转不灵,对,我们都周转不灵,经常周转不灵。”安德烈点了点头,貌似严肃,其实很明显是在调侃嘲讽阿尔贝。

    “我听说你在梅爱娜小姐那里花了不少钱,结果好像被甩了?”阿尔贝马上反唇相讥。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安德烈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沉痛,“哎,哎,老兄,别提她了!我帮她还清了跟婶婶的借款,结果她现在听说我手头紧了以后,见都不肯见我。”

    在巴黎,每一个高级的娼妇都有一个“表姐”或者“婶婶”,代替她们拉拢物色客人,或者和客人谈价钱讲道理,有些甚至是香粉商或者时装商代劳这一份工作——因为她们总会欠商人们的钱,这些商人也希望能够早点有人帮她们还清欠款嘛。

    “她花了我一大笔钱,结果现在看到我却懒得多把视线停留一秒。”安德烈叹了口气,“原本我还想跟她打个招呼,想让她帮忙介绍个便宜点的同行呢。”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在巴黎。情人之间相互忠诚都不是一件很时髦的事情。”夏尔冷静地回答,“我们不喜欢停留在过去,尽管这看起来不大理性。”

    “我就喜欢你们这一点。”安德烈耸了耸肩。“我的朋友,如果人类都按理性来生活,那人类就不可能有历史了,简直乏味至极。”

    夏尔和阿尔贝对视了一眼,然后夏尔轻轻点了点头。

    很好,性格洒脱,风趣健谈而又带着点幽默。老实说夏尔就欣赏这种人。

    但是,欣赏归欣赏,生意照旧是生意。这个是两码事。

    “想必您也知道我们今天是为什么来的吧?”眼看聊天已经到了火候,夏尔端正了姿态,直接跟对方摆出了车马,“我们今天是非常有诚意的。希望您也能够如此。”

    “哦。当然,我有诚意。”安德烈-别祖霍夫连忙点了点头。

    “可是我现在有些怀疑您的支付能力。”夏尔单刀直入,毫不客气。

    “就算东拼西凑我还能挤出点儿。”安德烈的表情也十分严肃,“我在俄国有路子,让人送回去就有地方可以卖掉。你们有带样品吗?数目有多少?”

    夏尔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盘递给了对方,然后拿出一支笔,然后在一页便签上写了一个数字。“这种货色,我们大概有这么多。”

    安德烈仔细把玩了一下。然后由衷地感叹了一句,“好东西!”

    接着他也拿出一支笔。然后在一页便签上写了一个数字,递给了夏尔。“鉴于你们的数量,我能出到这个数,不过,前提是必须都有这个等级。”

    “这个没问题,您到时候可以自己验货。”夏尔点头同意了对方的意见,“不过您给的数字不符合我的预期。”

    然后他划掉了上面的数字,自己写上了一个数字。

    看到他的数字后,安德烈皱了皱眉,然后又划掉了夏尔的数字,自己写了一个数字。

    “我最多只能出这个数,如果不接受您就去找其他人吧。”

    夏尔看着数字沉吟了一会儿。

    “好的。”

    接着两个人继续谈了一些交易的具体细节,然后握手以示最后成交。

    旁边的阿尔贝马上提议大家干一杯庆祝一下,安德烈则马上叫来了侍应让他上酒来,三个人就痛饮起来。

    不一会儿,三个年轻人就都有了些醉意。

    “夏尔,如果真能挣钱的话,这门生意我们能够多做几回就多做几回吧。”

    “当然可以。”

    “不过……我恐怕……也做不了多久了……”酒精让他的话有些不连贯了,“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

    “为……什么……”夏尔的脑子也有点迷糊了。

    “我的朋友,我虽然是吊儿郎当,但是怎么样也算是在使馆里挂了个号的……你们看,现在的法国,现在的欧洲是个……是个什么情形啊?依我看大家的好日子都快到头了。”安德烈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就说你们法国人吧……你们现在能把拿破仑重新搬回那个圆柱上,下一回,下一回自然也能把他搬回皇宫里……我看啊,这迟早是一回事……”

    【旺多姆圆柱的顶端原本铸有拿破仑的青铜像,但是波旁王朝复辟后将其拆除。1833年7月28日,七月王朝政府在旺多姆圆柱的顶端重新铸造了拿破仑像(其形象为身穿大礼服头戴小帽),以向波拿巴派分子示好。】

    他这是什么意思?夏尔心里有些惊诧。

    “哦,朋友,别担心,我才不想关注这种东西呢,只想着及时行乐。”安德烈突然又微笑起来,“及时行乐就需要钱,但是我现在缺钱了所以我得想尽办法捞钱,至于法律……呸,我才懒得管它呢!我那个老爹现在对我意见很大,可是我才不在乎呢,反正他的爵位和财产基本上没我的份儿。按他那个活法,我家说不定哪天就得被折腾破产,所以朋友,这世界上只有一个真理:及时行乐才是最重要的。”

    “有道理,太特么有道理了!”阿尔贝完全同意他这句话,忍不住高声赞同起来,“来,我们再干一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时代

    深秋的风带有不少凉意,两个年轻人醉醺醺地互相扶着在街道上慢慢往前走着,好像刚刚从某次宴会中走出来一样。由于时间还不算很晚,街道上尚有不少行人,但是没有人往他们两个身上多注目两眼,因为这种带醉而归的青年人实在是太平常了。

    “夏尔,之前我就说,我能帮你办成,怎么样?”阿尔贝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豪和兴奋。

    夏尔当然明白他到底在兴奋什么。

    “阿尔贝,谢谢你,你放心吧,我说过的酬劳是绝对少不了你的。”

    “谢谢你,夏尔。”阿尔贝重重地拍了拍夏尔的肩膀。

    “不过,我劝你还是给自己留点钱吧……”夏尔叹了口气,“按你现在的活法,再多的钱也顶不住。”

    “不用再劝我了,我就喜欢这样生活……”阿尔贝仍旧和之前一样的回答,“况且没准这样活着更实惠。”

    “更实惠?”

