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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匂宮出夢     花与剑与法兰西txt下载     花与剑与法兰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五章 皇村(二)

    当滚滚前行的列车终于在汽笛的轰鸣声当中慢慢地停下了脚步,在萧瑟的秋风当中,芙兰和玛丽一起走出了车厢,然后来到了彼得堡郊外的皇村当中。

    不过,和四处吹拂的寒风并没有吹散这里盘桓不散的热闹气氛,当她们走出小小的车站,来到了皇村边缘的林荫当中时,她们发现这里已经有不少衣冠楚楚的绅士淑女漫步其中,还有不少警卫和仆役在四处逡巡,既让周边变得戒备森严,又让这个原本寂寥的地方多了几分生气。

    自从彼得大帝经过多年的艰苦战争,最终从瑞典手中赢得了彼得堡这个通向欧洲的窗口之后,他就将这里变成了自己夏天的休憩之所。而在他的女儿,同样极有作为的伊丽莎白一世女皇的手中,就已经变成了俄国沙皇所拥有的最大的离宫。经过了一个多世纪的演变,皇村可以说成为了罗曼诺夫皇朝的代表性地标,和彼得堡内的冬宫一样,成为宫廷的主要活动地点。

    和温莎堡以及枫丹白露一样,皇村掩映在重重苍翠当中,那些厌倦了城市的喧嚣吵闹的帝王和贵族们都将这里当成了难得的社交场所,也当成了帝国皇室炫耀自己财富和权威的最佳展示。

    在叶卡捷琳娜大帝登基之后,她和前任的沙皇们一样同样喜欢这里,并且她亲自来设计和重构了这座离宫。她将原来模仿法式风格的、呈几何形布局的花园改建成为了当时时髦的英国式园林。用蜿蜒的小径代替了原本笔直的林荫路,而四周修剪整齐的草坪则变成厚密茂盛的草地,而后在这片片绿荫当中,她修建了大量的宫室——作为整个俄罗斯帝国的统治者,她认为自己有足够的功绩来享受这些东西,而实情也差不多确实如此。

    在侍从们的带领下,芙兰和玛丽就漫步在这些花园的小径当中,向林荫深处的宫室走了过去。在叶卡捷琳娜大帝过世之后,继承她事业的沙皇们并不仅仅遗传到了她无限的权力**与扩张**,而且继续延续了她对这座离宫的爱。

    在那位最终终结了拿破仑的亚历山大一世沙皇,在自己新建的花园内竖起了一系列的歌特式尖塔和小教堂等一系列仿中世纪的中欧建筑,它们与树种丰富的簇簇林木和茂盛开阔的茵茵草场十分和谐地融为一体,再经过几处池塘的点缀,构成一幅幅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风景画。

    只可惜现在已经是晚秋,树木和池塘间已经暮气沉沉,无法感受到茵茵绿草之间那旺盛的生命力,不过即使如此,她们两个人也能够感受到那种匠心独运的美感。

    不过,芙兰还有有些惋惜——这里太像欧洲了,和她在欧洲其他地方见到的宫室差不多,无法让她感受到真正的俄罗斯之美。

    就在她们将要来到沙皇一家的寝宫——叶卡捷琳娜宫的时候,已经得到了侍从们禀告的俄罗斯帝国亚历山大皇储殿下颇有礼貌地从自己的居所当中迎了出来,殷勤地招待了自己的两位客人。

    “德-特雷维尔小姐,再次见到您真是令人高兴。”他以礼贤下士般的热情微笑着朝芙兰伸出了手来,“真希望您不要介意我冒昧的邀请,而是愉快地享受这一次的旅途。”

    “您这是哪的话!能够来到您的宫廷当中,是我的荣幸才对。”芙兰也笑着回答了他,任由对方拿起自己的手在手背上微微亲吻了一下,“说实话您这样的安排,让我受宠若惊,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之后继续保住您对我的好印象。”

    “毫无疑问您能,因为相比那次晚上见面,在白天再见您的时候我发现您的美貌要更加惊人一些。”亚历山大皇储一边笑容满面地恭维着,一边似乎恋恋不舍地放下了芙兰的手,然后偏过了视线看了玛丽一眼,“当然,还有您也一样,德-莱奥朗小姐。”

    玛丽貌似恭敬地对皇储殿下欠了欠身,心里则对这位明显只是礼貌性恭维自己一句的皇储印象更加糟糕。

    “谢谢您对我的夸奖,我会当成真话来听的。”芙兰微笑着回答。

    经过了多次的历练之后,她现在纵使在俄国皇储面前,也能够从容不迫了,而这种从容,更加让她显得独具魅力。

    “这当然是真话了!”在芙兰的玩笑面前,亚历山大皇储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好了,我带您进去休息一下吧,您一定有些累了,而且外面的风也对您的健康不利。”

