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最终大计
在轰走儿子之后,银行家重新埋首于文牍当中,继续着刚才被中断的工作,就连午餐他也是直接让仆人送进书房,草草了事。政府最新准备发行一批国债,以填补巨大的财政赤字,他正在忙着到处为政府疏通,已经给多位摇摆的国会议员发了好处,而且自己也打算筹集大笔资金来吃进新的债券。
国家赤字,这正是银行家们投机的真正对象和他们致富的主要源泉,由于政府开支浩大(或者说,必须开支浩大),政府每一年度结束都有新的赤字。于是每过四五年就必须发行一批新的公债,国家在破产边缘的情况下不得不按最不利的条件向银行家借款。
此外,每一次新的公债都使银行家们获得新的机会通过交易所活动来掠夺投资于公债券的大众,银行家和他们在议会和政界中的盟友,由于利用国家信用的不稳定状态和掌握国家的机密,经常能够制造公债券行价突然急剧的波动,这种波动每次都要使许多较小的资本家破产,使大投机者难以置信地暴富起来。
由此可见,对大金融家、大资产阶级来说,国家陷于赤字是符合他们利益和需要的。正因为国家赤字符合掌握统治权的那个资产阶级集团的直接利益,所以最近几年来,七月王朝除国防、行政等正常开支外,每年还要特别支出接近4亿法郎,造成巨大的赤字。
此外,由国家经手花出的巨款。又使政府各个实权官厅和各个企业家之间有了大发横财的机会,各式各样骗人的供货合同、贿赂、贪污以及舞弊勾当有机可乘。在发行公债时大批地骗取国家财物,而在承包国家工程时则零星地骗取。
七月王朝正是依靠这些人来实现自己的统治的。而这些人也同样依靠王朝政府来大发横财。
但是,这种共生体系真的能带来超越利益的忠诚吗?
很快我们就将看到答案。
到了午后时分,男爵发现桌上连着铃绳的铃铛互相轻轻地响了。
很好,终于来了。
博旺男爵也拉了几下铃绳,示意那边现在可以进来。
然后没过一分钟,挨着墙壁的那些书架里,有一张书架慢慢往旁边划开。露出了从书房直通马厩的密道,然后,男爵最心腹的一个仆人。小心地将一位中年人领进书房,然后自行退开了。
这位中年人同样矮矮胖胖,穿着黑绒布燕尾服配白色背心黑色领结,脸上油光发亮。笑容和气。这几乎是当时巴黎那些卓有名气、威名赫赫的大银行家们的标准像。
没错。这位中年人同样也是个银行家。
一进来,他就小心地向坐着的大银行家行了个礼。
如果夏尔能够有机会来到这间小书房中的话,恐怕他会先目瞪口呆,然后大声喊出来:“这不就是我接触过多次的杜-塔艾先生吗!”
“杜-塔艾先生,您终于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男爵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直接问起了正事。
“您新拨的一笔款子,我已经给了那个共和派组织‘一二一同志社’。而您之前的拨款,我也已经都给了波拿巴党人。先生,一切都在按您的安排进行。”杜-塔艾恭敬地回答。
“很好,您总是能够如此好地完成我交待的任务,谢谢您,杜-塔艾先生。”博旺男爵称赞杜-塔艾一句,“我不会忘记酬劳您的。”
然而,杜-塔艾在这种难得的称赞面前,却略微显得有些迟疑。
“不过……博旺先生,恕我直言,这个一二一同志社是激进的共和派组织,和当年的四季社差不多,他们对王朝和对我们都同样痛恨,您这样资助他们,似乎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吧……”
【1839年5月12日的巴黎起义是在奥-布朗基和阿-巴尔贝斯的领导下、由秘密的共和派行动组织“四季社”发动的,巴黎工人和失业者为其主要成员,结果遭到了政府军队和资产阶级国民自卫军的镇压。起义失败后布朗基、巴尔贝斯及其他一些起义者遭到监禁和流放】
男爵对他的迟疑却似乎不放在心上。
“杜-塔艾先生,我心里有数,您不用担心。”
“可是……”杜-塔艾还是有些在意,“如果您希望下注的话,我个人觉得还是要找准一家最有希望的才好,否则恐怕顾此失彼,闹得一场空……”
他的这一番忠言,引来的确实男爵有些嘲讽的笑。
“下注?为什么要下注?先生,您要搞清楚,我们是要坐庄的。”
“坐庄的?”杜-塔艾大惑不解。
博旺男爵沉吟了片刻,然后似乎下定了决心,重新开口。
“好吧,到了这个时候,也该跟您交下底了。”
杜-塔艾顿时一惊,然后急忙正襟危坐,书房里的气氛骤然变得有些紧张。
“我不在乎什么下注,无论革命成功与否,无论什么样的政府在台上,最终还是离不开我们……但是,现在我需要一次革命,用革命来做一笔大买卖。”
“大买卖?”杜-塔艾有些惊讶。
“只要革命爆发,王朝政府和秩序被推翻,那么法兰西上上下下就会出现短时间内的极大混乱,信贷中的私人信用就会瘫痪,各地就会失去流畅的交流,而且生产也会出现停滞。革命危机会加剧商业危机。就算没有这种危机,我们也会制造这种危机。”博旺男爵的声音既平稳而又充满了感染力,足以让人对未来的前景浮想联翩,“这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杜-塔艾以职业性的敏锐回答,“信心丧失,人们会涌到各地的银行去挤兑存款和债券。”
博旺男爵点点头。
“然后,只要发生全面性的挤兑,没有任何银行能够应付这种状况,所以会出现大面积的破产,而这些银行的资产就必须贱价抛售。”杜-塔艾带着自信满满的笑容说出来答案,“而您就能大量购入这些优质资产,大发一笔横财。”
“对。”男爵点了点头,杜-塔艾笑得更欢了。
“但也不对。”但是男爵很快又摇了摇头,杜-塔艾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您还有别的打算吗?”
“你有些远见,但是只想到了一部分,这是你的局限。”博旺男爵冷静地说,“革命后产生的政府——不管它是哪一边的——是不可能坐看着所有银行同时破产,法兰西退回中世纪时代的,虽然一开始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会有一大批银行破产,但是到最后,为了不让法兰西的金融系统崩溃……”博旺男爵接下来以一种令人惊异的平稳语气说,“政府就必须颁布法令,限制人们提取现款的数目。而剩下的存款,就只能转化为不可提取的债券。”
杜-塔艾看着面前的男爵,蓦地心里有些发寒,他隐约间已经明白了。
“您的意思是……”
“然后,为了生计所迫,人们就必须去交易所以折扣来出手这些债券,那就必须……”银行家没有管对方的反应继续说了下去,他轻轻伸出手来,比了个手势,“挨了这一刀。”
“是的!挨了这一刀!”杜-塔艾大声重复了一遍。
片刻之间,他对他的这位同行充满了敬佩。难怪他能爬得比我高得多!
一想到未来的“那一刀”会是多么酣畅淋漓,两位银行家不禁相视一笑。
这一刀将要斩下的是多少人的毕生心血呢?两个人里面没有一个去关心。
大革命用断头台判人死刑,而银行家们在书斋和交易所谋划让人毕生心血归零,这是多么不同,又是多么相似!
“杜-塔艾先生,您知道我为什么跟您说这些吗?”在短暂的寂静之后,银行家突然问。
“为什么?”
“要执行这样庞大的计划,仅靠我一个人是不行的,必须要一些靠得住的人手,既要有头脑,又要有胆略,还能够不被可笑的道德观念所束缚……”博旺男爵微笑地看着杜-塔艾,“经过我这么长时间的观察来看,您就是这样一个人选,所以,我现在跟您交了底。现在,问题就在您那边了……您想不想参与到这场游戏中来呢?”
“当然!当然了!谢谢您,博旺先生!”杜-塔艾的回答,急迫得像是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似的,“我要参加,让我参加吧!”
“我就知道您会同意的,在金山面前谁会退缩呢。”
男爵脸上仍旧是和善的笑容。
哼,特雷维尔家倒是警觉,这么快就产生怀疑,来探问情况了。没错,矿山的项目确实存在,但是男爵和他的合作者们根本就不打算让这个项目运作起来然后慢慢分红派息,从头到尾只是想利用最后的机会赖掉投资者们的投资而已,男爵利用自己的名望来招徕投资人,而最后如果失败了又能怪谁呢?只能怪这个破世道!
只要拖到那个时间,到时候洛林的那家合作银号乘着风潮“顺利破产”,然后负责人“卷款潜逃”,那么即使特雷维尔公爵和其他投资人心有不甘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看着钱打水漂!能够在汹涌的时势面前保全身家就算好的了,还想来追究这个吗?
“真希望那一天赶紧到来啊。”带着和善之极的笑容,博旺男爵轻声自语。(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军队大家庭
时间已经到了深秋,太阳已经再也不复几个月之前的炽烈了,而是懒洋洋地给人间以温暖。此时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气候是如此舒适,让人心旷神怡。这正是一个郊外野游的好日子。
巴黎郊外的旷野上,此刻正有一大群人享受着秋日的温暖。
戴着平顶筒状军帽、穿着蓝色上衣的士兵们,肩上扛着步枪,在军官和鼓手的带领下徐徐向前行军。
由于必须保持队形的整齐,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但是整齐划一的步伐、动作还有军服,仍旧能够使人感受到军事机器的威力和压力。
走了一段时间后,吕西安-勒弗莱尔停住了脚步,然后做出手势,命令士兵展开。
士兵们迅速以纵队中间的士兵为轴心,展开成了三排横队,多年的训练让士兵们做这种最基础的队形转换变得像吃饭喝水般容易。
在士兵们转换好队形之后,吕西安来回踱了几步检查了队形,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以示满意。接着,喊出了口令。
“前进!”
第一排士兵将枪朝前举,然后三排士兵以同样整齐的步伐向前行进。
吕西安-勒弗莱尔也以同样的速度在队伍的边缘跟进行走着。一边走他一边看着远处的靶子,心里估算着距离,脚步则没有片刻停歇。
随着行进距离越来越近,恍惚间他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数年前。他的耳畔似乎响起了自己的战友们此刻仍在阿尔及利亚绝不停歇的枪炮声。嘶吼声与欢呼声,就连脸上也突然有些麻痒,好像是暴风中被沙漠的沙子不断在刮擦一样。
眼前的稻草人。看起来则那么像那些包缠着头巾的阿拉伯人。
不!他轻轻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在阿尔及利亚了,现在是在和平的巴黎!
没有让纷杂的思绪扰乱判断,在感觉距离合适之后,吕西安停下了脚步,鼓手的号点也随之停止,士兵们纷纷站定。
“预备!”吕西安大声喊。
随着这声口令。士兵们手中的制式步枪——mle1842型滑膛枪——同时前举。
“瞄准!”吕西安-勒弗莱尔军刀朝前,指着前方。
士兵们眯着一只眼睛,开始将自己的枪支对准几十米外的靶子。
在片刻的停顿之后。吕西安-勒弗莱尔将军刀重重挥下,发布了最终的命令。
“开火!”
第一排的士兵们同时扣下了扳机,扳机带动了枪身上的击锤,然后击锤点燃了火帽。一瞬之间。几乎每一支火枪同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从各支枪口上窜起的白雾也瞬间笼罩住了整个横队。
“砰!”几十支枪由于几乎是同时齐射,所以声音听起来几乎是一声巨吼。
半蹲着的、已经开了火的士兵们不再注意前方,而且细心地给自己的枪支再度装弹,而他们后排的士兵则集中了注意力等待新的命令。
“预备!”
“瞄准!”
“开火!”
又是一轮新的齐射。
在这个年代,即使火器已经经过了多年多代的改良,步枪枪支的命中率仍旧是比较令人遗憾的。因此为了追求最大程度上地杀伤对手,强调阵型和齐射的线列战术也就成了步兵之所必须。
看着自己部下们的表现,吕西安轻轻点了点头。
很好。比之前好多了,终于有了一点儿军队该有的样子。
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你们不要觉得训练麻烦,训练是为了最大可能地保住你们的命!如果训练不够,在真正上战场的时候,你们会很容易就动作变形,然后出现各种致命的失误。击发槽内的火药没有引然主装药,火石用旧却忘记更换,枪口残留物淤积过多等等等等,无论哪一项都足够要了你们一条命!”吕西安看着自己的新部下们,眼神十分严肃认真,“我现在严格训练你们,就是为了到时候保住你们一条命!除非你们觉得你们这一辈子都不用上战场,否则就给我好好听着,好好执行!有人这么想吗?”
在连长的训话面前,人人都恭敬听着,显然大家对这位新连长的话是非常服气的。
“很好,看来你们还记得自己是个军人,是个随时可能要上战场的军人。”吕西安点了点头。
训完了射击之后,吕西安决定开始下一个环节。
“上刺刀!”
士兵们从身上拿出刺刀,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装在枪身上,然后静等最后的命令。
片刻的寂静看上去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但是又像是仅仅一瞬间。
“冲锋!”
随着这一声吼声,士兵们发出了各自的呐喊,然后端着枪潮水般向对面的靶子冲去。
而吕西安则在原地站着没动,看着越冲越远的部下们,他无声地松了口气。
天知道为了改造这些士兵,让他们服服帖帖,自己花了多少心力!
不同于实行国民普遍义务兵役制、年轻人到了年纪就必须在军队中服役一段较短期限的普鲁士,此时的法兰西施行的是一种义务兵与代役兵结合的制度——法国并非要让每个青年服役,而且允许被征召的青年人出钱找人替他服役(一般的中产阶级家庭就是这么做的),服役时间较长。恩格斯就曾半嘲讽地称这支法**队为“半雇佣军”。
普法两种军制各有优缺点,普国的制度可以保证自己的青年基本都受过训练,然后就能在正规军之外保留庞大的预备役和后备役军团;法国的制度可以保证士兵和军官的战斗经验较为充足,战斗技能优良。
如果是小规模的冲突或者中等规模的战争,士兵的素质可以使得人数少的一方获胜。但是如果是大规模的全面战争中,少数士兵个人的精良素质也许能够在交战中获得比较好看的伤亡比,但却无法抵挡住汹涌而来的敌国百万大军。
而吕西安的连队,里面大部分人就是代役兵,不少还是已经服役了多年的老兵油子。若非是他勇武过人而且性格讨士兵喜欢,恐怕还镇不住连队里的士官和老兵。
吕西安始终坚定地认为,无论任何时代,一支军队的立身之本就是严明的军事纪律,因此他自从就任之后就一扫前任们的拖沓疲惫之风,严格约束手下们的纪律,并且以自己的标准来多次进行操练。
他的这种做法,在最初时当然引发了士兵们的反弹,虽说直接抗命的人不多,但是有很多人要么就有意拖沓,要么就装作听不懂命令,希望用这种方式来曲线反抗。
但是他们这些招数,怎么瞒得过已经从军多年的吕西安呢?很快,吕西安就打碎了他们的幻想。他并没有按军纪直接处理那些抗命的士兵,也没有利用职位去体罚士兵,而是让他们和自己一个个来打架单挑并允许他们反抗,很快就把挑头的几个兵油子都打得站不起来。说来也怪,在被他这样暴揍了之后,那几个兵油子反而心悦诚服了,执行命令比谁都顺畅。
在挑头的被都被打服了之后,剩下的士兵再也不敢拖沓慵懒了,新连长吕西安-勒弗莱尔的命令,很快就成了全连上下共同遵循的准则。
如果说吕西安此刻得到的只是士兵的敬畏的话,那么等到后来士兵们得知他是阿尔及利亚的战斗英雄时,并且因为直言敢谏而被上司打压,最近才重新归入军队之后,这种敬畏就慢慢转变成敬仰了。
而且,虽然平时训练时严厉到不近人情,但是新连长在平时对士兵却很和蔼很关照,不但不像其他连队的长官那样任意责骂殴打士兵,反而十分关心士兵的疾苦,有时候甚至还出钱接济那些遇上了急事的士兵。
因此,吕西安-勒弗莱尔很快就得到了士兵们的爱戴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禁得到了士兵的爱戴,性格刚强而且正直、具有纯正军人气息的吕西安在全团的军官里面都很快建立良好的口碑——当然,这不仅仅是由于人格魅力,也与他在军官俱乐部里面打牌输了钱时,付账爽快从不拖欠也有很大关系。
“吕西安-勒弗莱尔最近继承了叔叔的一大笔遗产,然后花了大钱买通了上面,重新回到了军队”这一传闻,也没有被人们当做嫉妒的源泉,反而使得人们有些敬佩起他来。
有一次,在军官们一起聚会喝酒的时候,他的营长甚至还打趣他。
“亲爱的吕西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明明都已经继承了大笔遗产,干嘛还回军队呢?我要是像你一样得了一大笔钱,早就离开军队了。”
“军队就是我的家,除了这里我哪也不想去。”当时吕西安以严肃的表情回答,“是贫是富只是天数而已,我的归宿就是这里,我要感谢上帝,让我有了重归这个大家庭的机会。”
他的这句话赢得了满堂喝彩,大家纷纷举杯为这位真正的军人干了一杯。
说来说去,这位团里新来的军官只有一个瑕疵:到了晚上之后,他很少和其他军官们聚会或者外出寻欢。不过得知理由之后,大家对这个“缺点”也就一笑置之了。
“我的妻子已经怀孕了,我要多陪陪她。”
就这样,吕西安-勒弗莱尔极其顺利地回到了军队里。(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青年
早上的操练结束之后,吕西安-勒弗莱尔下令自己的连队返回军营,在再次叮嘱士兵们记得清理枪管之后才下令解散队伍。
拿出怀表看了时间之后,吕西安觉得时间还早,于是就走进军官俱乐部,打算休息一下。
由于时间已经是下午了,里面早已经有不少军官在此休息。他们或者聊天或者对饮,有些还围在一起玩纸牌,一片繁忙气象。一看到他进来,不少人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忙自己的事,这位团里新来的军官人缘确实还算不错。
吕西安坐定之后,要了一点白兰地,自顾自地喝了起来,以便消解之前的疲惫。
他刚刚喝得脑子里有点昏沉,就惊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伙计,今天喝得挺开心嘛!”吕西安刚刚有反应,一声轻快的招呼就在耳畔响起。
吕西安转头过去一看,发现原来是图莱中尉。他是团里另一个营里的一个连长,一个面庞黝黑、留着小胡子的青年军官,和自己平常还玩得挺开心。
“啊,还好!”吕西安连忙点了点头,然后招呼对方坐到自己对面去,“今天的酒我请了,来吧!”