    “至少我享受到了生活不是吗?像我父亲那样,整天缩在庄园里数着自己那一个两个子儿,也不见得能保住多久家业,到头来还不是会被折腾破产?这样的例子我见得太多了,简直数不清……”阿尔贝突然笑了出来,“刚才那个小子说的是什么来着?‘按我老爹那个活法,我家说不定哪天就得被折腾破产,所以朋友,这世界上只有一个真理:及时行乐才是最重要’,这话实在太合我胃口了。与其像其他人那样稀里糊涂地破产掉什么都没享受到,还不如自己来想办法挥霍掉……”

    夏尔沉默了。

    这恐怕就是阿尔贝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了吧。

    十九世纪中叶到二十世纪中叶是一个大变革的时代,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说都是如此。

    它是资本战胜贵族的时代。它是资产阶级最后替代贵族阶级成为国家统治者的时代,它是土地拥有者们至今仍心虚胆寒的大破产时代。

    在英国,随着谷物法的废除,粮食进口大幅增长,原本的土地贵族开始慢慢走向破产,最后以和资本家和外国人来苟延残喘;在法国,大革命和几次王朝的更替完成了这项工作;在美国。农场主们在铁路公司和银行的盘剥和经济危机的夹攻下一个接一个的破产;在俄国,贵族地主们也慢慢由于时局变化和经营不善而趋向于破产。

    忠实于现实的作家们写了一部部作品来记录和揭示那个时代,法国人巴尔扎克写了《古物陈列室》。俄国人契科夫写了《樱桃园》,美国人斯坦贝克写了《愤怒的葡萄》,这些作品都如实地反映了时代的变迁——在新兴的冷静务实而又贪婪有力的资产阶级面前,土地拥有者们毫无反抗能力只能走向破产。财富的计量单位不再是以土地多寡为标准。而在于无形的资本的雄厚与否。

    隐藏在阿尔贝平日里的那种乐观和放纵的外表下的,是一个悲观看世界的灵魂和一颗无所适从的心灵。他几乎看穿了世情,却又觉得无能为力、甚至根本不想出力,也不想为自己建立任何一个奋斗目标,于是干脆选择游戏人间醉生梦死,用酒精和纵欲来麻痹自己。及时行乐的哲学已经深深刻印到他的骨髓当中,人们平日里所珍视的、所畏惧的一些东西他们早已经不屑一顾,乃至连自己的处境都无所谓。

    他帮助夏尔做了那些事。并不是因为认同了夏尔的理念,而只是觉得这样做好玩。仅此而已,至于触犯法律与否,他根本就不在乎。这种思路在如今的贵族青年中间并不罕见,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流行的生活态度。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说不清楚。但是夏尔却决不允许自己自己这么做。

    “好吧,你自己的生活方式你自己来决定。”夏尔小小地叹了口气,“不过,我的朋友,我们终究是朋友,如果有哪天你遭了难,我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尽管来找我吧!”

    “我也是。”

    两个从少年时代就结为好友的年轻人,就这样互相搀扶着在街道上跌跌撞撞地朝前走着,走了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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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您先休息一下吧。”夏洛特端着一杯咖啡,小心翼翼地放在爷爷的书桌上,“您已经坐着很久了。”

    “我还好,不用担心。”特雷维尔公爵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连表情都没有变。

    然后他轻轻拿起了咖啡杯,小小地喝了一口。

    “嗯,不错,夏洛特,比以前进步很多了。”

    虽然是夸奖,但是他的语气里还是十分淡漠。不过即使如此,夏洛特仍旧感到十分开心,毕竟爷爷平素是很少夸奖人的。

    “爷爷,我有件事想跟您回报一下。”

    也许是感觉夏洛特的神情振奋得出奇,公爵突然抬头,有些狐疑地看了看夏洛特。“夏洛特,你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博旺男爵那边来了个消息。”夏洛特努力抑制住了自己内心中的欣喜,装出一副有些遗憾的样子,“他最近的矿山项目出了一点问题,暂时陷入了停顿当中……所以,他决定先中止这个项目,把我们先行投入的投资偿付给我们。”

    出乎夏洛特的预料,公爵既不显得震惊,也没有什么遗憾,而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吗?那还真是遗憾啊。款子确定都已经回来了吗?”

    “是的。”夏洛特点了点头,“我收到博旺男爵自己亲笔签的期票,然后就直接去他的银号把期票兑付了,现在款子已经被转回了我们的账户上。”

    就是确定已经回来了。夏洛特才敢放起胆子跟自己的爷爷提这件事的。

    “是吗?那样就好。”公爵平静地点了点头,“还有别的事情要汇报吗?”