    接着,在他的带领下,芙兰和玛丽一起走进了叶卡捷琳娜宫当中。

    平心而论,在美学或者说奢侈方面,俄国进入文明的时间要比西欧国家要晚上一些,不过沙皇们却自然有一股气魄,要用自己的排场来压过那些西方的同行们。

    经过历代沙皇的经营,和历代建筑师们的呕心沥血,这座宫殿确实已经变得富丽堂皇,成为了一座经典的巴洛克式建筑,到处都是,妆点着沙皇陛下的煊赫排场。

    一进门楼梯侧墙,他们就看到了浮雕图案和花瓶灯饰装饰着墙面,而走廊的两边强化桑同样装点着浮雕和流苏。

    当他们来到宫内的第一个大厅时,那种帝王的气派更加是扑面而来,四周大厅墙壁上布满了金碧辉煌的浮雕装饰,屋顶上还用壁画画着古代的神话故事,描绘太阳神阿波罗。而在四处的墙面,充斥着繁缛细腻的金质雕刻,气派而又宽大。

    这座大厅是宫内的舞厅,在宫廷热闹的时候,人们每到晚上就会在这里翩翩起舞,烛光让四周的浮雕闪闪发光,仿佛是来到一个幻境一样。

    不过,这种气派并没有打动芙兰,她只是礼貌性地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和某些外国访客那样觉得有多震撼。

    有心想要在这位女子面前炫耀一下自家的亚历山大皇储对此倒是有些好奇。“您好像没什么兴致?我知道您很喜欢艺术,那么您您对这里的布置不满意吗?”

    “不,殿下,这里很美,不过……是那种很正常的美,和帝王的居所十分般配,但是也太过于般配了——我在您这里看到的,已经在凡尔赛看了个够了。”芙兰十分老实的回答,“太像欧洲了。”

    “像欧洲难道不好吗?我的祖先们追求的可就是这一点啊。”亚历山大皇储又笑了笑,然后继续解释,“这里就是我们为了和欧洲的帝王们看齐而建造的,如果您想要看原汁原味儿的俄罗斯的话,您可以去莫斯科看看,比如克里姆林宫,那里有我们俄罗斯式的圆顶,还有方方正正的宫廷——对,一切都是那么俄罗斯。”

    “我对您的描述十分好奇——不过我很抱歉,我这次旅途已经快要到归途的时候了,恐怕难以安排这一趟旅程了。”芙兰轻轻摇了摇头,“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去那里看看。”

    “就要离开了吗?哦……这也不奇怪,毕竟冬天就要来了,你们法国人不会习惯我们的冬天。”亚历山大皇储想了想,突然又开了一个玩笑,“不过您回去的时候可以跟您的爷爷问一下,毕竟当年他到过莫斯科,也许比我更加熟悉克里姆林宫——”

    这话里面所隐含的调侃,让芙兰微微脸红了一下。

    不管政治派别如何,1812年一直都是法国的伤心事,而对芙兰更加如此了,她的爷爷当年跟随拿破仑的大军来到了那里,然后在可怕的冬天当中溃散,恐怖的回忆至今都没有从他的头脑当中消失,而芙兰自幼跟随在爷爷的身旁,当然也从爷爷那里分享到了这种痛处。

    “感谢上帝,我的爷爷最后还是回来了。”她小声说。

    “是得感谢上帝,让一切终于重归和平,那一切都是悲剧,不管是对俄国人还是对法国人。”亚历山大皇储也点了点头,“作为年轻的后辈,我们所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努力让这种可怕的悲剧不要再重演。”

    接着,他昂首看着芙兰,转移开了话题。

    “我知道,目前展示给您的东西不足以打动您,但是我想这里还是有一个地方可以打动您的……请允许我带您过去,让您感受一下那里的魅力。”

    “您是指什么呢?”芙兰有些好奇。

    “一个罕见的宝物,一个也许再也无法复制的奇迹。”亚历山大皇储满面神秘地说,不过他很快就又公布了答案,“更准确来说的话,就是一个由琥珀拼接的墙板所组成的大厅,美到让您这样的人也会受到震撼的地方……”

    “真的吗?”芙兰微微有些吃惊。

    她并不怀疑皇储在说假话,在她还小的时候,就听过人们口口相传的传说,都说沙皇住在一个被奇珍所构筑的厅堂里面——就像童话里面的阿拉伯国王一样。

    等到长大了之后,她知道那些奇珍是琥珀,比黄金还要贵重的东西。

    她真正吃惊的是亚历山大皇储居然打算直接就带她过去看看——作为一个主人,他还真是够殷勤的。

    不过更让她吃惊的还在后面。

    “特雷维尔小姐,我的父亲现在也在那里,如果可以的话,就像我刚才说过的那样,您能不能赏光,为他在那里画上一副肖像画呢?”看到她终于惊诧了之后,亚历山大皇储笑着问。(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尼古拉

    “什么?”当听到了亚历山大皇储说到他的父亲居然打算接见自己,芙兰无可避免地陷入到了惊诧当中。“您的……父亲?”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皇储殿下,自然也极大地满足了对方的虚荣心。

    “是啊,难道您不记得了吗?我们曾经希望您能够在我们面前展示一下您在绘画上的造诣和天赋——也就是说为我们绘制肖像,现在既然机会来了,那么为什么我们不抓住它呢?”皇储殿下仍旧微笑着,“或者说,您不希望给我们赏光一次?”

