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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匂宮出夢     花与剑与法兰西txt下载     花与剑与法兰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八章 缘由与憧憬

    在万众的欢呼声当中,赛马会第一场已经决出了胜负,在这样狂热的气氛下,几乎每个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在比赛当中胜出的幸运儿,以及准备为他亲自颁奖的皇帝陛下。

    因为从竞赛当中胜出,所以这位冠军十分高兴,不停地向四方招手示意,而皇帝陛下显然对自己猜中了赢家而倍感愉悦,同样笑容满面,在卫兵们的簇拥下,他一步步向前走去,吸引住了全场的目光。

    而夏尔这时候却没有将注意力放在皇帝陛下和满场的喧嚣上面,反而发现皇后陛下的神情好像有些不对劲。虽然她表面上面带笑容,看着前方,但是夏尔却能够发现,她眼神十分涣散迷茫,总感觉有一种疏离感,好像对今天的盛大场面心不在焉的样子。

    如果是旁人,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陛下身上,所以不会怎么注意到皇后陛下,不会感觉她有什么异常,可是在夏尔看来,这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不高兴——夏尔以自己多年来饱经世故的眼光,在心里下了一个结论。

    虽然他现在年纪轻轻,但是经过祖父多年的教导,经过了数年时间在政界的混迹,早已经变得十分深沉,而皇后陛下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女子而已,纵使有意掩饰,也并不是那么难以看清情绪。

    可是她现在身为一国皇后,享受万众的朝拜和仰视,处在她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夏尔禁不住心生疑惑了。

    难道宫廷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他有些好奇地想。

    毕竟,帝国的皇帝拥有如此巨大的权威,身为大臣的他,对皇家的事情了解得越清晰越好,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继续保持对皇帝陛下的影响力。

    可惜的是,现在夏洛特因为怀有身孕在家静养,不再出入皇后陛下身边,所以他一下子没有直接的渠道去探究宫廷的信息。

    不过,他除了夏洛特之外,倒也有可以在这事上帮上忙的人。

    他不着痕迹从皇后陛下身上收回了视线,然后从栏杆边退回到了高台里面,在人们不注意的情形下慢慢地踱步到了一个人的身边,然后轻轻地扯了一下对方的衣袖。

    全神贯注于皇帝陛下身上的对方,愣了一会儿之后才发现夏尔。

    “夏尔?什么事?”

    这是一个穿着宫廷绣花礼服的中年人,他也是夏尔之前的老相识弗郎索瓦-卡里昂,他的父亲是一个考古学家,跟着拿破仑皇帝去过埃及,给他留下了一个忠于波拿巴家族的遗嘱,以及一门伪造文物的手艺,他当年也曾利用这门手艺为这群人筹集了不少资金,堪称是组织的功臣——虽然这是完全无法透露给外人的功绩。

    不过,到了帝国重建之后,他再也不需要使用过去的手艺了,因为皇帝陛下让他当上了宫廷的总管,他也成为了陛下身边最为亲信的人之一。

    这个中年人负责管理宫廷大小事务,编制陛下的日程表,他的头脑灵活,可以应付来自陛下和其他方向的压力,而他的性格又十分沉稳,使得他明白怎么样在得到了这样的恩宠的情况下仍旧不至于让人嫉恨自己。

    原本两个人的交情还算是密切,不过在他成为陛下的廷臣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反而不再那么密切,至少来往变少了很多——这也是必须的,没有哪个皇帝愿意看到自己身边的廷臣和大臣来往甚密。

    正因为如此,所以被夏尔拉住衣袖的时候,卡里昂对夏尔的突然举动有些奇怪。

    “我有点儿事情想要问您,希望您能够为我解除一下疑惑……”夏尔一边挂着暧昧的笑容,一边打了个手势,表示这里不方便说话。

    卡里昂看着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犹豫,但是最后眉头还是又重新舒展开了。

    “好吧,不过我不保证我什么都能说。”

    接着,他带着夏尔走下了这个高台,然后来到了高台的背面,这里有大片的旗帜迎风招展,也正好隔绝出了一个狭小的空间,而不远处又站满了卫兵,私密性和安全性都可以有保证。

    “现在可以说是什么事了吧?特雷维尔大臣阁下?”停下了脚步之后,卡里昂用一种略带调侃的语气对夏尔说。

    “好啦,先生,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别用这头衔来开我的玩笑了。”夏尔耸了耸肩,“或者您也希望我毕恭毕敬地叫您卡里昂阁下?”

    卡里昂没有回复,只是一直看着夏尔。

    “好吧,如果您希望严肃点我倒也没什么不乐意的。”夏尔叹了口气,“不过您不要害怕,我不是来给您找麻烦的……”

    “我觉得你已经在麻烦我了,夏尔。”卡里昂冷笑一声,“在这种情形下你把我拖走,难免不会让人看见,到时候陛下在心里有什么不高兴,我们两个谁担当得起?”

    “难道您现在就只能对谁都装作不认识,连打个招呼都要考虑陛下高兴不高兴吗?”夏尔有些不高兴了,“先生,您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夏尔这个反问,让卡里昂微微一窒,他想要反驳,但是临到口却又停了下来,神色变幻不定,最后却只能长叹了口气。

    “哎!我又比不得你们!你们可以当大臣,高官厚禄,我呆在陛下身边,不小心谨慎点怎么行?”

    “谨慎当然好,但是也没必要怕成这样吧……”夏尔还是有些不满。

    “……你是不知道啊……现在可是不同往日了,陛下终归是陛下,和我们是不同的。”卡里昂仍旧苦笑,“好吧,我们别谈这个了,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这么特地把我拖出来问?”

    “我只想打听一个事,一个小道消息。”夏尔重新微微笑了起来,“皇后陛下今天好像不太高兴……昨天也没有见她出来,她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两位陛下吵架了?”

    一听到夏尔的问题,卡里昂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僵硬了。他瞪着夏尔,好像有些不满。

    “你问这种事做什么?”

    “我就是要问问而已,毕竟陛下的家事也就是国家大事,作为大臣我不得不去关心一下。”夏尔毫不避忌地回答。“好吧,请告诉我吧,到底怎么回事?”

    卡里昂仍旧皱着眉头,显然不想回答,甚至还有直接转身离开的意思。

    “先生!您难道忘记了我们旧日的情谊了吗?”夏尔加大了声音,“别忘了,那时候我们同生共死,可没有什么人来帮我们!正因为大家一起度过了艰难时日,我可是一直将您当成是我应该尊敬和值得信任的前辈的,难道您真的忘记了这些友谊了吗?”

    夏尔这既是动之以情,用旧日的情谊来感化对方,也是晓之以理,威胁对方如果再这样大家的情谊就没了,而这也给了卡里昂一个艰难的选择——处在他的立场上,是很难抛开。

    他犹豫了许久之后,最后还是勉强开口了。

    “夏尔,这种事你知道不知道也没影响的啊……”

    “可我就想知道。”夏尔打断了他。“卡里昂,你也不用跟我卖关子了,老实说,以我夫人在皇后陛下身边的地位,如果她在的话,我又何必来问你呢?现在只是因为她在家里静养,所以我不得不找您而已……不过,她总是可以去宫廷的,反正我迟早都能知道,那么早一点知道又有什么不行呢?”

    因为夏尔这个理由说得有理,所以卡里昂最终不再坚持了。

    “好吧……好吧……如果你想知道就告诉你吧,不过这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点儿常见的纠纷而已。你也知道陛下的个性……那可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啊。”

    夏尔定定地看着对方,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难道是……”

    “对啊,就是这样。”卡里昂点了点头,“男人嘛,谁不能有点爱好呢?虽然皇后陛下千娇百媚,可是老是呆在一个女人的旁边,久了谁不会想入非非,想要做点别的什么?尤其是,这还是皇帝呢……”

    “也就是说,陛下暗地里去找了情人?”夏尔已经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然后被皇后陛下知道了?”

    虽然初听之下有些惊诧,不过夏尔仔细想一想倒觉得这事真的很正常,和伯父拿破仑皇帝一样,现在的皇帝陛下也是一个风流成性的人,当年年轻的时候身边就经历过多次的罗曼史,情妇数人,还留下过私生子。

    这样一个风流惯了的人,成了皇帝之后,又怎么可能收住心?虽然新娶了一个年轻妻子,不过在一年之后,怎么也不可能有之前的浓情蜜意了,因此私下里作出点什么事情来还真的一点儿都不奇怪。

    “你说得对,大概就是这么回事,皇后陛下对陛下的行为有些生气,这阵子一直都不怎么理会。”卡里昂又叹了口气,“不过您看,这种事社会上不是很多吗?”

    “我想也是……”夏尔随口回答对方,脑子仍旧在高速地运转,“不过陛下没有在想办法解决吗?”

    “谁说没有?陛下还是很喜欢皇后的,这阵子他都在试图哄他的小妻子欢心,我想过阵子她就该消气了……”卡里昂说到这里,有些促狭地笑了起来,在这一瞬间摆脱了廷臣的身份,露出了一点点自己当年的诙谐性格,调侃起了皇帝和皇后,“按我说啊,陛下这样已经做得够贴心了,现在有谁不这样呢?夏尔,难道你不这样吗?”

    “我……我不是这样的人。”夏尔强忍着尴尬回答。“好了,您说的我大概明白了……”

    “怎么样?平平无奇的琐事吧?你又何必往深处探究呢?”卡里昂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总之,我现在跟你说的东西你千万要保守秘密,不要到处乱传,不然陛下不高兴我也帮不了你啊。”

    “这个我知道的。”夏尔心里默默记着对方刚才说的话,“我想,皇后陛下应该很容易就能认清现实。”

    “管她呢!自古以来做皇后哪有只享受不吃苦的?她受得了就受,受不了就自己忍耐吧,反正过几年我就要退休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卡里昂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似乎很疲惫一样,“我倒恨不得马上就退休。”

    “您这话说出去,恐怕得让多少人气得不行啊。”夏尔忍不住笑了出来,“您的位置可是有好多人眼馋呢。”

    “眼馋?他们是没真正做过吧,只要真做过了,谁会眼馋这个啊?老弟我跟你明说吧,这事太累,谁也没办法一直干下去。再说了,谁又愿意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人呢?”也许是因为压抑了太久了缘故,和夏尔聊了一会儿之后,卡里昂也丢开了之前的严肃面具,向夏尔大吐了真心话,“你根本没法儿想象那种压力,时时刻刻和皇帝呆在一起!要是惹得他一个不高兴了,那就惨了,要是哄得他开心了,又是应该的,没人会感谢你!这工作我就不信有人喜欢。”

    他一边说一边叹气,而夏尔眼窝深陷,就连头发都花白了不少,显然他这话是真心话,这份官职和工作对他来说既是光荣,也是巨大的压力。夏尔看得出来这是真心话,他是真的觉得累了。

    不过夏尔倒也明白,对方突然在他面前大吐苦水,到底是有什么样的用意……

    “这么快就畅想退休生活了吗?你的年纪还没那么老吧……”他有意调侃了一句。

    “我又不像你们,各个有雄心壮志,现在帝国已经重建了,你们又把国家稳定下来了,还有我什么事?我能早退休就早退休算了……玩玩我的那些收藏,顺便自己手痒了再做点儿古董玩玩……”

    “那么你在陛下身边这么久了,他应该会给你安排好退休的出路吧……”夏尔的语气愈发神秘兮兮了,“这一点我是不会怀疑的。”

    “我想也是,陛下是个念旧情的人,他不会对我不闻不问的,头衔,荣誉,金钱,恐怕该给的都会给我。”卡里昂笑了笑,“不过也没谁会嫌自己退休的时候钱少吧?”

    “我明白的。”夏尔点了点头。

    他确实十分明白。(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摊牌与鼓动

    为了不过于惹有心人的注视,夏尔和卡里昂的私下聊天很快就结束了,然后他们两个从不同的方向离开了这一片小小的角落,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在得到了卡里昂的解释之后,夏尔总算弄清楚了皇后陛下最近神思不属的原因。

    正如卡里昂所言,其实这种事也是十分常见的——从古以来,绝大多数法国君主都喜欢纵情声色,和情妇们风流快活,更何况是一向就十分放纵自己的拿破仑三世陛下?

    实际上陛下能够在结婚一年之后才旧态复萌,已经是很给皇后陛下情分了。

    当然,夏尔可以这么想,但是皇后陛下未必会这么想得开,处在她的立场上,她会看到什么呢?

    因为一个国家政治的动乱,某天突然有人跑到自己家来,宣称想要让自己当法国的皇后,而那时候自己只是一个年仅十九岁的女子,对世事都懵然无知,不管事前有多少忧虑,皇后这个字眼对她来说还是意味着无比的荣耀,也意味着光大自己这个曾经困顿一时的王族的最好机会。

    来到法国的初期,她也确实得到了这些东西,皇帝陛下十分宠爱她,给予了他能够给的一切荣典,而且整个帝国都在仰望着她,鲜花和赞颂几乎将她淹没,足以冲走之前心中的那些忧虑和不安。

    然而,五光十色的梦境,终归还是有回到现实的那一天。一年后她才发现,原来这段婚姻、这个皇后的头衔,并不只意味着荣耀,还意味着痛苦和忍耐。

    然后,他又重新抬起头来,看了看台上端坐在座位上的皇后陛下,她依旧是那么年轻美丽,除了略带勉强的笑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人相信她此时心里的苦痛。

    哼,人总是会慢慢长大的嘛,孩子。夏尔不带恶意地想。

    就在这时,皇帝陛下已经为第一场赛马的冠军颁了奖,然后和他一起享受了全场的欢呼,等到热烈的气氛慢慢消退之后,他才和自己的侍从们重新回到了高台上,而这时候夏尔和卡里昂都已经回到了这里。

    接下来还有几场赛马,人们的情绪已经重新被再度向起跑点聚集的赛马和骑手们所点燃,不过皇帝陛下显然已经不再投入于这个游戏当中了,他开始左顾右盼地和身边的人们聊天,而这时候,俄国大使利特温斯基伯爵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跟前。

    不过这次和刚才不一样,也许是考虑到现在已经处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缘故,大使不再使用刚才那种尖锐的言辞去批评英国人或者别的什么人,而是以毫无破绽的外交辞令迎合着皇帝陛下,进行着普通的聊天。

    而这时候,皇后陛下也已经坐到了皇帝陛下的旁边,所以也成为了大使先生所着重讨好的人,他一直都有意想要恭维皇后陛下,通过这种方式在她的心里建立自己的良好印象。

    这当然是很平常的外交技巧,几乎每个外交官有条件的时候都想尝试一下夫人路线,因为这样通常都会事半功倍。

    不过,虽然这位大使已经十分努力地想要讨好皇后,而且确实谈天说地的时候也说得十分有趣,不过皇后陛下明显还是兴致不高,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大使说着。

    这下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皇后陛下不高兴了,大使身为察言观色的老手,自然也慢慢地不再和皇后陛下搭话,而皇帝陛下则显然有些尴尬。

    他微微侧身,凑到了皇后陛下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而皇后陛下先是僵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然后以友好得多的态度和大使攀谈了起来。虽然这种转变谁都看得明白有些问题,可是大家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其乐融融地聊着天。

    到了中午时分,午餐会终于开始了。

    因为今天在场的人很多,所以大家选择在花园当中进餐。

    因为事前的布置,现在花园里面被临时搭建了一些凉棚,点缀在花丛和树木之间,倒也有几分意趣。

    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主角,他们在宴会当中也端坐在了一起,虽然都是面带笑容,但是经过刚才的一幕幕之后,总让人觉得相互之间不是那么协调,不过也没有人打算深究这个问题。

    与平常的宫廷宴会相比,今天枫丹白露花园当中的午餐,多了很多野味,这都是从附近的山野里面直接打到的,然后经过厨师的精心烹调被送上了餐桌,这些美味珍馐让来访的客人们都十分满意。

    身为特地来到这里的外国公使,利特温斯基伯爵被安排到了离两位陛下很近的地方,而他的身份也被在场的人们所确认,有些外国外交官则在暗自揣摩,俄国公使被赐予这样的礼遇,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否会预示着俄国和法国两个强国要改弦更张,走向友好,还是那位精于阴谋的皇帝陛下的又一个障眼法而已?

    不管这些人心里怎么想,皇帝陛下已经通过这种方式实现了他的目标——他已经让俄国公使受宠若惊,并且使他相信,自己真心有意于让两个帝国重修旧好。

    法兰西帝国的友谊,原本对俄罗斯帝国来说并不是最为重要的东西,不过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俄罗斯帝国在欧洲大陆上面临前所未有的孤立状态,那么这种友谊就显得弥足珍贵了,至少可以让俄国人最害怕的情况不至于发生。

    虽然现在对法国皇帝逢迎奉承有些让人屈尊,但是这毕竟是暂时的,等到俄国度过了这个难关并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时候就该是法国人要有求于俄国了。

    带着这种颇为自得的心情,大使并没有因为皇后陛下对自己的怠慢而不悦,反而很愉快地度过了这个皇家宴会。

    等到宴会结束之后,他发现那位特雷维尔大臣跑到了皇帝陛下身边,于是他就坐在原位,等待皇帝陛下宣召自己——从刚才皇帝陛下对他的态度来看,他相信皇帝陛下不会拒绝他的单独求见。

    果然,很快,一位穿着礼服的侍从官就来到了他的面前,然后用十分纯熟的礼节性的笑容看着他。

    “大使先生,皇帝陛下请您和他叙谈一下,请问您有时间吗?”

    大使昂首挺胸,然后以同样的笑容看着对方,“我十分荣幸能够受到陛下的接见。”

    “那么就请跟我来吧,先生。”这位侍从微微躬了躬身,然后转身为大使带路。

    在枫丹白露的宫室里面穿行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来到了过去的国王起居的房间,而这时候大使发现皇帝陛下已经在等着他了,就连那位特雷维尔大臣阁下也在这里。

    “大使先生,午餐您觉得如何?”他一进来,皇帝便就笑着冲他问。

    这种问题也是为了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让对话显得不那么正式。

    “我感觉很好,陛下,菜肴都很好吃。”大使当然也知情知趣,马上回答,“所以我借着这个机会饱餐了一顿。”

    “哦,那就好。希望这能够给您带来一个愉快的回忆。”皇帝陛下点了点头,“您不用拘束,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您可以畅所欲言。”

    “我十分感谢您给我这样的礼遇,这也让我对两国之间的未来顿时充满了信心。”大使马上就把话题往他希望的地方引了,“而这种未来,对欧洲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如果您持这种看法的话,那么我得说我很同意……”皇帝陛下还是颇有保留地看着他,“不过我想这种事情用语言是没有来表达是没有用的,友好,应该是一种实际行动的表现。”

    “我也同意您的看法,真正的友好需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而我们的沙皇陛下就想要向您提供这样的实际证明。”大使突然有些诡谲的笑了。“如果您愿意接受沙皇陛下给您带来的善意的话,那么您所希望的一切行动上的证明都将会出现。”

    听到他这么说,皇帝陛下和夏尔互相对视了一眼。

    “那么沙皇想要用什么行动来证明?”片刻之后,皇帝陛下再问。

    “沙皇陛下十分理解您对法国地位的追求,他也很愿意看到法国走到它应该呆的位置上,维护欧洲的和平,所以他愿意支持您对此的一切努力,也愿意在您和某个……或者某些国家发生冲突的时候,保持善意的中立。”

    顿了一顿之后,大使眼见已经提起了对方的兴趣,于是马上补充了一句,“如果您愿意的话,沙皇陛下认为两国甚至可以缔结一项秘密条约,彼此承认对方的行动自由并且保证互不干涉,如果您希望的话,我们还可以做出某些贸易上的让步,让法国的商界人士可以到俄国投资,让两国之间光辉的纽带可以变得更加牢固。”

    “哦……!”在皇帝陛下的注视之下,大使将沙皇给出的善意条件一项项地说了出来,也如同他们所希望的那样勾起了皇帝陛下的兴趣。

    “我可不可以这么认为——如果我们两国走向友好的话,法国之后在欧洲的任何行动,俄国都将保持善意中立,决不参与到反对法国的行动当中来?”也许是不放心,皇帝陛下再强调一遍,“任何行动?”

    “任何行动。”大使挺直了腰杆,然后再度做出了保证。

    路易-波拿巴上台之后,人人都知道他想要追随伯父的足迹在欧洲也干出一番大事业来,而大使的这个提议无异于表示俄国不会阻止他这么做——这无异于让他的路上少了一个莫大的障碍,让他可以不用再恐惧走向伯父的下场。

    想来皇帝陛下会对此十分满意的。

    果然,在他这么保证了之后,皇帝陛下陷入到了长时间沉吟当中。

    “一般来说,如果有人给了我一样好东西,通常就意味着他想要从我这里得到同样的好东西……”最后,他终于打破了寂静,“那么,我想知道,沙皇陛下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除了法国的善意之外,我们别无所需。”大使笑着再重复了一遍,“我们不需要法国的一兵一卒,只需要他们留在兵营里面。”

    “也就是说,俄国只要我们友善中立,然后就同意我们自行其是?”皇帝陛下当然听得懂对方隐含的意思了,“那么你们俄国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请您放心,我们绝对没有任何恶意。”大使压低了声音,然后以一种颇为激昂的态度说,“我们只想要要与基督徒们几个世纪以来最邪恶、最狠毒、最凶残、最应该消失的敌人搏斗,我们要为上帝增光添彩,完成祂赐给俄罗斯人的使命。是的,奥斯曼人必须被永远打翻在地,这样它才能为数百年来它对欧洲所做的一切邪恶勾当赎罪……而俄罗斯人将让他们万劫不复。”

    如同大使所预料的那样,对面的君臣两人又陷入到了寂静当中,因为他的这番话,无异于表明了俄国对土耳其人的战争已经无可避免了,而且这次的决心很大,不获得某种意义上的完全胜利的话是绝对不会收兵的。

    “这样的伟大事业,我想我们会赢得每一个基督徒的欢呼,除了那个阴暗的岛国之外,”片刻之后,大使重新开口了,“那个岛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无恶不作,恨不得我们永远活在贫困和残杀当中,他们不愿意我们为基督徒的伟大事业而战,只因为他们嫉恨我们,而您……陛下,我恳请您不要被他们所蒙蔽,接受我们俄罗斯人的友谊,让欧洲能够摆脱这些英国人的邪恶影响,走上和平与繁荣的道路。”

    皇帝陛下还是没有回答,不过大使并不惊奇,他刚才说的话确实十分耸动,对方不犹豫不考虑才是奇怪。

    现在俄国已经箭在弦上,但是却又十分惧怕欧洲人联合起来反对他们,因此必须想尽办法分化西欧列强,只要法国人作壁上观,那么英国人就算怒不可遏,也未必有办法能够阻挡俄国。

    “如果法国默许俄国人自行其是,那么法国也可以得到俄国人的保证?”也许是最后意动了,皇帝陛下再次追问。

    “您可以做任何事情,向您的任何邻国提出应有的要求,俄国绝对不会干扰您。”大使毫不犹豫地跟皇帝陛下保证,“我就是带着这样的使命而来的,如果您愿意的话,我有全权可以和您签订这样的君子协定。”

    “俄国的官员们会反对沙皇的这个决定吗?”皇帝还是有些不放心,“据我所知还有很多人对我们有成见。”

    “沙皇的意志是绝对的,俄罗斯没人可以违抗!像英国王家那样做一个小心翼翼的君主,耐着性子讨好每个下议院的疯子和骗子,仰承议会和内阁的鼻息,装成一群时髦的绅士,也真亏他们拉得下的脸来!这些绅士,毫无道德可言,只有一派虚伪和胡言,他们在全世界杀人放火,却喜欢在我们面前装作道貌岸然,真是岂有此理!”一边讥讽,伯爵的脸上也一边露出了嘲讽的笑,看上去对英国王室的做派颇为不屑。“而我们的沙皇陛下,他是上帝任命的君主,他拥有神圣的权力并且不受任何人的约束,他可以以自己来作为担保,让两国的友谊长期维持下去……而您,陛下,您也一样,您是上帝为法国选择的君主,拥有绝对的权力。”