    “没有了。”夏洛特摇了摇头,“如果您没有别的意见的话。我这阵子就去把钱都取出来。”

    “可以。”公爵同意了夏洛特的意见。

    接着他就继续看起桌上的文件来。

    就这样结束了吗?太好了!谢天谢地!

    夏洛特心中一块大石最终落地,整个人这一瞬间几乎都要松垮下来。天晓得她这阵子曾有多紧张!

    还好,噩梦总算结束了。

    “您还是多注意下身体吧,别太累了。”在准备告辞之前,夏洛特说了句场面话。

    “呵,休息?我哪有空闲去休息。”公爵突然苦笑了一声,“如今再有钱的贵族。也得自己学会管家,可是你们谁能管好这个家呢?我辛辛苦苦把特雷维尔家从一无所有的境地重新拉起来,可不想因为你们而又重新败落回去。”

    在旧王朝时代。特雷维尔公爵家的历代先祖们利用自己在宫廷中得到的宠信,和各种巧取豪夺的手段,锲而不舍地谋求扩大自己的家产。经过几百年的经营,特雷维尔家早就成为了法国国内有名的大地主。可惜经过大革命的冲击。许多“辛苦得来”的田产最后都被政府依据法律没收。然后被当成公产拍卖掉了。

    【在大革命时代,政府规定贵族一旦逃亡其资产和产业就将被没收为公产,然后会被贱价拍卖,所以特雷维尔公爵兄弟两个逃出法国之后,其家族产业就会被没收拍卖。】

    特雷维尔侯爵返回法国后,拿破仑皇帝恩赏从公产中发还了原属于特雷维尔家族的产业,但是多年来为了应付支出用度(尤其是早年的挥霍),老侯爵早已经把这些家产变卖了个干净。

    而他的哥哥特雷维尔公爵则要厉害得多。他追随路易十八回归法国后,利用自己的高位大肆敛财。然后又从《贵族赔偿法案》中捞了一大笔,再加上从公产中又捞回了一些旧产业,依靠这些手段他在几十年间又重建了特雷维尔家族的产业——虽然和先祖们所聚敛起来的财产完全不能比,但是总算也是恢复了一点旧日的气象。

    然而,这也只能是极限了。

    如今不说扩大,哪怕维持这一份家业也是让人十分头疼的一件事了。

    要维持家族的排场,钱就必不可少,而如今能从产业中挣出的钱越来越少了。

    是的,依靠铁路、公路、水路等等运输方式的进步,农产品在保质期内的运输距离越来越远,而且运输成本越来越低。于是,欧洲农产品竞争越发激烈,价格在不断地下降,因此田产收入也就越来越低——从长远来看,这种趋势还会更加的明显。

    因为特雷维尔公爵早就在打算来一个产业转型,给自己家找一些新的来钱路子,以便应付这种新局面。对博旺男爵的项目进行投资,只是这个规划的一小部分而已。只是没想到刚开始尝试进行第一步,就遭遇到了惨烈的失败。

    爷爷这句话让夏洛特有些不知所措,他是指什么呢?

    正当夏洛特还在思索爷爷到底是什么意思时,特雷维尔公爵又重新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孙女儿。

    他的孙女儿此时头上戴着缀有花饰的小帽,金色的头发也被盘了起来,湛蓝的双瞳中似乎流光溢彩,由于兴奋,脸上也有些隐隐约约的酡红。

    确实很漂亮。

    特雷维尔家族的女儿就应该有这份漂亮。

    “咖啡冲得不错,回头找个机会给夏尔也冲点吧。”公爵叹了口气,然后又重新埋头处理起自己的文件来。“你总该好好感谢他,不是吗?”

    短暂的失神后,夏洛特总算反应了过来,接着她慢慢垂下了头,脸上的表情复杂之极。

    “好的,我会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回家与礼物

    “哥哥,你怎么还不回来啊?再不回来就要被读者骂死了!”

    芙兰呆在自己的卧室里,一边在心中暗暗抱怨自己的哥哥,一边小心斟酌词句,慢慢地给那些向哥哥提意见或者问好的读者们写回信。

    阿德莱德女士在郊外散心了几天之后,就按原计划回到宫廷了,而陪伴着她出来散心的少女们也各自回到自己的家。在她离开家的这几天里,那些信件比原本积压得更多了,使得她要花更多心思来回信,这几天她除了去上学之外,一直都在忙着这件事。

    不过,在少女心中,这点事不算什么,真正让她烦扰的只有那一件事。

    夏洛特,可恶的夏洛特。

    笔突然不由自主地滑动了起来,在白色的信纸上划出了一条难看的曲线,芙兰连忙将这页纸扔进了废纸篓,然后拿起一页信纸重新写起回信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名字,她心中就忍不住翻涌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尤其是自从得知哥哥在博旺男爵一家面前自称是夏洛特的情人之后,芙兰心中就积聚着极度的不满和怨气,简直就要达到憎恶的地步了。

    然而,这种不满和对兄长的担心比起来,却还是差了一大截的。

    算了,如果哥哥回来的话,我就原谅他。

    少女在心中跟自己说了一句话,然后继续在信纸上动笔。

    ………………

    等到芙兰写完所有回信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有些酸痛了。她抬起头来看看窗外。都已经是傍晚时分,就快到吃晚餐的时间了。

    她将这些回信都装在小盒子里面,然后站起身来拿起盒子。准备将它交给仆人,让仆人帮忙送去给附近的邮局。

    然而,芙兰打开门之后,却呆立在门口,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青年人。盒子跌落在地,信件散落一地,然而她毫无所觉。

    “芙兰。最近有没有听爷爷的话?”