如果是平常,图莱中尉肯定已经直接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了,但是今天他的样子却有点奇怪,眼神有点略微诡异,笑容也不见了。
“吕西安,我的朋友,我今天可有个稀罕东西要跟你分享呢。”他的声音放得很低。
“什么东西?”吕西安心里有些疑惑。
“这个我可不想在这里说给你听。”他的笑容愈发奇怪了,“到我那里去吧。”
吕西安被他的态度搞得有些迷糊了,他蓦地想起了。对方是香槟人。
“是你家里给你寄了几瓶好酒吗?”
“来了你不就知道了?”
图莱中尉说完就起身准备离开。
吕西安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起身跟着对方离开了。
图莱中尉并没有成家,他是住在军营里的军官宿舍中的,离这里很近,因此两人没走多久就来到了他的宿舍门口。
“你最好在里面放些好酒。”吕西安打趣了一句。
而中尉只是笑了笑,然后直接敲了敲门。
门里面还有人?
吕西安的酒顿时醒了不少,他疑惑地看了看对方。然而中尉还是神秘兮兮地不发一言。
门很快被打开了,吕西安发现开门的人也是穿着制服的年轻人,还没等他多想。中尉就轻轻拉着吕西安进了门,然后领着他走进最里间。
里面果然有好几个人。
吕西安此时已经完全酒醒了,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旁边的人。看制服和肩章他判断他们是其他连队的几位军官,有龙骑兵的、有猎兵的。唯一的共同点是比较年轻。而且满面精悍。
吕西安看向中尉,然而中尉似乎毫无所觉,他笑着对其他人说。
“这就是我跟大家说过的勒弗莱尔上尉,阿尔及利亚的战斗英雄,虽然现在暂时无法鼓掌,但是我请大家一起为他致敬!”
还没等吕西安反应过来,这些青年军官就以各自的方式对吕西安敬了礼。
吕西安先是条件反射式地回了一个军礼,然后迟疑地看着图莱中尉。
“我的朋友。你们这是……”
而图莱中尉已经收起了笑容,罕见地严肃起来。
“上尉。如您所见,我们这是一个秘密集会,来到这里的都是青年军官。”顿了一顿,他又补充了一句,“真正热爱这个国家、热爱这支军队荣誉的军官。”
“集会?”
自从返回到军队里之后,吕西安一直都力图与部下和其他军官打好关系——一边是本性如此,一边是为了遵照“岳家”的嘱托。
只是他没想到,居然还得到这样的结果,而且还这么快。
“如您所见,就是集会。”中尉点了点头,“而且,以当今王朝的标准来看,我们决称不上是合法集会,但是您放心……我们自有荣誉所在。”
“荣誉?”吕西安有些疑惑。
中尉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大家都点了点头。
接着他重新看向吕西安,目光中满是激情。
“如今您也看得出来,法兰西如今到了紧要关头,谁都看得出来这个王朝摇摇欲坠,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一次总清算而已。而我们,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了,绝不对革命者拔刀相向。”中尉重重挥了挥手,“这个对外国卑躬屈膝、使祖国荣誉丧失殆尽的王朝,就让它灭亡掉吧!”
随着他说完,屋子里陷入了寂静。
“我想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好一会儿之后,吕西安终于点了点头,“我只是很吃惊,你们居然选中了我……”
他并不是一个刚从军的笨蛋,他知道,在如今的法兰西,几乎每个团队里都有这样那样一些军官的小集会,讨论的问题也经常是与朝廷精神背道而驰。
“您是个上尉,原本战功卓著,就算不能升迁您至少也能来团里当个副营长,可是现在呢?他们因为您说了一些实话而把您赶出军队,您花了一大笔钱回来,结果只能当个连长!这个王朝就是这样回报您对法兰西的忠诚的,您能够忍受这种羞辱吗?”图莱中尉看着吕西安,大声问,“它就是这样践踏您的荣誉的!”
“它还丢了比利时。”旁边一个骑兵军官低声说。
“它还坐看奥地利灭亡了波兰。”旁边的一个猎兵军官低声说。
“它现在还让我们必须从尼日尔边境撤军。在它把法兰西的荣光丢个干净之前,我祈求上帝让它消失。”另一个军官低声说。
1831年比利时爆发了革命。然后在10月4日宣布比利时完全独立,并11月18日经比利时国民会议所确认。在1831年2月,比利时公布一部新宪法。而临时政府原希望由法国国王路易.菲利普的一个儿子来出任新国王,但此事最后因英国反对而告终,最后英国王室的亲戚、来自萨克森-科堡-哥达公国的王子利奥波德接受了比利时王位。1839年由英法俄奥普等大国签字的伦敦条约正式生效,比利时成为了一个独立国家和永久中立国。
七月王朝屈从于英国的压力,自愿归附一个法兰西亲王的比利时最终被交给一个英格兰亲王,断送了法兰西和比利时合并的一切希望。
在1846年,奥国进占克拉科夫。吞并了波兰最后一点领土,早已被瓜分殆尽奄奄一息的波兰,被最终钉进了棺材里。
而就在最近。前首相苏尔特为了国内政治斗争需要,故意纵容比若元帅准备进军尼日尔,结果差点引发英法外交危机。新首相基佐一上来就强行制止了此次进军,阿尔及利亚总督比若元帅愤而辞职。这一事件又给了青年军官们添上了新的仇恨。
也许政府这么做并非是没有苦衷。但是这些青年军官并不考虑那么多。他们只看到七月王朝自从成立之后,对欧洲其他国家软弱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对英国,对俄国,对奥国步步退让的王朝,不管有多少理由,从此之后它再也得不到少壮派军人们的敬重,也休想得到这些人的效命。
他们凭借自己对“荣誉”的判断,厌倦了这个总是屈从于外国的政府。唾弃了那位在英国人面前逢迎奉承的国王,他们渴盼荣誉。渴盼在欧洲恢复法兰西所应有的荣光,渴盼祖国能够再次成为诸国仰视之地。
图莱中尉逼视着吕西安,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
吕西安没有回应,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请您不要误解,我们绝对没有强迫您的意思,如果您不同意我们的见解,我们绝不会对您如何,您大可以转身就走,我们绝不会留难您的。只当我今天找错了人。”图莱中尉似乎是看出了吕西安的迟疑,他看着吕西安侃侃而谈,“这段时间您的表现足以让我们了解您了。我们都相信,您有法兰西军官应有的荣誉心,即使不同意我们的观点,也绝不会出卖我们的,这一点我们深信不疑。”
沉默,又是沉默,所有人似乎都在等着吕西安的回答,连空气都要凝固了。
迎着这几道包含期待与激情的视线,吕西安慢慢地感觉自己的血液也在沸腾,这种炽烈感甚至比烈酒还要让人难以自持。他毕竟也是一个年轻的军官,有理想也有期盼,皇帝的事迹仍旧能让他心潮澎湃,小时候立下的宏愿,现在仍旧回荡在他脑海里。
是的,我是法兰西的孩子,我要为她的荣誉而战。
他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了中尉的手。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太好了!”中尉欢呼了一声。
“我们该支持谁?”旁边突然有人问了一句。
“我们该支持谁?这还用说吗?我们支持一个能够让我的祖国重新站起来的政权!谁能做到这一点我们就支持谁!谁能让法兰西重新拥有荣光,不再必须仰英国女王和俄国沙皇的鼻息,我们就该支持谁!谁能让我们做元帅做公爵,我们就应该支持谁!”图莱中尉几乎是喊了出来,“如果必须死,我宁可为祖国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躺死在病床上!”
小小房间困不住年轻人们满溢的热血和激情,在这种群体性的激情感召下,有几个人甚至热泪盈眶。他们可能盲目,可能冲动,可能不够理智,但是他们对祖国的热爱、对建功立业的向往,都是丝毫不掺假的。爱国并非罪过,野心也不代表罪恶,只看它们被引向何方。
转瞬之间,这些人的手都握在了一起。
“祖国万岁!”(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大项目
时间已近深夜,夏尔忙完了今天的事务,刚刚回到了自己的家。还没等他去梳洗掉全身的疲惫,穿着灰色衣服的特雷维尔侯爵的贴身老仆人就走到了夏尔的房间。
“少爷,老爷在等您,他想您等下过去一下。”他的面色十分恭敬,眼睛也只看着地面。
“爷爷回来了?”夏尔有些惊喜,之前老侯爵刚刚出了一次远门,没想到今天回来了,接着他和气地对老仆人笑了笑。
这位老仆人是爷爷从当年还在打仗时就一直带在身边的,已经悉心服侍了他好几十年,所以夏尔对他也十分尊重。这次老侯爵外出,也是他一个人一直随侍在身边。
“还好,少爷。”老仆人仍旧低着头轻声道谢,他老迈而僵硬的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是话语中却透着关切,“虽然还年轻,但您也要多注意身体,经常忙到现在才回来对您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好的,我知道了。”夏尔点点头,“你先过去告诉他我已经回来了,我等下就过来吧。”
“是。”老仆人点头应是,然后又提醒了夏尔一句,“不过,还请您尽快就过去,老爷最近出远门也非常劳顿,能够早睡的话还是应该尽量早睡一点。”
“知道了,谢谢您的提醒。”面对老仆人不厌其烦的提醒,夏尔并不认为啰嗦,反而有些感动,“您也辛苦了,通知了爷爷之后。您也早点睡吧。”
老仆人不再多言,而是深深地对夏尔鞠了一躬,然后退出了夏尔的房间。
遵照对方的嘱咐。夏尔很快就打理了自己一番,然后坐到自己书桌前,将今天的所做的事情好好用隐笔和暗语都给记录了下来。
在玛蒂尔达再度拜访之后,夏尔有些震惊地发现,自己的事业似乎已经进入了一个新局面,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局面。
说实话,当听完玛蒂尔达所说的话后。夏尔自己都有些感慨。如今连当朝的掌玺大臣这种等级的大人物都打算几面下注来保全家富贵了,那么这个王朝到底还能撑多久啊?
不过,感慨归感慨。该做的事还是得一丝不苟地做完的。
很显然,这么大的事不是夏尔一个人就能够点头应下来的,只有最上面的人点头,谈好出价和卖价之后。合作才能真正执行。夏尔能做的只是充当一个传声筒的作用而已——而且很明显。对面就是这么期待他的。
在玛蒂尔达离开之后,他很快就在当天就写了一封信,将详细情况都写了清楚,并且标明了是紧急内容。然后他跑到专门的地点留下了这封信,估计过一阵子之后那边的那位人物就会有回音。
希望能够尽快吧,夏尔暗自想。
记录完之后,夏尔将笔记锁入抽屉当中,然后向老侯爵的房间走去。
一推房门。他发现门没关,很容易就进去了。而老侯爵正坐在床头等着夏尔。
“你终于来了?”一看到夏尔进来,他直接问,话里似乎有一点点不满。
夏尔确认了外面没人之后,小心地关上了门,然后赔笑地看着自己的爷爷。
“抱歉爷爷,我今天有些重要的事要做,所以就拖到现在才回来……”
“没必要跟我解释,你能够专心于自己的事业这是好事,我很欣慰。”老侯爵摇了摇头。
夏尔总算松了口气,然而老侯爵的下一个问题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夏尔,你现在有多少钱?”
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夏尔的眼眶都睁大了,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您需要多少?是打算用在哪里?”
说实话他手中的钱并不多,但是如果打算将人脉变现的话,夏尔自认还是能够搞出一笔款子了,关键是侯爵打算用在哪里,打算什么时间要。
老侯爵微微皱了皱眉,显得有些迟疑不决,但是最后他还是说了出来。
“我想要去做一笔投资。”
“投资?”夏尔吃了一惊,然后连忙追问,“在什么地方?”
“在洛林省,是一个铁矿。”老侯爵缓缓地说,“我的一个朋友跟我介绍了这个项目,认为可以投资,只要项目进展顺利,过得几个月就能开始运营,一两年内就可以从里面回本,之后都能坐享收益了。”
夏尔忍不住皱了皱眉。
“介绍人可靠吗?项目有保证吗?”
“介绍人很可靠,这方面没有问题。”老侯爵干脆地回答,“而且你以为这阵子跑到哪里去了?连自己孙女儿的成名画展都没有时间去看!”
夏尔明白了。
“您……您去了洛林?”
“是的,为了放心,我去实地考察了一下,发现这个项目确实不错。”老侯爵眼中似乎有些得意,“规模很大,而且品位也不错,如果开始运营的话,也许收益会比想象中还高一些……”
听到这些话后,夏尔总算放心了一些,他知道自己的爷爷绝对不是一个会乱来的人。
“您既然亲眼去看过了,那我就放心了,那么……您大概打算投资多少呢?”
“这个项目,是被分成几份的,不是零散的募股筹资,我这边打算认领一份……”老侯爵马上回答,“一份是一百万法郎。”
“一百万!”听到这个数目之后,饶是平常一贯镇定,夏尔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不为别的,就为这个巨大的数目——折算下来,这可是接近3吨(尽管当时还没有公吨这个单位)黄金啊!
“需要这么多吗?”似乎是怕自己听错了似的,夏尔赶紧又追问了一遍。“您说的是一百万吗?”
“准确地来说是七十万。”侯爵微笑着回答,似乎是对自己这番努力的结果感到很满意,“我准备把我的积蓄给一股脑都投进去。你只要凑足后面的七十万法郎就行了。夏尔,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抓紧时间去办吧!只要成功了,我就能给你和芙兰留下一笔大钱,让你们终身享用不尽。”
“可是……”夏尔有些紧张,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可是……可这样……”
“这什么可是的了。风险我已经评估过了,并不会很大,难道一座大大的矿山摆在那里还能跑了吗?赚回投资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这是一笔不会亏的生意。”
“矿山不会跑,但是管理矿山的人会跑,给矿山投资放款的银行也会跑。”也许是兹事体大,夏尔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罕见地直接反驳了自己的爷爷。“难道不该考虑这些不可预知的风险吗?”
“不,你想得太多了,”老侯爵打断了他的话,脸上满满是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这个项目是德-博旺男爵倡议的,他自己也往里面投了钱,难道会有问题吗?”
“德-博旺男爵?”夏尔又吃了一惊。
那个老狐狸?夏尔本能地就感到有些不对劲。
不过,如果能够得到这位大银行家全力背书的话。应该是不会有问题吧。
应该?
“我觉得,这么大的投资还是必须小心。”思前想后。夏尔还是小心劝谏了侯爵。
侯爵摇了摇头。
“小心是对的,夏尔,但是过于小心就是胆怯了,有时候我们需要胆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了,人活在世上就必须面临选择和恐惧,想要什么都不付出就赢得一切,这是极度天真而且愚蠢的想法。你这一代人已经算是走运了,所做出的选择、所要面临的恐惧对比当年简直微不足道!当年我们天天和死神小姐打交道,都不知道见过多少尸山血海!瓦格拉姆战役里,我带着人冒着炮火和弹雨冲锋,在冲锋时我感觉死神就在我耳边呼啸!当时我有想过害怕吗?在生死之间我当然害怕,但是害怕不会让你变得更强,你只能继续往前冲,然后我成功了,我的团队冲溃了奥地利人的炮兵阵地,砍翻了无数奥地利人,为皇帝赢下这场战役而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战后我被皇帝封为将军。夏尔,你看,我的功勋和职位不是靠血统挣来的,是靠我的付出和勇气换来的,我敬佩皇帝,但是我不欠他的。如今,我们只是再做出一次选择而已,风险比那时候小多了!”