    接着,他抬起头来,十分热切地看着皇帝,“现在,您可以使用您的权力,为上帝服务,为基督徒的荣誉增光添彩,也为您的子民造福……俄国人绝对支持您,陛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虽然为了接待大使,这里的人都已经被驱赶开,只有夏尔等三人在场,但是大使的慷慨激昂仍旧极有气势,犹如是在议会讲坛上侃侃而谈的辩论家一样。

    不过,他滔滔不绝的言辞,其主旨却是十分明确的——就是以各种方式劝说皇帝陛下不要听信英国的花言巧语和俄国为敌,而且保证俄国人绝对不会对他有任何恶意,甚至还默许法国可以按照皇帝陛下的想法在欧洲任意行事。

    他们自然看得出来,这位大使先生想方设法地在他们面前抹黑英国,挑拨离间,目的肯定是极为不单纯的,如果皇帝陛下和夏尔在此表示附和的话,恐怕在英国的俄国外交官员们也会拿这个来做文章。

    不过,就算是有这样的险恶用心,大使能够做出这样的表态也是绝对异乎寻常的——要知道虽然这个年代大家都不把条约太当回事,但是肯落实到纸面上、宣称可以签订密约,仍旧是一种十分罕见的表态,可以说沙皇是准备用自己的外交信用来作为抵押,交换法国默许其自由行事。

    沙皇陛下下的血本之大,确实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俄国人开始放弃把法国人当成大敌、转而把英国人当成最大敌人的表现。他低声细雨所提出来的一切,实际上预示着俄国人外交大转向的惊雷。

    在历史上,自从七年战争期间沙皇彼得三世突然反水开始,俄国人就把法国人当成了欧洲大陆上的大敌之一,以阻挡法国在欧洲的霸权为己任,在大革命之后苏沃洛夫率军进攻共和国、并且和拿破仑皇帝交战那么多次,正是这种战略的结果。

    而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因为经过英国人的实力扩张之后,俄国人发现他所面临的最大威胁已经换了一个——随着英国人对印度的彻底征服和对中亚的渗透,俄国原本安全的东部腹地已经开始受到隐隐的威胁,并且扩张也受到了阻碍。

    在这种时候,俄国人改弦更张,转而和旧日一直关系很差的法国寻求妥协,然后和英国人开始主要对抗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可想而知,英国人现在也同样会对俄国人的扩张十分敏感,只要俄国人在中东和中亚南下扩张,就一定会触动他们的神经,让他们怒不可遏,甚至有可能会引发英俄之间的直接对抗——而如果法国也追随英国参与到这种直接对抗当中的话,后果显然将是灾难性的,甚至可能前功尽弃。

    而在俄国人看来,这样也是十分符合法国人的利益的——法国人在滑铁卢战役之后被压制了那么久,他们难道就不想要摆脱各大国的敌视然后重新追逐旧日的梦想吗?只要俄国人愿意坐视他们去追逐自己的利益,他们就可以少很多阻力,应该会很高兴的。

    而且在他们看来,路易-波拿巴经过了伯父的教训之后,也未必再有和俄国人乃至整个欧洲对抗的决心了。

    当然,不管他们用心如何,这一切还是要取决于法国皇帝到底接受不接受。

    在说完之后,大使一边殷切地看着皇帝陛下,一边仔细地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从他的任何表情变化里面揣摩对方的想法。不过因为皇帝陛下实在心机深沉,所以他倒也看不出来多少眉目。

    在等待当中,他的心里也慢慢地变得焦急了起来,虽然心里有把握但是却又唯恐有个闪失。

    仿佛是有意让焦急继续灼烧他一会儿似的,过了许久之后,皇帝陛下才悠然开口。

    “大使先生,无疑,我是真心希望两国友好下去的,虽然之前的风风雨雨让我有些为难,虽然我们两个家族之间曾经有一些不太友好的来往历史,但是我还是想要让两个伟大国家站在一起,沙皇提出的这个提议,确实很能够打动我。”他语气越发低沉,似乎有些唏嘘也有些如释重负,“我一直都相信一个原则,一个国家,尤其是一个大国,应该有不受干涉地执行自己政策的自由,也有权利要求别人给予它足够的尊重,所以我愿意尊重俄国的一切行动自由。”

    这真是太好了。终于听到了皇帝陛下表态的大使,终于大喜过望,脸上闪过了掩饰不住的喜色。

    “好了,现在我们的态度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么,我们的行动自由能否得到足够的保证?”皇帝陛下颇为凝重地看着对方,“我的意思是,如果法国在自己的边境线上要求一些符合历史和常识的变动,俄国能够不加以干涉吗?”

    这个人果然是想要向外国扩张领土的——大使心想。

    虽然这对俄国来说并不是乐于看到的情况,不过某种意义上也是好消息,只要法国对着邻国开始谋求扩张,那么他就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那时候俄国所面临的压力就小很多了,甚至那时候是法国有求于俄国而俄国人居于主动。

    “如果首当其冲的那些国家对此没有意见的话,我们不会强加干涉。”没有经过任何的犹豫,大使颇为圆滑地做出了一个保证。“您可以和当事国商讨边界的变更,或者其他任何问题,我们俄国绝对不会施加干涉。”

    “能把这一点落实到文字上面吗?”皇帝陛下微微点了点头。

    “当然了,陛下。”大使不由得再度挺起胸膛,“我是俄罗斯帝国的特命全权大使,我有足够的权限代表沙皇陛下签字。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近期就可以签订这样的协定——俄国将用自己的全部实力来保障协定的实施。”

    “好吧,既然您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好质疑的了。”眼见大使做出了最后的保证,皇帝终于放下了最后的防备,“您这阵子可以住在这里,我会让人和您详细来谈判条约的细节,我们争取在近期内就达成一个协定——嗯,既然是在这里签订的,那么那就叫它枫丹白露协定吧。”

    “十分感谢您的慷慨,陛下!”大使躬身行礼,“我随时准备和法国签订协定。”

    “那好,您先休息一下吧。”皇帝抬起手来,示意他可以告辞离开了,“图尔戈侯爵会为您安排谈判人员的,到时候您可以从中得到我们的一切立场——当然我也希望您能够以诚实而正直的态度来向我们摆明一切立场。”

    “绝对如此,陛下……”带着满面的笑容,大使抬起身来,然后转身跟着进来的侍从离开了。

    皇帝陛下一直都以严肃的表情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不见的时候,才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这家伙还以为摆弄了我们一番!上帝会证明到底谁更蠢的。”

    他的笑容很大,在房间当中回荡,显然心情大好。

    而这种笑声里面,在愉悦当中也带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森。

    “他们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发动战争了。”夏尔附和了皇帝陛下的话,“只要他们动了手,那么他们就是打破平衡的一方,那时候我们做什么都名正言顺了,陛下。”

    “对,你说得对。”皇帝陛下满面笑容,“那时候我们就可以以说得过去的理由去讨伐他们了!”

    接着,他直接从宝座上站了起来,然后颇为激动地挥了挥手,“你去安排人,继续跟他谈判,让他看到法国的诚意和善意,让他看到两国的友好!一定不能让俄国人在最后时刻停下来……等到最后一刻的时候,我们再让他知道厉害!”

    “明白,陛下。”夏尔躬身行了一个礼。

    大使的想法其实是很有道理的,现在和俄国对抗、把它变成自己的敌人并不符合法国的利益,然而他忘记了一点,不符合法国利益的事情,未必不符合波拿巴家族和它的大臣们的利益。

    波拿巴家族需要用一种激烈的方式来博取威望,得到军队的欢心,也需要维持和英国人的关系,为此哪怕让无数法国青年葬身于荒野也在所不惜。所以大使的盘算从一开始就只能得到皇帝陛下完全出自于虚情假意的回答。

    皇帝陛下兴致高昂,显然逗弄那位大使既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也很能满足他的报复心。

    “他们将在末日到来的那天还兴高采烈!”最后,他以这样一句话作为了结尾。

    带着同样的兴奋感,夏尔也离开了这个房间,不过正当他打算回到宫廷给自己安排的房间休息一下的时候,一个宫廷的侍从女官却叫住了他。

    “皇后陛下想要召见您,大臣阁下。”她以毫无感情的语调说。

    “召见我?”夏尔先是有些疑惑,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好的,请带路吧,女士。”

    枫丹白露宫经过修缮之后,皇后陛下将其中的几间房间选做为自己的生活区并且亲自加以布置,而这位女官就将夏尔带到了的会客室当中。

    和外面的堂皇富丽不同,这里布置得十分精巧,选用的都是淡色的铺陈,同时用大量的壁画贴纸绕在四周的墙壁上,再加上一些珍珠夹杂在床边,看上去色彩鲜艳但是又没有那种炫耀贵气的感觉。

    而穿着一件宫廷长裙的皇后陛下,就端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年轻而白皙面孔十分平静,看不到任何的异样表情。

    “陛下。”夏尔一看到她,马上躬身行礼。“我奉您的宣召来了。”

    也许是皇后陛下吩咐过的缘故,她的旁边没有人,四周也十分安静,甚至就连窗帘都被拉下来了,光线有些黯淡,夏尔倒不担心皇后陛下想要对自己做什么,不过这种安排确实让他感觉有些奇怪。

    “特雷维尔先生,很高兴能再见到您。”皇后陛下轻轻地朝他点了点头,“真遗憾夏洛特不在这里,我很想念她。”

    “夏洛特也很想念您,陛下,她真心希望能够多陪伴在您的身边。”夏尔笑着向她回答,“只是这一切她也无可奈何……她想要等身体状态稳定下来之后,马上到您身边来看看。”

    “怀了孕就不用说得这么凄凉了,先生,这不是好事吗?”皇后陛下冷淡地回答,“夏洛特能够再多有一个孩子,这是好事,我怎么敢耽误一个母亲的快乐。”

    “您真是宽宏大量,陛下。”夏尔听得出来,皇后陛下不太高兴,如果是之前的话,他可能还会以为她和夏洛特之间产生了什么矛盾,如今他已经知道答案了,所以也并不担心。

    夏尔心里笃定,就没有去询问皇后陛下,而一阵沉默之后,皇后陛下终于忍耐不住了。

    “想必您在疑惑吧,为什么我将您特意叫过来了……”皇后陛下微微皱起了眉头,“其实我是有事情想要托付给您。”

    “您尽管吩咐我就是了,没必要用托付这个词。”夏尔仍旧微笑着,“服从您的命令,是我们这些臣下的义务。”

    夏尔的从容不迫,似乎更加让皇后陛下有些局促不安了。

    “你们每个人都一样,说得倒是好听……”皇后陛下冷笑了一下,“做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不,对您,我一直都是十分真诚的,陛下。”夏尔一点也没有因为皇后陛下的态度而担心,还是笑着回答,“您知道的,我从来没有对您说过一句谎话,也从来没有违背过承诺。所以,您可以一如既往地信赖我,我会以十足的热忱为您效劳的。”

    “真诚,热忱……真要这样就好了。”皇后陛下的笑容里面多了一些无奈和痛苦,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好吧,废话我就不多讲了,我想要您帮我做的事情很简单——请您帮我找到几个人,并且想办法让我和她们见见面。”

    夏尔呆了一下。

    毕竟还是年轻啊,明知道这样没什么意义,还是想做。

    还不知道帝王的婚姻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们是指什么人呢?”夏尔低声问。

    他的这个问题,不出意料地在皇后陛下心里带来了新的痛苦,毕竟要让一个年轻女子承认这个现实确实有点难。

    “如果我告诉您,她们,是指几位与我的丈夫有染的女子,那么您会说什么呢?”皇后陛下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怒气,“没错,我就是想要见她们。好吧,您能不能帮我这个忙呢?”

    “恐怕……这……让我有些为难,陛下。”夏尔犹豫了片刻之后,决定还是说实话,“能否让我请示一下皇帝陛下呢?如果皇帝陛下同意的话,我很乐意为您去做。”

    “如果我想要通过皇帝陛下这么做的话,那么还有必要来找您吗?”皇后陛下又皱起了眉头,“您刚才还在说,我是一位皇后,并且您自己也说过很乐意为我效劳,难道您转眼间就忘记了自己的话了吗?”

    “陛下,这是两回事……身为帝国的大臣,我不能主动去做对皇帝陛下有可能不利的事情。”夏尔耐下性子跟她解释,“如果您跟皇帝陛下有默契的话,那么我很愿意马上为您完成心愿,陛下。”

    “也就说您打算食言,不愿意为我这么做咯?”皇后陛下却没有理会他的躲闪,而是直接问。

    因为最近的这些事,她的心情十分恶劣。

    她想要做的事情,宫廷里面的廷臣是不可能满足她的这个心愿的,在外面的大臣们当中她又不认识几个人,而且那些人未必也有敢于这么做的权势,想来想去她也只能去向特雷维尔大臣寻求帮助了。

    然而,短短几分钟她的希望马上就被打破了,这确实让她更加烦躁不安。

    “如果您非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无话可说。”夏尔轻轻叹了口气,“但是陛下,请您相信我,我对您只有好意,我认为您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毕竟,不管怎么样,您都是帝国的皇后陛下,您的身份高贵,不必因为任何人和任何事而动摇。”

    “我首先是一个妻子!难道我连妻子应该知道的事情都不能知道吗?”也许是被夏尔勾动怒气了,卡洛娜皇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再说了,您以为我会做什么吗?会杀人?错了,我不会那么做的,我只想弄明白……只想弄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这样也不行吗?您说我是皇后,我看这样的话我跟囚徒有什么区别?”

    夏尔犹豫了一下,该不该跟她说实话呢?

    “怎么?您想说什么就说吧!”也许是看出了他欲言又止,皇后陛下直接说。

    “陛下……我的话可能有些不中听,如果您真的想听的话,那么……请您千万不要对我生气,因为这些话都是因为对您的好意才会说出来的。”夏尔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说吧!”皇后陛下不耐烦地问。

    “如果您只想要这个目的的话,那么其实您根本没有必要去问清楚,因为答案其实可能不是您想的那样。”夏尔放低了声音,字斟句酌,“因为,您可能什么都没有做错,您尽到了妻子应该做的义务,您可能只是败给了天性而已……没错,陛下也许根本没有减少对您的爱,他只是想要在别的地方发泄一下欲念而已,您可以对此漠然视之,因为这种发泄是不会给您带来任何损害的。”

    令夏尔失望的是,听到了他这样的解释之后,皇后陛下并没有任何的轻松下来的迹象,反倒是瞪大了眼睛。

    “发泄!?就为了发泄,背叛了我吗?”她怒视着夏尔,就像是怒视着别人一样,“你们这些人,都是这样的人吗?人人都说波拿巴分子怙恶不逡,我总算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这并不是波拿巴或者哪儿家族错,”夏尔只能这么回答,“您可以在很多地方看到这种事情,比比皆是。”

    皇后陛下的眉头紧锁着,身体也在微微的颤抖,看得出来她在极力想要维持皇后的尊严,强忍泪水。

    “法国人……法国人!”她小声地咒骂了一声,“这就是地狱的国度吗?”

    夏尔没有再说话,任由对方发泄心中的怒气,被背叛的怒火确实很难以让人接受,所以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直到好一会儿之后,皇后陛下才重新恢复了平静。

    她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倔强,看得出来她本性的刚强和固执。

    “不管您怎么解释,我还是要亲眼来见证,来弄清楚,所以我再次请您遵从我的吩咐去做,就像一位大臣对皇后应该做的那样,先生。”

    “很遗憾,陛下。”这下夏尔没有经过任何犹豫,再度回绝了对方,“我还是请求您不要做出这样不明智的事情,您看得出来的……这于事无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甚至还有可能让矛盾出现激化,其实您对此不闻不问可能是最好的。”

    “听我的还是听你的?”皇后陛下加大了音量,“您忘了我们的友谊了吗?”

    夏尔有些不耐烦了,他确实不喜欢在这个年轻的皇后陛下面前低头。

    “如果是友谊的话,那就没有高下之分,我们应该互相热忱地看待对方,陛下。”他的语气里面也多了几分生硬。

    “好,好……好得很,就连你这样的人也背弃我了……我是彻底的孤家寡人了……”皇后笑了起来,但是显然生气到了极点,“没关系,我受得了,我的性格比你们想象得要坚强太多了。”

    然后,她冷然看着夏尔,“那位俄国大使先生,现在还在枫丹白露吗?”

    “是的,最近他将作为客人一直待在这里。”夏尔回答。

    “哼……你们都已经做到那个份儿上了,还要跟他笑脸相迎,不觉得卑鄙吗?”皇后尖刻地问,“别以为我不知道!”

    夏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显然他是不在乎“卑鄙”的评价的。

    “——你们自己卑鄙就算了,还要拖着我来陪你们演戏……真是让人难受。”皇后怒视着夏尔。

    “恕我直言——演戏,正是皇后这份职业的一部分。”夏尔耸了耸肩,“在这件事上是如此,在别的事情上还是如此。”

    “那么……如果我不演呢?如果我让大使知道了别的什么呢?您能承受后果吗?”皇后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显然心情十分激动。“如果他知道的话,你们就前功尽弃了吗?你们的卑鄙勾当,就变成了笑话……”

    这下夏尔终于不再平静了,他也抬起头来,平静但却冷淡地看着对方。

    “陛下,您在开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皇后陛下打断了他的话,“我告诉你,我是动真格的,我就是在威胁你!别以为我会把你们的勾当当回事,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那么我就按我想的做,按我的良心去做。”

    见鬼的良心!当了皇后还想要那个?

    夏尔没有回答,还是一直冷冷地看着对方。

    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冰冷。

    夏洛特让他对皇后陛下好点,夏尔也确实希望这么做,可是当这位皇后真的对自己颐指气使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确实没有办法一直这么谦恭。

    某种意义上,虽然路易-波拿巴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终究能力值得敬佩,夏尔就算对他低头也并不觉得辱没自己,可是要对这个皇后卑躬屈膝……他确实是做不到。

    是时候让这位皇后陛下明白一下自己的立场了。

    “怎么?您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皇后陛下并没有因为夏尔的态度而感到生气,反而因为逼得夏尔失态而生起了一股报复的畅快,“这就是您对皇后应有的态度?”

    “恕我直言……陛下……您有没有搞错什么啊?”因为心里有气,所以夏尔这下语气变得十分生硬了,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礼貌,而是一字一顿,甚至带上了一点威胁,“您难道忘了吗?现在的您,是法国的皇后陛下,而且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您以为您有什么优越吗?没错,您确实荣耀无比,但那是帝国给您带来的,而且随时都可能失去!如果我是您的话,就会好好安分,不要用这种愤愤不平的态度去对待任何人!您别忘了,如果不能为帝国,您甚至连皇后的尊荣都有可能保不住,在悬崖边上的不是我们,而是您!”

    他这一通夹枪带棒的威胁,让皇后陛下一下子呆住了,她没有想到这位文质彬彬的大臣,偶尔露出凶相的时候,竟然是这样令人不寒而栗。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当年听到那些流亡者谈论的事情。

    这就是那个在国内残杀反对派的屠夫的真面目吗?

    “陛下,怎么了?”

    这时候,因为房间内隐隐约约的争吵,外面的侍女马上推开了门。

    短暂的发泄之后,夏尔马上回复了平静。

    “如果您想要听一个诚挚的建议,那您就好好听听吧,我想对您绝对是极为有用的,也浪费不了您多少时间。”

    仿佛被他的视线所牵动一样,皇后对那位侍女招了招手。

    “先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处境

    在听到了皇后陛下的命令之后,这位女官略微有些惊愕,因为她明明隐约听见刚才特雷维尔大臣阁下和皇后陛下是在发生争吵。

    可是,既然皇后陛下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想坚持了。身在宫廷当中,她当然懂得一个道理——不要多管闲事,不要违抗命令。

    皇后陛下和大臣阁下就算发生什么争吵,也不是她能够干涉的,甚至有可能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是,陛下。”她马上躬身应了下来。

    不过,她毕竟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另外补充了一句,“陛下,我就在门外面等候,如果您等会儿有需要的话,只需要叫我一声就行了。”

    “知道了,你出去吧。”皇后再下了一次命令,然后她马上转头离开了房间,又重新拉上了门。

    等到女官离开之后,皇后陛下仍旧眉头紧锁,冷冷地看着夏尔,显然余怒未消。

    而夏尔这时候也缄口不言了,暗地里平复他激动的心情。

    他也知道,不管有什么理由,他刚才的行为确实有些造次,虽然他并不后悔,不过他现在身在宫廷当中,门外还有人监视,可不敢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如果等下真的搞成冒犯皇后陛下的罪名的话,那可会成为大新闻,肯定要灰头土脸。

    不过,从皇后没有最后同他翻脸的表现来看,她应该还是不想彻底和自己闹崩,既然她还存了这样的念头,那么挽回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自然也是有希望的。

    “您说……我还不明白自己的立场,要我明白事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之后,皇后才终于恢复了镇定,然后反问夏尔,“那好,您想要告诉我什么事理?告诉我忍耐吗?眼看着丈夫花天酒地却不置一词?”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陛下。”虽然心里就是这个意思,但是夏尔当然不能承认了,他虽然要给皇后喂下一杯苦酒,但是为了照顾她的心情,最好还是要加上几勺糖,“我只是说,您需要审时度势,不能够在地位还不甚稳固的时候,就让皇帝陛下或者其他人为难……因为那样的话,最终为难的人将会是您。”

    “这还不算一个意思?”皇后陛下显然听得出夏尔婉转的话,顿时就瞪了他一眼。

    “不,这当然不是一个意思了……陛下,您现在虽然势单力孤,只能对某些事情不置一词,但是您毕竟是帝国的皇后,您享有着您的应有权利和荣誉。”夏尔字斟句酌地对着她解释,“只要您继续履行皇后的职责和义务,稳固您的地位,那么,在最终,随着时间的流逝,您将获得每个人的尊崇和认可,并且得到您应有的影响力,而到了那个时候您就可以按照您的喜好来伸张您的心意了……这期间,差的只是明智的举动和一点点努力而已。”

    “要忍耐……”皇后轻轻地抿了一下嘴唇,在鲜红的唇上留下了一个细细的齿印。“意思就是看着你们的胡作非为还不置一词吗?用卑微的退让和视而不见,来换取所谓的皇后的荣耀?如果是这样的话……”

    “陛下,您不是在法国受苦!”夏尔有些着急了,马上就打断了她的话,“我看得出来,现在的您还是愤愤不平,把自己当成一个外国人,一个不幸被命运强行驱赶到法国来的女子,觉得自己不应该来到这里……可是恕我直言,这种悲剧性的心态只能让您抑郁不安,让其他人也深感烦恼!现在,您已经结婚一年了,再去想过去已经没有意义了!您只能照着现在的路一直走下去,所有的区别,只是走得好还是走得不好而已!”

    一瞬间,皇后陛下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夏尔说的话,虽然十分尖刻,但是却确实是实话,也正因为是实话,所以才让人这么难受。

    趁着她现在还没有情绪再一次崩溃,夏尔马上继续说了下去。

    “没错,现在您倍享尊荣,可是这不是您就可以安枕无忧的时候,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您的地位还不是特别牢靠……因为您还没有尽到皇后对国家最伟大也最重要的责任——为这个国家留下一个继承人,是的,您没有做到这一点的时候,地位就是不牢靠的!您想想吧,过去的那位皇帝陛下,曾经因为没有子嗣而休弃了一位皇后,难道您想要遇到同样的危难吗?”

    在过去的帝国,拿破仑皇帝以“没有子嗣”作为理由,和约瑟芬皇后离婚,诚然这不是唯一的原因,约瑟芬皇后早年对皇帝的背叛一直都让皇帝耿耿于怀也是重要原因,但是这个却是最为好用的理由——而如今,这个理由似乎也可以照搬到现任的皇后陛下身上,至少夏尔可以让卡洛娜皇后相信这一点。

    从卡洛娜皇后惨白的脸色来看,夏尔也相信他的恫吓达到了应有的效果。

    的确,卡洛娜皇后来自于一个没落的王族支系,虽然有个公主的头衔也有辉煌的血统和历史,但是母家是没有任何权力保障的,某种意义上和约瑟芬皇后是一样的,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如果真的要被抛弃的话,甚至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而这肯定不是卡洛娜皇后想要面对的结果——她已经抛弃了这么多东西,选择嫁给一个年级几乎和她的父亲差不多大的男人,所为的不就是皇后的头衔和荣耀吗?如果最后连这个都失去了,那么她的一生岂不是成为了一个悲剧性的笑话?