    还是那熟悉的笑容,还是那低沉的声音。

    幻听了吗?是在做梦吗?眼睛模糊了吗?

    看着芙兰惊讶到一动不动的样子,夏尔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伸出手来,轻轻抚摸了一下妹妹的头。

    “怎么,认不出自己的哥哥啦?”

    这个触感是不会错的,就是自己的哥哥。

    “芙兰。怎么了?”看到妹妹还是一动不动的样子。夏尔有些慌了手脚,“这几天出什么事了吗?喂……别哭啊!我没事!”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芙兰将头埋入到夏尔的胸前,一边小声责问,由于眼中流出了眼泪,她的问话有些哽咽。

    夏尔最近在家里附近小心观察过几回,是确定没有任何异常之后才跑回来看看的,即使如此,他也没打算久待。只是回来看一下而已。没想到妹妹居然这么大反应,倒是出乎他的预料。也让他十分感动——看来平素真的没有白疼妹妹啊……

    “我只是最近有些事情要忙而已……”夏尔微笑着拍了拍妹妹的背以示安抚,“芙兰,别担心,我没事。”

    好一会儿之后,芙兰才止住了哭泣,头也离开了夏尔的胸前。

    夏尔带着妹妹走进了她的卧室,然后小心把门关上了,接着他和芙兰都坐到了芙兰的床上。夏尔虽然心里觉得有心尴尬,但是他还是很好地掩饰住了,他神情严肃地问芙兰。

    “最近家里有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或者你们有没有看见周围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现?”

    似乎是感受到了哥哥的郑重,芙兰皱着眉头思索了很久,不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前两天我和同学们出去陪阿德莱德女士散心了,不过仆人没说有什么人来。而且,周围好像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

    “前几天你出去散心了?”夏尔感到有些奇怪。

    “你走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啊,阿德莱德女士打算去郊外的城堡里面散心,邀请我们几个人去陪侍,还让我们给她画画呢!”

    “哦,这样子啊,那还真不错。”夏尔随口应了一句。

    他心里此刻则在思索着另外一件事——难道那位博旺男爵真的没有、也不打算告发自己?那还真是件大好事啊。

    “哥哥……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芙兰突然开口了。

    “嗯,什么事?”

    “萝拉,你还记得吗?那位德-博旺男爵的女儿。女士这次出游,她也和我一起去陪侍了……”

    夏尔花了几秒钟才回忆起了那天在画展上碰到的女孩子,长得还行。

    等等,博旺男爵的女儿?

    “她怎么了?”夏尔连忙问了一句。

    “她找过我说过话,提到了你。”芙兰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手,“她说她父亲不小心跟你起了一点儿误会,还说叫你放心,他们家一定不会放在心上。哥哥,我听她说你在她家里打了人?为什么?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少女的口吻里带着一丝责备,不过这种责备里面却带有莫大的关切。

    太好了!

    夏尔完全没有管妹妹的责备,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叫你放心,他们家一定不会放在心上。”这句话上。

    “那是个笨蛋,活该挨打。她还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她还说,她父亲现在并不对他之前的冒犯感到不满,而且他很有兴趣再和你见上一面消除这种误会……”

    “这样吗?”夏尔轻轻点了点头,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其实此刻她的心中已经充满了欣喜,太好了!

    他心中为自己这次回家而感到暗自庆幸,看来这趟家回得太值了。

    “我知道了。你回头跟那个……嗯,萝拉……说一声吧,告诉她我已经接到了这个消息。并且对博旺男爵的提议很感兴趣,哪天有时间我可以再和他见上一面——不过地方肯定不能再是他家了……芙兰,这很重要,帮哥哥转告一声。”

    芙兰静静地听着哥哥的嘱咐,虽然她不明白哥哥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她仍旧好好地把哥哥的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一字不漏。

    “好的。我会跟她说的。”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孩子!”夏尔又抹了抹妹妹的头,“就交给你了!”

    这时,夏尔想起了自己回家的另一个目的。

    他从怀中抽出了那把从卡里昂先生那里半抢半买夺到的扇子。然后故意用夸张的炫耀语气冲自己的妹妹笑着说,“芙兰,看看哥哥给你带来了什么?”

    说完,他还有意朝妹妹晃了晃这把扇子。

    “呀!”

    果然如夏尔所料。妹妹一看到这把扇子。眼睛就似乎被勾住了。

    “这是……这是给我的吗?!”

    “没错,现在是你的了!”夏尔豪气地说了一句,然后直接将扇子递给了芙兰。

    芙兰小心地接过了扇子,然后把扇子拿到手上,轻轻抚摸着柔滑而又带有黑亮光泽的扇骨,接着一点一点地打开了扇面,看到了上面的风景画。

    “真漂亮啊!太漂亮了!”少女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接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略有些责备地看着哥哥。“这是古董吧?为什么要买这么贵的东西啊?”