夏尔一时语塞。
看到孙儿已经“哑口无言”,侯爵总算放松了口气。
“好了夏尔,你就说现在能拿出多少钱吧。”
看到已经没有希望再来说服老侯爵,夏尔咬紧了嘴唇低下了头,他仔细盘点了一下自己目前有的资产。
“我现在大概能用五十万法郎。”
“那就还差二十万了,”老侯爵点了点头,“这个数目虽然并不小,但是只要想办法就能很快筹集得到。”
“不,还差五十万。”夏尔看着侯爵,“我说过,您的积蓄都是芙兰的,您不应该拿去冒任何险,剩下的钱我会自己想办法筹足的,还需要多少时间?”
老侯爵吃惊地看着夏尔,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最后他小声叹了口气。
“哎,你这个人啊!好吧,最好在一个星期之内。”
“一个星期之内,绰绰有余了。”夏尔直接回答,语气慷慨有力,“我请求您,这段时间不要跟任何人说这件事,也不要朝其他任何人借钱,一切由我来办。”
老侯爵继续看着夏尔。
“你真的长大了。”
“必须长大。”夏尔点点头。
接着夏尔又跟老侯爵问了几个细节问题,老侯爵都一一回答了。
问得差不多了之后,看到时间已近凌晨,夏尔也就不再多说,直接起身告辞。
虽然他知道这个项目应该会很有吸引力,虽然他已经答应了爷爷一定要尽快筹到款,但是内心中他还是有些隐隐的不安。
我一定要把这个给查个清楚。他下定了决心。(未完待续。。)
ps: 今天因为有些事给耽误了码字,所以现在才发……
晚上赶工,看能不能攒出一更来……
(以上不算字数)
第九十四章 意外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夏尔并没有像平常那样直接爬到床上就寝,反而又和刚才一样,回到了自己的书桌上坐下。
在老侯爵跟他说完自己看好的投资项目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毫无睡意。是的,谈到一百万法郎这种量级的时候,没有几个人能安安心心地睡好觉的——尤其是在需要一次支出一百万的时候。
他想了很久,总是有些不安。即使他心里知道老侯爵亲自去探过盘子、而且据他所说还有德-博旺男爵这样的金融巨擎所参与的项目里,这个项目应该不会有什么不靠谱的地方,但他还是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不是来自第六感,也不是来自荒诞不经的直觉,而是来自“知识”。
前世学过的一点历史,让他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在他现在还算清晰的记忆里,1848年席卷欧洲的革命浪潮正是由西欧一点一点的朝东欧席卷而去的,而在这场浪潮当中,法国经历了极长时间的动乱。
在这长时间的动乱里,法兰西不但政府崩溃,几次血流成河,就连国家的金融秩序也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虽然最后勉强重归了稳定,而且他不记得到底是哪些人没有挺过去,打算这长时间的动乱里法国地方金融机构大量破产是确定无疑的。
既然这个铁矿是在洛林省兴建的,那会不会与当地的某些银行或者金融机构产生某种牵扯呢?如果真的有牵连的话,在未来发生这种动乱的时候。这个项目会不会如同预想中那样顺利呢?
他越想越有些心惊——如果真的如同最坏的预测那样,这个项目真的和当地的金融机构有牵扯,而这个金融机构又在席卷全国的风暴当中不幸没有挺过去。那么……
夏尔的脊背骤然冒出冷汗,他已经不敢想象下去了。
但是他必须要去想,因为没有人会帮他去想,而且这关系他和他家人的身家性命,不能不好好去想。
由于前世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半吊子的年轻人而已,因此夏尔也无法确定这个到底有没有问题,但是真要到那个时候。无论发生任何不测,都是无法接受的灾难。
也许这是杞人忧天,但是无论如何。这这种不安都不能靠自欺欺人来消除,只能通过实际的调查来消除。
夏尔心里也希望这是自己吓自己而已,毕竟好的投资机会不是每次都能遇上的,爷爷既然能够这么投入这么笃定。那说明这个项目真的很有希望。
不管怎么说。先一边准备筹钱,一边好好调查清楚吧。如果有一周时间,应该够把两件事都做完了。
夏尔盘算了很久之后,终于下定了这个决心,然后熄掉蜡烛直接躺上床睡觉。说来也怪,在他下定了决心、打定了主意之后,原本纷纷扰扰的各种思绪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很快就睡着了。
………………
安稳地度过了梦乡之后。夏尔如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了。
经过简单的梳洗之后,他没有走下楼去吃早餐。而是直接伏到文案上准备写一封重要信件。
正当他开始动笔时,门突然被轻轻敲响了。
“谁?”
“是我。”芙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哦,是芙兰啊,我现在有些事要忙,你们先吃早餐吧,我等下再吃。”夏尔一边写信一边随口回答。
然而芙兰的回答却让他有些意外。
“我不是叫你去吃饭的。刚才我要出去的时候,德-佩里埃特小姐那边派她的仆人送过来了一封信,并且说是很重要的事务,要你快点看……”
哦?是那位蓝丝袜小姐寄过来的信?是又来催稿的吗?
听完了妹妹的话后,夏尔更加疑惑了,他连忙走到门口打开门。
芙兰今天仍旧是穿着素白的连衣裙,看着有些衣衫不整的兄长,她突然有些脸红。
看着妹妹的样子,夏尔也不免有些尴尬。
“啊,抱歉,昨晚睡得太晚……”
说完他轻轻从妹妹手中接过了信。
芙兰完成了任务之后,马上转身打算离开,不过在小跑离开之后她还留下了一句话。
“如果还累的话,就再休息一下吧!”
夏尔被妹妹难得的体己话弄得几乎有些呆了,当他准备道谢的时候妹妹早已经小跑离开。看着芙兰一蹦一跳的背影,夏尔禁不住失笑了。
即使为了让她能过上她应该过的生活,我也应该努力去奋斗,不是吗?
笑容转瞬间就从他脸上消失了,他拿起手中的信,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后,然后小心拆开了看。
精装的信纸,上面还撒了些香水,但是内容却极其简单。
“亲爱的朋友,请您务必与今天下午六点驾临寒舍,有要事相商。
您的朋友
卡特琳娜-德-佩里埃特
恭候您的到来”
“太好了!”夏尔忍不住小小地欢呼了一声,然后把书桌上自己刚刚开始琢磨动笔的信给揉作一团给扔进了废纸篓里。
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啊!自己还没去找她呢,她就直接找了过来!
他昨晚考虑了很久,发现自己所想的事,无论是筹钱还是着手调查,都可以通过这位佩里埃特小姐来帮忙,所担心的是自己应该付出怎样的代价而已。这次既然那边直接写信邀请自己过去了,那肯定至少是有机会当面提出这个交易了——就算是要交易,当面谈妥也比其他手段要靠谱得多嘛。
他看了看时间,发现还早。于是就先着手做其他的事情去了。
………………
下午在精心准备过了一番之后,夏尔乘坐自己的轻便马车,终于启程前往佩里埃特小姐在布洛涅森林外的那座公馆。很显然是得到了关照。对方的门房看到是夏尔的马车,就径直打开了门让夏尔的马车进来了。
虽然已经算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但是夏尔对这座公馆的布置还是非常熟悉的,他径直绕过走廊和草坪,直接走进了宅邸,而鼎鼎有名的卡特琳娜-德-佩里埃特小姐,此刻就安安稳稳地坐在沙发上。以笑容迎接着来访的客人。
“亲爱的特雷维尔先生,您来得很准时啊……”这位蓝丝袜小姐今天穿着一件华贵的素色长裙,栗色的头发被盘到了脑后。手中还拿着一把象牙扇子,笑容显得既温和又庄重。
“既然是您的召唤,那我当然得要准时到来。”夏尔的笑容里带着一点恭维,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您之前可不是像今天这么谦恭的啊。”似乎是看出了夏尔的态度与以往有些不同。佩里埃特小姐笑着打趣了一句。“怎么,两月不见,我们的特雷维尔先生就已经学得这么像个贵族啦?”
“对美丽的女士我们理应以最大的诚挚来尊重。”夏尔不动声色地继续恭维了一句,“还有,顺带说明一下,我原本就是个贵族之后。”
“哈哈哈哈,真是难得啊,夏尔!”蓝丝袜小姐笑得十分欢畅。手中的象牙扇子也不停地轻轻拍击着另一只手,就连称呼也换成了亲切的那种。“真难得你既身为贵族之后又能当一个波拿巴分子!”
“我认为这并不矛盾。”夏尔还是不动声色地微笑着回答。
在这个神通广大的人面前他早就不装作掩饰自己了,反正毫无意义。
“您今天特意将我叫过来,不会就是和我做这两句闲谈吧?”
蓝丝袜小姐轻轻摇了摇头。
“当然不会,我虽然无聊,但是也不至于到那种地步。”
“那您是有什么事呢?”夏尔直接单刀直入,“您直接跟我说吧,您帮了我那么多大忙,只要您有要求而且我办得到的话,我都会照办的,您放心吧,我绝不会有任何保留……”
他现在就等着对方说出可能的要求,然后尽力去完成,以便有资本向对方托付自己想要托付的那件事情。
对面那张颇为精致纤细的面孔,此刻愈发显得高深莫测。
“夏尔,能得到你的这句承诺,我还真是太高兴了,希望你以后能够记得这句话哦。”
“也就是说您现在并没有希望我去办的事?”夏尔有些疑惑了,那她叫自己来干嘛?
“现在还没有,不过以后总会有的。”佩里埃特小姐轻轻摇了摇头,“我今天叫您过来是来帮助您的。”
“帮助我?”
“嗯,帮您见一位朋友。”这位蓝丝袜小姐仍旧微笑着,“一位您肯定非常想见的朋友?”
“哦?”夏尔真的有些好奇了,“谁呢?”
佩里埃特小姐突然站了起来,虽然身高并不高,但是已经收敛了笑容的她,却让人能够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夏尔,您肯定猜到了,我不姓佩里埃特。”
“这个我不意外。”夏尔点点头,像这种手眼通天的人,如果对外使用真名实姓那才是怪事,他并没有兴趣去探根究底,有些事并不是应该去知道的——当然如果她主动说那就另当别论了。
“那如果我告诉您……”蓝丝袜小姐特意拖长了声音,“我是个英国人呢?”
……………………
………………
“我很意外。”
夏尔真的很意外。
看到夏尔头一次露出惊奇的表情,蓝丝袜小姐开心地点了点头。
“那您等下就会更加意外了。”
她走到一面墙边,然后轻轻地按动了一个雕塑,一幅挂在墙上的等身绘画慢慢朝旁边移开,然后露出了里面的人。
夏尔此时已经感受不到意外了。
“夏尔,你好,我们又见面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打俄国人!
随着画像的移动,夏尔和里面的人直接对上了面,对方微微有些胖,但仍然不失气度,而且最关键的是,夏尔认识他,却从没有想象到能够在这里碰到他。
“夏尔,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约瑟夫-波拿巴看着几乎已经目瞪口呆的夏尔,笑得十分欢畅,里面似乎还带有一点年轻人的恶趣味。
花费了几秒钟夏尔才从震惊里面反应过来。
“您好,波拿巴先生。”他连忙点头致意。
“可曾感受到了惊喜呢?夏尔?”旁边的蓝丝袜小姐也调侃了他一句。
“是的,感受到了,极大的惊喜。”夏尔回答。
“好了,都别站着了,大家一起坐下来聊聊天吧。”她妩媚一笑,然后手指指着大厅中央的沙发,袖口随着手臂的挥动而带起了淡香的风。
夏尔和约瑟夫-波拿巴当然从善如流,一起过去,然后在茶几对面的两张沙发上各自坐了下来。而蓝丝袜小姐则从茶几上的咖啡壶中慢慢倒下了三杯咖啡,放在三人各自面前。
“现在,我该如何称呼您呢?”夏尔试探了一句。
“仍旧叫我佩里埃特小姐吧,我挺喜欢这个姓氏的。”蓝丝袜小姐一边轻轻倒下咖啡,一边笑着回答。
夏尔心中叹息了一下,看来出了透露出自己是英国人之外,她是不打算说更多信息了。
不过,这个信息已经惊人了。
身为外国人。却能在法国这么混得开,还这么手眼通天,肯定是有政府层面的联系。至少牵扯很深,没准儿直接就是英国政府的人,那么……
“佩里埃特小姐身为英国人,却对波拿巴家族关照良多,一直以来都与我们家族有良好的合作,对此我们是深表感激的。”约瑟夫-波拿巴的话打断了夏尔的思绪,也不着痕迹的暗示夏尔不要去穷根究底。
接着。他伸出了手。
“夏尔,恭喜你,你完成了对我们的承诺。请你放心吧。我们也会记得我们的承诺的,而且兑现的日子也为时不远了。”
夏尔也伸出手来和对方握了一下手。
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为什么约瑟夫-波拿巴要冒这么大的风险直接来王都,如果被抓了他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我这次来巴黎。并不会参与任何行动。只是来办理一些私人事务而已,所以也不用去抛头露面,虽然看上去有些危险,但是并不致命。”约瑟夫-波拿巴的声音还是十分温和沉稳,“因此,我并没有和组织其他人见面。也多亏了佩里埃特小姐,我才能得知到你的地址……”
他的话既为了打消夏尔的疑虑,也是在表露一种含而不露的赞扬和褒奖:我可是谁都没见。直接来见了你。
同时他也在暗示,特雷维尔家族已经赢得了波拿巴家族的完全信任。以至于可以在这么秘密的盟友旁边招待他,让他掌握这么重大的秘密。
“这是我的荣幸。”夏尔也笑着点点头。
约瑟夫-波拿巴拿起咖啡杯,然后小小地喝了一口。
“夏尔,你应该还记得那次会议我说了什么吧?”
夏尔迟疑地看了看佩里埃特小姐,但是约瑟夫-波拿巴点点头表示她面前但说无妨。
“您说您能来法国,正是得到了英国政府的默许,而且……英国政府并不反动对波拿巴家族在法国复起。”
“是的,但是那不是全部。”约瑟夫-波拿巴笑得有些高深莫测,“有些话我认为在那种人多的状况下不应该多讲。”
还没等夏尔说话,约瑟夫又问了一句,“夏尔,你对此怎么看?我们应该和英国人合作吗?”
说完之后,他轻轻点了点头,暗示夏尔在这个英国女人面前说些好话。他就是怕这种波拿巴派的干将,对英国还余恨未消。
结果表明,他大大低估了“纯正波拿巴主义者”的智商,也大大低估了“纯正波拿巴主义者”的节操。
“我们当然应该和英国合作,不仅为了夺取政权要如此,夺取政权之后还是要如此。”
夏尔的语速非常快,没有经过任何迟疑,仿佛之前说“我们一定要打垮英国”的人不是他一样。
看着夏尔的这种反应,蓝丝袜小姐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哦?为什么?”约瑟夫-波拿巴小声问。
“因为现在俄国人才是法国最险恶的敌人,也是最应该去对付的敌人,它现在已经把熊爪伸到多瑙河口了,如果再不想办法阻止,接下来后果就太可怕了。”夏尔直接回答,“而为了打垮俄国,英国人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
“啪”“啪”“啪”“啪”
还没等约瑟夫-波拿巴回答,旁边的佩里埃特小姐就小声地鼓掌了,此刻她的表情十分严肃,之前的妩媚已经被这种严肃完全给掩盖了。
“说得太对了,特雷维尔先生。俄国人现在已经打到了多瑙河口,接下来肯定是想要进入罗马尼亚和巴尔干半岛,如果让他们得逞了,接下来是哪里?是奥地利还是意大利?无论哪种情况都无法让人接受!