    这一点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她无论怎么样,也要保住皇后的名号(以及未来有可能的皇太后名号),因为现在她的一生实际上也只剩下这么一些东西了。

    “现在您看到了您的处境了吗?没错,鲜花着锦,光彩照人,然而阴影就潜伏在光彩当中,随时准备拖住您……”带着一种奇特的畅快感,夏尔有意放慢了语速,继续说了下去,“陛下已经四十多岁了,恐怕他会很着急这个问题,也需要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不然的话……”

    “你以为我不想早点做母亲吗?!还不是……谁能想得到呢!一年了……”夏尔这个意味深长的结语,惹得皇后陛下又是怒气勃发,然后她骤然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脸上微微出现了一丝红晕,然后马上闭上了嘴。

    夏尔这下明白了。

    皇后陛下如此痛苦和失态,并不仅仅因为丈夫出轨背叛这么一个问题而已,相反,她很聪明,在经过一年的婚姻还没有怀孕的迹象之后,她隐约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所面临的一个恐怖境地——正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愤怒和焦虑才会这么无可抑制。

    虽然年轻,有着年轻人所常有的心浮气躁的毛病,但是她绝对不是一个蠢人。

    这倒是真不错啊……夏尔心里冷笑了起来。

    既然已经烧起来火了,那就不妨烧得更加旺一点吧,好好吓唬一下这位皇后陛下。

    “而且,陛下,您想过没有,就算皇帝陛下对您的爱超过了对子嗣的渴望,您就一定安全了吗?”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温和的笑容,仿佛是在怜悯一样,“您想想看,如果陛下没有子嗣,就……就承蒙上帝的召唤的话,到底会发生什么呢?您是知道的吧?他的旁系血亲,波拿巴家族的亲王就会继承皇位,而您呢?您到时候应该拥有什么样的地位?又应该如何自处?您想想看,那时候继承皇位的亲王肯定是成年人,一个成年人面前,您……您这一个前朝皇后,地位究竟是牢靠还是尴尬?他又该怎么看待您呢?我想在历史上,可能也不乏例子的吧。”

    在中世纪的历史上,确实出现过不少国王无嗣而终,亲兄弟或者旁系堂兄弟继承国家的例子,而这些事例里面,前朝国王的王后,通常下场都不那么美妙——比如英年早逝的弗朗西斯二世,他少年时代即和苏格兰女王玛丽结婚,然后他早死之后,亲弟弟继承了王位,而玛丽王后也不得不离开了法国,并且另外结婚,最后沦为了英国女王的阶下囚,走向了悲惨的一生。

    用这样的例子来吓唬皇后陛下,显然是十分有效的。

    她必须知道,不管热衷不热衷于权力,她都没有别的退路可走,只能想尽办法保住自己现在所得到的一切,如果失去的话,那么她这一生不说走向终结,至少肯定也是失去意义了。

    “事情……事情并没有糟糕到那种程度。”因为年轻人的傲气,皇后陛下尽管呼吸急促,但还是强自镇定,“您不用吓唬我。”

    “不,我只是说实话而已,历史上这种事例很多,拿破仑皇帝确实废过皇后,而有很多王后也确实因为没有子嗣王位旁落而受苦。不过,陛下,您……您的心情,我现在多少也能够理解一点了。”因为现在具有了某种心理优势,夏尔不慌不忙地看着对方,“是啊,您也不用着急,陛下现在毕竟还年轻,您终究还是有机会避免这一切的。而这就取决于您,您应该继续和陛下保持好关系,早点想办法拥有子嗣,免得到时候追悔莫及!”

    皇后陛下这下已经无法再反驳夏尔的话了,只是瞪着夏尔。

    而这种瞪视,只会让夏尔更加心情愉快。

    他已经用平实的话说清楚了皇后的处境,也给她指路了。

    “而我和夏洛特,也会帮助您继续努力,维持住您的地位。请您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站在您一边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盘算

    尽管夏尔对皇后的态度、乃至于所说的话,都十分不符合一个臣子应有的礼节,不过到了现在,卡洛娜皇后陛下也无暇去注意夏尔的态度问题了。

    因为夏尔的话犹如是凛冽的寒风,将残酷的现实送到了这位年轻的皇后陛下的面前,也让她原本深藏在心的担忧被强制性地浮上了水面。

    正如夏尔所说的那样,她现在虽然富贵荣华,但是不过是无根的浮萍而已,在真正的风雨面前恐怕经不起太多的摧折,而解决这个问题,也只能靠一位皇后的传统办法——生下一个足以继承这个帝国的继承人,让自己依靠未来的帝国皇帝来稳固地位。

    当然,光是靠生下孩子也是不完全足够的,她还需要朝廷当中有实力的人来为自己捧场,而夏尔的表态无异于是在保证,自己和自己的妻子夏洛特一样,一如既往愿意给皇后陛下鞍前马后效劳,让她可以真正地母仪天下。

    在皇后陛下的注视下,夏尔慢慢地将自己的笑容收了回去。

    “怎么样,陛下?这下我想您应该已经充分理解我所说的一切了吧?我想,如果您理智来看待我这些建议的话,那么您可以看出来的,其中只有好意没有恶意,真正对您有恶意的人是绝对不会说那些有可能让您不高兴的话的。”

    皇后陛下的脸色还是十分难看,甚至有些痛苦,但是至少没有刚才那样气愤难平了。

    她皱紧了眉头,视线四处游弋,仿佛心绪十分杂乱的样子,但是却没有找到任何依靠,只能忍受着内心当中的烦恼和煎熬。

    “难道这是我的错吗?难道我不想为这个国家带来继承者吗?”带着一丝耻辱和愤恨,却又有一些郁闷和不甘。“你们这些指责我有什么意义?”

    “没有任何人指责您,陛下,我也认为您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夏尔轻轻摇了摇头,“不过您也知道,世上的事情,很多是没有对错可言的,一旦您没有达到一些人的期待,那么这些人就会认为……您至少没有尽到自己的义务。”

    皇后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她想要说什么,但是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说。

    是啊,这种辩解又有什么意义呢?无论是丈夫的年纪,还是他私下里放浪的生活习惯对身体的损害,都无法成为自己没有达成义务的理由——至少对世人来说就是如此。

    理由毫无意义,结果才有意义。

    她蓦然发现自己在这位大臣阁下面前显得太过于失态了,而她最不愿意的就是失去尊严。

    “所以到了现在,我真的认为您没有必要再去干涉陛下的事务了——其一,这会影响陛下的情绪,为您和皇帝陛下的婚姻生活平添风波;其二,您不应该去做一些吃力又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这会让您显得不够明智。”眼见对方已经意动,夏尔继续说了下去,“您应该……应该努力同陛下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争取尽快……嗯……嗯……我想您是明白的。”

    夏尔知道,事情说到这个地步已经够了,再说下去那就有污言秽语之嫌了,外面还有人看着,他可不敢真的闹出什么乱子来。

    “好吧,您说的我都知道了。”皇后重新板起脸来,让自己的语调也恢复了皇后应有的傲气和冷漠,“谢谢您的好意,我会仔细考虑您的建议的。”

    当皇后这么说的时候,夏尔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这位皇后虽然很生他的气,但是终究还是有头脑的人,她明智地审时度势,发觉自己现在确实地位不稳,急需要旁人的支持,所以不管夏尔怎么刺眼,她还是要忍着性子同这一家人来往。

    夏尔不知道她是否真的会听从自己的建议,对皇帝陛下私下里的风流事不闻不问,但是至少现在皇后不再会想刚才那样强令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了。

    皇后陛下若有所思地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一言不发,心事重重,而夏尔也知道,现在是自己告辞的时候了。

    他再度躬了躬身,向皇后陛下行礼告辞,然后转身就往后面走。

    正当来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又转回头去,然后对皇后陛下说了他最后一个建议。

    “陛下,考虑到皇帝陛下如今的生活习惯和状态,我觉得您最好是为他选用一些名医,精心调养他的身体为好……毕竟,到了陛下这个年纪,精力和年轻时代真的没办法比了,也许您需要多做一些什么,才能达到目的,而且最好要尽快——如果您希望我们来帮忙的话,我也可以暗地里为您去寻找良医推荐给陛下……您知道的,我会把一些都保密,然后做得妥妥帖帖。”

    他伸出食指,虚指了一下自己的腹部,然后马上装作什么都没做一样,离开了这个房间,留下了面色十分难看的皇后陛下。

    最后一句话,一是为了继续嘲讽皇后陛下,二也确实是认真的,因为考虑到皇帝陛下如今的年纪,他的生育能力确实有些令人堪忧——他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生育能力已经在退化,而且在原本的历史上,他的风流生活也让他的身体机能出现了不可逆转的退化,尤其是肾衰竭最后也要了他的命。

    在之前的世界里面,虽然拿破仑三世皇帝和欧仁妮皇后生下了一个独子作为继承人,但是现在这个世界里面,一切都已经是全新的了,嫁给皇帝陛下的是卡洛娜皇后,谁又能保证一切都能按照原样来进行呢?更何况就算是当时,拿破仑三世也只和欧仁妮生下一个孩子而已,以后再也没有生出其他孩子。

    也就是说,从逻辑上考虑,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夫妇两个人,是有很大可能性真的留不下子嗣的。

    这一点不可不防。

    至少也要早作预备,而不能到时候慌了手脚。

    带着这样的想法,夏尔以严肃至极的表情在枫丹白露宫的走廊当中穿行,心事重重。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之前花园当中的处处喧嚣现在已经变得低调了许多,经过宫室的散音之后,在夏尔耳中听起来犹如是地底下传来的呢喃一样,既尖利又令人心情烦恶。

    西垂的太阳,将花园中的树木和房屋的尖塔拉得很长,犹如是鬼影一样在旁边的窗户上摇曳,更加为傍晚的宫室增添了几分阴森,恍惚间夏尔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离奇的幻境,而不是他之前住过一段时间的地方。

    无论是古今中外,一个国家君主的继承权问题都是最为重大的问题,现在身为帝国大臣的他,不可避免地要被扯进这样的漩涡当中,参与到这种斗争里面。

    好在这并不是当前最为紧迫的问题,他还有时间来解决。

    带着这重重的思绪,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

    之前在枫丹白露宫主持休整工程的时候,他住的是教皇当年的寝室,如今他当然不能够得到这样的待遇了,不过他现在所临时居住的房间依旧是位置极好的地方。

    当他回到房间的时候,他发现他的堂兄菲利普也已经回来了。

    因为之前惹出来的事,菲利普暂时卸下了自己之前的差事,又变成了一个闲人。而他自然也不甘寂寞,选择听从夏尔的安排,帮助他来做事。在夏尔来到枫丹白露的时候,他也跟着来到了这里,不仅仅是作为宾客,而且还带着家里养着的马作为骑手参与到了这里的赛马会当中。

    不过,菲利普虽然骑术还算是精通,但是和那些专业的骑手当然还是不能比的,他参与赛马只是为了排遣一下无聊,顺便在大众面前露露脸而已,并没有奢望过要赢得什么比赛。

    因为夏尔的面子,所以他和其他过来的人不同,在枫丹白露宫当中也得到了一个休息的房间,就在夏尔的隔壁。

    当夏尔回来的时候,他也结束了今天的比赛,回到房间来休息了,因为之前在赛马的时候花费了太多的精力,所以他现在也有些疲惫,一回到这里之后,换好了衣服就在休息。

    可是还没有等他从疲惫当中完全恢复精力,他那个担任帝国大臣的堂弟就让人将他叫到了自己那里去。

    带着满心的疑惑,他来到了夏尔的房间里面。

    而当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夏尔正坐在靠窗边的座位上面,看着外面花园的落日景色。

    听到了脚步声之后,夏尔回过头来看着菲利普,然后笑了起来。

    “菲利普,请坐!”

    虽然他的语气和态度都十分温和,但是怎么都带上了一点点命令的态度。

    而菲利普也遵从了他的话,走到了他面前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原本他是一个傲慢自大无所顾忌的人,可是现在在夏尔面前却再也没有了那种飞扬跋扈的样子,小心翼翼得仿佛就像是听训的学生一样。

    这倒也很正常,菲利普虽然性格不怎么样,但是毕竟脑子还算不错,他知道现在自己遭遇了挫折,虽然安全没问题但是前途已经风雨飘摇了,所以想要重新发达起来,也只有讨好这位妹夫才行。

    “菲利普,今天玩得怎么样?”等菲利普坐定之后,夏尔笑着问。“有没有赢下比赛?”

    “玩得还算开心吧……不过你也知道,我骑术只是马马虎虎,也没打算多出彩。”菲利普也同样笑着回答。“这种娱乐,以前我是挺上心的,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热情了……”

    虽然表面上漫不经心,不过他内心却在暗自嘀咕这位堂弟到底想要怎么对他。

    自从上次在夏尔家中,夏尔表态说要带着他做事,可是这阵子他也没有被分派到什么任务,只能窝在家里吃喝玩乐而已,他虽然嘴上不敢表示意见,心里却已经有些亟不可待了,而今天夏尔将他带到了枫丹白露宫,他的心又重新热切了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种心理,他有意在夏尔强调,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玩物丧志的少爷了,已经做好了认真做事的准备。

    而他的这种表态,夏尔自然也听得出来。

    “哦?那还真是可惜……其实我也挺想参赛的,就是没有那个余暇。”夏尔颇为从容地笑着,“不过,你这样也不错,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是时候要安定一点儿了,不能再和过去那样玩。”

    那你打算怎么安排我呢?快点啊!

    这句话菲利普没有问出来,但是他跃跃欲试地看着夏尔,急切心理谁也不会看错。

    “是啊,夏尔,经过之前的那些风波,我现在想明白了……我不能再和过去那样生活了。我要认真起来,担负起家族的重任,不能再让父母亲失望了。”他看着夏尔,目光十分诚恳,“从今往后,我都会认真去做每一件事,把自己荒废的时间都补回来,就像你一样成为对国家有用的人才。”

    听到了菲利普这番带着恭维和表忠的话之后,夏尔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你能这么说真是太好了,夏洛特和你父亲应该都会十分欣慰吧。不过,菲利普,你也不用灰心,现在你还年轻,还有太多的机会可以弥补之前的损失……”

    夏尔故意拖长了音,把菲利普的胃口给吊了起来了。

    “那……那你准备让我去做什么呢?夏尔?”尽管菲利普不想显得太急切,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夏尔一下子沉默了,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已经变成了金红色,即将沉落到远处青山之下的夕阳,仿佛是在感慨美景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重新开口了,“菲利普,我告诉你一件事,你现在得守密。”

    “好,我一定守密,告诉我吧。”菲利普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曙光了,马上点头。

    “过得不就,我们可能要去和俄国去交战了,当然不是在国境线上打,而是一场远征,到俄国人门口去打,这将是一场法国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远征。”夏尔视线看着窗外,然后仿佛是梦呓一样低声说。“这将是帝国最为光辉的行动,帝国将会一扫之前四十年波旁和奥尔良两个王朝的颓废气,以堂堂正正地姿态,让俄国人看到法兰西民族的威力……”

    如果是一个热血青年或者军队的军官,听到了夏尔这样的话肯定是会十分激动,可是菲利普不是,所以他反而有些惊疑不定。

    难道是让我上战场吗?

    这可不行!

    菲利普顿时就有了一些慌乱。

    夏尔眼角的余光一直将菲利普的反应放在眼里,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

    “在这样的伟大行动当中,我们特雷维尔家族是不可能缺席的——我的爷爷将会作为远征军的主帅前往那里,而我们,也必须以各自的热忱参与其中,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证明自己配得上如今的地位,不是吗?别忘了,我们的先祖曾经参与了多少次战争!”

    接着,他转回头来,坚定地看着菲利普。

    “菲利普,在这样的重要关头,你能准备好为国家效劳吗?”

    菲利普被夏尔这个问题给吓坏了。

    他风流快活了这么多年,哪里想过要去战场当中打仗?又哪里肯去穷山恶水的地方吃苦并且冒生命风险?

    而且看上去夏尔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这可把他给吓坏了。

    “夏尔……我……我当然是热爱祖国,也是……也是想要报效国家的……”因为心里慌乱,所以他现在说话也有点吐字不清了,“但是你也知道的,我是特雷维尔家族的长子,承担的义务……义务实在是太沉重了,我不能够去挥霍我的生命,我要继承和光大这个家族……”

    他急忙地为自己寻找理由,生怕自己被妹夫和叔祖父给送到远方的战场上去。

    而夏尔一直都沉默着,注视着他的窘态,心里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亏你能说出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就是害怕去上战场吗。

    “菲利普,先祖在期待着我们。”为了让菲利普更加紧张一些,他故意又加了一句。“难道你忍心让他们的在天之灵失望吗?你刚才也说,你想要告别荒唐的过去,认真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还有什么比报效国家更加有意义呢?”

    “夏尔,我……我当然愿意报效国家,但是报效国家有很多种方式,没有必要非用参战不可!”菲利普慌忙地为自己辩解着,“再说了,你看,欧仁不是很希望去军队吗?你可以让欧仁去打仗,这不是正好随了他的心愿?而我……我可以留在法国,为你效劳,为我们特雷维尔家族的延续做出自己的贡献……”

    “哈哈……”看到对方这么惶急的样子,夏尔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菲利普,别紧张了,既然你不愿意去,那好,我也不会逼你的。”

    说到底,这本来就是一个恶劣的玩笑,他原本就没打算过强行让菲利普从军参战——不然的话,他的妻子和岳父可是饶不了他。

    听到夏尔这么说,菲利普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夏尔这时候突然话锋一转,“你的话也说的不错,就算不上战场,你也可以为国家效劳。”

    刚刚惊魂稍定的菲利普,这下又紧张起来了,不过接下来夏尔给他的却是一个好消息。

    “你也知道,打仗不仅仅是前线的事情,后方也十分重要,尤其是在这种远征国外的情况下,后勤保障更是重中之重,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夏尔从容不迫地说,“而身为帝国的交通大臣,我天然就由义务去维护大军的后勤,这也是我刚才说过的,我要和爷爷一样,尽全力地去报效国家,履行我们家族的义务……”

    维护后勤?难道是想要让我当军需官吗?这就是夏尔打算给我的安排?

    天哪!这是太好了!

    菲利普这下反倒是来劲了,一扫刚才的惊慌和阴霾。

    这倒也很正常,自古以来,军需官都是大肥缺,尤其是这种大规模的远征战事,所要花费的金钱简直难以计数,如果能够参与其中的话,那么天知道他能从中得到多少利益?更何况,到时候他还有大臣作为靠山,更加可以为所欲为。

    一想到这里,他的血液就沸腾了。

    “夏尔,这一点你可以相信我……我可以帮助你报效国家,尽我的一切能力保障大军的军需供应……”

    “如果让你负责军需,你能保证一定不出问题吗?”夏尔笑着反问。

    这个问题确实让菲利普难以回答,他若回答不会,那显然是在自吹自擂,若是回答会,那还怎么跟妹夫求官?

    “夏尔,世上没有一定不出问题的事情,所以我没办法跟你保证一切都毫无障碍。”斟酌了片刻之后,菲利普才跟夏尔回答,“但是我能保证,我一定听从你的号令,按照你的所有指示去做……只要你将事情交代给我我都会用心做好。”

    处在他的身份上面,这样说简直可以说是对夏尔卑躬屈膝了。

    可是就算他这么说,夏尔也不敢答应,菲利普的性格他是知道的,又贪婪又目空一切,如果让他当军需官,那简直是把老鼠放进米仓里面。

    要是贪财也就算了,可是军需如此重要,真要让他弄出纰漏来,那可是多大的乱子,就算是夏尔也不敢这么做。

    “菲利普,军队的供应是十分紧要的事情,你半途出身很容易把事情半糟,到时候给大家惹来乱子,我们谁也会出大麻烦……”夏尔摇了摇头,否定了菲利普的提议。

    然后,他说出了这样的想法,“不过,我想,你可以作为监督官来为国效劳。”

    “监督官?”菲利普有些奇怪。

    “是的,现在既然已经战争在即,那么军需的生产和运输就是重中之重了,所以我要在部里面专门设立一个部门,来监督物资的生产和运输状况,并且时时向我汇报,以便让物资的运输保持通畅,但是这个部门不会干涉具体的事务和物资分配。”夏尔耐心地跟堂兄解释,“可想而知,这样的部门职务十分繁重,责任也十分重大,所以我想我必须安排可以信任而又有头脑的人去做,而我认为你就是这样的人……”

    然后,他又加了一句。“如果你做得好的话,那么到时候陛下也会表彰你的。”

    这确实是夏尔的打算,在战争爆发之后,后勤工作就会变得十分重大,而他必须想尽办法把一切都掌控在手里,物资的生产和运输当然是首要的环节,他必须让人帮助他来监督一切工作的正常运行。

    菲利普的头脑不坏,而且最近他前途多舛,他肯定希望做出一点事情来重新挽回自己的声誉和前途,所以他应该会尽力帮助夏尔来达到目的——更何况,他还是夏尔的亲戚,也十分方便监控。

    虽然这样的职位菲利普肯定也会想办法捞一些钱,但是总比真让他负责军需供应要好,夏尔在最近观察了一下堂兄的表现之后,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夏尔说完之后,一直看着菲利普,等待着他的回复。

    而菲利普虽然有些失望,但是仔细想了想之后,又觉得这个安排不错——至少他可以算是扫清了自己之前身上的那些标签,然后重新登堂入室了。

    而且,从妹夫的表情来看,如果自己不答应的话,以后恐怕还得不到更好的安排了。

    既然这样的话,他也不再犹豫了。

    “好吧,夏尔,我一定都听你的!”

    “那就好。”夏尔重新笑了起来,“我会在部里面给你安排得力的人手来协助你的,我们马上就干。”(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臣与请求

    伴随着温暖的春日,春天在地上留下了越来越多的痕迹,到处都是鲜亮的绿色,万物都是这样充满了生机。

    在清凉明媚的春风的照拂下,枫丹白露花园已经是花团锦簇,到处都有怒放的鲜花,让这里成为了远道而来们的贵妇人散步的去处。

    这些贵妇人穿着时兴的鲜艳裙装,手上打着伞,三三两两地在小径和花坛之间散步,除了互相聊天之外,她们的身边还跟着一些年轻俊俏的军官,或者衣冠楚楚的外交官为她们捧场,欢声笑语不断。

    而在花园之外的原野上,赛马会还在进行,每一轮都有赛马的嘶鸣声和观众的欢呼声,让花园当中更显得喧闹无比,再也不复平常的幽静。

    而在花园的深处,四处绽放的花朵和树丛好像一堵堵绿墙一样,将四周的嘈杂隔绝开来,如果驻足期间的话,放眼四顾,可以看到湛蓝的天空和造型优美的宫室,更加心旷神怡。

    此时,夏尔就和一群人呆在花园最深处的一个凉亭当中,旁边是喷泉的淙淙水流,一派绿野仙踪的景象,而他则和这些人相谈甚欢,犹如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哈哈哈哈!”坐在夏尔正对面的中年人突然大笑了起来,“这么说来,陛下是把这位自作聪明的俄国大使逗得团团转了?”

    “没错,”夏尔笑着点了点头,“那位大使先生,现在还等着和我们签协定,协调立场共同行动……想必到时候他会大吃一惊的。”

    “对,我们要他大吃一惊!”中年人抬起手来,然后握紧了拳头重重挥动了一下,“然后再给他们来这么一下!”