    “你喜欢就好了。”,夏尔笑着回答。“放心吧,这个是仿冒的,不是古董,值不了多少钱的,只是一件小礼物而已,这是哥哥给你的礼物。”

    芙兰仔细地看着扇面上的风景画,没有漏过一点细节。

    “就算不是古董,就凭这个做工还有上面的画,也肯定很值钱了,你怎么能够这么乱花钱呢……”

    “我说了,这是送给你的,你就好好留着,不要管那么多。”夏尔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打断了妹妹的话。

    听到他的“训斥”后,芙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哥哥,眼睛里突然闪过了一丝泪花。

    这就是我的哥哥,这就是那个会关心我照顾我,会送我去上最顶级的绘画课,会想尽办法给我找礼物的人。这就是我的哥哥……

    “芙兰,你怎么了?”夏尔看见妹妹的表情有些奇怪,连忙追问。“啊,对不起,我刚才说的有些重,你别放在心上,我只是……”

    留着金色短发的青年正看着自己,表情既温和而又不失庄重,眼中满是关切,明明花了不少钱给自己买礼物,还在一个劲儿地向自己道歉。

    果然……果然……还是无法原谅呢。

    芙兰伸出手来,死命掐住了哥哥的手,连指甲都陷了进去。

    “萝拉告诉我,你写信给她父亲,自称是夏洛特的恋人,这是真的吗?!”

    “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吗?”夏尔惊呼了一声,然后忍不住对那位银行家大小姐暗怒了起来。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应付现在的状况。

    指甲的刺入让夏尔感觉十分疼痛,但是妹妹神情如此严肃,以至于他一时都没有甩开,只是尴尬而又心虚地笑了笑。

    “这只是和他们开个玩笑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啊。”夏尔觉得没有必要跟她详细解释当时这么做的缘由,因而直接以最简便的方式回答了。

    至于夏洛特的“订金”和“余款”,他肯定是不敢说出口的……

    “只是开玩笑而已吗?”妹妹仍旧十分不相信的样子。

    “绝对如此!”夏尔笃定地回答。

    看着妹妹仍旧将信将疑的样子,夏尔决定转移话题,他看到了门口那些散落一地的信件。

    “芙兰,那是什么呢,你怎么有这么多信件,刚刚好像还要拿出去的样子?”

    这下轮到妹妹窘迫了。

    顾不得追问夏尔,芙兰飞快地跑到门口,然后蹲起身来一封封地拾起散落的信件。

    “那是我和同学们的信件,不关你的事,不要你帮忙来捡啊!别过来……别过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尚可维持”

    长长的走廊上,一个身着宫廷盛装的老妇人一步步朝前走着,大理石地面上响起的脚步声极轻但是十分有节奏,而在她的后面,跟着几位小心翼翼的宫廷女官。

    在即将走到走廊尽头时,老妇人的脚步停下了,因为她的面前站着一位满面笑容的宫廷侍从。

    “女士,陛下现在正在休息……”他的声音十分轻柔,带有十足的讨好,仿佛就是想要告诉她——如果不是职责所在,我绝对不敢阻拦您。

    “我有事想要和陛下谈谈。”阿德莱德女士微笑着,但是语气中透着不容抗拒的命令,“请让开一下。”

    “可是……”侍从有些迟疑。

    “您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职责了。”她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让开。

    “好吧……您请进。”考虑了片刻之后,侍从让开了通路。

    正如这位女士所说——自己已经完成职责了。如果再多加阻拦,搞不好等下还要两面不讨好。

    女士轻轻敲了敲门,然后不等里面答应就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而侍从女官们则遵从她的命令守候在门外。

    在这座宫廷里,恐怕只有她有这种特权吧,就连王后陛下也不能如此不顾礼节。

    “阿德莱德?”正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国王陛下有些吃惊,但是很快恢复了正常,“你怎么来了?”

    “因为您今天有空,所以我才冒昧求见。”国王的妹妹微笑着回答。然后慢慢走到了他面前。

    虽然此时她已经身形瘦削,面色苍白,而且已经布满了细细的皱纹。然而即使如此也无法完全抹消她曾拥有的魅力。

    “你是昨天回来的吗?在外面玩得还开心吧?”陛下也微笑着,“抱歉,最近忙的事情的太多,一直没有时间来陪陪你。”

    “您是法国国王,忙于国事是应该的,怎么需要向我道歉呢?”

    “那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国王陛下抬头看了看旁边的座钟,“嗯。反正今天还有些时间,你可以慢慢说。”

    一听到这句话,女士的表情就开始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出什么大事了吗?”国王有些不明所以。

    “我是为您的王位而来的。看上去它不太稳固。”王妹突然说出了一句让国王有些震惊的话来。

    片刻的震惊之后,国王恢复了平静,然后笑着摆了摆手。

    “你这话并不让人惊讶,不过在我面前如果说这话的不是你。早就被人抓起来了。”

    “我很高兴您并不对我的这句话感到吃惊。但是……我的哥哥,这不是可以开玩笑就能装作看不见的事情。”女士的声音变得有些急促。

    “好吧好吧,”国王对妹妹笑了笑,然后恢复了严肃,“这世上没有完全稳固的宝座。但是就我看来,目前一切尚可维持。”

    “哦,上帝啊!尚可维持!”阿德莱德女士小小地叹息了一声,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疲惫。“我的哥哥。不要被围在您身边的那些廷臣所蒙蔽,他们个个都只会跟你说好话让您开心。然后从您这里拿到好处。他们没有一个会真的想要帮您。”

    “他们又怎么惹你了?”国王陛下微笑着问,“我想他们里面应该不会有人敢去惹你吧?”