如果我们不尽快想办法阻止的话,再过十几二十年,斯拉夫狂潮将无人能够抵挡,最终沙皇的灰色牲口们会淹没整个欧洲,没有一个国家和民族能够从它的铁蹄中幸存。为了不让这一天发生,英格兰和法兰西应该站在一起,给俄国人以狠狠一击,斩断他们的利爪,让他们永世记得这个教训。”
【指1828-1829年的第八次俄土战争,俄国战胜了土耳其。一度杀到了君士坦丁堡城下,但是由于军中大量爆发鼠疫(2万士兵中大约四分之一染病)而不得不停止进军,在普鲁士的调停下与土耳其媾和。通过这次战争与《亚得里亚堡条约》,俄国获得多瑙河口及其附近岛屿和黑海东岸,土耳其承认格鲁吉亚、伊梅列季亚、明格列利亚并入俄国。】
“法国政府当时支持了俄国的这一行动,现在我们要去纠正这个错误。”约瑟夫-波拿巴轻声补充。
【当时法国的波旁王朝因希腊起义而支持俄国人。】
不知道是夏尔的错觉还是什么,反正他觉得蓝丝袜小姐的语气里对俄国和俄国沙皇有不少的仇恨。
不过她的话是没有错的,此刻的俄国确实貌似十分强大,正将自己的阴影投射到欧洲每一个角落里。在政治和外交上。它依靠神圣同盟和各种鼓吹,把自己包装成了正统主义的拥护者和欧洲各国君主的保护者,赢得了各国反动派的高声喝彩;军事上。依靠哥萨克和几乎取之不绝的人力,以及被沙皇机构吹嘘起来的“战无不胜”的战斗力,让各国心中暗暗发憷。
正因为如此,它就破坏了英国所需要的那种大陆平衡。也就毫不意外地成了英国人眼中的大敌。
在欧洲近代史上。有一个看上去很矛盾很奇怪的事情——为什么和拿破仑针锋相对、你死我活地打了十五年的英国,会在几十年之后容忍他的侄子再次重建帝国?
原因很简单,因为那时候法国已经不再被英国视作欧洲大陆上的最大威胁了,俄国才是,英国人需要法国来遏止俄国,正如当年需要俄国和奥国来遏止拿破仑一样,毫无疑问英国人当时恨拿破仑,但是成熟的外交家和政治家不会让感情来影响自己的理智判断。
也由此。对拿破仑三世的崛起,英国人的默认乃至暗中帮助也就可以理解了——相比较有些软弱的七月王朝。拿破仑的侄子更加敢于和俄国直接对抗。而此刻就在英国呆着的路易-波拿巴,肯定也是向英国人做出了类似的承诺和保证,才得以换到这种默认和暗助。
为什么称帝之后不到两年拿破仑三世就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发动了对俄战争?因为他必须这么做,国内人民对软弱外交的厌倦、军人对荣誉和功业的渴望,国外盟友的需求……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必须打这一仗,打俄国人!
夏尔对俄国人没有这种特别的痛恨,但是从实际分析,他也认同法国必须打这一仗的说法。英国现在还太强,近乎于不可撼动,直接去挑战是十分不明智的,能和它一起先去打击另一个敌人,惠而不费。
“我们给英国政府提出的承诺是,一旦波拿巴家族重新登上法国的王座,只要安顿好国家。就马上跟着英国去狠狠地打击法国。”约瑟夫-波拿巴看着夏尔,没有遗漏他的任何表情,“夏尔,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非常好,完全应该!”夏尔马上脱口回答。
“好样的,夏尔!”约瑟夫-波拿巴松了一口气。
显然,针对夏尔-德-特雷维尔先生的最后一次忠诚考验也圆满结束了,而且效果也令他非常满意,夏尔严格遵守着波拿巴家族制定的“路线纲领”,这年青年人是完完全全的自己人。
夏尔一边回答,一边心里也有着别样的思绪。
1848年波拿巴家族上位,结果就要去打一次俄国人;
某岛国1902年和英国签订了同盟条约,然后就要去打一次俄国人;
看来19世纪中期后想要去抱英国大腿的国家,都要去刷一次俄国人啊……(未完待续。。)
ps: ps:推荐读者们去看马恩全集第二十二卷里的《俄国沙皇政府的对外政策》一文,恩格斯于1893年写的,对近代俄国外交政策有了一个系统性的阐述,见解十分精当。
ps2:推荐一本不错的无限流小说《守望黎明号》,文笔不错,也有些创意。
不过主神卖萌的技术有些不足,感觉好像一般的废萌角色一样,这个需要再加强一下人物刻画。
书里已经加了车位,同学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以上均不算字数)
第九十六章 请求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清醒地判断出我们与法兰西目前的处境,夏尔。”约瑟夫再度喝了一口咖啡,似乎比刚才更加和颜悦色了许多。
这大概就是因为测试出了夏尔的“政治觉悟”,感觉夏尔是真心跟着“中央路线”走的缘故吧。
这是好事。
对方既然肯跟自己说出这么重大的秘密,那就是真的把自己当做重要的骨干成员了,夏尔心里十分明白。
说实话,既然英国确实有不共戴天仇恨的波拿巴家族,为了再度回到权力巅峰都能和英国人握手言和(如果不说是卑躬讨好的话),那么夏尔这种人又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呢……只要能夺回权力,做什么都无所谓。
所以他也毫不在乎地喝下了咖啡。
佩里埃特小姐显然口味要比两位男性要轻得多,她一勺一勺地加了糖,然后用小勺舀匀了之后然慢慢地喝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见气氛已经被从刚才的略微激昂而重归于冷静之后,约瑟夫-波拿巴才重新开口。
“夏尔,你昨天发出的信件,我已经收到了,很有趣的消息。”
这么快?夏尔有些惊奇。
显然约瑟夫-波拿巴来巴黎后虽然很低调,但是消息绝对很灵通。
“那对于此事,您是什么看法?”夏尔直接问。
“这是一件大好事。”约瑟夫-波拿巴直接定了调子,“迪利埃翁伯爵虽然已经老迈。但是在政坛上还是有不少影响力,宫廷里也说得上话,如果能站到我们一边。显然是一件大好事。不过……想来他们现在还在试探阶段,对我们也未必有多少信心……”
说着说着他沉吟了起来,显然还在思索好对策。
夏尔也不说话,任由对方拿定主意。
“夏尔,你觉得应该怎么办?”约瑟夫-波拿巴突然直接问,“毕竟我在法国生活的日子很短,对时局也不可能有你看得那么清楚……”
这还是考起来了?
不过夏尔事前已经考虑过了。也有了一点主意,于是他直接就回答了。
“我觉得,这事应该先由我和对方接触一下。先确定合作的诚意再说。如果人家都觉得我们没有成功的希望,那就算再怎么讨好又有什么用处?如果对方真的想要合作,就让那边给出自己的要价,再谈最后的合作……”
“嗯。既然你这样说。那就这么办吧,只要迪利埃翁家族的要价在合理范围以内,我们都可以尽量答应他。”听完夏尔的意见之后,约瑟夫-波拿巴直接就拿定了主意,信任和倚重(以及拉拢)之意溢于言表,“夏尔,这次又要麻烦你了,谢谢。”
“我应该做的。”夏尔谦虚地低下了头。
显然。自从夏尔完成了自己的承诺,真的出力让苏尔特首相下台后。显然约瑟夫波拿巴对他已经是完全刮目相看了。
如果海峡对岸的那位也能这么想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感激的话我也不多说了,那太没意思,总之……一切都交给你了!”约瑟夫站了起来,拍了拍夏尔的肩膀,“我还有别的事,先告辞了。”
接着他转头看向蓝丝袜小姐,点点头表示告辞。而这位小姐只是微微一笑,算是还了礼。接着约瑟夫-波拿巴就大踏步地走出了客厅。
怎么?他竟然不是住在这里的?
看来约瑟夫-波拿巴即使到这种程度了,也还是对自己有所保留的。不过这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夏尔心里并不介意。
“这次真的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夏尔。”佩里埃特小姐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脸上又重新泛起了笑容,“今晚的招待,还算满意吗?”
“非常满意,谢谢您的招待,佩里埃特小姐——姑且我就继续这样称呼您吧。”夏尔点头致谢。
“很好听啊。”对方还是微笑着,“听说您最近可是出尽了风头了呢。”
“还好,左右不过是利用时势而已,让苏尔特下台的不是我,而是我们可敬的国王陛下。”在赞誉面前,夏尔还是十分冷静。
“是啊!”佩里埃特小姐突然小小地叹了口气,“愚者总是爱自作聪明,兴冲冲地去做一些傻事而自以为得意。可怕的是这种人总能够身居到最顶端……这种愚昧无知的君主政体当真是可笑之极。”
“这并不仅仅是君主政体内才会出现的现象。”夏尔还是说了一句公道话。
“但是会尤其突出。”佩里埃特小姐回答,然后她突然抬起了头,,“夏尔你很喜欢下象棋对吧?你瞧瞧,现在欧洲的那些棋手都是些什么人呢?法国国王是个庸人,但是已经算是好的了,普鲁士和奥地利的王座上各自坐着一个白痴和一个疯子,而俄国呢……”
她的语气愈发嘲讽起来,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我们可敬的尼古拉一世沙皇陛下是个无知而又自以为聪明的可怜虫,总以为残忍严苛就是刚毅,总以为任性执拗就是沉稳,总以为反复无常就是智慧!没错,他就是个自我陶醉的蠢货,眼界永远只够当个排长,却总爱为自己偷来的盛名而沾沾自喜。”
你确定你真的不是在说那个姓常又爱写日记的人吗?夏尔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不过,他虽然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仇恨俄国沙皇,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为了讨此间主人的欢心而跟着骂沙皇。
“他的皇位也许都是偷来的。”
“一定是偷来的。”佩里埃特小姐恨恨地说,“而且这个皇位也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好运。夏尔。你知道的,自从彼得一世之后,罗曼诺夫王朝的男性沙皇们没有一个配有好命的。彼得二世不是早早就死了吗?彼得三世和保罗不都是被自己的至亲给毫无顾忌地杀害了吗?就连那个靠着步步撤退打败了拿破仑、然后还恬不知耻地自称为欧洲解放者的亚历山大不也有传言说是被人毒死的吗?我深信现在的这位沙皇也会如此。他不配有比他的祖先更好的命运。”
“也许如此吧。”
他会服毒自杀,如果历史没有大的改变的话——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改变了。
“所以,夏尔,现在是一个庸人时代,自从拿破仑陨落之后,凡俗之辈们主宰了这片大陆。但是……这种时间不会太长了。长久的沉寂终究会被雷鸣所击碎,一个激鸣的时代即将到来。夏尔,你到时候是能成为一个棋手的。我一直都这么认为。”
也许是因为已经跟夏尔半挑明了身份的关系,这位佩里埃特小姐一改之前的温和,而变得有些激烈起来,也许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就差说“数千古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了。
“我非常感谢您对我的看重。”夏尔真诚地再次道谢。
“当然。即使如此,现在该写的稿子也应该按时写。”似乎是骂了一通之后消了气,佩里埃特小姐又缓和了语气,重新换上了那种半开玩笑的打趣口吻,“最近您好像一直都在脱稿,我们都等不及了呢。”
“呃……呃……”这个话题突然转移得让夏尔有些不适应,他期期艾艾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回答,“最近很忙。真的很忙,集中不了注意力。等到有时间了之后,我再来集中精力好好写完给您吧……”
显然,这位小姐是打算回避掉那些重大问题,继续伪装回原来的“蓝丝袜小姐”,既然如此,夏尔自然也乐得配合。
“我再提醒您一次,不要学那些可耻的熊!”佩里埃特小姐似笑非笑,极像是开玩笑又似乎有些认真,“现在考虑到您确实有原因,暂且慢一点算了。但是这本书您必须写完,否则到时候,您挖下的坑里面埋得不仅仅会是读者,还会有您本人,您一定要记住这一点,知道了吗?”
“呃……知道了,知道了……”夏尔连声答应,脸上也冒出虚汗。
拖稿被编辑骂在哪个时代都是后果惨烈啊……而且如果真有坑能埋掉那熊,那就太好了……
佩里埃特小姐笑得愈发开心了,似乎是训了一顿手下作者,让她心情甚好。
“对了,您刚才似乎是有事想要找我商量,对吧?现在我心情很好,您可以直接跟我说了,价码会比平常低很多哦。”
“那就太好了!”夏尔大喜过望,“我确实是有件事想要请您帮忙。”
接着夏尔就一五一十地将老侯爵准备参与的项目告诉给了对方。
“矿山?”佩里埃特小姐听到这个,似乎也来了兴趣,“听上去有点意思,连那位大名鼎鼎的德-博旺男爵也参与了吗?”
“据说是如此。”
“即使如此您还是不放心?”
“是的,我仍旧有些不安,所以我委托您尽力帮我查清楚这件事的一切细节。”夏尔看着对方,“您能够帮我吗?”
“可以倒是可以……”佩里埃特小姐的回答意味深长。
“那您想要什么我付出什么代价?”夏尔直接打断了她,单刀直入。
“真是直接的人啊。”佩里埃特小姐又笑了笑,“现在我还没有想好,您先记着帐吧。”
“可以,没有问题,我欠您一个请求。未来只要能够帮到您的,我都会去做。”夏尔的回答十分严肃,“另外,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吧,我现在心情很好。”
“如果有需要的话,几天后我可能会向您借一笔款子,数额比较巨大的那种,比如五十万法郎吧。现在市场上一般是六七厘的年息,我给您一分五,三年之后连本带利还清,您看如何?”
“到了那天再说吧。”佩里埃特小姐的笑容若有若无。(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问计
一扫昨天被父亲痛骂了一顿的阴霾,莫里斯-德-博旺先生静静地呆在杜伊勒里花园的树荫下,远远地眺望着远方的来路,眼中充满了喜悦和期待。
夕阳与远处的建筑越贴越近,他也越来越紧张,频频掏出怀表来看时间。真当他开始有一点点焦急的时候,那辆刻着特雷维尔公爵家爵徽的马车终于来了,他连忙笑着迎了上去。
马车很快就停下,然而还没等他冲到门口伸出手去扶,里面的人就直接下来了,让他心里有些暗暗惋惜——要是再跑快一点就好了!
为了不让对方有机会来扶自己,夏洛特特意在事前嘱咐车夫在那位先生跑过来之前就停下马车,目前看来效果不错。
她自己敛着裙子走了下来,然后用戴着丝绸手套双手撑开了自己的小阳伞。
接着她带着平常的笑容,朝那位大银行家的独子走了过去。
“博旺先生,下午好。”
她的笑容让莫里斯心神不禁再次为之一荡漾,他殷勤地躬身行礼。
“特雷维尔小姐,下午好。”
“您好像已经等了很久了,”夏洛特笑着说,“我没有迟到吧?”
“我没有等多久,您是准点到来的。况且,法兰西最美丽的女子有权利迟到。”莫里斯连忙继续大献殷勤。
不得不说他还算俊朗的外表,殷勤奉承的话语,再加上大银行家继承人的身份(这也许是主要原因)。三者结合起来对一般的女子是十分有杀伤力的,难怪这位花花公子虽然年纪不是很大,但是在社交场上已经薄有名气。
不过。很可惜他面对的是夏洛特,夏洛特对这种甜言蜜语根本就不为所动。
夏洛特将蔑视和不耐深深地藏在心底里,以一成不变的微笑应付着德-博旺男爵的儿子。
“您这话可说得好听呢。”她微微眯起眉毛,显得很受用的样子,“但是,我们还是先说说正事吧。”
“正事?”一听到这个词,莫里斯的好心情就差不多全消失了。他又想起了父亲那一天发怒的可怕样子,“这个……呃……”
“怎么了,您不记得了吗?那个矿山项目的事……”
“呃……我当然记得。”眼见瞒不过。莫里斯只好说实话了,“那天您跟我说过之后,昨天我就去问了父亲,他告诉我一切顺利。只要再过几个月就行了……”
“他就跟您说了这些吗?”夏洛特追问。
“嗯。就是这些,他说大家不用担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莫里斯有些尴尬地看着夏洛特。
特雷维尔公爵小姐还在向他微笑,但是他感觉这位公爵小姐的笑容和之前的那些笑容都不太一样,但是他又感觉不出来到底哪里不一样。
看来他什么也没有问到。
德-博旺男爵看来还是挺了解他的儿子的嘛,知道他不中用而且容易被人摆布。
“哦,我明白了……”夏洛特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既然您的父亲这么说。那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看来我只是白操心了而已……”
接着她又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谢谢您。莫里斯。”
莫里斯心中的忐忑迅速又被狂喜所取代,因为这是他憧憬了许久的特雷维尔公爵小姐,第一次在他面前直接称呼他的名字,而不是冷淡的“德-博旺先生”。
“这……这是我……我应该做的……”他忙不迭地回答,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夏洛特没有理会他,两人继续沿着花圃散步,时不时闲聊了一下最近的社交新闻。
估算到时间合适、告辞已经不算失礼之后,夏洛特从怀里拿出了一只镶嵌着小珍珠的蓝色珐琅怀表看了看时间。
“啊,都已经这个时间了呢,”她重新抬头看向莫里斯,“我下午还有一点事……”
“哦,没关系,当然,您请便吧。”莫里斯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中。
“那么,告辞了!”夏洛特笑眯眯地向他又行了个礼,然后转身过去,撑着伞慢慢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看着公爵小姐妩媚的背影,莫里斯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冲动——今天的“胜利”给了他太多信心。
“特雷维尔小姐,我最近可能要在家中办一次舞会,能否邀请您赏光来参加?”