    这个中年人穿着一身海军的军礼服,肩膀到腰间斜挎着红色的绶带,胸口则挂着一枚勋章,和这个年代的一般人不同,他也将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这倒也让他显得申请更加严肃,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样一副精悍的军人气象,再配合上高挺的鼻子和严肃的表情,使得他看上去像是一个久经战阵、在海上服役了多年的海军将领。

    然而很可惜,他并没有在海军服役过一天——虽然他现在是帝国的海军大臣。

    他的名字叫让-埃蒂安-西奥多-迪科,出生于波尔多的商人家庭,并且在成年之后,成为了那个港口城市的一个船东。在之前的商人生涯当中,他积累了一些财富,也在当地积攒起了一些名望,依靠着这些名望,在1848年那个动荡的革命年头当中,他经过竞选成为了国民议会的议员,投身到了巴黎的政界当中。

    和很多同行一样,这位迪科议员并没有什么政治信仰,也不坚持共和主义的主张,而是想尽办法要给自己谋求一个更好的政治地位,而在这个时候,路易-波拿巴回国,并且以压倒性的优势竞选总统成功,让他看到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和平步青云的希望。

    在路易-波拿巴当选总统之后,他马上就投靠了总统阁下,而当时正苦于手下党徒太少的路易-波拿巴总统也马上就欣然接纳了这位议员的投靠。然后,迪科议员为他鞍前马后,摇旗呐喊,让总统阁下在国民议会当中也拥有了巨大的影响力。

    他的政治投资并没有浪费,在后来,路易-波拿巴通过一系列动作到处揽权,并且最终发动了政变,摇身一变成为帝国皇帝。而帝国重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开始酬功,奖赏之前为总统效劳的人们。

    虽然迪科是半路出家,不是根正苗红的波拿巴党徒,但是因为早年的船东经历、多少具有海上经验,再加上确实能力非凡,所以皇帝陛下直接将他任命为帝国海军大臣——让他越过了大量亲信,得到如此重要的职位,这样的恩宠和信任可着实罕见。

    海军内部虽然在最初的时候,对一位从来没有服役经历的大臣颇为疑虑,但是大臣到了海军部任职之后,很快就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这位大臣虽然没有在海上服役,但是他对海军的热情却毋庸置疑,一来到海军部之后,他就以身作则,要求部下们以最高的热情和效率工作,一扫之前衙门内有些拖沓的作风,并且他还动用自己的全部影响力,到处鼓吹帝国需要建立一支世界顶级的海军,必须拥有最好最强的战舰,以便保卫帝国的国民和利益。

    在他的竭力支持下,这几年当中海军所得到的预算年年增长,并且皇帝陛下也几次亲自发言,说要改变之前的政权不够注重海军的政策,要为法兰西帝国建立一支世界瞩目的海军。

    有了庞大的预算和皇帝陛下本人的撑腰,这几年里面海军实力开始大为增长,新建的船只越来越多,而且后面还有更加庞大的造舰计划,几乎可以和英国海军相媲美。

    得到这样的鼓舞之后,海军上下开始放下了之前的成见,反倒是对这位海军大臣阁下充满了敬佩,认为他是数十年来最好的一位海军大臣。

    现在夏尔就是借着这次大家群集枫丹白露的机会,和这位大臣阁下攀谈到了一起。虽然很奇怪夏尔为什么特意找自己见面,但是一收到夏尔的邀请之后,大臣马上就抛开了身边的事务,来到花园当中和夏尔见面。

    一见面,海军大臣就抢先跟询问起了俄国公使昨天和皇帝陛下见面的事情。

    虽然其他人目前都不知道帝国已经准备和俄国打仗了,但是作为帝国的海军大臣,他当然是知道这件事,而且是主要的负责人之一,所以一听到陛下接见俄国大使之后,他自然牵肠挂肚,一见到夏尔就询问了这件事。

    等到夏尔将事情的始末以及皇帝陛下的打算告诉海军大臣之后,这位大臣才放下了心来,然后继续意气风发地对俄国人放狠话。

    “直到最后一刻,我们才会跟俄国人揭晓答案,跟他们摊牌,不过,我们的准备工作是不能拖沓到那个时候的,我们必须抢先完成。”眼见大臣如此激昂,夏尔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别的东西我不敢跟你保证,唯独在我负责的事情上面,我敢于跟你保证——我们真的已经准备好了,不光是外部的还是内部的。”大臣阁下十分认真地看着夏尔,“自从我任职海军大臣之后,我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提高海军的战备,这几年我不停地鞭策海军,现在他们都已经各个意气高昂,随时等着为帝国去作战!”

    “英国人那边呢?”夏尔倒是冷静得多,“海上如果没有他们的配合的话恐怕有些麻烦。”

    “当然了,最近我们一直都在和英国人协调,就连实战演练都已经进行了好几次了。现在,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很快就可以组成联合舰队,然后一起向地中海行动——”停顿了一下之后,大臣又补充了一句,“甚至向黑海内行动,我想俄国人在那些地方的舰队是比不过我们的联合舰队的,预计到时候,我们肯定会得到完全的制海权。”

    海军大臣对英法联合舰队的前景毫不怀疑,这倒也很正常,在这个年代,英国皇家海军可以说是矫矫不群,是整个世界是最强大的海上力量,可以压倒任何一个敌国,而法国虽然无法和英国海军相比,但是也可以说是次强的海上力量,这两股海军力量结合起来,纵使无法把所有舰队都派向俄国,想来也可以压倒俄国一切的水面舰队,得到完全的行动自由,如果没有这个信心的话,他也配不上这个大臣职位了。

    如果是旁人说得这么慷慨激昂,夏尔可能还有些疑虑,但是这位大臣的话夏尔却并不怀疑,因为他就是以能力见长的。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他协助拿破仑三世皇帝制定了一个庞大的海军发展计划,同时还亲自督促发展水面舰队,而他本人,则是在1855年因为劳累而暴死在了海军部办公室里面,可谓是呕心沥血。

    也正是因为他的努力,在帝国时代,法国海军发展出了一支庞大的水面力量,而且是技术领先的蒸汽战舰,都让英国人感到了极大的压力。所以不管怎么样,他对于海军事务的话,夏尔都是十分信任的。

    “那真是太好了。”夏尔点了点头,显得十分欣慰的样子。“您放心吧,我也会继续支持海军的,我认为帝国需要一支最为强大的海军,这样才能和帝国的地位相称。”

    “我们就需要您这样的青年俊杰,阁下。”海军大臣笑逐颜开。

    他对夏尔的印象也很好,在他担任大臣之后,每次他向皇帝陛下请求预算,夏尔都会帮他敲边鼓,并且动用自己的各种资源来帮助他,也正是因为夏尔的帮助,大臣的海军重建计划才会那么顺利,短短几年时间就让各地的海军基地焕然一新。

    所以现在特雷维尔大臣在海军当中的名声倒也是不错,和在其他地方的名声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海军大臣也成为了他的好朋友。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有件事想要请求您。”夏尔突然话锋一转。

    “什么事情?您说吧。”因为心情甚好,所以大臣阁下倒也很好说话,“只要是我能办的我都可以帮您办了。”

    “我的堂弟欧仁,您还有印象吧?”夏尔马上问。

    “哦……”想了一会儿之后,大臣点了点头,“我记得,那可是个好小子。他怎么了?”

    夏洛特的小弟欧仁一直都向往大海,在爷爷过世之后就跟姐姐和姐夫请求加入海军,夏洛特拗不过最后还是同意了他的意见,然后让夏尔去跟海军说明情况。

    得知了夏尔的请求之后,海军也很犯难,因为他们害怕特雷维尔家族的这个小子是个二世祖,只会吃喝玩乐,来海军会坏事,可是碍于夏尔的面子,大臣还是答应了下来。

    最初他们是打算把这个关系户放到港口里面当文职官员的,可是最后在欧仁本人的强烈要求下,不得不把他送到了地中海舰队的一艘战船上担任军官。

    不过出乎大家预料的是,这位年轻的特雷维尔家族成员并没有豪门世家的傲气,反而是一个非常谦和而且热情的人,并且服从命令,所以他们暗中松了一口气之余,也对特雷维尔家族更加多了几分敬佩。

    现在听到夏尔提到他之后,大臣也很快就想到了他。

    “我的这个弟弟,最近拜托了我,他想要当个舰长。”踌躇了片刻之后,夏尔低声说出了这个要求。“我想请您帮下忙,达成他的愿望。”

    听到了夏尔的要求之后,大臣笑容立刻消失了,面露难色,“这个……不太好吧?”

    “哪儿不好呢?”夏尔笑着反问。(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让步与引见

    一听到夏尔的要求之后,原本慷慨激昂的海军大臣阁下顿时就冷下了脸来,表示自己对这个要求很为难。

    如果他只是一般的颟顸之辈的话,恐怕他并不会感到为难,左右不过是一个舰长而已,比较起来交好特雷维尔家族更加重要。可是他不是这种人,他虽然是皇帝陛下所宠信的人,追逐名利,但是他同时也是真心想要发展帝国的海军,把它当成自己事业目标的大臣,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他就不愿意自己私下里破坏海军正常的人事顺序,影响海军内部的团结。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一听到夏尔的请求之后,他就马上选择婉拒。

    不过,他的拒绝并没有超出夏尔的预料,夏尔也并不会打算就此罢休。

    “您到底是觉得哪里不合适呢?据我所知,欧仁是一个十分努力的年轻人,他把他的热情和精力都献给了帝国海军,我认为他是配得上你们提拔的……”夏尔继续劝说大臣阁下。

    眼见婉拒已经躲不过去了,大臣阁下不得不叹了口气。

    “夏尔,您说得对,欧仁是个好青年,很多人都跟我说过,我也看得到,他真的很努力,吃得了苦,没有那种花花公子的做派——而且我可以跟您明说,我也确实想要在以后提拔他……可是……”为了照顾夏尔的情绪,他先铺垫了一下,“可是欣赏他是一回事,让他现在当舰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现在还年轻,服役才多久?如果我仓促就提拔的话,别人会怎么看待他?恐怕他自己也很难服众吧?”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加重了语气,“而且,在海军当中,年轻有为还肯吃苦的人真的挺多的,我不能因为照顾某一个人就让其他人不舒服,这样会破坏海军内部的团结和竞争……这样吧,您可以跟欧仁说,我已经知道他的想法了,请他继续努力,在海军再熬上几年,到时候我一定会提拔他的。”

    其实,在过去的时代,欧洲各国的海军,一直都是贵族们的地盘,军官基本上都由出身上流社会的贵族子弟所充任,不管是英国还是法国都是如此。

    这些贵族军官升迁很快,而那些水手和炮手,基本上一辈子也只能作为他们的部下默默无闻,可以说海军的阶级壁垒一点也不比社会其他角落差。

    比如夏尔的远亲,那位大革命时代的法国海军名将路易-德-拉格什-特雷维尔伯爵,他就是在13岁的时候就加入了海军,然后在身为海军将领的叔父身边服役,20岁出头就当了舰长,30出头就成为了海军将军——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身为特雷维尔家族成员的欧仁,想要在这个年纪就成为舰长也就很正常了。

    可是这个规矩在现任的海军大臣阁下手里就没有那么好用了,这位大臣自己本来就不是贵族,对什么出身就没有那么看重了,相反,他雄心勃勃一直都希望重振法国海军的声威,所以很重视量才取人,也就是在这几年里面,很多颟顸无能的贵族军官被他投闲置散甚至强行退役,很多一直郁郁不得志的平民军官则得到了升迁——这也正是大臣阁下在海军内部声望高涨的原因之一。

    在这样的背景下,大臣阁下更加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私人问题去随意提拔家世优越的欧仁-德-特雷维尔,破坏海军内部的气氛,影响其他人的积极性。

    这位大臣说了这么一通,本质上也就是说不行,可是夏尔却还是没有放弃。

    “不瞒您说吧,大臣阁下,欧仁其实拜托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妻子,您也知道,姐姐一般都是疼弟弟的,如果我一无所获就回去,我该怎么面对夏洛特呢?”他十分热切地看着大臣,“夏洛特平常跟您也谈得那么高兴,您是她颇为依赖的朋友,虽然这个忙让您有点为难,但是我还是请您看在夏洛特的份上通融一下……”

    夏洛特素来喜欢热闹,在嫁给夏尔之后,更加喜欢通过宴请宾客的方式来为丈夫扩大影响力,顺便炫耀自家的地位,而因为和夏尔的良好关系,以及欧仁的事情,海军大臣阁下也成为了夏洛特刻意拉拢的目标,几次宴请了他,而这位大臣也很知趣,非常捧夏洛特的场,于是两边的关系也由此变得更加融洽。

    以夏尔的地位,这样说得确实有些低声下气了,更何况还搬出了自己的夫人,因此这位迪科海军大臣阁下也不敢语气太生硬,因此他犹豫沉吟了一下,最后才摇了摇头。

    “我真的很抱歉,夏尔,但是这真的不是我一句话两句话的问题,我们还是要按照规矩来,更何况这规矩是我自己定的我怎么能擅自破坏?我确实很承夫人的情,也愿意帮夫人的忙,不过军队的事情,夫人们最好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他平常作风犀利,对夏尔说得这么委婉,已经是难得的好声好气了,他自酌说到这个份上,特雷维尔家族再怎么也不会坚持下去了。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夏尔的意志和决心。

    “真的怎么样都不行吗?”夏尔再问了一遍。

    大臣没有回答,反而很疑惑地看着夏尔,因为按照政治圈的规矩,他既然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对方应该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才对,如果转开话题的话,那么大家都能够保全面子,可是他现在却还要追问,这可就有失大臣的体面了。

    看着满面疑惑的大臣,夏尔的笑容更加浓烈了。

    “哪怕我为您做一点事情作为交换?”

    “嗯?”因为有些意外,大臣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但是很快他又恢复了镇定,然后看了看四周,最后才转回头来。

    除了是个大臣之外,他毕竟还是一个政治家,即使心里想要拒绝,也想要弄清楚对方开出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那您打算做什么呢?”他低声问。

    “其实……您现在很为一些事情苦恼吧?”夏尔不慌不忙地问对方,“比如船只的生产?比如运输保障?比如工人劳力?”

    一听到夏尔这么说,大臣的脸色马上就稍微变了变。

    “这些事情确实有些麻烦人,您……您想要帮我解决吗?”

    自从上台之后,大臣一直宣称要扩张海军规模,为帝国打造强大的舰队,他也为此努力了很久,争取了前所未有的庞大预算。

    不过,想要扩大舰队,不光是有钱就够的,还要有足够的工人和工程师来建造战舰,考虑到未来的战争,保障后勤的运输舰也十分重要,所有的问题纠结在一起,也让这位大臣烦心了很久。

    他原本是波尔多的船主,在他上台之后,除了国营的那些战舰船坞继续开工之外,还把大量订单撒到了自己和亲朋好友们的船厂当中,可是就算是他们开足马力,也还是难以满足海军的需求。

    可是因为帝国建立以来,各项建设如火如荼,劳动力突然变得紧俏了起来,一下子又没办法大量扩产,更让大臣烦心的是,因为夏尔这个交通大臣的缘故,各地的造船厂和船运公司又搞了一个海运联合会,一下子他又难以插手其中,无法利用这些人手中的资源来为自己的海军计划出力,只能干着急。

    私下里大臣阁下也几次想过要通过某种方法将这些人纳入到自己的管理之下,可是碍于夏尔的权势他又不敢说出来,只好任由现状持续。

    可是当夏尔这么说的时候,他又看到了一些曙光——

    “您的意思是……”

    “我跟您说老实话吧,最近因为帝国的财政问题,和备战的问题,铁路的建设将会暂时放缓一小段时间了。而在这段时间内,大量的劳力和工程师将会闲置,而我现在就在想,怎么为他们找到一个谋生的地方——考虑到即将到来的战事,国家的兵工厂和私营的军需工厂将会优先得到补充,不过……海军的利益似乎也不能忽视。”夏尔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您需要的话,那么我会想办法满足您的要求的。”

    虽然夏尔的语气很平淡,但是这位大臣听来却犹如福音布道一般。

    “我们当然需要!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看样子您真的需要了,那好,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安排的,现在劳工的安置已经在我们部里的讨论日程当中了,如果有我的授意的话,相信很快就能达成初步的计划。”眼见海军大臣阁下如同预料当中那样雀跃,夏尔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时间不等人,我们得尽快办才行。”

    “是,是该尽快,最好马上!”海军大臣马上附和,“夏尔,谢谢你!”

    本来,劳工荒的一大原因就是各地的铁路建设吸纳了大量的劳工,而如果帝国交通大臣肯松口的话,那么这些劳工就能很好地满足海军的需求——虽然他们之前的行业和造船不一样,但是这些人都是有经验的工人,只要经过短期的培训,应该很快就能投入到海军的订单生产当中,大大加快他的计划。

    显然,这些劳工的流动就是这位大臣的权力管辖范围之内,帮不帮忙只在他一念之间,如果他真的愿意这么做的话,那么看上去就算答应他的交换条件,也并不亏。

    不,不止是不亏,简直就是赚大了。

    不过海军大臣没有想到,夏尔的优惠条件还不止这么一点而已,“另外,还有一件事……考虑到接下来的战事,帝国海军的作战任务和运输任务都很重要,而这又很需要商界的配合,因此我个人觉得海运联合会这段时间可以由海军代为监督管理一下,您看如何呢?”

    海军大臣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一下子居然就做出了这么多优惠,一下子有些惊呆了。

    他是知道底细的,夏尔搞的那个海运联合会和那个铁道联合一样,都是管理整个行业的钱袋子,而且其中的成员互相通声气,联系十分紧密,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肯一下子全拿出来。

    “夏尔……”他忍不住长叹了口气。“您其实不用做这么多的吧……”

    “那么,我可否认为,您已经决定让欧仁成为舰长了?”夏尔笑着反问。

    “当然了,您跟我说出来这些话之前就已经预料得到了吧。”大臣耸了耸肩,然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现在倒还觉得您的要求太低呢!交出这么多东西,只为了让堂弟去出生入死……”

    “欧仁是自己要求去冒险的,我只能答应他。”夏尔笑着摇了摇头,“当然,这两件事都是临时的,铁路迟早要重新全面开工,海军也不能一直管一个商业组织,您说是吧?”

    “嗯,临时的,我知道,这就够了。”大臣干脆地点了点头,然后向夏尔伸出了手来,“就这么办吧夏尔。”

    夏尔也伸出手来,和对方握住了。

    他之所以做出这么干脆的让步,倒也不是只为了让自己的堂弟、让自己的妻子开心而已,而是他认为现在真的有必要这么做,有必要全力配合海军的行动。

    而且,某种程度上,他很欣赏这位海军大臣阁下。

    他虽然也贪婪,也钻营,也谋求权位,但是他同样有目标,有野心,并且愿意为自己选定的事业去奋斗,而且真正坚持了下来。和自己的某些同事不同,他将权位看成了施展抱负的工具和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夏尔所认为的自己。

    也正是因为这点暗中的惺惺相惜,他才会这么慷慨地对这位海军大臣做出这么多让步——即使没有欧仁的事情,他也早就准备做这些了,欧仁的事情只是顺带为之而已。

    另外,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别的安排。

    “对了,大臣阁下,我今天还要跟您引见一个人,请您多多照顾他一下。”

    “还有谁?”虽然有些惊诧,但是现在大臣阁下的心情很好,“让他出来吧。”

    “他就在这儿。”夏尔指了指站在旁边的菲利普。“请容许我跟您介绍一下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告诫与安排

    随着夏尔随手一指,早有准备的菲利普马上从周围的随人们当中走了出来,然后轻轻躬身,对海军大臣行了下礼。“很高兴见到您,大臣阁下。”

    看着这个走过来的和夏尔面目相似的年轻金发青年,大臣有些愕然,然后重新看了看夏尔。

    “夏尔,这是……”

    “我为您介绍一下,这是我妻子的哥哥,也是我的堂兄,特雷维尔公爵的长子,菲利普。”等到菲利普来到自己的旁边之后,夏尔跟大臣介绍了对方。

    “哦,原来是这样!”大臣睁大了眼睛,然后连连冲菲利普点头,“你好,菲利普。”

    一听到这个年轻人是特雷维尔家族的继承人,未来的公爵,他当然不再端着架子了,虽然如今豪贵家庭再也没有王朝时代那么煊赫,但是终归还是有底蕴在,所以即使身为大臣,他也不能够无礼对待,尤其是别人还这么恭敬的时候。

    但是他心里则在暗暗嘀咕,揣测特雷维尔家族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真是的,现在特雷维尔家已经给自己塞了一个幼子了,现在连长子也要塞过来,这还真是让人头疼。

    不过,考虑到夏尔刚刚送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人情,他索要一点好处自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带着这种无奈的想法,他马上就直接问夏尔了,“夏尔,您想要让我帮菲利普做什么?尽管说吧,我不是个蠢人,而且喜欢交朋友,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是不会什么表示都不做的,所以您也不用绕圈子,径直说吧,只要我办得到的我都会办。”

    然后,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菲利普。

    这个金发年轻人打扮十分入时,看得出是在巴黎混得顺风顺水的那种公子哥儿,而且他的神态总显得有些轻浮,应该是那种享受惯了的类型。

    “不过,我想,您和您的夫人应该是不会连菲利普也想送去战舰上吧?”

    “哦,那当然不会。菲利普是她娘家的继承人,可不能冒这样的风险。”夏尔连忙否认了大臣的猜测,“我跟您介绍他,只是想要让他另外一种方式,来为国家效劳而已。”

    “另外一种方式?”大臣有些疑惑了,“您就别弯绕了,直接说吧。”

    “我刚才跟您说过了,我打算停下我这边的建设活动,尽全力来支持您,让海军的生产和后勤保障不要出问题……可是,光是有人力上的支持还是不够的,我想要以一种直观的方式来保证生产能够有序进行。”夏尔从容地对着对方解释,“您知道的,我是帝国的交通大臣,到时候一应军需物资,乃至生产这些军需物资的原材料都必须由我来制定运输的计划,调节分配,所以掌握生产情况是必须的,我也需要一个监督的机构来帮助我做到这一点。”

    海军大臣阁下皱着眉头听着夏尔的解释,一开始他有些迷糊但是很快就理解过来了。

    夏尔说的也是实情,一旦战事开始,确实有必要监控和调配物资人员的调动,毕竟各地的工厂是需要原材料和劳动力才能制成产品,也需要经过运输才能送到需要的人手里的。

    “这么说来,您……您打算把菲利普放到这样一个机构里面?”

    “是的,我打算成立一个这样的机构,然后……您也能够理解的吧,这样的机构必须要有我能信任、并且有能力的人才能够充任,而正好菲利普就是这样的人。”夏尔点了点头,“另外,说来惭愧……菲利普这些年来一直过得都有些荒唐,所以蹉跎了不少时间,如今他已经洗心革面了,想要认真生活,为国效劳,他既然已经洗心革面,那我当然要想办法来帮他了,毕竟我们是至亲……”

    “道理我是能够理解的,那您到底打算怎么安排他的工作呢?”大臣再问。

    “他的工作就是监督和协调,让物资的生产和运输更加有序进行,包括海军的也一样。”夏尔放低了声音,仔细地跟着大臣阁下解释,“海军的造船厂里面,战舰和运输船的生产、还有相关的那些企业的生产,都需要进行监督和协调。另外,在您代管海运联合会期间,您和您指派的海军代表能够命令联合会内的任何人,但是菲利普他也会列席到联合会的会议里面,不过您放心,他绝对不会干涉您的任何决定,只是您在决定之后需要菲利普他们记录一下而已。”

    果然是来了一下大的。一听到夏尔的解释,海军大臣阁下的心情马上沉了下来。

    之前海军的军工生产都是海军部内部的事情,计划和预算都只归他一人负责决定,其他人无法插手,而毫无疑问,如果答应了夏尔的条件,那么以后这个年轻人也能够涉足其中,至少可以进行监控。

    难怪他要拿出那么大的让步来做出交换。

    而且,对于联合会,虽然他准备移交管理权,但是他还是派了人作为钉子监视在了那里,表面上是说“不会干涉,只会做记录”,但是防范之心却还是昭然若揭的。

    显然,他把自己的妻舅派过来,就是要在监督物资的生产和运输之余,同时监督自己不要挖墙脚。

    不过虽然听起来有些让人不舒服,但是他也不生气,毕竟对方是凡人,也不可能完全对自己推心置腹,必要的防范工作肯定是要做的——换做是他自己的话,恐怕也会做出一些类似的防范措施来。

    说到底,对方肯做出这样的让步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他唯一的疑虑只是,这位菲利普-德-特雷维尔先生,真的能够胜任夏尔给他指派的任务吗?