    “他们当然不会,他们个个都对我阿谀奉承,深怕我讨厌他们呢……”阿德莱德女士轻轻摇了摇头,“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愈发讨厌他们。”

    “你这是什么想法?”国王陛下感到有些疑惑。

    “他们让我们无法了解真正发生了什么,正如他们的同类在1789年让那位可怜的国王一头雾水的一样。”国王的妹妹叹息了一声,“我深怕他们就快要达成这一新的伟绩了。”

    阴云迅速地笼罩住了这位至尊的面庞,如果是一般的廷臣,此刻早已经知趣地住口了吧?只是他的妹妹却仍旧看着他,目光澄澈而又坚定。

    到最后,国王还是没有发作,目光重新变得柔和。

    “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这次出宫散心,我还特意打听一下你在民间的声望,你想知道结果吗?”阿德莱德女士轻声说。

    国王陛下皱了皱眉头。

    “你的意思是不好?”

    “我的意思是,非常不好。”阿德莱德女士的表情十分严肃,“比预想中还要差,我便装出行,然后到处找人谈话。每一个和我交谈过的人,无论是农民还是商人,甚至是贵族,没有一个对你有说过什么好话。哥哥,我想告诉你的是,情况比我原本预想中的还要糟糕……”

    “怎么,你出去一趟就为了见些逆民?”国王的表情变得愈发糟糕了。“这可真是糟糕。”

    然而,在变得有些严厉的君主面前,国王的妹妹丝毫不为所动。

    “不是我特意去见些逆民,而是我所能见到的都是您口中的逆民,哥哥,不用我特意说明您也能明白目前形势严峻吧。他们都不敢跟你说真话,但是我敢。作为君主,如果得不到臣民的敬爱,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国王皱了皱眉,但是没有说话。

    “哥哥,我是真心为您和您的王朝担心才跑过来向您觐见的,现在任谁都看得出来,您的王朝已经到了危机的时刻了,如果您还不闻不问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恐怕……我恐怕……”阿德莱德偷偷瞟了瞟哥哥的脸色,但是最后,为了说动哥哥她还是狠下心来说出了口,“发生在波旁王家和我们父亲身上的事情,会在我眼前重复一遍!”

    国王陛下终于忍不住了。

    “阿德莱德,你这话实在过头了!”

    “哥哥。我是为了你才说这些的啊!”阿德莱德女士看着自己的兄长,眼中突然有了些泪光,“我不能只跟你讲好听的话。您现在如果再改弦更张还来得及。”

    她的眼中饱含着期盼。十五岁和七十岁的她,目光始终如一。

    看到妹妹的样子,国王叹了口气,收敛了怒火。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呢?”

    “您应该去赈济灾荒,让人们可以暂时摆脱饥馑;然后您应该去振兴产业,让工人不至于承受失业的灾祸;另外,在国内您应该放松管制。消除人民的怨气……”阿德莱德女士说出了自己最近一直以来所思索的几条想法,“接下来,您可以想办法撤销掉8月的那份法令。同教会言归于好,让教会来舒缓人民的情绪。宗教能教化人们的心灵……”

    【法国教会在波旁王朝复辟后是极度支持波旁正统的,因此就十分反感奥尔良家族的篡位上台。于是1830年8月初,刚刚成立的七月王朝政府向议会提交议案。要求废除天主教作为法国国教的地位。当时的议会以绝对多数通过了这一议案,于是七月王朝与教会完全交恶。】

    听完之后,国王摇了摇头。

    “你们女人不懂政治。”

    “难道这些话不对吗?”

    “对,对极了。”国王直接承认,“理想中每一个国王都应该这么做,只要做到了都会国泰民安,但是阿德莱德,我们并非活在理想里面。实际上我也很想这么做。可是我们能够做到吗?或者说,我能够去这么做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

    “赈济灾荒、发展工商。听上去是很好,但是钱从哪里来?我如果加税,人民的负担会更重,我如果去借,已经债台高筑的政府该朝谁借呢?难道我能去抢?我倒是想去抢,可是该去抢谁呢?抢那些把我们送上王座的人吗?”

    “至于宗教,哈哈,”国王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是个篡位者,王位是从亲戚那里抢来的。我越是鼓吹天主和正统人们越会记得这一点——拿破仑反而没这种负担,反正他的皇位是从人民手中抢来的,人民很容易记得国王是谁的亲戚,却很难记得自己手中曾有王冠……”

    “可是……”国王的这一番话让女士有些迷惑了。

    “阿德莱德,你有慈悲心,这很好,但是现在我们只能活在‘尚可维持’的状态里。自古以来大家不就是靠凑合来统治的?贤王只存活在神话里。”

    “可是……”女士还有些迟疑。

    “别想那么多了,阿德莱德,一切自有我来处理。”国王又叹了口气。“在我们离去之前,我会好好守住这份家业的,等交给阿尔伯特的时候,他自然会去想办法的。”

    【路易-菲利普的王太子费迪南-菲利普于1842年因为车祸而死,因而王太子的长子路易-菲利普-阿尔伯特被立为王位继承人(1838年8月24日出生)。在七月王朝被推翻以及路易菲利普死去之后,奥尔良派拥护者们拥立这位前王太孙为王位觊觎者,自称腓力七世。】

    如果说当今的国王昏庸到看不见国内汹涌的暗流和人民满溢的愤怒,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看到归看到,能不能解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拘于见识,他的妹妹也只能想得到“通过宽仁统治、宣扬宗教来缓和人民情绪,消除矛盾”之类的建议,对于更深层次的问题却拿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治理好一个国家,自古以来又怎么会有覆灭的王朝呢?