说完之后,他心跳骤然加速,一边暗暗后悔自己的冲动。
特雷维尔公爵小姐仍旧慢慢地朝前走着,似乎毫无所觉。
正当他心已经沉到谷底的时候,这位小姐突然转头回来了,她的笑容如春光般和煦。
“舞会的话,我最近可能没时间参加。不过最近我很可能要拜访您的父亲一下,毕竟我对他早就闻名已久,一直想跟他讨教讨教经商之道,您到时候可别不许我登门哦。”
莫里斯顿时大喜过望。
“当然可以!”
“谢谢。”特雷维尔小姐再度优雅地行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开。
感谢上帝!感谢父亲!莫里斯感觉自己从未这么崇拜过自己的父亲。
但是他无法察觉,可爱至极的特雷维尔小姐在转过身之后,笑容已经完全收起,只剩下了无尽的冰寒。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自从参与这个项目投资以来,夏洛特心里一直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所以也多方重新打探,最后竟然还想到了要利用博旺男爵的儿子来试探。
结果,她的不安不仅没有被消除,反而越来越浓厚了。
原本看上去坐等发财的项目,现在被蒙上了层层灰雾。越发有些不祥的阴影,让她心里越来越不安。
这个项目是她从莫里斯那里偶然得知然后鼓动自己的爷爷参与的,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之后。钱已经转到了那边的账上。如果真的出了问题,那特雷维尔公爵家显然要因她而蒙受极大损失,这是夏洛特所无法承受的后果。
一想到这里,她不禁心中有些害怕。
………………
神通广大的佩里埃特小姐果然没有让夏尔失望,仅仅在第二天中午,他就收到了从她那里寄过来的信件。
“亲爱的朋友,在您的请求之下。我已经初步调查了此事,得到了以下情报:
此项目虽然传闻有德-博旺男爵参与,但是他手中的银号并未予以担保。为这个项目予以融资的是另一家银号。并且这家银号也不负有项目的直接责任。
具体负责经办此项目的是洛林省一家当地的银号,这家银号已经在当地经营了多年,信用尚且良好。
以下是目前已经了解到的情况。
如果您需要向我借款参与此次项目,我个人建议先再观望一番。多查明更多情况再行斟酌。因为就我看来还有很多模糊不清的地方需要了解。
您的朋友
卡特琳娜-德-佩里埃特”
看完这封信之后,夏尔忍不住怒从心头起。
因为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这个借款自然也不用去考虑了。
什么“信用尚且良好”,在巨款面前谁能够保证信用继续良好?卷款潜逃的又不是一个两个,别人不懂行就算了,这位大名鼎鼎的银行家会这么轻信于人吗?显然他们一开始就不打算承担风险责任!
即使是前世并不特别懂行的夏尔,也知道这是19世纪常见的诈骗手段,在铁路工程、土地投机、矿产开发内搞这种事的人比比皆是,不过能玩到这种规模的倒是很少。想来都是被德-博旺这个姓氏的威名给骗过来的吧,就像爷爷那样。
没想到德-博旺这个狗东西居然骗到自己头上来了。简直让人无法原谅!
夏尔生气倒不是生气博旺男爵搞诈骗,从古至今银行家都是坑人不吐骨头的代名词,他生气的是自己家差点上当,赔掉一家积蓄。
算了,生气没有意义,反正现在还没有投钱进去,到时候也不用欲哭无。夏尔按捺住了怒火,在心中安慰自己。
想到这里,他不期然地又想起了男爵那张温厚的脸,和那天在画展上和他的倾谈。这家伙一边一脸严肃地考虑着国家大事,想着怎么让国家经济政策变得更合理;一边毫无顾忌地谋算怎么让人倾家荡产……这还真是矛盾啊。
不,这并不矛盾,这就是资本家。
算了,不管他了,这件事权当没有发生吧,还好没有遭受任何损失。夏尔决定等下就跟爷爷说明这件事,然后让他打消一切参与这个项目的想法。
正当这时……
“啪”!
一块石子打中了百叶窗,在上留下了难看的污迹,百叶窗也随之微微摆动,发出难听的嘶嘶声。
什么?
“啪”“啪”“啪”
还没等夏尔反应过来,又有几块石头砸中了百叶窗。
哪里的死小孩儿在玩这种恶作剧?
侯爵府邸并不大,而且夏尔的书房是直接面对着外面的小巷的,围墙离宅邸只有几步之遥,因此街边的人就可以丢石子儿直接丢到窗台上。
夏尔有些恼怒,忙离开书桌走到窗口前,然后千钧一发之际急速低头,一块石子儿贴着他的头发飞了进来。
一瞬间的余光已经足够了。
他发现一辆马车停在路边,在那里扔石头的不是小孩儿,而是……车夫。
怒火让他重新站在窗口前,他没有管那个执行者,而是冲他旁边的人怒吼了一句。
“你在发什么疯啊!”
似乎是看见夏尔刚才躲石子儿时有些狼狈的样子,夏洛特笑得十分开心,是那种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是小时候两个人一起玩她恶作剧成功时的那种开心的笑容。
“谁叫你让门房说自己不在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定金
看着下面笑得像个孩子似的夏洛特,夏尔不由得一阵气结。
“你难道不明白,既然我让门房在你过来时说自己不在,那我就是不想见你?”
“知道,”夏洛特一脸的理所当然,好像没听懂夏尔说的话似的,“所以我就只好这样子来叫你啊。”
……
堂姐这个样子,让夏尔一时气结。
沉默一会儿之后,他轻声问。
“很重要吗?”
“当然。”夏洛特也敛起了笑容,郑重地回答,“相当重要。”
虽然看上去和蔼亲切,但是夏洛特不是一个随便就一惊一乍的人,既然她这样着急,那就一定有大事吧。
夏尔轻轻皱了皱眉。
“好吧,等下你最好是能给我一个足够说得过去的理由。”他咕哝了一句,然后叮嘱她,“你到街口那里等我,我等下就过来。”
“好的,等你!”夏洛特也不再多话,直接又坐回自己的马车离开了。
看来是真有大事了,夏尔心中有了一点儿觉悟。
他快速地整理好了自己的文件,接着随便整理一下仪表就出门而去了。
时间已经接近六点半左右了,阳光已经近乎于消没,夏洛特就在树荫下慢慢来回踱步,显然是在沉思当中。夏尔慢慢走了过去,然后小声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您这么着急?”
夏洛特脸上却极其罕见有着一点忧愁,她迟疑了片刻。最后小小地叹了口气。
“夏尔,我可能遇上大麻烦了。”
夏尔心觉不妙,但是还维持着镇定。
“详细给我说说。”
夏洛特咬着嘴唇。踌躇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之前我说服爷爷参与了一个投资项目,但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其中有问题。”
“问题?”
“是一笔大投资,听到我推荐之后,爷爷考察了一段时间后决定的。按理说,德-博旺男爵参与其中的项目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是,我最近总有一些不安……”
听到这个耳熟的姓氏之后,夏尔的表情变得古怪之极。
“夏尔你怎么了?”看着夏尔的表情。夏洛特大惑不解,“你知道些什么吗?”
几秒钟后,夏尔才回答。
“我希望你不要告诉我,这是一个铁矿的开发项目。而且这个铁矿在洛林省。”
“你怎么知道?”夏洛特脱口而问。然后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了,“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不多,”夏尔老实回答,然后略带恶意地加了一句,“但是足够我判断这是一个骗局。”
夏洛特脸色瞬间变得有些煞白,然后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接着她紧紧地握住了右手,丝绸手套都被猛地绷直了。
“怎么回事?”
夏尔将自己调查得来的情况和自己的判断一起都跟夏洛特说清楚了。
夏洛特一直都静静地听着。嘴唇咬得非常紧。
最后,她几乎是咬着牙说了一句话。
“该死!我就知道不能相信这些贱民!这些贱民!”
“投资了多少?”也许是因为还没有遭受这种损失的关系。夏尔要比姐姐冷静得多。
夏洛特仍旧紧紧地握着双手,眼神有些散乱。
“一百万,该死的,一百万!夏尔,这可是一百万法郎啊!”
夏尔沉默了。
即使对一直豪富的特雷维尔公爵家来说,这肯定也是了不得的大数目。
“博旺那个老家伙和我家来往了很多年,结果我相信了那个老家伙,得到了消息之后就将这个项目推荐给了爷爷,夏尔……夏尔,我真的碰上大麻烦了。如果这真的是个骗局,那边打算吞了我们的钱,那……父亲和爷爷会怎么看我?”
夏洛特担心的不仅是自己家损失一大笔钱,而且还担心因为自己的愚蠢行为给家族带来巨大损失之后,自己会在爷爷和父亲那里留下一个“十分无能”的巨大污点,从而让自己之后再也无法获得足够的信任。这种打击对她将是致命的。
所以她发觉到情况很不对劲之后,没有选择回家禀报给自己长辈,反而选择直接找夏尔来商量。最关键的时刻,她想到来求助的,只有自己的这个弟弟。
看着几乎有些六神无主的夏洛特,夏尔轻轻叹了口气。
现在说什么“你当初怎么瞎了眼”之类的责备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除了让人更加失魂落魄以外没有任何意义,而无聊的安慰话更加没有意义,什么安慰能比得上一百万法郎呢?
只能以冷静的思考来寻找出路了。
“现在钱已经转到那边了吗?”
“是的,已经转过去了。”夏洛特轻声回答。
“也就是说,钱已经在人家的手上了,而你现在想要拿回来对吧?”夏尔总结了一句。
“很可笑,是吧?”夏洛特苦笑起来。
“不,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刻,不要灰心。”夏尔还是十分镇定,“你现在最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我想在事情变得无可挽回之前,把钱给要回来,然后跟爷爷说这个项目出现了意外变故给中止了,对方将钱还了回来……”
夏尔明白她的想法了,这大概是夏洛特所希望出现的最好的一种结局了。
就这么将她抛下去不管吗?
不,不可能,即使已经不再恋爱中了,即使可能已经分道扬镳了,但至少她仍旧我的姐姐,和我一起长大的姐姐啊!
夏尔下定了决心。
“这个项目只有特雷维尔公爵一家投资人吗?”
“不,怎么可能只有一家投资人。”夏洛特马上回答,“项目那么大,一百万对一般人来说虽然是巨款。但是用来开发矿山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那就好,我们还有几天时间。”夏尔似乎放松了一些。
“怎么?”夏洛特先是有些疑惑,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追查出其他投资人来?”
“嗯。”夏尔点点头。
“然后也告诉他们?”夏洛特追问,然后自己又摇了摇头,“不,即使这样的话。如果博旺男爵抵死不认账,说钱已经转过去了,他也不知情。我们还是拿他毫无办法。”
“先别告诉他们。”夏尔断然回答。
“嗯?夏尔?”夏洛特有些疑惑。
“你老实回答我,在你眼里,博旺男爵是个什么样的人?”夏尔严肃地看着姐姐,一字一字地问。
“一个贱民。贱民之中最可恶的一个。”夏洛特脱口而出。然后似乎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出了后面的话,“尽管如此,仍旧是一个相当有能力,而且相当可怕的人。”
夏尔耸了耸肩。
“至少不是目前我们应该引以为敌的人,对吧?”
夏洛特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只是用告发给其他投资人的方式来逼迫他将钱还给我?尽量先不要跟他结下不共戴天的仇恨?夏尔……有道理。”
这么快就恢复了冷静,该说夏洛特不愧是夏洛特吗?
夏尔不再说话,任由夏洛特自己思索。
“好的。这阵子我就赶紧去查查其他其他投资人的信息。”最后夏洛特点了点头。
“我也会帮忙查一查的。”夏尔微笑着。
“然后,我就去和德-博旺男爵先私下交涉一番。看他能不能先把钱还过来。”夏洛特继续思索着,“不……”
她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夏尔。
接着,她用左手骤然褪下了右手的丝绸手套,然后右手紧紧地握住了夏尔的右手。就和那天晚上一样。
“夏尔,你和我一起去好吗?我是一个女孩子,德-博旺男爵未必会相信我的威胁,就算相信了,他也未必会害怕我,如果他真的……真的逼得我鱼死网破的话……到时候我家会和他结成死敌,对我来说还是灭顶之灾……”
她微微闭上了眼睛。
“夏尔,不要拒绝我好吗。”
她的期待和请求没有白白浪费。
“好的。”夏尔干干脆脆地答应了。
现在不是任性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了,不管有别的什么理由,她也姓特雷维尔,这个理由就够了。
夏洛特重新睁开了眼睛,里面竟然有点点泪水。
“谢谢,夏尔。”
“不用谢。”夏尔淡然回答,然后用空闲下来的左手抹了抹她流下的眼泪,“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你先回家吧,镇定一点儿,装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没问题吗?”夏洛特有些迟疑。
“必须没有问题。”
“好的。”夏洛特点了点头,然后用力一拉夏尔。
夏尔猝不及防下,往夏洛特这边扑来,接着他被扶住了,温软的嘴唇贴到了他的唇上。
呼吸似乎都融为一体。
良久之后,两人才重新分开。
“你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做出如此不严肃的行为!这可是你至关重要的时刻啊!”夏尔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一般,夏尔怒视着自己的堂姐。
夏洛特笑眯眯看着夏尔。
“夏尔,这是定金。”
…………………………
回到家里后,夏尔写了一张便条,然后收入到信封当中,接着将信封交给了老仆人,让他等下递给自己的爷爷。
“我已经查清楚了,那是一个骗局,不值得往里面投入一个苏,博旺的名字欺骗了您和另外许多人。
您差点就让您陷入到破产的深渊,差点让芙兰前途尽毁,但是我仍然不怪您。
爱让您犯下了如此的错误,即使如此,您对我们的爱仍旧让我们感激不尽。”
他不忍心看到老人颓丧的样子,也没有勇气去看。(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交涉
今天的德-博旺男爵和往常一样,呆在家中办公。置身于四处摆放的古董家具和鲜花当中,今天他的心情十分不错。
他的一个仆人在书桌前恭恭敬敬地站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来了两个人?”
他似乎是随口问了一句。
“是的,来了两个。”
若有若无的笑容浮现于他的脸上,不过没有一个人察觉得到。
昨天,那位一向有些高傲的特雷维尔公爵小姐破天荒地提出想要来拜访时,这位博旺男爵想都没怎么想就答应了。
主要原因是如果直接拒绝,对方会更加起疑心。
次要原因是,他在期待着。
对,他期待着那位年轻人能够跟着一起过来,给他演出一场有趣的戏码。这么多年的银行家生涯,早已经让他见惯了惊涛骇浪,能够让他感到有趣、想要期待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少了。画展上碰到那个年轻人之后,他隐隐间有点欣赏这个能理解他思想的年轻人,所以,他愈发期待这个年轻人之后在自己面前的表现。
当然,欣赏归欣赏,钱他还是照骗不误的。
他小心将单片眼镜佩戴到左眼上,然后温和地吩咐自己的仆人。
“好吧,让他们都来吧。”
……………………
夏尔和夏洛特在博旺男爵府的大门前静静等候着。由于宅邸建得很高,他们需要往上面眺望才能窥其全貌。
一个年轻人急匆匆地从宅邸内向外面跑了过来。脸上带着莫名的惊喜。
“特雷维尔小姐,您这么快就真的来拜访我家了!”面色有些苍白的年轻人跑过来之后,几乎是喊着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德-博旺先生。”夏洛特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接着这位年轻人好像才发现了夏尔似的。
“这位是?”
“我的弟弟,欧仁。”夏洛特直接回答。
“哦,特雷维尔先生,您好!”一听到只是夏洛特的弟弟而已,莫里斯-德-博旺先生的表情从疑惑和不安立刻变得有些殷勤。
“您好。”夏尔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你们是来拜访我父亲的吗?先进来吧……”接着他看向门房,“还不放他们先进来!”
门房们立刻照办,打开了大门。
这时前去通传博旺男爵的仆人也已经赶回来了。然后夏洛特和夏尔就走了进去。
“特雷维尔小姐,今天我有点儿事得出去一下,”这位年轻人似乎是不大想去见自己父亲的样子。笑得有些尴尬,“回头我办完事了,再来找您……”
“没关系,”夏洛特笑眯眯地点点头。“您先忙自己的事吧。”
“嗯。再见!”年轻人挥了挥手,然后似乎恋恋不舍地走了。
在仆人的带领下,姐弟两个穿过前庭的花园朝宅邸走去。
两姐弟靠得非常近,夏洛特轻轻揽着夏尔的手,慢慢地朝前走着。
虽然看似轻松随意,但是她抓得非常紧,几乎让夏尔有些生疼。
“那位就是在追求你的德-博旺先生,男爵的儿子?”夏尔小声问了一句。
“是的。夏尔。”夏洛特小声回答,“夏尔。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他们全家,我发誓!”她眼中满是切齿的痛恨,几乎实质化的视线仿佛要灼烧掉整个宅邸一般。
一向心高气傲的夏洛特,原本就因为出身关系而特别不喜欢博旺男爵一家,现在出了这档子只要没处理好就能让她一蹶不振、面临灭顶之灾的事之后,她的痛恨更加是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地步——至少夏尔认为她的这个誓言是认真的,以后只要她有机会就一定会干得出来。
不过……显然夏洛特还有足够的理智,不会在现在就把这种憎恨给表现出来。
“先过了现在这一关再说。”不过他还是小声叮嘱了一句。
“我知道。”
在仆人的带领之下,两人慢慢走进了宅邸。
即使是有两世经历的夏尔,仍不禁为这位大银行家宅内的豪奢所震惊,里面陈设之富丽堂皇在当世恐怕是难有匹敌的,而进了书房之后,这种奢华风仍旧在延续着。似乎此间主人恨不得直接用这座宅邸来告诉世人“我很有钱!”