    这可轻忽不得。

    “您说的道理我都懂了,我也很认同您的话,物资的生产还有后勤运输都十分重要,需要受到监督和重视,您设立这样一个部门在我看来也是很明智的举动……可是……”大臣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可是,您想想看,菲利普还很年轻,而且看样子经验也不够,您最好还是换一个更加老成持重的人选比较好,这样您的构想也能够更好地得到贯彻不是吗?”

    因为海军大臣公开质疑自己的能力,菲利普感觉有些恼怒和尴尬,就连脸都微微涨红了,他张开嘴想要解释,但是夏尔给了一个眼神,让他马上噤声了。

    “您的疑虑是很正常的,不过您放心吧,菲利普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事情应该怎么做,不会把事情办糟。”夏尔对大臣为菲利普做了保证,“而且,您放心吧,我会在他身边安插足够好用的人才的,只要有这些人在,菲利普可以很顺畅地将事情做好,绝对不会影响到您的工作,也不会给前线带来任何困难……”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海军大臣没有心情听夏尔的解释,左右不过是为任人唯亲而找借口而已,关键是事实他已经弄明白了,夏尔是铁定要让菲利普出任这个职位了。“那就按照您说得去办吧,我想以您的能力,事情是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那也只能指望他能够让这个菲利普好好做点事了。

    大臣又冷淡地扫了菲利普一眼,似乎是要估测一下这个花花公子的能力一样,这也让菲利普心里更加觉得有些屈辱。

    可是对方毕竟是一位大臣,他也不敢造次,只好强行咽下这口气。

    反正只要对方同意了自己的任命,那就没有问题了,一点屈辱不算什么。

    在大臣和菲利普这番风波之下,凉亭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冷淡了,不过夏尔倒还是兴致很高,笑容满面,毕竟他的想法得到了对方的赞赏和配合,可以变成现实了。

    原本在这样的情况下,双方可以友好告辞了,可是大臣却没有离开,他的神色有些奇怪,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不想说出来。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最终还是决定开口了。

    “夏尔,有句话我觉得还是要告诉您,不是以大臣的立场,而是以朋友的立场。”

    “请您指教吧,阁下。”夏尔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

    “您很有才华,是帝国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您已经以您的才华和激情为帝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以后肯定还可以为帝国、为国民做出更多更大的贡献,处在您的立场上,您有资格对自己感到满意,我也十分佩服您,并且希望能够继续和您合作……但是,正因为如此,您更应该时时刻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因为处在您的位置上,一个疏忽一个错误就有可能给国家带来巨大的损失,甚至给一些人带来灾难!您必须记得这一点,并且牢记心头。”大臣看着夏尔,说得十分认真,“您需要一群可以信任的人来帮助自己,这很平常,每个人都会这么做,但是您一定要把握一个标准——要以能力判断哪些人配得上您,而不是以亲疏来判断,因为有才华的人才能够真正为您带来利益,而任人唯亲的话只会给您自己带来麻烦!请您一定要牢记啊!”

    他的话十分诚恳,关切之心溢于言表。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放低了声音,“菲利普这件事我可以答应,并且不给他找麻烦,但是您以后一定不要再毫无根据地就做类似的事情了,这样对国家是很不负责任的,请您一定要听进去!”

    他的语气十分诚恳,考虑到他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几乎可以说是推心置腹了——一般人为了不让夏尔不高兴,是绝不会当面说这样的话的。

    夏尔惊讶地看着对方,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然后点了点头。

    “好的,大臣阁下,谢谢您的告诫,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听进去的,您真是一个好人!”

    然后,他忽然伸出手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后,请您一定要多保重身体啊,海军虽然重要,但是您也同样重要。”

    大臣怔了一下,不明白夏尔为什么这么说,但是从夏尔的态度来看,他知道自己的告诫还是有点用的。

    “好的,谢谢,我会的。”他笑了笑,然后才提出了告辞。

    他离去之后,夏尔一直看着他的背影,似乎若有所思。

    “这个人真是不知好歹!”等到确定对方听不到之后,菲利普忍不住骂出来了,“居然这样落我们的面子!夏尔……我一定要让他好看!他真是……”

    因为大臣刚才的羞辱,菲利普现在还是气愤难当,然而,当他发现他的堂弟瞪着自己的时候,感受着对方的视线,他不仅有些发寒,连忙住了口。

    “菲利普,人家瞧不上你,你就应该用表现来证明他错了,而不是背地里生气,然后想着搞什么小动作,那样只会让别人更加瞧不上!”夏尔以罕见的训斥语气对菲利普说,“难道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本跟帝国海军大臣斗吗?惹急了他可以把你扔到一边去!”

    被夏尔这样一训斥,菲利普脸红了一下,但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我明白了,夏尔……我会认真去办的。”

    “你一个人认真也没用,大臣质疑得很对,你没有足够的经验,我需要给你配帮手。”夏尔打断了对方的话,“而且是一个很得力的帮手。”

    “帮手?谁?”菲利普连忙问。

    “他叫孔泽,是海运联合会里面的一个人。”夏尔马上跟着对方解释,“他跟了我有好几年了,值得信任,能力也厉害,不过……他这个人有些不大能见光,所以我不能把他直接扔到显赫的位置上,所以他只能暗地里配合你,不过你可以完全信任他,因为他有能力帮你把事情做好,明白了吗?”

    经过了夏尔这么一叮嘱,菲利普发现这个堂弟的构想似乎和他以为的不大一样。

    “那……那我们之间到底听谁的?”

    “意见一致的时候听你的,意见不一致的时候你要想办法和他一致。”夏尔做出了一个别有意味的命令。

    “这……”菲利普大惊失色。

    “而且,你还有另外一个助手。”夏尔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空,“你的堂妹。你要多帮助她,明白了吗?”

    “什么……?”菲利普呆呆地看着夏尔,几乎难以置信。

    “就是这样。”夏尔耸了耸肩。(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屈服与无奈

    在一片惊愕当中,菲利普听到了夏尔对自己的工作的安排,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几乎让他感到有些错乱,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那个叫孔泽的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但是没想到按夏尔的口气,这个人居然是他的心腹,而且这个心腹将会派到自己身边来“辅佐”自己。

    从他的“意见一致听你的,意见不一致就想办法一致”的话来看,这个孔泽是深得他信任的,可想而知,到时候自己想要做什么的时候,都会受到这个人的深深掣肘。

    如果说这个安排让他感觉到深深地郁闷的话,那么接下来这个安排更加让他无法忍受了——夏尔居然要把自己的妹妹也指派到自己身边来!

    这……简直就是荒唐!

    我被当成什么了?保育员?还是家庭教师?

    再说了,就算我能够答应,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啊?

    难道这是他在开玩笑?可是这又不像啊?

    一时间,因为心里的想法纷至沓来,菲利普张口结舌,竟然都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了,菲利普?”夏尔颇为自如地看着对方,“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行吗?”

    “这……这个……”菲利普期期艾艾地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想要劝说夏尔不要做出这个不符合常理的举动,“我觉得还是有些不妥当。”

    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不要让夏尔、甚至让整个特雷维尔家族蒙羞——至少他是这样给自己找理由的。

    “不妥当?哪里不妥当?”夏尔马上反问。“是关于孔泽的安排,还是其他的?”

    尽管明知道对面这位年轻人是自己的妹夫,但是被他打量的时候,菲利普仍旧觉得压力很大,毕竟对方可是一位帝国大臣啊。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打算否定这个还没见过面的孔泽先生了,只想要让自己别变成一个笑话。

    “芙兰是你妹妹,我能体会到你对她的爱护,我也觉得我们应该爱护她……可是我觉得你这样的安排并不是最佳的爱护方式……”为了不至于触怒夏尔,菲利普有意让自己说得委婉了一些,“别忘了,她可是个大小姐,从小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浪,更没有见识过人间险恶,更加没有实际事务的经验,如何能够参与到这种事情当中呢?再说了……以这些大小姐们的性格,恐怕她们更愿意流连在巴黎的舞会当中,而不是到处奔波,这不是上帝给这些人间珍宝们选定的生活方式,不是吗?”

    和他担心的不一样,夏尔倒是并没有生气,反而微微叹了口气。

    “哎,如果是一般的大小姐,恐怕确实是这样,甚至我也希望她能够这样高高兴兴地像其他人一样生活下去,可是……她不愿意。是她,主动要求去为我们,为这个家族去奔忙的。她请求了几次,我拗不过她,所以只好答应了。”

    “什么?”菲利普更加惊诧了,甚至可以说有些不知所措,“这……这也太……”

    他觉得这确实太过于荒唐了,他的那位堂妹居然会提出这样荒谬的要求来,然后还让自己来给她打下手?

    不仅仅妹妹荒唐,就连做哥哥的也荒唐,就为了让妹妹开心,居然也就答应了?哪有……哪有这样子的?就算是宠溺也该有个限度吧。

    一瞬间他甚至感觉有些哭笑不得,只觉得自己是见证了一个笑话。

    不过,对方就算再怎么荒唐,他也只能认真应对,而且还要小心不要触怒对方。

    “你想想她的年纪吧?她没有经验,不知道做什么为好。”菲利普努力忍住心中的荒谬感,然后以貌似正常的理由来反驳,“而且你看,她是女人,很多事情都不好做,更不好出面去交涉,甚至还有很多人一开始就不会信服她,所以……我觉得,你还是想其他办法来安抚她为好……”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主动加了一句,“如果你觉得这个太过于为难的话,那我来帮你劝说她吧,想来,以我长兄的身份,她应该也会听一听的……”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突然变轻了,因为这一瞬间,他发现妹夫正转过头来,然后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这视线并不是特别严厉,但是却让他心虚得厉害,音量越来越低最后干脆再也不说了。

    这时候他才发觉,在这位担当大臣的妹夫看来,自己再也摆不了长兄的架子了。

    “我觉得你的话不太对,菲利普。”沉默了片刻之后,夏尔开口了,“她虽然年轻,但是是有经验的,因为她已经做过不少事情了,你听说过施耐德家族吗?那个做工矿企业的。”

    “施耐德?”菲利普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下之后,终于在夏尔的提示之下想了起来,“哦……我知道他们,怎么了?”

    “我之前想办法入股了他们家的企业——当然不是以我的名义,而是以旁人的名义,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让我的人进入了他们的董事会,可以随时为他们协调工作,而这个人……就是我的妹妹。”夏尔不慌不忙地跟着对方解释着,“所以,她虽然年轻,在企业的运作和协调上面,恐怕她的经验比你还要多!她可以作为你的得力助手,而不是像你以为的那样给你添麻烦!”

    因为菲利普对芙兰的那种无心的蔑视,夏尔不自然得有些生气了,讲到这里的时候,情绪有些激烈,话也讲得比较重,“另外,关于你说的另外一个问题,我承认确实有些麻烦,现在有些人秉持着无聊的成见,不乐于受到女人的指示,不过,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我让你来主持此事,难道你还不能压住所有人的口?你会这么无能吗?”

    “这……”被夏尔如此训斥,菲利普感觉更加难受了,不过他发现自己好像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夏尔看上去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这么做才行。

    而且,从他的言行来看,他费尽心力把自己拱出来,不仅仅是看在堂兄弟或者夏洛特的份上,更有可能就是为了这个安排——拿自己当做挡箭牌,替他的妹妹来堵住旁人的口。

    虽然让菲利普-德-特雷维尔出面有任人唯亲之嫌,但是总比芙兰-德-特雷维尔出面要好。

    那么……我到底算什么啊?一个幌子,一个被利用的傻子?

    他顿时就感到有些幻灭。

    “如果你这么安排的话,那还不如直接让他们两个人出面不就好了?省得我当个看客。”万念俱灰之下,菲利普忍不住反抗了夏尔,“我干脆就留在巴黎,好好陪陪父亲母亲算了。”

    夏尔这么说当然是为了敲打菲利普,让他明白自己现在的位置,不要再摆出“长兄”的派头来,省得到时候给芙兰添乱,可是眼见菲利普颓丧到失去信心的时候,他也只能站出来鼓鼓劲了——菲利普虽然性格有各种各样的缺陷,但是多少也是个能用的人,没必要轻易就气跑了。

    再说了,如果真把菲利普折腾到了这个程度,他对妻子对岳父大人都不好交代,

    “别这么不高兴,菲利普。你当然是主导人物,你的家世你的能力,都是超出于平常人的,只要你认真去做,当然能把事情做好,而且会让人人称赞。”他放缓了语气,帮着菲利普鼓劲,“但是,有过去的教训在,你肯定不希望之前的事情再重演一遍了吧?你需要有靠得住的人辅佐你,而我给你挑选的人,不正是最靠得住的人吗?想想吧,你是特雷维尔公爵的继承人,谁敢不把你放在眼里?”

    眼见菲利普微微有些意动,他继续谆谆善诱,“而且,你现在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你的前途,你的声誉,都需要一次成功的履历来洗清,不管用什么方式。我不怕你笑话,就明白告诉你吧,我认为现在你面临的是最好的翻身机会,只要事情妥帖办好的话,我就会全力支持你,陛下就会表彰你,到时候你之前的那些麻烦事,还能算是麻烦吗?难道你想放过这样的机会吗?如果你真要放弃的话,好,我也绝对不会阻拦你,我还有备用的计划,我是总能达到目的的。这就看你自己了。”

    说完之后,他直勾勾地盯着菲利普,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在夏尔的劝告之下,菲利普渐渐地恢复了清醒,理智告诉他夏尔说得很对,他现在急需翻身的机会,需要洗刷名声谋求更好的前途,而妹夫现在给的也确实是最好的机会,如果他真的放弃的话,恐怕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再说了,有这样的资源可以利用,为什么不利用呢?

    顶多不过是被某些人耻笑为傀儡罢了……到了现在这个年纪,还用得着顾忌什么名声?

    菲利普现在终于已经想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既然要服软,那就干脆把姿态做足吧,这下你该高兴了吧!

    最后,带着一种决绝,他重新抬起头来,对上了妹夫的视线,“夏尔……好吧,我想明白了,你确实给了我机会,我也不应该辜负你的好意,浪费这样的机会。所以我会按你说的去做的,做什么都好,而且我很高兴你的妹妹能够帮助我,我会优先听取她的建议的,希望她的经验能够让我更好地为国效劳……”

    “我深信如此。”夏尔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菲利普,我一直说你是聪明人,你果然能够识大体。请放心,我之前从未亏待过我的人,以后也不会。”

    尽管夏尔并没有特别的折磨别人的爱好,但是特雷维尔公爵的长支继承人向自己全面投降的样子,仍旧让他心里畅快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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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这时候,远在百里之外的巴黎,也有一个角落,被沐浴在了这个春光明媚的早晨当中。在夏尔曾经长大的庭院当中,他的儿子克洛维斯正跌跌撞撞地在庭中漫步着。

    他在不知不觉当中成为了视线的焦点,特雷维尔侯爵还有他的姨母都在紧张而又兴奋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什么歌剧的明星一样。

    最近因为夏洛特再次怀孕需要静养,所以在特雷维尔元帅提议下,克洛维斯干脆就被放到了元帅的府上寄养,虽然家里其实不缺人,但是夏尔为了让老人高兴也就同意了,于是最近这些时间,克洛维斯一直都是在芙兰的照看下生活。

    芙兰也乐此不疲地带着他到处走,视若珍宝,完全没有因为他的母亲而对他有所芥蒂。

    而特雷维尔元帅也在繁忙的公事之余经常抽出时间来逗弄自己的曾孙,追抚往昔。

    最近一段时间,他越来越忙碌了,几乎每天都要接见一些高级军官、出席重要的会议,尽管对他的年纪来说这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但是他还是以充沛的精力应付了这些差事——仿佛就像更加年轻了一样。

    现在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宝贝儿,而他却浑然不觉,他的步态蹒跚而又可笑,因为对四周充满了好奇所以到处张望,有时候甚至还发出不连贯的词语和怪调,穿得像个洋娃娃的孩子这充满了童趣的样子,逗得旁边的人们一阵大笑。

    “诶,小家伙,过来!”这时候,老人对克洛维斯喊。

    孩子茫然地看向了曾祖父,然后骤然一顿小跑,似乎是想要投入老人的怀抱。

    “喂,小心啊!”眼见他马上要摔倒了,芙兰马上走到了他的旁边,小心翼翼地扶住了自己的侄子。

    然后,她蹲了下来,然后用脸蹭了蹭这个小不点,逗得他咯咯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里面充满了幸福感,甚至可以说,有某种母性,显然对这个小侄子宠爱得很。

    “好啦,让我抱抱他吧,”老人走了过来,然后不无嫉妒地说,“整天都是你在陪他,倒让我抱抱他啊。”

    “以后我会有同样可爱的孩子的,爷爷。”芙兰满面笑容地着爷爷,像是在撒娇一样,“所以我总该早点做些练习呀?”

    这个回答,瞬间就让老人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他动了动嘴,似乎想要训斥,也像是想要劝说什么,但是最后,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要是能洗干净你脑子就好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提点与酸楚

    “我要是能洗干净你脑子就好了!”

    孙女儿看似无意的回答,却让老人一扫之前的喜悦,忍不住愤愤地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如果是平常女子这么说当然是很正常的,可是现在的他,当然知道这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看着老人突然铁青的脸色和仿佛吞了苍蝇一下的表情,芙兰只是微微笑了笑,像是安慰老人一样,把手中的孩子递给了爷爷。

    “您洗不干净的,就别白费力气啦,爷爷。”

    老人沉默着接过了孩子,只是当曾孙子在怀中扑腾的时候,脸色才稍微好看了那么一点。

    “哎……”他只能长叹了口气。

    对于这个孙女儿和她的那些可怕的想法,他已经不知道劝说过多少次了,苦口婆心地讲道理,声色俱厉地威胁,各种办法都试过了,但是却一点也没有撼动对方的意志,仿佛是激流碰到了一堵堤墙一样,再也无法寸进,只能一筹莫展地留在原地。

    这段时间他终于发现了,那个原本乖巧可爱的孩子,居然如此意志坚定,在柔媚的外表下隐藏的竟然是磐石一般无可动摇的灵魂,强到就连他也没有办法改变她的决心。

    要是这份意志能用在别的地方就好了——事到如今,这个老人也只能这样徒叹奈何。

    不过,虽然放弃了劝说,但是他的态度也一点也没有改变,还是坚决反对她的想法和祈求,于是祖孙两个人这段时间就一直是以冷战的态度来面对彼此,再也难以看到过去的其乐融融了。

    也只有在逗弄孩子的时候,他们两个才能够捐弃前嫌地面对彼此。

    当然,他们一天也不可能只做这么一件事,相反这只是一天忙碌之后的余兴活动而已。

    “今天您精神怎么样?如果不舒服的话,我帮您排一下日程,让下午要接见的人明天再过来吧。”也许是为了不让老人太过于伤感,芙兰转开了话题。“这样您可以今天一直和克洛维斯呆在一起了。”

    “不,我精神挺好的,没关系。”老人摇了摇头,“人家也是抽时间跑过来的,我怎么能让别人又多拖一天呢?这样别人可会在心里骂我摆架子了。”

    然后,他又苦笑了一下,“再说了,都到了这个关头了,我可不能让别人拿我的身体状况作为借口到陛下那里饶舌。”

    “有人会在陛下那里说您的坏话?为什么?”芙兰大惊。

    “也谈不上说我坏话吧,只是会说老元帅德高望重又年事已高,所以最好不要再因为远征而伤神而已……”老人仍旧苦笑着,“在宫廷里面,恶意,一直都是包裹在最鲜亮的糖纸里面的。”

    虽然老人说得比较隐晦,但是芙兰却已经听明白了。

    军内有人眼馋特雷维尔元帅的远征军统帅之位,所以在皇帝面前有意无意地说了他的坏话——当然是以“照顾老元帅身体”的名义说的。

    这倒也不奇怪,如今,陛下已经决定对俄国开战在军内最高层已经不是秘密,而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可以说是四十年以来法国陆军最庞大的行动,可想而知会有多少高级将领想要以统帅的方式参与其中,有些人对特雷维尔元帅的职位感到眼热、想要取而代之自然是十分正常了。

    难怪老人最近一反常态地活跃,屡屡出席陆军内部的高层会议,有时候还长篇大论地发现,并且还经常到各地视察,检查军队的战备情况,甚至还几次和一些年轻的参谋官们聚在一起,参与到了具体军事计划的制定当中。

    “您真是辛苦了。”芙兰忍不住心疼地看了一下爷爷。

    芙兰之前只是单纯地以为这是爷爷为了之后的战事,所以这么投入,现在才明白,除了这个目的之外,老人也是为了向外界证明他现在身体依旧健康,而且富有精力——考虑到老人的年纪,这确实是相当消耗心力的事情,而他也干得很好,足以打消外界的疑虑,或者至少让这种声音不至于打动皇帝陛下。

    “到了我这个年纪,辛苦不辛苦也就是那么回事,总得要做点什么吧?我一辈子都是干这行的,现在做起来也是精熟得很,反倒是让我心情舒畅呢!”老人倒是不以为意,然后向芙兰扫了一眼,“倒是你,孩子,接下来可就要辛苦你了,你可要干很多你从没有做过的活。”

    “我这么年轻,精力好得很。”芙兰忍不住笑了,“再说了,这是我自己要求的,怎么会嫌累呢?能够帮助到您和哥哥,我反倒是很开心。而且,有玛丽帮助我,我应该不会太累。”

    最近,夏尔打算为了之后的战事而成立一个保障后勤生产和运输的监督机构,而为了响应夏尔的计划,芙兰也一直都在和相关的企业进行协调,以便让他们领会大臣阁下的精神,并且提前做好相关的准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为了达成哥哥的意志,芙兰以十足的干劲投入到了其中,也正是因为有她的努力,所以夏尔的构想也在慢慢地变成现实。

    “这么积极,很好,不过有时候也不能太过于积极了,孩子。”老人突然长叹了口气,然后松开了自己的手,任由克洛维斯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自己的怀抱,“你得记得,我们毕竟是在一个帝国里面。”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芙兰一下子没有弄清楚,忍不住疑惑地问。

    “夏尔是个聪明人,但是他毕竟有些年轻……毕竟还太热血,有些焦躁。而你呢?你更加是这样的,因为你比他还要缺少经验。”老人抬了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花坛,“缺乏经验不是指你不知道怎么把事情做好,而是指你以为只要把事情做好就行了……实际上这是不够的,我们的皇帝陛下,并不会希望看到我们什么都去做,也不会希望我们什么都能独自做成功,我们得让自己不要显得无所不能,孩子——因为皇帝陛下掌握着评判我们的权力,至少现在如此。”

    “这个……”当老人这么跟自己提点的时候,芙兰忍不住呆了一下,仔细思索老人的话。然后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了。“这个我之前倒是没有特别想过……爷爷,这该怎么办?”

    “现在想明白了吧?”老人仍旧微笑着,目光当中多了几分狡黠,“现在想明白也不晚。其实你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错了,比我们预想的都还要更好,现在只需要更加多做一步而已……”

    “请您指点我吧,爷爷!”芙兰马上走到了他的旁边,诚恳地跟着爷爷请教,语气当中还多了一些撒娇的意味。

    “你忘了夏尔怎么摆布那些金融界的人了吗?”老人倒也没有跟孙女儿卖关子,而是直接就对她露了底,“他可是各种手段都用上了,还拉拢了大头,又是利诱又是敲打,最后让他们服服帖帖,老老实实地按照政府的意志来行事,可是就算到了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想尽办法让其他人也从他的胜利当中分享了喜悦,这一点做得十分理智,难道你不应该从中得到某些启发吗?”