    而她的兄长毕竟从政半个世纪,并且当了十七年的国王,因此有足够的眼光看到了国内更加棘手、更加深刻的根本问题,然而却同样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解决,而且已经高龄的他,也没有鱼死网破把整个法国乃至欧洲现存秩序都打烂一番的决心,因而只能勉强糊弄着来统治,指望下一代能有办法来解决,或者指望时间自动来解决这些问题。

    天晓得他还有没有时间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逆不道

    前往小书房的走廊上,两个人静静地往前走着,一前一后。

    遵从国王陛下的召唤,新任首相基佐阁下前来杜伊勒里宫觐见陛下。

    “迪利埃翁先生,陛下昨天碰到什么事了吗?怎么今天突然把我给召见来了?”走了一会儿之后,眼见四下无人,首相轻声向前面的廷臣打探风声。

    小迪利埃翁仍旧是标准的宫廷式笑容,礼仪无可指摘,甚至比上次接待苏尔特首相时的态度还要和蔼得多。

    “据说昨天阿德莱德女士觐见了陛下。”他仍旧垂着头直直地往前走,仿佛漏风一样地低声回答。

    “哦,那又怎么了?”首相有些不明所以。

    “女士前几天到郊外去散心去了,前天才回来。。”迪利埃翁的声音放得更低了,然后再也无言。

    但是对首相来说,这个程度的信息已经足够了。

    “谢谢。”他道谢了一声,然后陷入了思索。

    难道是那位女士出宫之后听信了某些针对自己的谣传或者坏话,然后转告给了陛下吗?

    这可不行,得想办法解决一下。

    正当首相还在思索对策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

    小迪利埃翁轻轻打开了大门,然后跟里面的陛下通报了一声,接着他回过头点头示意首相进去。

    “陛下昨天心情很不好。”首相和他擦肩而过时,他又小声说了一句话。

    首相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直接走了进去。

    ………………

    首相进入书房之后,先是慢慢行了个礼,然后庄重地靠在一张椅子边。身穿黑色外套而且十分瘦削的首相。和高耸的椅背正好相映成趣。

    “陛下,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呢?”

    “一件坏事,先生。”国王冷淡地给出了一个答复,然后点了点头示意首相坐下。

    首相顺从地坐了下来,然后静静等待陛下接下来的话。令他暗暗有些失落的是,国王陛下对他远比对苏尔特时要从容得多。

    “我的妹妹,前几天从外面散心回来了。然后昨天找了我,跟我说了一些事情。”

    果然,首相不禁心中一凛。

    “不知道她和您谈了些什么呢?而且陛下。恕我直言,阿德莱德女士并没有经过多少政治方面的训练,而且对治国也没有任何经验,所以看待很多问题都会有片面性……”

    “片面性?”国王脸上的表情仍旧阴晴不定。就连话里也带着不少讥讽。“她看问题当然会有片面性。但是无论如何,这种片面性也不会让她连续几天也碰不到一个说您和我好话的人吧?是的,先生,一个也没有。我的妹妹昨天跟我说的时候,表情简直就像是在说明天就要闹起革命来了一样!”

    听出了陛下的语气里带着的责备,首相不禁微微皱了皱眉。怎么能让女性的看法来左右朝政呢?简直荒唐。

    “法国人民习惯于嘲弄权威,陛下,我认为这并不代表什么。”

    国王沉默了片刻。最后小声叹了口气。

    “是的,是的。我知道,我统治这个国家已经够久了,我还不知道吗?法国人天生就喜欢唱反调,要让一个法国人说句当权者的好话,他会有多羞耻啊!好像丢了多大的人似的……但是,尽管如此,基佐先生,我觉得我们还是要面对现实。如果您看不到我们如今所面临的危机,那您无疑是相当不称职的。”

    首相终于明白国王的意思了——他是在焦虑,是在对目前很明显有些风雨飘摇的王朝感到忧虑,而不是对自己有多少不满。

    这倒是一件好事,国王在焦虑之后才知道依靠他的大臣。

    “陛下,您的明智将是本届政府最宝贵的财富。”他低下了头,郑重地说。

    “那您是同意我的说法了?”

    “非常同意,我们如今确实是在面临危机当中。”首相低声回答。

    “很好,但是除了这个之外您没有别的想说了吗?这个问题如今连我的妹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国王看着自己的首相,语气变得有些冷淡,“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是两回事,您肯定清楚这一点。我想听听看,您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法兰西安然渡过目前的艰难局面。”

    陛下的诘问让首相有些疑虑。

    该说到什么程度呢?