这座宅邸内是依靠多少白骨和泪水才堆积起来的呢?恐怕难以计数了吧。
夏尔也没有心情去计数——此刻自己的任务是避免自己家和夏洛特不要成为其中的一员,而不是悲叹伤感。
全法兰西最有钱、因而也就最有影响力的人之一,此刻就坐在这间书房的中央。神气和态度与夏尔那一天在画展上相遇时几乎完全没有两样,依然是略显憨厚的胖脸,和善亲切的笑容,就连单片眼镜下的眼瞳里,也似乎洋溢着让人愉悦的视线。
“欢迎两位的光临。”在夏尔和夏洛特进来之后,他笑着打了个招呼。
夏洛特和夏尔自然也同样回礼了。
然而,接下来银行家的开场白却让两姐弟有些吃惊。
银行家既没有闲扯些社交场上的事,也没有问夏洛特的来意,而是直接看向夏尔说了句话。
“很奇怪是吗?特雷维尔先生?”
夏尔皱了皱眉,闹不清楚对方的意思。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炫耀的人,豪奢不豪奢也不过如此而已。”博旺男爵小小地叹了口气,“但是没办法……我的职业就是如此,人人只有看到我有钱,我很有钱才肯将自己的资产交由我来保管和打理,如果哪一天我不挥金如土了他们反而会个个传我就要破产……作为一个银行家。奢侈是一种需要,年轻人。”
说到这儿,他心里也有些郁郁。奢侈是一种需要。而不是最终的目的,可惜自己那个儿子却闹不明白这一点。
“但是,无论如何,奢侈的生活会让人更舒适不是吗?”夏尔反问了一句,暗暗讥刺对方得了便宜还卖乖。
“是的,更舒适。”银行家也笑了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夏尔的话。然后。他看向夏洛特,终于问了正题,“特雷维尔小姐。您来拜访我,是有什么事呢?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提就行。”
“我来,正好是有件事需要您帮忙。”夏洛特带着比往常更加温和的微笑回答。
“哦?是什么事呢?”男爵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波动。
夏洛特停顿了片刻。然后说出了她预想了几遍的说辞。
“不瞒您说。我们家最近遭遇到了一点麻烦,资金现在有些紧张。因此我爷爷决定暂时中止之前的那个矿山投资项目,先把资金调回来应急再说,我很遗憾……不过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挫折而已,未来我们两家的合作还是会非常愉快的。”
“哦。”听完之后,银行家脸上还是没有任何惊奇,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这样啊……”
哼。果然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吗?看来那天指示莫里斯来询问的人就是这位小姐吧。他心里暗暗冷笑了一声。
似乎是考虑一会儿之后,他才有些迟疑的开口。
“特雷维尔小姐。虽然您还年轻,但是毕竟已经接触过这么久的事务了,总该积累出一点经验了吧?想必您也知道,项目一旦开始运作,资金开始流通,就会在各个账面上不断流转,不是您想要撤资那边就能直接拿出钱来的……”
银行家半明不暗的讥讽让夏洛特心中的恨意又加上了一分,但是她当然不会让这种恨意直接表现出来。
“也许这确实会给您和他们带来一点儿麻烦,但是之前的协议里,并没有我们不能中途回收资金的条款。”
如果有这种条款,你们这些人会把钱扔进来吗?银行家心里又冷笑了一声,是什么给了你信心,让你们觉得没这种条款你们就拿得回钱?
“虽然没有具体的条款方面的限制,但是总归是有操作上的困难吧。如果您这是在我这里的存款,只要您说一句话,我二话不说现在就能让您提到款。可是……项目资金的话,很难一下子挤得出来,要不这样吧,您先等待一段时间,等到项目到了尾声,资金慢慢充裕了,我们再想办法把钱提出来还给您家里,怎么样?”男爵的表情比刚才更加和善了,仿佛真的是在为特雷维尔家精心打算一样。
夏洛特和夏尔对望了一眼,果然不能轻松了事了。
夏尔终于开口了。
“博旺先生,不瞒您说,这个项目一开始我就是在家里反对投资的。因为权责不清,担保也很让人不满意。我一直担心,如果未来发生某种不幸的风潮——当然,我绝不是说有意的,洛林的那家银号破产了,那我们家投入的资金岂不是要跟着付诸东流?”
博旺男爵轻轻点了点头,这个年轻人果然不好糊弄,没准就是他看出了问题,然后劝说自己家里长辈中止这项投资。
“您的考虑也很正常,不过我们都知道,投资嘛,总是要冒一点风险的……”
“投资当然要冒风险,不过风险是可以控制的,而不是去任意地冒风险,我们没有您的实力可以作为承担风险的担保。”夏尔接上了他的话,“当然,作为一个专业的银行家,您不会看不出风险所在,既然您敢于冒险投资,那自然是极有信心的,所以我们并不怀疑项目的盈利性,只是因为某些变故我们必须先收回投资,而且必须要快——时间可不等人。”
这种淡而不露的讥讽让男爵几乎笑了出来。
果然,三言两语是糊弄不过去他了,那就再叫个人来慢慢糊弄吧。
“这样吧,毕竟这个项目我也只是投资人和介绍人之一,对此了解也不是特别多。”他淡然回答,“正好,这位杜-塔艾先生也在这里,我这就把他叫过来,跟两位好好解释说明一下。”
说完,他摇了摇说桌上的铃,叫来了仆人,吩咐他叫人过来。
他没有注意到,夏洛特也没有注意到,夏尔的脸色突然变得特别难看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暴走
杜-塔艾先生踌躇满志地跟着仆人走向博旺男爵的书房,此时他觉得自己只是要来帮忙例行一下公式而已。
是的,和往常一下的欺骗、拖延,用含糊其次的语句来忽悠那些可怜的客户们,让他们放下心来,安静地等待着灭顶之灾的那一天的到来。然后收下自己应得的报酬。
他追随博旺男爵这么多年了,深知道男爵的性格与行事风格——也许冷酷,也许恶毒,甚至有超出常人想象的诡诈,但是绝没有吝啬。他对有功之人(或者说有利用价值的人)绝不会吝啬。这次骗局的战果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至少一百二十万法郎,将作为他多年来为男爵辛苦奔忙的酬劳发放到他的手上——男爵既然已经许诺过,那就绝对不会食言的。
而且,不仅仅是如此而已。用这份奖金,再加上自己之前积累的资金,他就有资本去参与博旺男爵后面的计划,再把这一大笔钱滚上几倍,他有这个信心。
金光大道就在自己面前,自己所需要的做的,就是沿着它一直走下去而已,他坚信这一点。
“……既然您敢于冒险投资,那自然是极有信心的,所以我们并不怀疑项目的盈利姓,只是因为某些变故我们必须先收回投资,而且必须要快——时间可不等人……”
怎么回事?门内传来的声音让他一下子惊呆了。
他走了进去,然后看到了里面的主人和访客。
脸不是特别像。但是看体型,却很有那么几分相似。
没想到,特雷维尔公爵家原来竟然也会干出这种勾当啊……他的惊愕。一下子就变成惶然和感叹。
………………
从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夏尔就心中有些发紧,等到看到杜-塔艾进来后的表情,夏尔就明白自己已经被认出来了。如果是只见过一次两次,化妆可能还有点用,但是如果见过很多次,那么其实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好在似乎是没打算直接揭破一样。杜-塔艾很快就凑出了和善的笑容,然后座到夏尔和夏洛特的对面。而遵照男爵刚才的吩咐,仆人们也送上了几杯咖啡过来。放在了各人的面前。
“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杜-塔艾先生,项目的具体经办人之一。”博旺男爵看着两位青年人介绍了一句。而夏尔和夏洛特都朝对方点了点头。
“杜-塔艾先生,这两位是特雷维尔公爵的孙子和孙女。”博旺男爵同样向杜-塔艾介绍了一句。然后装模作样地问,“由于资金紧张,特雷维尔公爵打算收回之前的投资,您作为项目目前的经办人,现在能够拿出来吗?”
杜-塔艾现在在面临选择——其实也根本称不上选择。
对面的是他的“同志”,但是如果他说可以,他的老大绝不会放过他。
一边是自己接触过的组织里的一个人而已,一边却是自己的顶头老大。金钱的化身之一。这还用选吗?
同志?见鬼去吧?
“抱歉特雷维尔先生,您目前的请求我们无法做到。”他还是用那种和善的笑容看着夏尔。装作自己好像根本没有认出他来一样,“不过我可以跟您保证,只要过几个月,项目活动资金充沛了之后,我马上调取现款来还给您家。”
正当夏尔在考虑自己应该怎么回答,或者应不应该回答的时候,夏洛特开口了,按照预定的台词。
“那我很遗憾……”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这是我们收集的客户名单,如果您不答应我们的请求的话,我就去一家一家拜访。虽然您大名鼎鼎,但是总有几家会相信我的话吧?虽然看得出来您挑选的人家都是没有特别大权势的,但是如果到时候要求收回资金的人都闹了起来,您恐怕更加难以运作这个项目。”
男爵听着这句威胁,微微皱了皱眉。
他们居然这么干了?从哪里查的?
如果是大约几个月后那种人人朝不保夕的状况下,他根本无所谓什么,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陷入了沉思。
沉默瞬间笼罩住了整间书房。
而此刻他的手下却没有他的这份冷静。
杜-塔艾现在心里满是愤怒,无法抑制的愤怒。一百二十万法郎,乃至后面更多更多的法郎,一座金山,凡俗之辈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巨量金钱,眼看就要摆在他面前了,而有人竟然威胁要将它统统搬走。
这……怎么可能!你们休想!去死吧!
巨大的愤怒,瞬间就填充满了这位银行家的心田,捶打着他的理想,也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站了起来,大声向面前的青年男女吼叫起来。
“不!这不可能!你们休想这样!你们只不过是……”他打算把威胁还给面前的青年。
夏尔一直都用余光盯着杜-塔艾,他没有一秒钟放松过警惕。在杜-塔艾刚刚站起来的时候,他眯下了眼睛。
好吧,整理一下目前的情况吧。
简单来说,就是:杜-塔艾是波拿巴党人一直以来的赞助人之一,夏尔和他有多次接触,现在看来他肯定是博旺男爵的助手之一。而他现在认出了自己,进而想要在博旺男爵面前告发自己。
而博旺男爵和当今的首相关系很好——至少是政治盟友和赞助人的关系。
有三种可能性:
第一,杜-塔艾已经是一个叛徒,要么打算做叛徒,甚至一开始就是别有用心的叛徒,他想要在博旺男爵面前把自己逮个正着。
第二,其实大银行家博旺男爵才是主要的赞助者。杜-塔艾只是一个经办人而已。
第三,他突发性地脑残了。
要不要赌一下?
………………
…………
赌你妹啊!
赌你妹啊!
怎么可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这种可笑的概率论上面?!
一两秒钟足够做出决断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抓起面前的咖啡杯。狠狠地向对方脸上扔去。
“砰!”
盛满了热气腾腾的咖啡的杯子,重重地击中了他的额头。瓷杯瞬间碎裂,瓷片刮伤了他的脸,而滚烫的咖啡也浇到了他的脸上。
“啊!”他下意识地惨叫起来。
但这只是他一夜痛苦的前奏曲而已。
夏尔在目瞪口呆的几个人面前,旁若无人地抄起了自己的椅子,然后跳上桌子,抓着椅背狠命向对方一挥。他如愿地得到了更大一声惨嚎的伴奏。
“你居然认为自己有资格这么对我说话!”
夏尔用拳头不停往还在惨嚎的杜-塔艾劈头盖脸地打去。用尽全身力气。一边打,他还不忘一边叫骂,转移视线。
“我是特雷维尔公爵的孙子。而你什么都不是!几十年前,因为这种不敬,你得在黑牢里陪着老鼠共度一生!今天我只是用椅子来教训你,你感谢上帝让自己生在一个好时代吧!”
“砰”“砰!”
瞬间。房间里不停回荡着拳头和脑袋相撞的激鸣。和惨嚎与怒骂。
“你骗我家的钱?就凭你!”
夏尔一边继续大骂,一边不停地挥动椅子狠揍对方。
你是银行家?
那又怎样!
你是我们的赞助人?
那又怎样!
“你们把自己当做金钱女神的使徒?你们觉得自己比人聪明一等?你们以为自己能够支配一切?我要让你们清醒过来!”
“砰!”
直到此刻,他还是没有片刻的犹豫,没有一丝的怜悯,甚至更没有些毫的愤怒。
………………
在夏尔暴起发难的那一瞬间,夏洛特几乎以为他发疯了。她呆然看着弟弟的“暴行”,无法理解他为什么突然如此失控?这样的暴力有什么意义?
我的弟弟真的发疯了吗?
但是她无暇考虑这个问题了,在夏尔刚刚抄起椅子蹦上桌子去的时候。她也下定了决心。
那就陪着他一起发疯吧!夏尔,你是个大笨蛋!
她横下心来。不顾一切地向那位健硕的仆人扑了过去。
………………
在这突发的暴行面前,其他人也很快从惊愕当中惊醒过来了。下意识地博旺男爵从椅子上急速后仰,跌坐到地上,然后大声呼喝仆从。
而里面的这位仆人也惊醒过来了,他马上向前走去,想要制止住突然发疯的青年。
然后他发现那位公爵小姐突然也朝自己扑了过来,表情也变得可怕至极,姣好的脸上突然有了些狰狞。
接着,这位公爵小姐抱住了他,难以想象她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平心而论,即使如此,他仍旧能够挣脱这位美丽的公爵小姐的拥抱,但……这可是一位公爵小姐啊!他还没有1793和1918年的那种革命者觉悟,短短的一瞬间竟然有了一丝犹豫。
“混蛋!还管什么公爵什么小姐!还不快去救人!”博旺男爵的怒喝终于让他惊醒了过来。他如同听到了圣谕一般,再也没有犹豫,抓起公爵小姐的双臂,然后用力一挣,接着将她扔到了旁边,接着快步向那位青年人走去。
夏洛特痛呼了一声,撞到了地上,还好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她抬起头来看向仍在桌上的夏尔,对不起,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很快,夏尔就被制服了,他毕竟没有那种被精心挑选的打手的身手。
但是,这就够了。
杜-塔艾已经被自己打到昏迷了,至少自己已经给自己争取到了时间。不是靠赌博,而是靠自己的双手。
“哈哈哈哈。”
他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充满了纨绔子弟式的高傲,和真正的庆幸。
“我叫你们骗我家的钱!”
直到最后,他还是没忘记扔一记烟雾弹。
看着已经被自己的仆人兼保镖紧紧地箍着,一动也难以动的夏尔,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博旺男爵心平气和地看着夏尔。然后,他小小地叹了口气,仿佛十分痛心一般。
“特雷维尔先生,您刚才一下子就让自己的信用评级降低了两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峰回路转
书房中的骚乱很快就结束了,此时此刻,夏尔已经被制服,而夏洛特也不得不老实坐在旁边,受到后赶来的仆人的严密监视。
“特雷维尔先生,您刚才一下子就让自己的信用评级降低了两级。”眼见夏尔已经被制服,自觉自己已经重新控制了局面的博旺男爵又恢复了镇定,他的脸上除了庆幸之外,竟然略微有些失望。
那个和自己在画展上眉飞色舞侃侃而谈的年轻人,那个能懂得自己思想的年轻人,只是这种等级的人物而已吗?果然年轻人都只是嘴上说得厉害,一见了真章就露出原形了。
他一边暗暗叹气,一边在心里暗暗嘲笑。
什么天潢贵胄,贵族风度,一旦到了关键时候,不也是和街上那些市井小民一模一样吗?