    在不久之前,为了解决帝国在未来战争当中可能面临的财政困难,夏尔决定让国家暂停偿付到期的铁路债券,而他也通过各种方法达成了这一点,让其他金融机构也同意了政府的举动,解决了政府这个迫在眉睫的难题——最后他还让一个“独立”机构来主导,而在这个机构当中,充塞了一大群帝国的权贵,其中还包括缪拉和絮歇两位旧帝国元帅的儿子来给自己撑门面。

    这样的举动,一来是为了让这些人来给自己撑场面,让反对派更加无处着手,二来却也是为了壮声势,并且让自己显得不太扎眼。

    而在不动声色之间,特雷维尔元帅也将这个意思透露给了孙女儿,并且想要让她也能够明白其中的精要。

    而芙兰没有让他失望,她很快就弄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芙兰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满怀钦佩地看着爷爷,“我还有太多东西需要向您和哥哥学习了……”

    “就现在而言,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只差了最后一点儿东西,也是最微妙的一点儿东西。”特雷维尔元帅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当然,这一点虽然微妙,但是却绝对重要,甚至比其他一切都重要,因为我们的地位正需要这些东西来维护。”

    “那具体怎么做,您有建议吗?”芙兰马上追问。

    “我等下要见埃尔欣根公爵,他将作为一个我手下的将军一起去远征。”特雷维尔元帅没有正面回答芙兰的问题,“他也是一位旧帝国元帅的儿子,嗯,也就是内伊元帅,那可是个了不起的人啊!我当年跟着大军进入俄罗斯,一直都看到他,他奋战在各个战场,身先士卒,我从来没有见他害怕过什么东西……说真的,一个人拥有了他那样的地位,还肯去奋力拼杀,真是少见!内伊,达武,缪拉……甚至还有欧仁亲王,我真是太钦佩他们了,有时候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都忍不住去回想他们当年的英姿……也不知道我这次再去俄国,他们会不会感到很高兴呢……”

    老人的话,乍听起来不得要领,像是一个老人常见的絮叨,只是因为他的经历而多了几分传奇色彩而已。

    可是在芙兰听来,这却未必一样了。

    经过这几年的熏陶,再加上刻意想要为了家族做事而恶补学习,她对帝国上层的人们可不是一无所知。

    埃尔欣根公爵是内伊元帅当年的爵位,也传给了他的儿子,可是承袭了这个公爵爵位的不是他的长子,他的长子承袭的爵位是莫斯科瓦亲王——这是当年拿破仑皇帝为了纪念内伊元帅在俄国屡立战功的表现而特意封的爵位,而在他死后,这个爵位头衔也传给了长子。

    内伊元帅有四个儿子,一个前几年英年早逝了,其他三个儿子现在都归顺到了帝国的大旗之下,并且因为旧关系而成为了帝国所依赖的中坚力量。

    他的次子埃尔欣根公爵迈克尔-内伊进入军队,现在是一位陆军将领,而他的长子莫斯科瓦亲王约瑟夫-内伊现在则是一位政治家,在元老院当中担任元老,忠心拥护皇帝陛下和帝国。

    联想到刚才老人对自己的提点,芙兰马上明白了爷爷现在的暗示。

    哥哥可以让缪拉和絮歇为自己出力,妹妹当然也可以尝试让一个内伊为自己出力。虽然是模仿,但是拙劣的模仿也比自作聪明要好。

    “谢谢您,爷爷!”芙兰抓住了爷爷手,然后笑着向他道谢。

    看着笑颜如花的孙女儿,老人一瞬间有些呆愣了,他又回想起了多少年来那个可爱的孙女儿,想起了这么多年来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然后,就是一阵失落,如果她一直都那么乖巧听话该多好啊。

    “你知道的话,那就好了。”老人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向不远处的曾孙子走了过去。“我下午还要见人,现在得抓紧时间独处一下。”

    在春天的朝阳下,特雷维尔元帅满面怜惜地抚弄着自己的曾孙子,年迈的老人已经是满头白发,也自知命不久长,可是当抚弄着怀中婴儿那稀疏柔滑的金色头发、注视着他稚嫩但又似曾相识的面孔的时候,他却得到了异样满足感。

    这是他的生命的又一次延续,哪怕以后他不在人世,这个孩子也将继续活下去,延续他的血脉,让他能够以另外一种方式留在人间。而孩子当然不懂那么多,只是在脸上身上娇嫩的皮肤被曾祖父粗糙的手磨过的时候,因为麻痒感而咯咯直笑。

    这样一幅图景,看得人又有几个不会心中动容呢?

    芙兰当然也不例外,她看得十分感动,可是这份感动当中却又有一分酸楚。

    在她自己孩子降生的时候,爷爷是不可能亲手抚摸那个孩子来祝福他了。

    一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几乎都要掉了下来,只是最后才忍住了。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哭泣的呢?路是自己选的,就必须要走下去。她只能把一切做好,再不让爷爷在其他地方失望。

    “好的,爷爷,我先去过去了,玛丽似乎有些事情要找我。”她的鼻音很重,声音也带上了一点嘶哑。“您也一定要注意保重身体啊。”

    “嗯。”老人看似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然后继续逗弄孩子,头也没抬。(未完待续。)

圣诞特别篇

    1840年12月24日

    随着暮色渐渐降临整个大地,一年一度的平安夜又到即将来了。

    自从那位圣子最终殉难,为人类贡献出自己的生命以来,这样一个夜晚一直都是基督教世界的节日,也是人们合家欢聚,静静等待新一年到来的日子。

    此时的法兰西,是处于路易-菲利普一世国王陛下的治下,虽然这位出身于奥尔良王系的陛下,是在十年之前通过政变把波旁王家赶下台自己登上王位的,不过经过了十年的执政之后,如今法国倒也算是大体稳定,倒也还算是天下太平,经济发展也重新来到了繁荣的轨道当中——虽然谁都知道不景气的年头肯定会在后面,但是至少现在是足以享受生活的时候了。

    法兰西人,总的来说是一个喜欢热闹,喜欢炫耀,喜欢富丽堂皇的民族,所以但凡有了一点点太平之后,那种血脉深处的性格又占了上风,因而这几年来节庆越来越隆重喧嚣,大有那种享受时代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奢靡感。

    再加上,王上为了表现自己的统治有多么稳固,又特意喜欢搞出宏大场面,因而有意放纵这种天性,想要让人民把注意力从政治方面转开,于是现在每逢节日,整个巴黎都会陷入到兴奋的喧嚣当中。

    作为一年当中最为重要的节日之一,圣诞节当然也是如此,刚刚进入十二月,王都就陷入到了节日的气氛当中,随着时间的临近狂欢连日不断,戏院场场爆满,人们在欢庆当中纾解了一年积累的疲惫,并且展望来年的好运。

    从昨天开始,天空当中开始飘下白雪,时而犹如鹅毛,时而细若游丝,这断断续续的雪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却也让街巷和建筑被披上了一层白色的盔甲,也让冬天的气氛变得名副其实。

    而在平安夜到来的时候,城中的建筑上面到处都在张灯结彩,彩色的贴纸让原本昏黄的灯光突然带上了迷离的色彩,也让白雪变成了一团团的图案,在这一片花团锦簇的彩色光线当中,还有不绝于耳的悠扬乐声从各个角落当中传来,让人仿佛来到了一个梦境世界一样。

    然而,在这样一个浮华喧嚣的世界里面,却还有几方净土依旧保持着安静与悠然,仿佛从来都不会被外界所感染一样。

    在圣日耳曼区的一幢不太起眼的房屋当中,就有这样的角落。而它的二楼有一间起居室,房间虽然临街,但是因为厚厚的帷幔的缘故,所以寒风和喧嚣都被隔绝到了外面。

    房间里面没有烛光,因为十分阴暗,只有门缝外的光线若隐若现地透了过来,而在房间当中,一个少年人就躺在这一片静谧的黑暗当中,沉沉睡去。

    这个少年人大概十二三岁年纪,穿着一身灰色的亚麻布睡衣,留着金色的分发,看样子十分俊秀。不过,即使在睡梦当中,他的表情也十分安静,倒是显得相比同龄人多了几分老成。

    在这个节日里面,他已经睡了好一会儿,周围的喧嚣没有给他带来任何触动,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这份喜庆一样。

    然而,节日的喧嚣并没有远离他。

    就在天色全黑华灯初放的时候,房间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青年女子疾步走了进来。

    也许是因为习惯,也许是因为有意为之,她的走得虽然快,但是步伐紧密而有力,而且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并且平衡感保持得十分好。

    这位女子身上穿着一件纯灰色的冬裙,金灰色的头发被梳成了发髻盘在脑后,和时下流行的风格不同,她的身上没有佩戴任何饰品,只有精致的脸上摆出的浅笑才能多少看出一些青春的痕迹。

    借助微弱的光线,她走到了床边,然后看了看床上这个紧闭双眼的少年人。

    然后,她冷笑了一声,伸出右手直接向他的脑袋上凑了过去。

    “夏尔,圣诞节快乐。”迷迷糊糊当中,夏尔突然听到了耳边的一声招呼。

    还没有等到他反应过来,一阵尖锐的痛觉突然从耳边刺进了脑中——他感觉有一只手正毫不留情地揪住了他的耳朵,然后强行借助这只耳朵把他的脑袋网上提。

    剧烈的痛觉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用手重重地向那只手挥了过去,可是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对方的另外一只手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让他的攻击无法起到任何效果。

    这只手虽然白润纤细,但是却劲力非凡,如同铁钳一样让他无计可施。

    而在这时候,少年人也慢慢地回复了清醒,然后看清了如此作弄她的人。

    然后,恼怒的红晕让这个少年人脸上原本的平静一扫而空。

    “放开手!”他对着对面这位女子大喊。“疼死了!”

    “这是你应得的教训,少年人。”然而,这位女子却一点也没有抱歉的意思,反而理直气壮地看着夏尔,“我可没有教过你被别人走到身边还毫无察觉!表现这么差难道不该受点教训吧?”

    “凭什么这样!我又不是要当剑客,为什么要这么机警,连睡觉都不好好睡了?”少年人仍旧愤愤不平,“您只是单纯想要欺负我而已!”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少年多年来已经受够了这位艾格尼丝姨妈的欺负,因而除了嘴上控诉一下之外,倒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现实。

    接受现实的原因其实倒不是因为亲情和对长辈的敬畏,而是因为另外一个现实——他打不过对方,完完全全地打不过。

    “好啦,都已经醒过来了,还那么多话做什么。”艾格尼丝避开了夏尔愤怒与控诉的视线,然后反而继续指责他,“这样的日子,你还睡得下去?这也太不像话了吧。你好歹也是一个年轻人,怎么能这么衰颓?”

    “我昨天有事,所以睡得太晚了……现在已经入夜了吗?”夏尔先是为自己辩解了一下,然后他借助昏暗的光线看了看床头的小时钟,“哇,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啊!”

    “这时候才发现吗?”艾格尼丝不屑地笑了笑,然后扫了夏尔一眼,“赶紧换衣服吧。”

    顺着她的视线,然后往下看了看,然后发现自己的睡衣已经敞开了,胸膛上的肌肤已经大片露了出来,然后他的脸不禁红了一下。

    “那您先出去一下。”

    “得了吧,还还什么羞呀?你妈妈生出你那天我就抱过你,从小到大你还有什么地方我没有见过?”艾格尼丝还是不屑地笑着。

    只是虽说如此,但是她还是走了出去,显然对待这位已经渐渐长大成人的外甥,她也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成长。

    “真能忍心下手啊……好歹我是外甥呢……”换衣服的时候,夏尔感觉耳朵还在隐隐作痛,所以忍不住低声抱怨。

    虽然在亲缘上,他是艾格尼丝的外甥,而且从小在艾格尼丝的看顾下长大,但是因为两度为人的经历,他的心智却要老得多,几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艾格尼丝当成长辈来看待。

    而他这种“虽然尊重但只是平视”的态度却让艾格尼丝一直都看不惯,再加上他因为心态的影响显得“过于老成世故,没有孩子应有的活力和童真”,所以艾格尼丝更加是大为光火,经常要出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其实在多年的相处当中,艾格尼丝却也对这个孩子产生了难以割舍的羁绊,毕竟这是她的姐姐留在人世的血脉,也是她相处了那么多年、从小看到长大的孩子,所以很多时候她只是嘴上说得严厉而已,夏尔当然也看得出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抱怨当中,却夹杂着一些被人关爱的喜悦。

    很快,他就换好了衣服,然后出门走到了艾格尼丝的旁边。

    “挺像样子了嘛,小朋友!”艾格尼丝看着打扮了一下的夏尔,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再过上几年就能去骗女孩子们了!”

    现在他的个头已经来到了她的脖子边,再长上两三年恐怕就能和艾格尼丝平齐了。

    虽然冬天的衣服相对厚重,但是他身形仍旧显得消瘦英挺,不失为一个帅气的少年,再加上和年纪不符的平静从容,更加多了几分俊秀。

    “您要取笑我到什么时候啊?”夏尔忍不住皱着眉头反问。

    “这可未必是取笑。”艾格尼丝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你长得这么像那个人,说不定和……和那个人一样,会做尽坏事。”

    “那个人?”夏尔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才想到了对方到底指谁。“他做了什么坏事?您收到了什么有关于他的消息了吗?”

    因为早早失踪的缘故,所以他对这一世的父亲没有多少印象,而且和那些幼年丧父的孩子不同,他对父亲也毫无怀恋之情,这大概也是穿越者的后遗症吧。

    “不,没什么。”好像是发现自己失言了一样,艾格尼丝微微皱了皱眉头,笑容里面也多了一丝阴影,不过她很快就回复了正常,“别忘了他可是个画家,画家里面哪有好人?”

    “……总感觉您说了一句很得罪人的话。”夏尔低垂下了视线,显然对此不以为然。

    “好啦,跟我下去吧。”艾格尼丝没有给他多想的空间,直接就推了他一把,“这样的日子,大家总该是一家人聚在一起为好……”

    夏尔没有做任何反抗,跟着姨妈就走下了楼。

    艾格尼丝今天是特意来看夏尔的,所以一来到他的家里面,她就直奔夏尔的房间,可是等她下来之后,她却发现,宅邸的客厅当中虽然有布置好了的节日彩条,也有仆人在四处穿行准备晚餐,可是宅邸的主人们却没有一个人在场。

    “怎么了?你的爷爷呢?”艾格尼丝问。

    “他最近身体不好,在外面看病。”夏尔回答。

    其实并非如此,夏尔知道,他的爷爷属于一个波拿巴派的政治组织,经常要借助各种名义进行暗中聚会,爷爷几天前出去了,原本是说要在圣诞节之前回来,结果途中可能出了什么变故,一直都还没有回来。

    虽然对父亲没有什么感情,但是他和特雷维尔侯爵之间可谓是感情深厚,看到爷爷这么大年纪还要辛苦奔波,他说实话也是十分心疼,几次跟爷爷说过要为他效劳,可是因为现在的年纪,爷爷说什么也不肯让他来当帮手,他只好无可奈何地看着爷爷继续奔波,心里则下定决心要让自己尽快能够代替对方。

    “这样的日子生了病,真是可怜……”艾格尼丝随口一说,不过从她的眼神来看,她似乎不太相信这个理由。

    但是她对政治没什么兴趣,因而也不打算追究什么。“算了,他不在家更好,那你妹妹呢?”

    “她的话……大概在等我吧。”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夏尔突然笑了起来。“您等下看了她一定会很惊喜的!”

    “这笑容好古怪。”艾格尼丝皱了皱眉头,“到底有什么鬼东西?”

    夏尔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又走上了楼梯,然后向他卧室的另一边走了过去。

    “您等着我吧!”

    艾格尼丝疑惑地看着夏尔消失的背影,不过很快,这个少年又从拐角处冒了出来,而他的后面则跟着一个小小的影子。

    这个影子一直跟在夏尔的身后,抓得很紧,直到夏尔走下楼之后,她才从他的身后怯生生地从冒出头来,看着艾格尼丝。

    “艾格尼丝姨妈,圣诞节快乐……”她小声说。

    这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金色的头发被扎成了两个辫子垂到两鬓,碧蓝的眼睛闪闪发亮,再配上娇怯的表情,简直就像是降临人间的天使一样。

    如果是几个月之前,如果没有得知到一些事情的话,艾格尼丝现在会很高兴,会冲上前去抱起这个天使。

    可是,今天的她看着这个小孩子的时候,神色却变得异常的复杂,伸出手来又放了下去。

    “哦,芙兰,晚上好。”最后,她只是淡淡地回应。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这个小女孩儿的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的尖锥形帽子,帽子的顶端垂着白色的绒球,而她的身上也穿着大红色的裙子,这裙子是红色法兰绒质地,看上去鲜艳无比,只有边角上露出了白色的绒边。

    这是什么装束?

    看着这怪异的装束,艾格尼丝忍不住有些奇怪了,她也知道,这肯定是她这个外甥搞的鬼。

    “夏尔?这是你干的好事吗?”

    “是啊,姨妈,这是我给芙兰做的,好看吗?”夏尔就像献宝一样,把妹妹抱了起来,展示她的身上的这套装束,“好看吧!”

    他一边说一边笑,显然充满了成就感,然后还把脸和妹妹的脸蹭在了一起。

    而在他如此摆弄的时候,芙兰羞怯的脸上出现了幸福的笑容,更加显得可爱无比。

    “好看倒是挺好看的……”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装束,不过艾格尼丝在最初的诧异之后,很快也以欣赏的态度评判了一下这副装束。“真亏你有心了。”

    “既然是节日,我们就应该做点儿不同寻常的事情。”夏尔笑着回答,“这可是我专门设计的。”

    “嘁,老把心思放在邪门歪道上面。”艾格尼丝不屑地说。

    “开心就好了不是吗?”夏尔笑着反问。

    而这时候,芙兰仍旧贴在他的身边,厚厚的丝绒倒让他感觉暖和了不少。

    “对了,您今晚怎么过来了?”夏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平常您不都是先在家里过平安夜,然后第二天才过来找我们的吗?”

    “在家里也没意思,反正就是那几个人,我不在的话他们可能还会更开心吧……”艾格尼丝别开了视线,“再说了,我想要在离开你们之前,和你们好好过一个节日。”

    “离开?”夏尔有些疑惑了。

    “对,我可能要出很远的门,也许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艾格尼丝点了点头,“当然,如果运气好的话,早点回来也说不定……”

    “您是要去找人吗?”芙兰怯生生地问。

    “真聪明。”艾格尼丝对她冷笑了一下,尽管有笑容在,眼睛里却多了一些特别的意味。

    夏尔毫无所觉,可是芙兰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恶意,不禁瑟缩了一下,和哥哥靠得更紧了。

    这个孩子虽然年幼,但是却足够敏感,她不知道艾格尼丝到底想做什么,到底要找谁,但是从艾格尼丝这段时间内对她的态度细微变化当中,她本能地感觉到了对方已经不再如同之前那样爱自己,因而开始有意回避这位姨妈,即使不得不在一起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寻求哥哥的庇护。

    “多可爱的孩子啊……”看着芙兰的样子,艾格尼丝叹了口气,仿佛触景伤情。“多可爱。”

    “您……您已经下定决心了吗?”夏尔微微有些动容了,“要不再考虑一下?”

    “不,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不用劝我了。”艾格尼丝摇了摇头。

    夏尔轻轻咬了咬嘴唇。

    虽然和艾格尼丝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发生冲突,可是当她告别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有些不舍。

    “那您能早点回来吗?我希望您能尽快回来。”犹豫了片刻之后,他低声说。

    “唔!多好听的话啊!借你吉言,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艾格尼丝大笑了起来,“希望你的妈妈和你都能给我足够的幸运……”

    在艾格尼丝的笑声当中,夏尔和芙兰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感觉姨母的态度不同寻常,可是他们却又不敢问。

    “我会想念您的。”夏尔放开了芙兰,然后走到了艾格尼丝的旁边,“我只是感到很突然,您突然就说要离开我们……”

    “人之常情嘛,哪有一直呆在一起的人。”看着真情流露的夏尔,艾格尼丝的笑容慢慢也变得有些动容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夏尔点了点头,“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倒是像个男子汉了啊。”艾格尼丝显然也感触颇深,“好了,这样的节日我们应该好好欢庆,别再说那些让人丧气的事情了。”

    这时候,夏尔一扫刚才的伤感,突然笑了起来。

    “既然您这么说,那好,我们就谈节日吧。”夏尔的笑容里面多了些狡黠,“在这样的节日里面,我想跟您索要一件礼物。”

    “哦!我倒忘了这个了!”艾格尼丝惊呼了起来,然后看了看双手。“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我倒是不想要什么礼物,只想要您帮我个忙……”夏尔低下了头来。

    “好吧,看在你妈妈的份上,你可以跟我提个要求。”艾格尼丝耸了耸肩,显然不以为意,“就当圣诞礼物吧,只要我能够做到的,我都会帮你做成。”

    “那好……”夏尔突然抬起头来,然后指了旁边自己的妹妹,“我也给您做了一套这样的衣服,请您也给我穿上吧?怎么样?不难吧?您很轻松就能帮上这个忙……”

    艾格尼丝呆住了,看着这个笑容满面的少年,她突然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为我做了一套?你……你怎么知道……”

    “我们呆在一起这么多年,您还手把手地教过我怎么用剑,为什么您觉得我会不知道您的身材和尺寸呢?”夏尔奇怪地看着对方,“这些我早就记熟了,然后自己跟裁缝学一下就……啊……”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的衣领被艾格尼丝直接揪住了,然后强行提了起来,接着压到了桌子上,让他只能惨叫。

    “好个混小子!”

    艾格尼丝羞怒交加的声音在夏尔耳边响了起来,伴随着这声音的是不时传来的痛觉。

    “艾格尼丝姨妈!”眼见哥哥遭受了这样的对待,芙兰吓得马上跑到了她的身边,然后抓住了她的衣角,这才将她的理智给找了回来。

    “哼!”艾格尼丝怒哼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手。“原来你居然打了这样的鬼主意!这就是你一晚上没睡的原因吗?”

    “对,就是。”夏尔勉强地抬起身来,揉了揉皱起来的衣领,却一点也没有羞愧或者害怕的意思。“既然是节日,我们就应该做点儿不同寻常的事情。”

    接着,他又抬起头来看着艾格尼丝。“艾格尼丝姨妈,我只是想让您也能和我们一起体会节日的快乐而已……我们一起。请您答应我这个微不足道的要求吧。”

    夏尔一边说,一边看着她,显得难得一见的诚恳。

    在这样的视线下,艾格尼丝原本的傲岸慢慢地变成了犹豫,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面,就算是疯一点又算的了什么呢?

    总得留点纪念吧。

    “好吧,混账小子!”最后,她痛骂了一声。

    就在艾格尼丝拿着这套圣诞装束去芙兰的卧室更衣的时候,宅邸外面又出现了一阵骚动。

    “夏洛特,你怎么过来了?”当一个金发的少女走到客厅当中时,夏尔惊讶地喊了出来。

    这是一个穿着华贵的少女,她面目姣好,但是神态却略显傲慢,虽然眉目间还是有些稚气,但是却已经将女性的风情给毫无遗漏地展示了出来。

    不过,当看到夏尔的时候,她的那种几乎与生俱来的傲气却稍稍削减了几分。

    “我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想要过来看看你。”

    “哦,谢谢!”夏尔马上向对方道谢,“圣诞节快乐!”

    “圣诞节快乐。”夏洛特脸上出现了一点点红晕,然后同样回答。

    可是还没有等她再说什么,夏尔突然向献宝一样,指了一下旁边的芙兰。

    “你看她的装束怎么样?好看吗?”

    一看芙兰的装束,夏洛特先是有些惊诧,但是很快就变成了欣赏的视线。

    “哼,一般般,还能见人吧。”她嘴上倒是不饶人。

    芙兰皱了皱眉头,然后在没有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怒视了对方一眼。

    “那我也给你准备一套,你也穿着试试?”夏尔笑着问。

    “什么?”夏洛特又吃了一惊,但是马上就撅起了嘴来,“为什么我要听你的啊?”

    “艾格尼丝姨妈和芙兰都会穿上,而且我觉得一定会很好看,”夏尔微微有些促狭地笑了起来,“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不穿也行,我也不能确定你穿上了会不会好看。”

    夏尔太了解夏洛特了,她这个人心高气傲,绝不会容忍别人有的东西自己没有的。

    果然,夏洛特马上就被这种浅显的激将法所击败了。

    “我,不可能有不好看的时候!”她昂起头来,如此宣告。

    “那好,我们就实践一下吧。”夏尔笑得更加开心了,然后又哄了夏洛特一句,“我也这么认为的。”

    当艾格尼丝穿好这套红白相间的圣诞装出现在客厅的时候,她愕然发现,这里多了一个人,而且同样穿着这样的装束。

    你果然早有所备!