    首相低下了头,仔细考虑了一下,最后决定把自己最近的考虑和盘托出。

    “陛下,我的职责就是为您分忧,因此我已经仔细地思考过了,而且有几条建议,希望您能听取一下。”

    “哦?请说吧,我很有兴趣。”国王点了点头。

    “最近,有很多人经常以‘宴会’为名,私下聚集在一起,散播一些对政府和官员不利的谣言,或者干脆直接恶毒攻击您和王朝政府,影响十分恶劣。所以,我认为政府应该早日颁布法令,坚决取缔这种非法集会,并且在有必要的时候逮捕某些诽谤分子。”

    “这个确实应该赶快去办。”国王陛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另外,在舆论界目前也有些失控的迹象,所以我认为目前政府应该加强对各家报社的舆论管制,有必要的话,可以查禁某些激进报纸,并且追究相关责任人。”

    听到这个建议时,国王皱了皱眉头。

    “这个……会不会在舆论界引发反弹呢?要知道那些人一贯桀骜不驯。”

    现在还是重视名声的时候吗?首相忍不住在心中重重哂笑了一声,但是表情仍旧沉静如水。

    “如果政府足够强硬就不会,陛下。”

    “好吧。可以这么办。”国王又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头答应,“还有别的吗?”

    当然还有了。上面的都只是表面功夫而已,能有多少效果呢?

    但是,真正的办法到底……该不该说呢?

    “怎么了?先生?”看到首相的犹豫,国王不由得追问。

    罢了,就说吧!

    首相硬起心肠,直接一横心,说了出来。

    “目前的一切危机。归根结底是财政危机,陛下。只要国库丰足,我们自然就有方法和能力去安抚民众。让危机消于无形。可是,现在的政府却是债台高筑,财政捉襟见肘,几乎什么都办不成……”

    “说下去。”

    “陛下。我建议您指定一批银行。强制他们认购为期十年以上的特别国债,并给予他们在某些特许权来补偿。”

    听到首相的建议后,国王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良久他才重新问。

    “他们会肯吗?”

    “我说的是强制,陛下。”首相沉声回答,“如果他们不肯,您是国王,当年路易十四能够让富凯家破人亡。如今您自然也可以学习一下,况且您还只是借款而已!”

    【指尼古拉斯-富凯。法国大富商,后任法国财政总监,生活十分豪奢,后惹怒了路易十四,最后以贪污罪下狱被囚禁致死,财产全被没收。】

    “时代已经不一样了……”国王喃喃自语。

    “但是刺刀还是一样的!”首相抬起头来看着国王,眼中满是恳切,“陛下,想要统治一个国家,要么就有足够的仁慈,要么就得有足够的残忍,而很明显您现在也没有多少资本来仁慈,所以要选择的路就没多少了。陛下,恕我直言,要维持您的王朝对法兰西的统治,现在就得必须有足够的残忍……”

    听完首相的话后,国王垂头不语,他似乎仍旧有些犹豫。

    “陛下?”首相不由得催促了一声。

    一阵沉默。

    “您的这个提议我会好好考虑的,到时候给您答复。”国王陛下考虑了良久之后,才给出了回答,“在此之前您先去把别的都部署完,这方面等我考虑好了再说……”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以他对国王陛下的了解,这个提议在他“好好考虑”了一番之后,肯定是会不了了之了。

    这位王族出身的篡位者和那位平民出身的篡位者决定性的不同就在这里——前者总觉得自己还有退路。因而总是犹犹豫豫迟疑不决,不敢行最激烈的手段,哪怕那可能会对自己非常有利,他一辈子就如同他那句经典名言一样:“我们走的是中庸路线。”

    是的,他不敢,他害怕,他总觉得自己有后路。拿破仑客死荒岛的教训使得他心惊胆战,他深怕重蹈那位天才的覆辙,于是连应该学那位天才的地方都不敢去学。

    如果这样下去,丢失了法国的王位,他的家族仍旧还可以保全,作为富家豪门悠然生活下去,如果去学拿破仑把天都捅个窟窿,天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您只是个半吊子的人物,您和您的父亲都是。想要扮演革命者却拿不出气魄,想要扮演独裁者却没那份残忍!你是个平庸之辈,喜欢倾谈却才能寥寥,好高骛远却没有胆量!丹东赞扬了你,你转身就逃离法国;波旁容忍了你,你转身就带人毁灭了它!就是这样一个人,却竭力想要在我面前扮演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装得像个拿破仑似的……”

    蓦地,首相想起了他的前任的那段话。

    宫廷是一个四处漏风的筛子,所以国王陛下召见时首相的这段话很快就私下流传到他的继任者耳中了。

    不得不说,这段话虽然说得十分尖酸刻薄,倒确实是挺贴切的。首相痛苦的发现,他此刻居然和自己辛辛苦苦推翻的那个人,在对待主上的看法上,有了某些微妙的共鸣。

    那位父亲上了断头台,那位儿子最后的归宿又会在哪里呢?也许会比父亲好上一点吧?会和被他赶跑的波旁王族亲戚一样永世离开法国吗?

    首相突然在脑中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然后很快将这个大逆不道的危险念头强行按到了意识最深处。

    算了,先做好能做的再说。(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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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与剑与法兰西介绍:
一位穿越者,来到19世纪中期的法兰西。以其勇气和智慧,不畏艰难,不惧坎坷,最终达到荣光彼岸的故事。 对朋友以鲜花相赠,对敌人以利剑相迎; 这就是,历经磨难仍傲立世间的法兰西! 这就是,荣光之所庇耀的法兰西!花与剑与法兰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花与剑与法兰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花与剑与法兰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