然而,对面的年轻人已经恢复了原先的风度和镇定,几乎看不出刚才突然暴起发难状似疯狂时的一点影子。
“降低了两级?那现在还剩下多少?”夏尔微笑着问。
“五十万。”男爵直接回答,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之前是两百万。”
“竟然有这么多?”夏尔吃了一惊。
“我的思想如果只算两百万的价,那还是算便宜了。”男爵一脸的理所当然。
夏尔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
“确实不止。”
听到夏尔的回答之后,男爵微笑着点了点头。
“尽管您刚才的表现已经丢了不少分了。但是就凭这句话,现在我仍旧还有点欣赏您。”
“谢谢。”夏尔同样微笑着回答。
如果在此刻夏尔不是被人紧紧箍着几乎动弹不得的话,两个人几乎就像是又回到了画展的那次倾谈一般。
但是。毕竟已经不是在画展上时那种两人毫无牵涉可以随意畅谈的时候了。
“您刚才应该给自己留点体面的。而您都干了什么呢?您在我家里,就在我的面前对我的合作伙伴和助手暴力相向,您觉得这就是您请求人办事的应有方式吗?您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想要怎么办就能怎么办?”男爵的表情重归严肃。
夏尔冷笑了一下,然后讥讽地说了一句。
“体面?对诈骗犯我们还能讲什么体面?”
“您这种毫无根据的攻击,让我十分遗憾。”在这种攻击面前,银行家丝毫没有任何动摇——当面或者不当面的时候。别人已经对这位银行家说过无数遍了,而且用词更加难听十倍,他早已经对败者的咒骂毫无感觉了。
好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对方今天这种表现,虽然不能将他抓起来或者绑到警察那里去,但是足可以成为赶他们回家的理由了。
“您的教养还没有学得足够好。但是这个不是应该由我来管的事。今天的事看在您爷爷的份上我不打算追究,但是您请回去吧。等到哪天您学会了对我们有足够的尊重我,再过来谈谈……”
“博旺先生,您难道忘记了吗?”听到他这句话后夏洛特忍不住喊了出来,口吻里满是愤恨,“如果您今天不答应我们的要求,我们就让所有人知道您在筹划一个大骗局。您就这么想让自己变得声名狼藉?”
眼看大家已经撕破了脸,夏洛特也说得很直接。
男爵不禁脸色一沉。
没错。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干了,确实有些麻烦。但是……
就想凭这个来威胁我?太年轻了。
这只是原本计划中大餐后面的小餐点而已。是大动乱之后能够多捞一大票的副产品,尽管可口但是却不是必须。如果有必要——博旺男爵从不是一个做不出决断的人。
“你们以为这样威胁我就能够随意摆布我吗?简直天真!没错,你们这么做会给我造成大麻烦,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到时候我就直接宣布项目出了问题,然后把钱都还给他们,而你们呢?你们会给特雷维尔家惹下一个死敌,一个能在二十四小时内调动一千二百万资金,总共能够调动几亿资产的死敌!你觉得那些人会因为感激而帮着您来对付我?”
“你以为我们没有办法对付你吗?”夏洛特怒视着男爵。
“那就尽管来试试吧,你以为现在还是一个世纪之前吗?特雷维尔小姐?”男爵冷笑起来,他看上去也懒得再戴上那种假面具了,笑容里面充满了狞恶,“议会里面我能呼风唤雨,对我奉承的议员比我马厩里养的马还多;法兰西银行里面没人会故意来惹怒我,因为我是其中最有力的一个之一!政府里面呢?首相昨天还和我握手言欢!你觉得他是更看重过气的特雷维尔还是更看重能给他无限支持的博旺?
特雷维尔公爵现在有什么?一个被废黜王朝的前大臣而已!你觉得你们还能拿着血统来吓唬我吗?还是说你们想打我的黑枪?想做的话尽管可以试试啊,看到底谁笑到最后!钱只有到了奇多无比才真正具有力量,才真正带来权势,您要怪就怪自己的钱不够多吧!
而且,一开始计划里并没有你们的,是夏洛特小姐,是您,兴冲冲地跑去说服了自己的爷爷,要让来掺一脚……嘿,难道公爵跟我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我还能告诉他这是个骗局?他既然说起来了,那我就答应你们了。既然是你们自己这么想损失一大笔,那被骗了就应该怪您自己!”
在这种明火执仗的强盗宣言面前,夏洛特竟然一时失语。
“好好回味现在的心情吧,我想很快您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男爵脸上忽然又带上了点嘲讽,“您既然搞出了这样的失误。您觉得自己之后还会被看重吗?我可以告诉您,您的父亲和爷爷不会敢于和我直接对抗,至少现在不会。他们会撤退,会在这一局中拱手认输,然后会把怒气洒到您的身上,您不信?那我们可以试试看看。”
夏洛特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银行家,她从未像今天这样憎恨过一个人,这部分是因为他说的恐吓话很可能是对的。
“所以。您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不过我个人认为您的爷爷是会叫您继续守密的。”男爵轻轻松松地说完了最后一句。
夏洛特呼吸越来越沉重,眼睛竟然有些失神。憎恨中带着一点绝望。
“你……你……”
感觉她的情况不大对,男爵连忙命令仆人站到她的座位前面,挡住了两个人之间的路线。同时抓住夏尔的人也愈发用力了,生怕夏尔再来一次。
就这么完了吗?夏洛特突然感觉眼前一黑。
她心中一瞬间竟然完全空白。连害怕和憎恨都已经不再剩下。
………………
“博旺先生。我觉得我们还没到什么话都无法谈的地步。”
弟弟的声音重新回荡在她耳边,她骤然睁开了眼睛,看着旁边的夏尔。
夏尔,就靠你了!
博旺男爵听到这句话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夏尔。
“哦?难得您现在突然这么明事理了,那说说看您的想法吧?”他并不反对再听听这个年轻人的话,就当做一种消遣也好。
“毫无疑问,现在您是在强势的一边。钱已经到了您的手上了。”
“很高兴您还能面对现实。”
“但是,这只是您利用了人们的无知而已。以纯粹的眼光来看,不得不说,您这次的计划有些粗糙。如果一开始是我来经手的,您是绝不会得手的。”
提到无知这个词时,夏洛特脸色微微有些发窘。
“粗糙?”男爵皱了皱眉头,然后无所谓地回答,“也许是有点儿,但是只要有效就行。”
“您完全是可以让这次的项目以更完美的形势收场,结果您却把它搞得像是市场小贩那种可笑的勾当,都已经是现代的19世纪了,还在重复中世纪的无聊手法,简直可笑。当然这是眼界和智慧的局限性,不是您一个人的错,我并不是特别怪您……”
“眼界与智慧的局限性”一语,让男爵脸色骤然变得有些难看。
对有些人来说,你骂他卑鄙无耻他根本无所谓,但是骂他愚笨不堪那直接会当做奇耻大辱。
“您觉得这样说我就会生气吗?”他慢条斯理地回了一句。
“不,我只是觉得您浪费了自己名字的价值,仅此而已。”夏尔冷静地看着对方,“我原本以为您的名字能够更加值钱的。”
“什么意思?”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计划您只是打算挣个几百万而已……”
“准确来说,目前是九百万到一千百万。当然,以后也许会更多一些。”男爵突然瞟了夏洛特一眼,“如果有另外的可怜虫再送上门来的话。”
夏洛特在这种嘲讽面前,忍不住又气得涨红了脸。
“好吧,即使如此,我也认为这个数目配不上您的名字。”
男爵脸上微微一动。
“说下去!”
夏尔扫了一眼旁边的仆人,男爵微微点了点头,这位健硕的仆人松开了手,不过仍旧紧紧盯着夏尔。
但是夏尔根本就无视他,直接看着男爵。
“我有方法能够让您的名字变得更加值钱。比较一下吧,如果您一意孤行,九百万恐怕会很快告吹,如果您把一百万还给夏洛特,过不了多久您会挣上一千几百万,也许更多。”
男爵盯着夏尔,想要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撒谎的迹象。
这个年轻人是认真的?
“很好,说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虚惊一场
等到夏洛特的马车驶离博旺男爵府上时,时间已经临近深夜了。
夏尔抬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而夏洛特则静静地伏在夏尔的胸前一直看着夏尔,感受着那种得到依靠的舒适感,侧耳倾听着夏尔的心跳声。这声音平稳而且有力,带有几乎永远不变的节奏感。
在最关键、最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唯一想到的对策就是找他来求助,然而,她成功了。事实已经证明了她绝对没有看错人。
“夏尔,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她轻轻道了声谢,似乎如释重负。
而夏尔则没有回答她,他只是仍旧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尔,你在想什么呢?”夏洛特轻声问。
“我在想一个故事,一个东方人流传的故事。”夏尔轻轻回答。
“东方故事?”夏洛特有些惊诧,不理解夏尔的思路怎么飘得那么远,“什么故事呢?”
“你知道老虎吗?”
“当然知道了,谁会不知道呢。”夏洛特禁不住笑了出来。
“在东方,有一个传说。他们说老虎在吃了人之后,被吃者的灵魂也会被强行束缚到老虎的身边,无法得到解脱……”
夏洛特有些明白夏尔的意思了。
“然后呢?”
“为了得到解脱,被吃者的鬼魂就必须替老虎找到新的牺牲品。这样老虎才会解脱对他的束缚……”夏尔将视线转回到车厢内,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堂姐姐,“您有没有觉得这个传说很荒诞可笑呢?”
夏洛特沉默了。
突然。她用力抱住了夏尔,然后将头深深埋入夏尔的怀中。
“不,夏尔,一点都不可笑……”
“没什么,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夏尔的右手轻轻抚弄着她那柔滑而顺直的金色长发,由于头埋在夏尔怀中的关系。夏洛特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失真。
“夏尔,别太放在心上了,有时候我们只能这么做。怜悯无法拯救任何人。”
“你不用担心,我并不后悔,一点也没有后悔。”夏尔还是镇静得让人惊奇,“如果再来一次。不。就算再来一百次我还是会这么干的,我无法就那样坐看着你坠下深渊,哪怕代价是需要用别人的身体把深渊填满给你当垫脚石,我也会把你拉出来的。这是我不可动摇的意志。”
即使说到“这是我不可动摇的意志”时,夏尔的语调仍旧和之前一样的平稳,神态仍旧和刚才一样温和。
然而,即使没有夸张的语气,没有鲜花宝石的陪衬。这段话仍旧比多少别的殷勤话更能打动女人的心啊!
“夏尔……”
夏尔的胸口慢慢被眼泪沁湿,这是多少年以来夏洛特第一次在弟弟面前哭泣?也不对。她没有“当面”。
但是夏尔没有多做别的动作,而是继续抚弄着那一头长发。
不知道哭了多久,夏洛特终于离开了夏尔的胸口,她面对面地看着夏尔,脸上已经不见了眼泪,只是略微有一点点红肿。
“夏尔,还记得那次你来我家赴宴时我跟你提过的提议吗?我现在跟你发誓,不管你怎么想,不管任何时候,我是绝对不会对你拔剑相向的。我一定会谨记这个誓言。”
夏尔皱了皱眉。
这就是女孩子的通病了,太喜欢感情用事。夏洛特果然不是干大事的材料。
“很遗憾,我无法做出同样的保证。”思索了片刻之后,他给出了同样的回答,“今天我帮助你,只是因为这并非和我生死攸关而已。如果到了必须对付你的时刻,我也只能毫不留情地……”
“你这人怎么这么喜欢煞风景!”夏洛特的脸上闪过几丝怨气,“这时候就算哄我,说几句好话不行吗?”
“我不想因为欺骗而让你产生误解,不然恐怕这会对你是致命的错误。”
“哎……你真是……”夏洛特重重叹了口气,仿佛拿夏尔没辙了一样。
然后她又笑了起来,眼睛里带着过去常有的促狭和狡狯。
接着她又重新抱住夏尔,脸贴到了他的面颊上。
“上次只是付了订金,这次我该付全款了……”
随着她的轻声呢喃,温热的风扫到夏尔的脸上,带来了微妙的麻痹感。她的眼睛里很快带上了一层迷雾,耳垂渐渐发红。
“夏尔……夏尔……抱紧我……”此刻的夏洛特,仿佛连声音里都带上了无尽的魅惑。
夏尔端详着自己的姐姐,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夏洛特,我不是为了让你报恩才帮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夏洛特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抱紧我!”
“可是你这样,可能是在谋杀我。”
夏尔这句话,仿佛给夏洛特迎头倒了一盆冷水,她重新看着夏尔,显得十分疑惑。
“夏尔,怎么了?”
“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突然发疯,去暴揍那个可怜人吗?”
“我也很奇怪呢,平常你并不是那样的人。”夏洛特轻轻点点头,“不过,打得好,打得太好了,这可能是十年来你做得最让我开心的一件事了。”
“因为他认出了我。”夏尔低声说。
“什么?!”夏洛特很快明白了夏尔的意思,惊呼了一声,“你是说……”
“是的,他是我们这边的赞助人之一,我和他见过很多次,他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认出了我,然后他似乎是想在博旺面前告发我……为了自救。我只好去发一发疯了。”夏尔说着说着,微笑了起来,一点也不为自己狠揍了赞助人而内疚。
随着他的话。夏洛特陷入了沉思。
“他居然敢这么做,难道不怕男爵知道他也是叛逆吗?”
“要么是因为,他早就背叛了我们,投靠了博旺男爵这种显贵;要么是因为,男爵是幕后让他赞助我们的指使人。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叛徒活该被我狠揍,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打了就打了,反正男爵又不会因为他而断绝对我们的援助。”
“我明白了。”夏洛特点点头,“难得你那么短时间还想了那么多。”
“冷静才能拯救自己。”夏尔轻声回答。
夏洛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看着夏尔。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你现在岂不是有些危险?如果等下那个家伙醒过来,然后跟男爵告发了你,你岂不是……”
“是的。就是这样。”夏尔笑着回答。“不过我想以我刚才造成的伤势来看,至少今晚那家伙是没法恢复意识的,所以至少今晚我还是非常安全的……”
“那亏你还能笑得出来!”夏洛特怒视着夏尔。
“着急也没用,而且人走路再怎么也不会比马车快嘛。”夏尔仍旧微笑着回答,“不过,现在我是不大好收‘全款’了……”
“真亏了这个时候你还能说些冷笑话!”夏洛特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回去之后就收拾一下,然后暂时到一个秘密地点去住上一段时间。”夏尔说出了自己刚才的考虑。“这种情况我并不是毫无防备。当然,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就最好了。就当我只是自己吓唬自己把……”
夏洛特冷静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好吧,也暂时只能这样了……”
“但是,如果万一是最坏的情况……”夏尔轻轻叹了口气,“夏洛特,我只能先麻烦你照顾一下我的爷爷和芙兰了……”
听到芙兰这个名字,夏洛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不过她自然也知道什么是大局为重。
“好吧,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一定会暗中照顾她的。不过,最好还是虚惊一场……”
“抱最好的期待,做最后的打算吧。”夏尔有些无奈地说,接着他看了看外边的景物,“看样子是快到了,我得马上行动了。夏洛特,记得我刚才说的话……”
夏洛特点点头,然后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对了,如果男爵得知你的真相,反悔了约定怎么办?”
“他不会这么做的。因为如果是我,我就不会这么做,所以我知道他不会这么做。”夏尔笃定地说。
夏洛特定定地看着夏尔。
“你们有时候真的一模一样,还好只是有时候。”
“那我准备下车了。”
“现在不是还有一点时间嘛……”夏洛特微微抬着头,然后闭上了眼睛,脸上有些发红。
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了,如果还要装冷酷,那还有人性吗?
夏尔一把把夏洛特揽入怀中,然后两人亲吻了起来。夏洛特一直闭着眼睛,模糊不清地呢喃着。
直到马车停下之后,两人才分开。
夏尔走下马车,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着。
“把剩下的记在账上!”
临走时他还是不忘说一句冷笑话。
…………………………
回到家中之后,夏尔马上收拾了一下东西,并且销毁了许多文件和信札。然后他趴到书桌前,开始动笔。
他首先写下了给爷爷的便条,详细说出了自己的经历和打算,并告诉他不用担心自己,还叮嘱他照看好自己和芙兰。
接着,他写下了另一张字条。
“尊敬的德-博旺男爵:
当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恐怕您已经得知我是当今王朝的一个敌人了。
但是,也许您还有某些情况需要我来告知:
我并非特雷维尔公爵的孙子,而是夏洛特小姐的恋人而已。对于我的真面目,她和特雷维尔公爵都毫不知情。
我并不担心您会因此而撕毁协定,因为我了解您。
预祝您一切顺利。”
他没有签下名字,但是想来对方终究是会知道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梦
写完了信件之后,夏尔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将一些重要文件和几件换洗的衣物装入小手提箱里面,拿起来就往外面走。
当他走到楼梯中间的时候,突然在另一边走廊传来了一声招呼。
“哥哥?你要去哪里啊?”