    艾格尼丝怒视着那个可恶的少年。

    可是她的怒气却一点也没有吓住夏尔,因为眼前的一切简直让他看花了眼。

    三个人站在一起,身高和神态都不相同,最高的艾格尼丝表情严肃庄重,夏洛特则傲慢当中又隐藏着一丝生怕自己比不上别人的忐忑,而芙兰则看上去天真无邪。

    然而,不管神态如何,她们却各有各的魅力,简直就像是画中的美景一样。

    我真是……太厉害了!

    盘算大告功成的他,忍不住在心中狂笑。

    然后他拿起双手,框在了眼前,做出了一个拍照的手势,在脑子里留下了此刻的印象。

    “圣诞节快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巴斯德

    在和老人告别了之后,芙兰离开了庭院,爷爷有意的无视让她心中充满了伤感,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够让老人消气,不再反对她的决定。

    她也知道,也许一辈子她也做不到这一点了。

    然而,这种伤感不会改变她的决心,甚至都无法让她再犹豫一下。

    当她以毫无迟缓的步伐走到宅邸当中时,心中的伤感已经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一样消融一空,她昂起头来,面孔上不带有任何的表情,矜持当中带着一点高傲。

    随着年纪和阅历的增长,更因为地位的不同,当年那个羞怯的孩子已经变成了如今的样子,几乎可以游刃有余地应对各种场面,再也不需要害怕什么,也再也不需要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

    不过,也许是因为刚刚还在逗弄外甥的缘故,在她眉宇的深处,仍旧能够看出一点温柔的残迹。

    这时候玛丽已经来到了宅邸,所以她直接就去了客厅。

    “玛丽!”一看到对方,她就打了个招呼,然后热情地向她走了过去,“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了啊,我也怪想念你的。”玛丽也满面笑容地拥住了她,“不过总算我已经忙完了……以后我们就能多见见面了。”

    因为夏尔特意将她派往了铁道联合会接替萝拉的空缺,所以玛丽最近也成为了一个大忙人,接手萝拉遗留的资源和文件、重新建立和各方面的联系,都消耗了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以至于最近她都很少过来再和自己的好友见面了。

    不过,虽然地位已经今非昔比,但是玛丽脑子却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所冲昏,她毕竟还是知道自己的地位究竟源于哪里,所以一等她这边事务开始理出了头绪、不再需要如同之前那么忙碌的时候,她就刻意地重新找回到了特雷维尔家族这边,然后想尽办法继续为他们鞍前马后效劳——而她的好友自然是重中之重。

    “你也得好好休息下啊,别太劳碌了。”芙兰打量了对方一眼,“最近看你都瘦了不少。”

    “瘦了不好吗?”玛丽倒是满不在乎,“有事情可做总比只能闷在家里要强。再说了,为先生和你效劳,我很开心啊……”

    “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芙兰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啦,在我跟前就不要说这种话了,我可不喜欢听你刻意讨好我的话。”

    “哪里是刻意?明明是发自内心的。”玛丽也笑了出来,“好了,先生交代过我,在任何事上都要配合你,所以你放心吧,这次我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你一边了,还有什么能妨碍我们呢?”

    “哼,他把什么事情都扔掉了,自顾自跑到枫丹白露去玩,还不知道多么快活呢。”芙兰的语气里面带上了一丝嗔怪,不过那种喜悦之情是怎么也没有办法掩饰的。“倒是劳累你了。”

    玛丽笑而不语,只是略微讥讽地扫了芙兰一眼。她当然明白,芙兰可以任意地评论她的哥哥,而她自己可不行。

    “那些事情你都安排好了吗?”芙兰慢慢收起了笑容,开始严肃地问了起来。

    “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了,大家都会到会的,只要你出场就好了。”玛丽马上回答,“所以现在我是来接驾的,到时候就是你艳压全场的时候啦!”

    “说得什么话啊……”芙兰脸上稍微红了下,“我只希望他们不要因为我的年纪和性别看轻我就好了。”

    “谁敢这样?大臣阁下可是饶不过他的。”玛丽马上抓住了她的手给她打气,“你放心吧,有先生在,没有人会看轻你的,顶多就是有一点儿疑虑而已,只要你表现出应有的态度和准备,那么他们最初的疑虑和惊讶就会马上消失——正如我那样,放心吧,凡事都有第一次,只要你习惯那种场面就好了。”

    接着,她凑到了芙兰耳边,“相信我,他们的脑子也未必比你好用!你可是能把大臣阁下骗得团团转的人啊!”

    这个带着讥讽的调侃,让芙兰更加窘迫了,但是却又意外安心了许多。

    确实,既然连哥哥都已经撼动了,还有谁我是无法抗衡的呢?

    就在这时,仆人走到了她的旁边,然后小声跟芙兰报告了一位访客到来的消息。

    “居然这么快就来了?”听到消息之后芙兰有些惊诧。

    然后,迟疑了片刻之后,她转头看向了玛丽,“玛丽……看来我们要稍稍推迟一下行程了,我得先见见这个人。”

    “这个人是谁啊?来头很大吗?”因为没有听清楚,所以玛丽忍不住问。

    “谈不上什么很大来头吧……”芙兰微微皱起了眉头,显然也弄不太清楚其中的玄机,“不过他是我哥哥叮嘱从外省叫过来的,交代我一定要好好地招待他——并且还特意要求要以最大的诚意来对待他……”

    “是一个外省人?还是先生交代的?”玛丽稍微有些疑惑了,不过既然这是夏尔的决定,她自然也没有质疑的余地,于是只能同意了芙兰的要求,“那好,我就等等吧。”

    不过,内心中的好奇倒是从心里面升腾起来了。“他叫什么名字,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叫路易-巴斯德,现在是斯特拉斯堡大学的一位教师。”芙兰低声回答。“原本我以为他大概要过两天才能过来,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动身过来了……”

    “啊?”因为这个答案实在有些令人疑惑,所以玛丽忍不住惊呼了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啊?”

    确实很令她疑惑,她原以为被夏尔如此郑重对待的外省人应该是什么地方土豪或者权贵,结果没想到就是个大学的教师而已——这样的人外省没有上千也有几百,有什么值得特别对待的呢?

    “反正我在这里等着也是无聊,要不让我也陪你接待一下她吧?”因为情况如此古怪,所以她的好奇心已经被完全勾起来了,忍不住提出了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的要求。

    “好啊,当然可以,我们一起去看看这人吧。”芙兰马上就答应了,显然她也对这个人很感好奇。

    当她们来到了会客室的时候,很快就发现了里面那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他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孔端正,梳理着分发,看上去颇为英俊又带有几分斯文,他穿着黑色外套、配着黑色马甲和白色衬衣,领下还系着领结,正和时下的平常装束一样。

    一看到芙兰和玛丽出现,这个人就忍不住惊诧地打量起了她们,然后马上又别开了视线,态度沉静和蔼,但是显而易见又有些紧张——显然出入这种地方让他有些局促不安,而且他并不习惯外出拜访别人。

    玛丽仔细打量了这个年轻人,然后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向了芙兰。

    这个人,一看就很有书卷气,很符合大学青年教师的身份,但是……也仅此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

    但是芙兰倒是没有时间和她多说了,她微微笑了起来,然后走到了这个年轻人面前。“巴斯德先生,很高兴见到您……我是大臣阁下的妹妹,因为他最近要陪陛下去枫丹白露,所以在此我代替他来招待您……还请您见谅。”

    当她刚刚露面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就已经为她美丽的容颜所惊诧,当她和蔼谦逊地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更加让他觉得受宠若惊了。

    “很高兴见到您,特雷维尔小姐。”他马上跟芙兰躬身行礼,“能够得到大臣阁下的召唤我就已经十分高兴了,他是国家要人,要先处理要事才能见我,所以我能够理解,没关系的。我十分……十分荣幸能够见到您。”

    他就是路易-巴斯德,在原本的那个世界当中,他将成为第二帝国时代法兰西最有名、最优秀的科学家和发明家之一。

    在那个时代,他备受尊崇,政府表彰他的贡献,人民也对他感激不已,他甚至成为“生物学”在法国人心目中的代名词。他的许多发现发明和技术改进,改变了一个国家的面貌,甚至改变了人类的科技史和生活史,即使是一个对科技不甚了了的人,也将听过他的大名。

    然而,在1853年的此时,他还并没有那么大的名气,所以肯定会被特雷维尔家族突如其来的郑重招待而感到惊诧万分、甚至受宠若惊。

    他出生在乡下,然后通过自己的聪慧和努力学业有成,考上了法国最好的高等学府——巴黎师范学院,并且以优异的成绩毕业,然后被大科学家巴莱看中,把他招为了研究生,然后带着他取得了博士学位。

    在这段时间内他取得了一些学术名声,不过这种名声注定不太为外界所知晓,而他也开始自谋生路走入到了职业世界,最后辗转到了斯特拉斯堡大学担任教师。到了那里之后,因为有了正式的职业和收入,所以他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科学研究当中,而且还和大学教务长的女儿结了婚。

    在他离开巴黎的首都发生了革命,曾经的王朝政府骤然坍塌,不过他对政治并没有什么兴趣,虽然法国从那之后屡经变故,从王国变成了共和国又变成了帝国,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只要自己能够继续从事研究就好。

    然而,就在不久之前,他收到了一封信,寄信人让他不敢相信——居然是帝国的交通大臣夏尔-德-特雷维尔阁下。

    因为之前的政治事件的缘故,这个人可谓是鼎鼎大名,人人都说这个年轻的大臣能力非凡、怙恶不逡,是帝国皇帝陛下最为信任的助手之一。这样的人,可容不得他淡然视之。

    更令路易-巴斯德惊奇的是,在信中,这位大臣郑重其事地说很多人在他面前推荐过自己,所以对自己的能力十分欣赏,他想要尽全力支持自己的研究,并且想办法将自己调到一个环境更好、待遇更加优厚的位置上。

    这封信让路易-巴斯德又惊又喜,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在斯特拉斯堡大学任教了几年并且邂逅了自己的妻子,但是斯特拉斯堡的生活条件和研究条件根本无法和巴黎相比,更何况大臣阁下还承诺要全力资助自己的研究——对一位心无旁骛的研究者来说,还有比这更加吸引人的条件吗?

    他读书的时候在巴黎呆过好几年,对这座城市十分留恋,之前为了留在这里还努力了很久,如今能有机会回去的话又如何能够不心动?

    在确认了这封信的真实性之后,路易-巴斯德马上就回信给了大臣阁下,然后跟他说明自己原因接受大臣阁下的资助,并且保证自己会以万分努力的研究来回报大臣阁下的帮助。

    然后他就收到了夏尔的邀请书,请他先来巴黎面见自己,送信过来的信使还带了一张银行本票,宣称这是大臣阁下先给的安家费。

    得到了如此激励的巴斯德不敢怠慢,很快就乘上了来巴黎的列车求见大臣阁下,一下火车就被收到了电报的人给送到了特雷维尔元帅这里——夏尔因为自己要去枫丹白露,所以先交代了芙兰,让自己的妹妹来招待这位热情满满的发明家。

    在最初的寒暄之后,芙兰一直都在打量着对方,想要从他脸上看到他和别人到底和别人有什么不同的证据,可惜她的努力却不太成功,任她怎么看也没感觉对方有多么了不起,只能放弃了这种努力,把一切归结到了“人不可貌相”和“哥哥交代的总不会有错的”上面。

    “请坐吧,先生。”她十分友好地又朝对方点了点头,“真是劳烦您了,大老远的感到了巴黎来……”

    “能够得到大臣阁下的青睐是我的荣幸,很多人想要劳累都没有机会。”路易-巴斯德听命坐了下来,然后马上笑着对芙兰说,“再说了,托大臣阁下的福,从巴黎和斯特拉斯堡之间现在已经有了我们时代最为方便的交通方式,我并不劳累,只有满心的欣喜。”

    现在他的态度已经比刚才要镇定了不少,话也连贯了。

    刚才芙兰的美貌虽然给了他一些震动,但是这只是男性本能的爱美之心而已,。他已经有了妻子了,而且两个人十分恩爱,现在生下了好几个孩子,感情十分融洽,所以回过神来之后,这个心无旁骛的学者就已经不再受影响,而能够以平常的态度对待她。

    不过,在心中他也是颇为感叹的,特雷维尔这个姓氏原本就是名门,如今更是令人如雷贯耳,结果当见到特雷维尔小姐的时候,已经拥有美貌、理应享受惯了奉承的她竟然毫无骄矜之态,可见名门终究还是有些不同,这倒更让他期待见到大臣阁下本人,看看他到底和传言是否一样了。

    “我的哥哥跟我提到过您几次,他说您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而且十分认真,是一个优秀的研究者,而且具有发明家的天赋。”芙兰微笑地看着对方,“所以他说,我们应该帮助您,为帝国、为人民作出贡献。”

    “发明家?”听到芙兰这样的夸奖,路易-巴斯德并没有洋洋自得,反倒是有些腼腆,“我……我现在还当不起这样的赞誉,小姐。我只是一个学者而已,而且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学者,成果寥寥。当然……我确实希望能够在学术上有所成就,并且让人们能够从我的发现和发明当中得到好处……”

    虽然这话听上去是套话,但是他的态度却十分诚恳,显然是发自本心,毫无惺惺作态的表现。这倒让芙兰和玛丽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觉。

    难道这家伙真的有些门道?她们两个互相对视了一眼。

    不管怎么样,先生的眼光是不容许质疑的。

    “也许您之前没有多少成果,但是您以后肯定会有……因为大臣阁下想要帮助您,在所有方面帮助您。”芙兰忍住了心中的好奇,然后跟他说了实话,“我告诉您吧,我们特雷维尔家族有一些企业,有一些涉及到时兴的工业产业里面,我们需要一些研究者来帮助我们——而您正是被他所选中的人选之一,如果您愿意的话,您可以成为我们聘用的研究者,我们会给您独立的实验室,还有大笔的经费,您如果需要的话我们也会给您配备助手……您觉得怎么样?”

    顿了一顿之后,她又加了一句,“您也不用担心自己的教职问题,大臣阁下会用自己的影响力来帮助您的,您就算接下了我们的聘用,也可以保留教职,甚至他可以让您在某一所大学里面担任教务长或者校长……当然,前提是您能够以您的能力,证明您配得上这一些奖励,您看这样合理吗?”

    怎么样?好极了啊!太合理了!怎么可能有人拒绝这样的提议?

    路易-巴斯德心里大喊。

    只是,他的心里却还是残留着一点儿疑惑,一点谁也免不了的疑惑。

    “特雷维尔小姐,我真的很高兴能够得到这样的对待,我只有一个问题……”他这下有些迟疑了,生怕自己的问题会让对方不高兴,让到手的机会飞走,但是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为什么是我?有很多人比我优秀,比我出名,他们可能更加配得上这些条件……”

    “您真是谦逊的人啊。”芙兰忍不住笑了起来,更加显得美丽无比,“一般人是不会这么说话的吧?”

    “我也不是谦逊,只是喜欢明辨事理而已。”路易-巴斯德也笑了笑。“当然我不是说我就不行,只要能够得到这样的帮助,我相信只要给我时间,我能够做出超过其他人的成就。”

    “有您这样的信心就好了。”芙兰的笑容越发亲切了,“别忘了,我的哥哥可是明说了您一定能够大有作为,所以……所以请您必须相信自己,您不能怀疑这个判断,这是确定无疑的事情。”

    路易-巴斯德不太明白对方的逻辑,不过他知道自己肯定已经通过面试了——如果这算面试的话。“借您吉言,小姐。”

    “您现在就可以着手准备了,把您的家人搬到巴黎来,必要的手续我的哥哥会通过教育大臣阁下来办妥的——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芙兰继续跟对方说了下去,“另外,我们希望您能够尽快开始研究……”

    “研究什么呢?”路易-巴斯德马上关切地问。

    “防疫和疫病的治疗。”芙兰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说明了,“尤其是伤寒霍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归附与抱怨

    “防疫和疫病的治疗?”当听到了特雷维尔小姐的提示之后,路易-巴斯德总算有些眉目了。“我明白了。”

    对方对他有具体的要求,反而让他稍稍放下了一点心来,免得怀疑这种天上掉下来的好事的真实性。

    当然,必要的说明还是要做的。

    “不瞒您说,对于研究这种生物学的问题,我是有心得的,之前我在读书和当研究生的时候就接触过类似的研究,对病菌的形态和性状我也有一些了解……”从所有想要讨要经费的研究者一样,路易-巴斯德先是给投资人夯实信心,然后再提出自己的困难,“不过,我得跟您说明,我之前是教授化学的,现在的研究方向是结晶化学,所以……所以可能前期需要花一点点时间摸索,也需要有优秀的人才能够配合我一起研究。”

    “我想这对您并不算是一个太大的难题吧?既然大臣阁下对您如此有信心,那么您也应该对自己有信心,以您的聪明才智,您可以很快就步上正轨。”芙兰听不太懂对方口中的这些学科和学术名词,“至于您担心的地方,我得说这完全没必要担心,因为我们会给您时间,给您耐心,也给您足够的配合,大臣阁下既然打算聘用您作为我们的科学顾问,那么他一定就会给您帮助,他可不喜欢拿别人和自己开玩笑。”

    然后,她挑了挑眉毛,颇为热切地鼓动起了对方,“想想吧,您能够得到多么优厚的帮助呀?您还能在其他地方得到这样慷慨大方的条件吗?有这样的条件,您在这个方向、这个领域能够做出多少成果呢?能够拯救多少人的生命呢?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您是可以永垂不朽的。难道您不期待这样的结果吗?”

    芙兰自知对科学不太懂,也知道自己和别人讨论这个就是徒惹笑话,不过多年的经验却让她相当洞悉人心,劝说起这位青年科学家倒也算是游刃有余,随口就直接击中了对方的内心。

    对于这样醉心于科学和学术研究的人来说,什么美人豪宅、万贯家财和名留青史永垂不朽相比,当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所以她也是从这方面来鼓动激励对方。

    而且,她也确实达到了目的,路易-巴斯德已经被她的话所打动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看中了自己,但是特雷维尔家族所提供的优厚条件是他所难以拒绝的,以学术来说,转行当然很不容易,但是他自认为以他现在的研究功底和知识储备,从现在研究的化学学科,转变成为研究生物学,绝对算不上很大的困难。

    而正如这位小姐所言,如果真要能够得出什么成果,甚至帮助人类克服这类疾病的话,那么他真的可以算是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绝对可以名留青史,被记载到科学史当中被后人崇敬——这样的前景,哪怕只是想一想,都能让他心神迷醉。

    另外,除了名誉之外,他也有个人的理由。

    伤寒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书本上的疾病,更是随处可见的触目惊心的恶魔。

    在结婚之后,他和他的妻子十分恩爱,感情融洽,但是在他们幸福的婚姻生活当中,这个恶魔的阴影却又无处不在——他和妻子迄今为止已经生下了两个孩子,其中就有一个因为死于伤寒而早夭。

    如果……真的能够由自己来研究出怎么样防治伤寒病的话,,那简直就是一个父亲向这个恶魔的最佳复仇。

    他直到现在还是没有见过那位年轻的特雷维尔大臣阁下,不过,当他听到自己被分配到的第一个任务的时候,他感觉这简直就是上帝在冥冥之中假借这位大臣之口的召唤。

    不管是从研究者的角度,还是从父亲的角度,这个要求都是无法拒绝的。

    是的,特雷维尔家族所提供的条件和提出的要求,都让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有全力以赴的热血。

    即使到了现在,他的心底里还是有些疑虑,担心这一切是不是别有目的,可是如此优越的条件让他难以拒绝,宁可赌一把这个机会——说到底,德-特雷维尔大臣阁下又有什么理由来用这种方式开自己的玩笑呢?如果想要对自己不利,他有的是办法,根本不用这样兜圈子。

    “我这就写信,让家人过来。”路易-巴斯德十分干脆地挺直了腰杆,直视着大臣阁下的妹妹,“请问,实验室的地址选好了吗?我想尽快开始工作。”

    “既然要做学术,那么最好是幽静的地方,能够让您不受打扰,您看对吧?而且这种实验十分危险,最好是能够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做。”芙兰探询地看着对方。“所以,恐怕您在研究的时候,得忍受一下有些孤寂的环境……不过您放心,您的薪水和待遇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您将得到最好的条件支持。”

    “您说的理由十分合理。”路易-巴斯德点了点头,“您放心,我和我的太太都在穷乡僻壤呆过,我们吃得了苦。”

    “好不容易能够回到巴黎,就别让您的太太也吃苦了……”芙兰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实验室,我们打算放在吉维尼,因为那里有我们家不少工厂,方便给您提供实验材料。而且,这个地方虽然是乡村,但是离巴黎不远,您可以让家人留在巴黎生活、接受教育。您看,这不是很好吗?”

    居然都已经安排到这个地步了吗?

    路易-巴斯德对特雷维尔大臣阁下准备的周密程度愈发感到惊诧了,从中他能够感受到对方志在必得的信心,和细致的作风,这一切都说明大臣阁下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真的在认真做这些事情,而自己,正好也是这个计划的重要一环。

    可想而知,作为科学顾问,他肯定不会只有这么一个活计而已,以后肯定还有更多的研究工作,以及更多的研究材料和资金。

    既然这样,他也没有退缩的理由了。

    “我十分满意大臣阁下的安排。”他站了起来,然后躬身向芙兰行礼,“特雷维尔小姐,请代我向大臣阁下致谢,我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对他的感激。我一定会用无比的热忱来回报他的信任的。”

    “我也深信如此。”芙兰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您一定会成功的,我们对您很有信心。”

    带着无比喜悦和激动的心情,脸色有些发红的路易-巴斯德从特雷维尔元帅府上告辞了,他跟着元帅的仆人,回到了这个他呆了数年、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城市,准备在这里给家人找一个安居之所,同时拜访一下自己过去的导师和同学们,同他们交流学术,同时发掘优秀的人才。

    等到这些工作完成之后,他就将得到大臣阁下接见,然后前往吉维尼,作为那里的科学实验室主任从事他心爱的学术研究。

    在他晚年的时候,他已经是世界知名的大科学家,并且因为自己的卓越贡献而被法国人民所尊崇,金钱荣誉样样不缺,可是在现在,他还只是一个未得志的青年研究者而已,突如其来的一切已经让他头晕目眩,也足以让他对特雷维尔家族的青睐和帮助感激不尽。

    特雷维尔小姐一直将他送到了门口,然后才满面笑容地目送对方离开,礼数上已经可以说是关怀备至,更加让这位青年人对特雷维尔家族充满了好感。

    “他真的能行吗?”不够,当他刚刚从这里离开的时候,玛丽忍不住开口了。“我看他样子,也不像是有很多年经验……虽然看上去是个性格可靠的人,但是科学研究总不是靠性格就能行的吧?”

    “其实我也有些疑虑,可是这是哥哥的安排呀?”芙兰依旧看着前方,脸上的笑容还是没有消失,“既然是他嘱托的,我们就应该做到底不是吗?既然先生这样对他,那么我相信他肯定是个天才,必须是个天才。”

    “令人惊叹的忠诚。”玛丽对这种毫无怀疑的执行力忍不住有些钦佩了,“那么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先给他这样的研究课题呢?总不至于是出于仁慈吧?”