夏尔停下了脚步,然后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正穿着睡衣的芙兰,正拿着小小的烛台,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朦胧而又闪烁的烛火,为少女的娇颜平添了一份神秘的魅力。
“哦,芙兰,怎么现在还没睡觉啊?”夏尔微笑着反问,“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应该早点睡。”
“我听见有响声,就跑出来看看啊。”芙兰的口吻中带有几丝倦意,不够她还是不忘反驳了一句,“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芙兰的反驳让夏尔忍不住失笑了。
“好吧,确实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怎么这么晚了还要出去?”芙兰还是没有忘记原本的问题,“是碰到什么急事了吗?”
“是的,是碰到点急事了。”夏尔直接回答,然后抬头看着自己的妹妹,“本来还不想打搅你的,既然你在我就直接跟你说吧。这几天我要出去一趟,你要听话,另外照顾好爷爷,明白了吗?”
“出去几天?”芙兰十分惊诧,她欲言又止,似乎想问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那我先走了。”夏尔冲芙兰点了点头,然后重新转身走下楼梯。“记得,我回来的时候还会检查你的学业的。不要以为我不在你就可以偷懒了!如果你不听话,小心到时候我又……”说到这里,他发觉好像有些不合适,赶紧收住了口。
芙兰脸上微微一红,应该也是想到了夏尔后面的话。
夏尔略觉尴尬,于是不再多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眼看哥哥就要离开了。芙兰赶紧将自己原本打算明天再说的事情说了出来。
“哥哥,阿德莱德女士今天派人到画室这边来通知说,明天她要去郊外去散散心。要找我和其他几个同学一起去陪她聊天解闷,然后给她画像……”
“哦?”夏尔先是惊奇,而后又有些欢喜,“那真是恭喜你。看来她真的是很栽培你啊。我的妹妹果然是优秀无比。”
得到期待已久的夸奖之后。芙兰笑得十分开心,仿佛因为这句话让一晚上的等待都变得物有所值。接着,她看着夏尔,低声叮嘱了一句。
“哥哥,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谢谢。”
“我会天天向上帝祷告,让它保佑你的!”她小声喊了一句。
夏尔抬起头来,看着上面的妹妹,眼中有些无奈。说实话。也许是由于前世的无神论思想过于根深蒂固,所以哪怕经历了穿越这种神奇的事情。再加上之后二十年的熏陶,也没办法让他对所谓的上帝产生多大的尊敬。
“上帝不会有我那么爱护你,如果你要为我向它祈祷,我很怀疑它的积极性啊……”
他的冷笑话让芙兰先是禁不住一笑,然后又很快板起脸来斥责了一句,“你怎么能在圣父面前说出这种话!哥哥,您这种话是在渎神啊!”
夏尔耸了耸肩,然后径直继续往前走了。
芙兰一直站在走廊上,看着哥哥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他消失不见之后,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双手并拢放在胸前,轻轻低语。
“万能的上帝啊,求求您,饶恕哥哥刚才的言语,以您无边的宽仁保佑他吧!求您了!”
…………………………
尽管有些歉疚,但是夏尔还是叫醒了仆人,让他赶紧准备好马车带着自己离开宅邸,驶到了一个广场之后他走下了马车,然后将仆人打发回家,接着他自己慢慢走到了这个暗中的藏身地。
狡兔三窟的典故夏尔自然还是懂的,所以自从开始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之后,早就给自己经营了几个秘密的藏身窝点以备不日之需。以今天的遭遇来看,这种花费果然是必要而且应当的。
这是一幢小公寓楼,幽深而且寂静,梧桐树遮盖了大部分光线,让人在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忍不住心生倦意。更为让人满意的是,这里的住客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不寻常的地方,有小偷,有诈骗犯,有暗娼,也有其他千奇百怪的人,因此人人都心照不宣,几乎从来不关心其他人的事情——哪怕这个人是深夜从外面跑过来的。
他收拾完房间之后,轻轻躺在床上,带着疲惫与庆幸,终于了结了这辛苦而又紧张的一天。
…………………………
这天晚上,夏尔做了一个梦,一个有些荒诞无稽的梦。
特雷维尔侯爵的孙子、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先生的儿子——夏尔-德-特雷维尔,在出生后不久就因为照料不慎得了新生儿肺炎,最后病情严重恶化死于呼吸衰竭,芙兰在之后五年出生,并在后来作为独女陪伴着爷爷孤零零长大;
在因为自己的失误而令得家族损失了一大笔之后,夏洛特再也没有得到自己爷爷的信任,也没有机会再发挥自己的才能,最后嫁给了一个空有血统但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庸人,在平淡无奇毫无乐趣的生活当中闷闷不乐地早衰,而后死去。
在特雷维尔侯爵破产之后,在心理的重大打击之下老人很快就承受不住,最终在贫苦和疾病的双重夹击下过世了。而他的唯一一个孙女孤苦无依地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最后进了修道院。侍奉上帝一生。
这个梦的最后一幕场景,就是这位少女跪在地上对着圣父祷告,为自己这绵延一生的不幸而哀叹垂泣。“上帝啊。我犯了什么过错,为什么要遭遇这么多灾祸……请饶恕我犯下的罪孽吧!”
“不!不!芙兰!芙兰!不要怕!哥哥在这里!”随着梦境的延续,夏尔无意识地呼喊着,整个心都抽痛着,直到最后他终于惊醒了过来,这时他满头全身都已经密布冷汗,就连心跳也比正常时快了几分。
这是真的发生过的事实。还是只是一场可笑的梦境而已?
这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我的努力,她们得到了更好的命运,她们也必须得到更好的命运。她所笃信的上帝并没有保佑过她们。但是有我在,这就够了。
他下定了决心,而后排除掉了所有繁杂的思绪,又重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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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早上。被夏尔胖揍了一顿的杜-塔艾先生。终于在医生的照看下醒了过来。一恢复意识,他就怒吼了一声,咒骂了那个殴打过他的混蛋年轻人,然后强行试图下床,好在被医生和旁边的仆人给制止住了。
“那个畜生,那个混蛋!居然敢打我!那个没教养的混账!”由于刚刚受了重创,所以杜-塔艾的连绵不绝的叫骂声明显有些有气无力,但是其中的怨恨倒是没有打半点折扣。
这时。得到了仆人通报的博旺男爵走进了这间房间,看着躺在床上还在不停痛骂着的手下。他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等到对方骂的声音越来越低时,他才开口说话。
“你的精神倒是足得很,看来我不用担心了。”
听到了老板的声音,杜-塔艾慌忙收住了自己的叫骂,然后试图坐起来恭敬一点地和自己的老板说话,可惜还是被医生给破坏了。
“博旺先生,那个人呢?跑了吗?”他急促地问。
“他没有跑,只是被我送走了。”男爵冷静地回答。
“啊!”杜-塔艾感觉头上的伤口又重重抽动了一下,心中的憎恨又加上了几分,“可恨!您不知道啊,特雷维尔公爵的这个孙子,是个乱党!因为筹款的事,我几次见过他!昨晚我就是因为想要跟您说这个事,结果就被他……”
“你只说错了一件事,”博旺男爵还是十分冷静,“他不是特雷维尔公爵的孙子。”
他拿起手中的信纸,轻轻地再度朗读了其中一句。
“我并非特雷维尔公爵的孙子,而是夏洛特小姐的恋人而已。对于我的真面目,她和特雷维尔公爵都毫不知情。”
“这是什么?”杜-塔艾惊奇地问。
“一封信,今天早上我收到的。看样子是这位年轻人写的。”男爵将信纸扔到了杜-塔艾的身上,后者连忙拿起来也阅读了一遍。
“该死的!”快速看完之后,他忍不住又咒骂了一遍。“这个混蛋!”
“确实是个混蛋,而且是个没什么风度的混蛋。”博旺男爵小小地叹了口气,然后说了后面一句,“然后,并不是一个蠢货,相反,十分聪明。杜-塔艾先生,不得不说,在他的映衬之下,昨晚您当了一回蠢货,还白白地挨了一顿打。”
“您为什么要放他走呢!”杜-塔艾有些怨恨地问。
“为什么不呢?”男爵反问了一句,“尤其是他能给我带来大笔金钱的情况下。”
“大笔金钱?”听到这个词之后,杜-塔艾瞬间忘记了憎恨,连忙追问——多么可贵的职业素养啊!
“你最好快点恢复过来,这阵子你又有得活干了。”男爵不带任何感情地扫了躺在床上的手下一眼,接着他走出了房间。
就在这时,他觉得自己不得不重新给那位年轻人定一个信用评级。
“五百万。”
最后,他轻轻自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体制问题
不论之前一天发生过什么,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不为外物所动。
早晨时,考虑到博旺男爵应该已经收到信了,而且杜-塔艾那个可怜人应该也已经醒了,对方应该已经知道了一切信息,于是夏尔还特意到自己家的周围小心转了转,结果发现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情况。他略微放下了心,但还是决定继续多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接着,他按照预定的安排,来到了博布尔街,因为昨天收到了求助召唤。
…………
“什么?你居然犯下了这样的失误!?不可原谅!”
夏尔怒视着坐在对面的中年人,口吻十分严厉,表情也几乎失去了惯常的镇定,“我事前几次提醒过你,要小心,要小心,结果你还是给我闹出这样的乱子,帕尔东先生,您是把我的话全当做耳旁风了吗?您这是失职,无法容忍的失职!”
也怪不得他这么生气,如果你辛辛苦苦地拉到了赞助,结果有人告诉你,因为某些事故这些赞助不小心打了个水漂,你会不生气?
枪店老板帕尔东额头上有些汗珠,显得非常紧张,他有些讨好地看着夏尔,“先生,我们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闹成这个样子……您先别着急……”
“不着急?我怎么可能不着急?”夏尔仍旧余怒未消,“好不容易花钱买来的军火,居然都被人直接查扣了!有这么荒诞可笑的事情吗?别忘了事前你是怎么跟我们保证的?还说一定不会出问题,结果呢!钱白花了没关系。但是你耽误得起大家的时间吗?我之前那么多次提醒过您,您都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呢。您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信任的!”
“事发突然,没想到……”
“突然?有什么突然的?”夏尔的口吻仍旧十分严厉,“事前就不就应该做好万全的准备,排除掉所谓的‘突然’吗?”
帕尔东低着头,一言不发。他自己知道这事办得太糟糕,所以现在恐怕连申辩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老实低头听训。
“最近我一个朋友找了条路子。可以从陆军的几个军需官和军官那里淘到一批好货色,可得抓紧时间去办,不然都被别人买走了……”上次夏尔来给这位帕尔东先生送钱的时候。他就是这么说的,在夏尔走了之后,他也的确是如此去办了。
结果,他在执行计划的时候。却捅了一个大篓子。陆军那边好像出了点问题。之前商量得好好的,款到发货,可是现在钱已经给到了里面的内应,但是那批军火却都被扣在军需仓库里出不来,慌了神的帕尔东连忙找夏尔商量对策。
发泄了一通怒火之后,夏尔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往常的镇定。
“你跟我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些人不讲信誉,反悔了吗?”他看着帕尔东。目光有些森然。
“倒不是那些军需官反悔,而是别的情况……”帕尔东有些尴尬地瞟了夏尔几眼。“那边的军需官里面最近换了个人,我们一下子没有准备,结果工作没有做通……”
他的意思是,换了个人之后,由于时间仓促,钱还没有使到位。
说实话,这个年代法国陆军的采购和军需系统,乃至整个军费使用体制,哪怕用“一团乱麻”或者“一塌糊涂”来形容,都已经算是恭维了,里面上上下下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上层的军官大肆贪污挪用军费,中低层的军官和军需官们勾结供应商以次充好赚取差价、或者干脆倒卖军队的军器和物资,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这种情况也不是法国一家独有的,在这个年代的“西方发达国家”,其官僚体制的能力也许要强上很多,但是在政治道德上并不比东方的同仁们要好多少,贪污**什么的,司空见惯。
如果这种**只是军官们的一种薪水之外的创收方式的话,那还不算十分可怕,最可怕的是,这种**也严重地影响到了军队的战斗力。
单单就后来的米尼枪列装陆军一事来举例吧。
米尼枪堪称是前装枪最后的巅峰之作,针对一般滑膛枪的优势几乎是人所共知的,在19世纪40年代这种枪支就已经出现了颇为成熟的型式,而在1849年德维勒和米尼上尉发明了米尼弹之后,更加取得了划时代的进步。
在1850年,法国人就设计出了米尼步枪,射程和精度都完爆法国现在列装的1842式滑膛枪,但是却一直得不到法国陆军采购部门的青睐,根本就没有大规模列装到军队里面。
英国人在1851年制造出了早期的米尼枪,在1853年就已经开始大规模生产和列装陆军了,接着西班牙,美国以及众多德意志邦甚至包括在克里米亚战争中被打坏了的俄罗斯,都开始拼命山寨米尼枪,而法国却直至克里米亚战争打完,都只是装备了极少部分米尼枪(主要步兵武器仍旧是1842式和1853式滑膛枪,或者是1846式和1853式卡宾枪),作为米尼弹的发明国法国居然险些成为最晚列装米尼枪的国家。
为什么?因为供应商还没有赚足钱,不想去花投资换制米尼枪,而收了他们大笔好处的陆军采购部门拒绝从别的军火商那里购买米尼枪供给陆军。
这是个体制问题,这是一个极其严重的体制问题。
在1854年开始的克里米亚战争里面,法军伤亡五六倍于英军,固然有法军担当陆上主力承受主攻任务的缘故,但是与这种体制问题恐怕也有直接联系。
夏尔原本就想过在组织的谋划成功之后,将米尼枪这种私货早点通过各种手段塞入陆军当中,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与陆军的体制问题打上了交道。
“如果连这点风险都把控不住,一开始你就不该去贪这种便宜!”夏尔仍旧斥责了帕尔东一句,不过口气已经放缓了许多,“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如果想要一次买到足够多的好武器,最好的地方不就是去找军队吗?时间这么紧我也没办法啊……”帕尔东小声辩解了一句,然后拿起一块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渍,接着又小声说出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我打算先去找找那几位军官,然而让他们介绍我和那位新来的军需官认识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融点,据我猜测,对方应该也只是想要卡一卡我们,从中要点钱而已,并不会坚持到底。所以,如果有必要的话,我看就给点钱给他也行……”
“也只能这么做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夏尔小声叹了口气,“不过你要注意,不要在别人面前暴露了自己,在他和其他军官面前,你只是一个勾结了军官想要捞一笔横财的军火商而已,明白了吗?”
“这个我当然明白。”帕尔东连忙点头。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给我弄出了这么大篓子!”夏尔还是继续敲打,“难道这次你也打算用同样的保证来敷衍我吗?”
“当然不会!当然不会!”帕尔东连声道歉,“这次我跟您保证,绝对不会再出现同样的情况了,上次真的只是一个意外,一个意外而已!”
夏尔紧紧盯着对方,看出了这次对方真的是已经下定决心了,于是他点了点头,“好吧,这次我就再相信您一次,您最好不要再让我们失望,否则我想您应该知道后果吧?”
“是,是,是……”帕尔东的头上再次渗出冷汗,明明是一个健壮魁梧的中年人,此刻却宛如老实听驯的中学生。
“你先去办,如果到时候又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记得早点通知我。”夏尔仍旧皱着眉头,说出了自己最后的考虑,“如果是最坏的情况,这笔交易就直接中止算了,武器和钱的事以后再想办法。毕竟这些钱都只是小事,大家的安全第一。当然,这只有在最后没办法时才能如此做……”
“好的,我明白。”
………………
在把应该交待的事情交代完了之后,夏尔总算收起了刚才的冷峻神气,“我要走了,你还有什么要报告给我的吗?”
“那次您来得时候,我不是跟您提到过那个‘一二一同志会’吗?我最近好好地打听了一下他们的情况……”帕尔东似乎是想在夏尔心中扳回一些形象分,连忙有些谄媚地笑着回答,“这是一个新窜起的组织,不过好像成员挺多的,最近好像他们是在谋划着什么,一直大量扩充人员还买了很多武器。不过,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能够这么快搞起来……”
“这还用说吗?他们也找到了他们的一个亲王夫人。”夏尔说了个冷笑话,“好吧,这种事情先放在一边吧,现在要紧的是赶紧把枪弄回来,目前这些人还算是我们的朋友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指贝尔乔若索亲王夫人,克里斯蒂娜-翠芙吉奥-迪-贝尔乔若索(cristina trivulziobelgiojoso),1808年出生于米兰的贵族家庭,后嫁给了贝尔乔若索亲王。其人坚决反对奥地利对意大利的统治,还曾加入过烧炭党活动,因此被奥地利政府流放,财产也被大部分没收,不过她仍旧用剩下的钱继续大笔赞助意大利反抗奥地利统治的革命组织。从30年代初开始,她一直客居法国,因其经历而在法国上流社会中名声很大。】
“好的,我明白。”帕尔东点头答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