    “当然是出于仁慈了。我们仁慈很奇怪吗?”芙兰扫了对方一眼,“不过,首要的考虑,先生说是为了打仗,因为在战争当中这种疫病似乎很流行,所以我们要未雨绸缪,减少士兵的消耗。”

    “原来是这样……”玛丽总算恍然大悟。

    自古以来,战争就和瘟疫脱不开关系,在战争当中,双方军队激烈战斗过的地方,腐烂的尸身堆积在一起,又长时间得不到处理,最后就会变成瘟疫横行的地方,然后向后方地区蔓延,最后变成席卷各个国家的灾难,造成比战争伤亡还要严重的人口损失。

    而在未来的对俄国的远征当中,随着战事的绵长和伤亡的增加,有可能就会爆发疫病——实际上,在原本的历史上,联军的各个驻地也确实变成了一个瘟疫横行的地方,伤寒、痢疾等等疫病给英法联军带来了重大的打击,在他们看来甚至比俄国人的炮火还要可怕,也极大地影响力军队的战斗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前做出某些准备也就十分有必要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巴斯德多项伟大研究里面,有一项就是研究伤寒防疫,并且帮助人们最终克服了这种病症,所以夏尔当然对此极有信心。

    另外,他之所以肯付出这么多优越的条件来招揽对方,也是出于一种穿越者的虚荣心——像路易-巴斯德这样的科学巨人,如果不招揽到麾下的话,总感觉会有些缺憾。

    作为这件事的经手人之一,芙兰知道一些内情,但是她不知道全部,不过对她来说这也就够了,她极好地完成了这个任务,短时间的谈判就让一位未来的科学巨匠成为了特雷维尔家族的属下——当然,现在的她肯定还不知道自己完成了多么大的成就。

    事实上,她今天更加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

    “好了,现在这里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们走吧!”她催促了一下玛丽。

    “行,走吧。”玛丽也不再好奇了,马上把那个青年科学家扔到了脑后。

    她们一同走上了马车,然后轻车熟路的车夫将她们载到了夏尔精心经营的秘密俱乐部当中。

    现在已经来了不少人了,比平常还要多,显然这是一场大型的聚会。这些人,有些是铁道联合会的成员,有些则是另外行业的成员,有些人是从外省赶过来的。数十人塞到这里,一下子让这里倒显得有些拥挤了。

    她们一来到这里,马上有不少人跟玛丽打了招呼——这段时间内很多人都已经认识了她。

    而玛丽旁边的这位青年女子,不少人不认识,但是这些不认识的人很快就被周边认识的人所提点,然后更加惊诧地看着芙兰。

    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对现在的芙兰来说并不是很稀奇的体验,不过今天的场合特殊,她也不禁有些紧张。

    不过,在玛丽的扶持和暗暗鼓励之下,她并没有将紧张流露出来,而是直接走到了俱乐部的会议室当中。

    看着特雷维尔小姐走了进去,其他人也纷纷鱼贯而入,原本宽大的会议室现在显得有些拥挤,侍女们不得不另外从外面拿了一些椅子,才勉强让这些人坐了下来。

    而芙兰则默不作声地走到了主位旁边,小心地打量了一下这张椅子。

    这张椅子位于椭圆形胡桃木桌子的最尖端,上面铺着绒毯,造型其貌不扬,和会议室内其他座位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这对芙兰来说,却代表了太多东西。

    终于,能够替您效劳了。

    她沉默了片刻之后,然后屏声静气,小心地收敛了一下裙子,转身坐到了这张椅子上。当她坐上这个位置并且面对着人们的视线时,她感觉仿佛空气都变了一个模样。

    平常哥哥也就是这样面对着每个人的吧……她心想。

    就在这时候,侍女们走了进来,为每个人的面前都奉上了一杯咖啡,然后都走了出去,把门也关上了,每逢重要会议,这里都会十分注重私密性,轻易不会再召唤她们进来了。

    芙兰有意控制着呼吸,让自己的紧张不安慢慢排解掉,虽然年纪轻轻的她怎么看都有些柔美,然而她努力板着脸,让自己的形象显得端庄威严,然后以平静的表情看着周边的每一个人。

    在人们的注视下,她稍微偏了下头,似乎在就会议的问题向旁边的玛丽-德-莱奥朗小姐征询。

    “你得把他看紧一点儿啊!别老是让这么多人凑在他身边。”芙兰低声提醒着玛丽,“我看她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在身边的时候当然能看紧,可是我不在的时候能怎么办?”玛丽颇为无奈地回答。“好在先生对这些人不怎么感兴趣……”

    “天知道。”芙兰小声反驳。“说不定他有时候就想要玩玩呢?”

    “没错,他就是这么个混蛋,那么您现在要不要拆这个混蛋的台呢?”玛丽冷笑着反问。“如果你想的话,现在就可以了。”

    芙兰皱了皱眉头,有些怨怪地看了下对方。

    玛丽一笑置之。

    “虽然大家恐怕都已经知道了,但是容我再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德-特雷维尔小姐,大臣阁下的亲妹妹。”接着,玛丽站了起来,然后以平时绝对无法看到的严肃态度对所有人说,“按照大臣阁下的意思,在大臣阁下不在场的时候,特雷维尔小姐可以代替大臣阁下来发表看法。所以请诸位不要质疑她的威信,因为她的意见,就代表大臣阁下的意见。诸位,明白了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突袭与安抚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玛丽毫不慌张迟疑,直接就为芙兰亮出了名号,并且宣称她能够全权代表她的兄长。

    虽然大多数人已经知道了今天与会的这位女士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在玛丽特意强调过一遍之后,人们还是禁不住心头一凛,他们都知道,既然这是大臣阁下特意交代的,那么就不能再以平常的眼光来看待这位特雷维尔小姐。

    等到玛丽落座之后,会议室内陷入到了沉寂当中,芙兰两面环视了一下,扫过了每个人的面孔,然后顺势也站了起来。

    “很高兴见到大家。”和玛丽一样,她的态度也变得十分严肃,只是微微冲所有人点了点头,马上就切入到了正题,“首先我要说明一点,我今天来这里,只是给为诸位充当助手而已,而且我也很高兴自己能够为诸位效劳……希望我能够依靠自己的努力,给诸位先生们创造足够令人满意的收益。”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个助手,但越是如此人们就越发不敢怠慢——毕竟谁又敢把大臣阁下、把自己的衣食父母的亲妹妹当成助手呢?

    “正如诸位所看到的那样,我很年轻,而且经验不多,所以肯定我有很多不懂的东西……”芙兰微微笑了起来,“如果我有什么地方说错了,或者作出了错误的结论,还请诸位能够以诚恳的态度指正我……这对我是极大的帮助,谢谢!”

    这些人都是工业界人士,绝大多数人都是从事和铁路有关的生产行业,所以说实话都很仰赖交通部的订单,正因为如此他们当然不敢得罪大臣阁下的亲妹妹,没有一个人指出什么错误,她一说完,人们就纷纷鼓起掌来,颂扬这位女士的谦逊。

    随着时间的流逝,下午的阳光开始透过帷幔投射到了会议室的桌子上,留下了越拉越长的阴影,也让不少人身上变得半明半暗,这些光影让整个房间都显得有些飘离于尘世之外。

    外面已经开始降温了,不过会议室里面因为聚会的人多,所以反而更加暖和了一些。

    “其实将诸位召集过来,首先是要让大家互相有一个沟通的机会,毕竟其实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行业,所以平日里没有多少沟通的机会,现在聚在一起应该是一件好事。”芙兰不紧不慢地说,“如果诸位能够建立起良好的私人关系的话,那么我想这对诸位自身、对帝国,对国民都是极大的好事。”

    在说了这些开场白之后,芙兰的神情变得更加从容了。被人们如此郑重对待,而且还是一群有钱有势的名流,这种体验对她来说确实相当新鲜,而且有趣。正因为如此,她的之前的那些紧张不安已经一扫而空,反倒是兴致盎然起来。

    这些开场白虽然并没有多少意义,但是却很有必要,可以用来体现她的主导地位,同时也让自己建立一个“帮助者”的姿态。

    当然,接下来的话就不会那么令人中听了。

    “今天其实有一项很重要的事情,我要代替大臣阁下跟诸位说明——”芙兰环视着所有人,碧蓝色的双瞳内看不到任何的不安,“根据目前的情势,大臣阁下判断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帝国的铁路建设需要暂时进入低潮阶段,不会再新建新的项目,也不会再下发新的订单,所以还请诸位事先有一些准备……”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立马就让会议室内炸了锅。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不少人惊呼了出来,然后面面相觑。

    也由不得他们不吃惊了,他们这种制造企业,最害怕的就是订单突然消失,尤其是那种大客户,作为铁道事业的相关企业,政府的订单之前对他们来说是最有利可图、也是订单量最大的,甚至有些人专门就做政府的订单,他们原本都以为这是最为稳定的财源,谁能够想得到源源不断涌动的财源,居然会有突然断流的时候。

    伴随着震惊的是迷惑,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在帝国铁道事业日渐昌盛、方兴未艾的时候,突然要来这么一手。大家都知道大臣阁下最为醉心于铁道事业,可以说一手奠定了如今帝国铁路行业的基础,也是最为积极投身于铁路建设的人,这样的人居然会毫无预兆地宣布停工,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请诸位不要惊慌。”眼见会议室内产生了一些骚动,芙兰马上又提醒了他们,“今天我来通知诸位,就是为了告知这个情况,让大家尽快做好相应准备的。”

    “可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啊?特雷维尔小姐?”大家还是不太明白,有一些人准备问了。

    “哎……这是客观上无法改变的意外。”芙兰叹了口气,显得十分遗憾的样子,“这是陛下的意志。而陛下做出这个决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不久之后,法国可能就将会要投入到一场空前的搏斗当中,政府必须将自己能够动用的财力都集中过去,所以不得不暂时停下铁路的建设,不再兴建新的项目。”

    “这……”人们一下子哑口无言了。

    他们当然听得出来,“空前的搏斗”到底代表什么意思,而在这种战争需求面前,确实没有多少理由可讲。再说了,就算还有意见,谁又能去公开质疑皇帝陛下呢?只能把不安和愤怒藏在心里了。

    还有人想要问问,到底帝国是要和哪个国家进行“空前的搏斗”,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是帝国的机密,肯定是得不到答案的,所以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处在大臣阁下的立场上,他会比你们更加痛心的,可是这没有办法……皇帝陛下的意志高于一切,我们只能唯命是从,而且必须做好。”因为房间内的气氛变得突然沉重了起来,芙兰也显得有些有些低沉,“现在这个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是尽量挽回局面,让一切不要因为这样的突发事件而变得太糟……”

    真厉害。

    在一旁一直注视着芙兰的玛丽,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咋舌。

    在她看来,芙兰在开始议事之后,表现得镇定自若,而且一直把持着会谈的走向,就如同之前她所见证的那次夏尔跟那些金融家们所表现出来的一样的从容,让人不得不按照自己给定的步调行事。

    虽然今天与会的不是金融家,而是制造企业的商人们,而且为了让芙兰能够足够顺畅地掌握住局势,那些财雄势大、足以影响政府的大富豪都没有被邀请在内,但是她的表现仍旧可以称作上佳,可以说对得起大臣阁下的一番苦心。

    这家人都有这种压迫人心的天赋吗?玛丽暗自心想。

    “已经够糟了,女士。”这时候,一位商人苦笑了起来,“陛下这个决定,给了我难以承受的打击……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企业还能否运行下去了,只能祈盼这种暴风雨能够早点过去。”

    这位商人的话很快就引发了一阵附和,显然很多与会者也和他一样想。

    和金融界不一样,工业的制造企业想要完成订单必须要使用各种原材料和半成品,越是复杂的成品就越需要物料的稳定供应,之前为了能够顺利完成政府的订单,他们都备足了原材料,原本是想着能够靠政府得到稳定的收益,可是谁又能够想到,接下来居然要面对这样的灾难?

    等不到原本以为一定会来的订单,接下来就是原料堆积,资金流动不畅,甚至有可能造成资金断裂,可想而知他们的心情会怎样。

    虽然根据芙兰的描述,他只能把怨气归结到皇帝陛下身上,不再怪罪特雷维尔家族,可是这种怨气和担忧是怎么样也无法排解的。

    “真的很抱歉,为了突然性,我们不得不到此时才通知诸位……”芙兰站了起来,然后向每个人致以歉意。

    她这样的美貌,再配上楚楚可怜的样子,原本足以打动任何人的心,可是商人在面临损失时的惨痛,足以使得他们无视美貌了。

    “就算是为了突然性,也没必要这么折腾我们吧……”不少人还是怨言不断。

    “特雷维尔小姐,恕我直言,这是一场灾难……”有人甚至直接激动地表达了愤怒,“我们明白,皇帝陛下的意志无法更改,帝国的需要高于一切,如果帝国有需要,我们愿意为帝国献出每一个苏,可是我们的企业如果因此而运行不下去了,那会发生什么?那会有许多人失业,会造成经济上的灾难!这难道对国家有利吗?”

    “对!”“对啊!”他的话激起了其他人的共鸣,大家也纷纷附和。

    尽管这时候已经是群情激愤,但是芙兰却不慌不忙。

    “您说得对……情况确实如此。甚至大臣阁下也是这么看的。他认为,如今帝国刚刚稳定,经济重新繁荣,那么就应该小心地呵护这种繁荣,不能再让国家面临大规模失业的窘境,因为大规模的失业就意味着经济危机,经济危机就意味着民众的信心受挫、衣食无着……而这一切就意味着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革命!之前的王朝不就是因为革命而崩塌的吗?难道我们能够目睹这样的情况再在帝国发生?不,不行!”

    芙兰突如其来的话,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下子原本群情激愤的他们都不得不噤声了,因为他们没有想到,原本应该是坚决为帝国辩护的她,居然显得比这些商人自己还要激进,居然上纲上线到了“大规模失业可能会引发可怕的革命”上面去。

    不过,回过神来之后,他们又纷纷觉得这样说太对他们的心思了。

    不管怎么样,吓唬下帝国政府总归是没错的。

    “对,您说得对!”他们纷纷表示赞同。“我们不能再让帝国冒革命的风险了。”

    “难道大家之前还没有见识过革命的暴烈吗?”芙兰再问了一遍,“难道大家还想看到革命吗?”

    “我们不想。”坐在这群人中间的大商人欧仁-施耐德站了起来,附和了芙兰的话,“所以,特雷维尔小姐,请您向大臣阁下陈情吧,我们不反对帝国政府的任何决定,我们只是想要请帝国政府考虑到这种突然措施可能面临的风险……”

    “陈情吧,女士!”其他人也再度附和。

    欧仁-施耐德,因为早早地就向特雷维尔家族投降,并且和特雷维尔小姐关系良好的缘故,他早就知道了其中的内情,因而其实他很久之前就开始进行了准备,他原本不用受到太大的冲击,之所以他这时候站出来挑头,本身就是出于配合这位女士的考虑。

    经过多年的经营,施耐德家族的企业已经成为了法国最大的制造企业之一,他们也在行业内确立了一种极高的威信和地位,他站出来表态,自然更加能够引导其他人的情绪,让会议按照芙兰想要走的方向走下去。

    当然大家其实心里也清楚,依附于特雷维尔家族的企业同样也是行业内的巨擘,只是没有人胆敢在这种地方提及而已。

    在嘈杂的声音当中,芙兰静静地端坐着,好像在认真地听取每个人的意见似的。

    “大家不用担心,你们的心情我是十分能够理解的,我也一定会将诸位的忧虑转达给大臣阁下的。”片刻之后,她才不紧不慢地说,“而且,请大家放心,经过这些年的合作以后,他十分感谢大家为帝国的铁道事业所作出的贡献。在这种危机情况下,他绝不会袖手旁观,坐视大家的经营陷入困境,也绝不会愿意看到你们的工人陷入失业风潮,落到衣食无着的境地……”

    她这么一说,人们立刻就安静下来了,然后看着这位女士,仿佛是大臣阁下本人亲临一样。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眼下大臣阁下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救命稻草,她一说大臣阁下能够提供帮助,其他人自然高兴极了。

    “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大臣阁下认为行业互助势在必行。”在众人的注视下,芙兰继续说了下去,“他也愿意投入资金,为诸位度过难关、维持经营提供应有的帮助。”(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如释重负

    “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大臣阁下认为行业互助势在必行。他也愿意投入资金,为诸位度过难关、维持经营提供应有的帮助。”

    在这一群实业家们注视之下,芙兰镇定自若地说出了哥哥的打算。

    然而,和预想的不同,她的话并没有迎来一阵欢呼,也没有让这些实业家们感觉如释重负,相反,在最初的惊愕之后,人们马上就陷入到了带有怀疑的阴云当中。

    这些商人们既然能够在商界混出名堂来,成为政府的供应商,那么自然头脑就不会差,关系也绝对不会没有,当然也就不是会被轻易哄骗的。

    他们绝对不会天真到认为特雷维尔大臣阁下会是一个心地善良、急公好义的好人,更加不会相信这位大臣阁下会平白无故就大发善心来拯救他们于水火当中,相反,他们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产生了怀疑——难道这是大臣阁下想要趁人之危,趁着这个机会来劫夺他们的财产或者股权?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可是带毒的甘泉了,喝下去虽然解渴但是可是要命的。

    虽然他们刚才个个都在诉苦,仿佛明天就要破产了一样,但是他们的企业都有一定规模和资本,大部分人不会因为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打击就突然崩溃,只是受到重大损失而已。蒙受这样的损失固然难受,但是眼睁睁看着企业被人强行夺走岂不是更加难受?

    这些带着狐疑和戒备的视线,并没有让芙兰感到生气,这是她早就预感到的局面,她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对手们当成傻瓜,更何况还是这样一群精明的商人。

    “怎么了,诸位?”她貌似好奇地问在场的人们,“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是好事吗?还是说你们在怀疑大臣阁下的诚意?”

    她天真的问题,让在场的人们如坐针毡,这问题可不好回答,说实话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人,谁又敢把特雷维尔小姐当成小孩子来糊弄。

    沉默了片刻之后,这些商人们总算组织好了语言,这才敢于跟特雷维尔小姐回复。

    “大臣阁下的诚意我们当然看得到,我们也十分感激大臣阁下能够在这样的艰难时日当中还能记得帮助我们,只不过……”一位年纪较大、留着络腮胡子的商人小心翼翼地对芙兰说,“我想,大臣阁下纵使是有好意,也不至于会拿着大笔大笔的钱财往外面撒吧?他应该会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来作为补偿的吧……?所以,特雷维尔小姐,我想,您能否将大臣阁下的真意透露给我们,以便让我们能够做出审慎的判断呢?”

    “您这就有些过于商业化的思维了,先生。”芙兰浅笑了起来,“大臣阁下并不是单纯从商业来考虑问题的,而是从帝国的角度,从国民的角度,因为他是帝国的大臣,他必须要考虑这些。所以你们不用怀疑他的动机,他就是想要帮助诸位度过接下来的难关,也让帝国可以避免大规模失业风潮所带来的风险。”

    那他到底要什么呢?很多人急切地想要问清楚,但是他们不敢追问,只能用焦急的眼神看着这位小姐。

    处在他们的立场上,在即将蒙受巨额损失的时候,如果能够得到资金上或者政策上的帮助肯定是十分诱人的,只是惧怕条件太苛刻而已,他们现在就是想要弄清楚大臣阁下到底要为这些资金援助设置什么样的条件,以便判断自己到底接不接受帮助。

    “特雷维尔小姐,您就一次全跟我们说清楚吧!”这时候,欧仁-施耐德看上去终于忍耐不住了,“大臣阁下到底想要我们做什么,才肯让我们得到资金上的援助?如果大臣阁下想要一些回赠的话,我愿意尽我最大的努力回赠一部分资金作为感谢费,无偿交给大臣阁下使用!我对大臣阁下十分尊敬,他肯为我们帮忙,我们也绝对不会吝啬于回报他!”

    “对!”“对!”

    欧仁-施耐德的话马上又引起了一阵附和。

    如果大臣阁下使用国家资金来援助他们的时候,只想要一些回扣的话,这些商人们当然乐意做出应有的表示——交通部内的秘密账户里面,有不少就是来自于他们的捐献。他们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来维持和政府的关系,讨大臣阁下的欢心。

    作为国内有数的实业巨头之一,欧仁-施耐德的话自然很有分量,也被在场的商人们视作了隐隐然的代表人物,他的话又是如此有道理,所以轻轻松松就得到了热烈的响应。

    这些商人并不知道,之前为了进入到庞大的铁路订单当中,欧仁-施耐德已经向特雷维尔家族投诚了,并且还在暗地里做了股权上的交换,所以实际上他已经是在为特雷维尔家族摇旗呐喊,暗地里带动其他人的节奏,帮助芙兰掌控整个局面。

    “你们还是只在按商人的角度考虑问题。”芙兰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似乎很不愉快地看着欧仁-施耐德,“如果只是为了金钱方面的考虑,大臣阁下有什么必要来费心费力做这种事呢?”

    眼见特雷维尔小姐好像有些生气,欧仁-施耐德马上噤声了,其他人也立刻保持了安静,生怕再惹得她生气。

    “再者说来,这次他想要动用的资金并不是来自于国家的——政府现在为了未来的大事已经竭尽全力了,如果还有闲散的资金可以动用,又何必做出这样的决定?”在一片静默当中,芙兰继续说了下去,“这次他要使用的是私人的资金,严格来说是借款。”

    “借款?”这些商人们大为惊诧。“跟谁的借款?”

    “跟德-博旺男爵的借款。”芙兰马上回答,“大臣阁下打算以交通部的名义向他借款,然后成立一个特别援助的基金项目,最后用来扶持诸位——诸位到时候在遇到经营困难的时候,就可以向这个基金申请援助,然后得到资金的扶持。”

    这个说明,马上让在场的人们心生疑惑了。

    “这……这能行吗?”

    处在他们的处境之下,他们需要想办法来缓解资金的危机,可是要向金融机构借款的话,那些银行家们会苛刻地评估他们的信用,还会要求各种各样的抵押,最后能够得到的资金恐怕是有限的。

    而照大臣阁下这样的说法,以交通部来作为主体借款的话,责任和风险就会由政府来承担了,而且银行家们肯定舍得借大笔的资金给政府。而以他们这些年来跟部里的顺畅合作,到时候他们申请资金会方便得多。

    这当然是大好事,简直无法更好了,让人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大臣阁下是真心想要帮助你们,只想要让诸位可以度过接下来的艰难时日,绝对不会有别的条件,也不需要你们付出钱财来讨好他,只要各位能够接下来继续以过去的态度来报效国家,那么这些帮助都会是无条件的。”眼看这些人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了,芙兰终于决定摊牌了,“如果非要说有条件的话,那也是德-博旺男爵提出的一个条件,而且是一个相当合理的条件。”

    “什么条件?”马上就有人问了。

    “他要求诸位必须做出书面承诺,在以后国家重新开始铁路建设的时候,诸位贷款的时候也要通过他的银行,并且希望能够派出几位代表,参与到行业的协会当中,以便和诸位顺利沟通。”芙兰马上就回答了,“德-博旺男爵这次贷出款来,是冒了风险的,他希望能够确保自己的资金能够尽量安全地得到回收……想必这一点诸位是能够理解的吧?”

    没有人回答,大家都在低着头思索,权衡利弊,看看那位男爵会不会有什么隐藏的杀招。

    “大臣阁下以自己的名誉跟大家保证,你们的经营是绝对不会受到干涉的!”芙兰知道他们在迟疑什么,于是立刻强调了,“大臣阁下绝对不会愿意看到帝国的铁路事业,变成德-博旺男爵的游乐场,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

    如果说以前的话,那确实是如此,夏尔提出的条件正好是萝拉之前孜孜不倦想要通过夏尔做到的事情,甚至她因为这事还在这个俱乐部里面和夏尔大吵了一架,最后被夏尔强行推倒。

    然而也正是在那次之后,她却意外怀上了孩子,也造成了一个夏尔改变的契机。

    照理来说,夏尔虽然和德-博旺男爵关系不错,是亲密的合作者,但是他们毕竟还是互相有提防,夏尔绝对不会在自己的领域内这么偏向于男爵,处在他的立场上,最好是要让银行家们互相制衡。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萝拉为他生下了女儿,而且看上去男爵是打算让自己的家业交给丽安娜继承——至少让她成为继承人之一。

    在这种情况下,两边几乎可以说是一家人了,天平已经完全倾斜,所以夏尔干脆就下定了决心,准备牢牢地把这群商人绑在这两家人身边。

    如果那份家业注定是给自己的女儿继承,那么干脆就做大一点。这就是夏尔的决定。

    这些商人当然不会明白大臣阁下的立场突然转换得那么大。

    所以他们都动心了。

    “我们当然相信大臣阁下。”有些人如释重负地说。(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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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与剑与法兰西介绍:
一位穿越者,来到19世纪中期的法兰西。以其勇气和智慧,不畏艰难,不惧坎坷,最终达到荣光彼岸的故事。 对朋友以鲜花相赠,对敌人以利剑相迎; 这就是,历经磨难仍傲立世间的法兰西! 这就是,荣光之所庇耀的法兰西!花与剑与法兰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花与剑与法兰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花与剑与法兰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