    “不……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芙兰连忙摇了摇头,她可不敢说自己瞧不起俄国沙皇和皇室,“我只是觉得很……很惊讶,很光荣,按照一般的看法,您的父亲应该是十分忙碌,被国内外的事务压制得无法抽身才对……”

    “很不幸,您的看法是对的,我们的陛下确实就是这么忙碌——谁叫他是这个帝国最不可或缺的人呢?”亚历山大皇储笑着点了点头,“不过就算如此,我的父亲也愿意为我,更加是为您,抽出一点点时间来,毕竟他也很希望见识一下最近已经声名鹊起的您……是否如同我说得那样优秀和可爱。”

    “是这样吗?”这种有意无意的恭维让芙兰微微脸红了一下,“我……我真是害怕自己达不到您和陛下的期待……”

    “只要您时刻像如今这样谦逊,那么我想没人会对您失望。”亚历山大皇储笃定地说,然后往走廊上的一条路指了一下,“好吧,我们现在过去吧,别再耽误我可怜的父亲的时间了。”

    说完之后,他继续昂着头往前带路,沿途经过的人们无论是穿着制服的侍从和卫兵,还是穿着礼服的宫廷廷臣和军官,纷纷都向他们行礼,这种权力的展示,亚历山大皇储显然已经是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多么值得炫耀,然而芙兰却感觉十分奇妙——或者说,她第一次碰到有这么多人对她毕恭毕敬,尽管不是因为她本人。

    很快,他们穿过了走廊和几个门厅,最后来到了一间厅堂的门口,而这时候皇储殿下停下了脚步,带着芙兰一起在外面等候,显然这位陛下虽然同意抽出时间来接见这位德-特雷维尔小姐,但是毕竟他还是要先处理完国事再说。

    不过他们并没有等待太久,很快,房间的门就打开了,几位穿着军礼服别着绶带的军官从中走了出来,而他们马上跟外面的皇储殿下行礼然后离开。

    而在一位宫廷侍从官的示意下,亚历山大皇储颇为轻松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对芙兰打了一个手势,芙兰也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跟在皇储殿下的后面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一走进这里面,她就被漫天的金光所包裹了起来,这里面是金灿灿的一片光线,既鲜亮又让人有些恍惚,仿佛进入到了一片神话当中的宝库一样,就连空气当中都好像多了几分火焰的热气。

    芙兰知道这只是她的心理作用而已,但是有一点却没有错,这里确实是用财富堆积出来的。这是一间用琥珀和黄金拼接起来的厅堂,尽管她早就知道这一点,但是当真正身处其中,被折射出来的金色光线所震撼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为之惊叹震撼。

    她片刻之后才从那种震撼当中恢复了清醒,然后稍稍停下了脚步向四周微微张望,然后以一种并非贪婪而是源自于欣赏的眼光扫视了下周边。

    触目所及的是一片片镶嵌着珠宝和钻石的镶板,上面用琥珀拼接出了各种各样的图案,在明亮的烛光和反光下闪闪发亮,足以使人怀疑自己是否来到了一个别的世界。

    这确实是精心构造的另一个世界,不过这并不是俄罗斯人的造物,而是来自于普鲁士,它是以奢侈著称的普鲁士开国君主腓特烈一世在世界上留下来的珍贵遗物。

    作为一个当时的德意志小国,普鲁士的面积狭小,土地更加贫瘠,农地物产不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的穷国,在国家财富方面根本无法和其他欧洲大国相提并论。不过作为波罗的海沿岸的国家,普鲁士却又有一个珍贵的特产——琥珀,而且腓特烈一世虽然算是一个开创之君,却也是一个十分喜欢挥霍和奢侈的君主,并且将法国国王路易十四当做了自己的偶像。

    因为在宫廷的方面难以超越路易十四,所以他寻思在其它地方摆出君王的谱来,最后他决定用琥珀这种特产来制作一整个厅堂,以在某一个方面和法国国王并驾齐驱,在他的努力之下,数年后这个琥珀厅终于建好了,也成为了一件稀世珍奇。

    然而在腓特烈一世死后,继位的是他的儿子腓特烈-威廉一世,这位国王性格古怪而且残酷,他最喜欢的就是军队,而最讨厌的就是奢侈,因此他怎么也看不惯自己父亲留下来的这间宝物,而在这时候他又因为反对瑞典而寻求彼得大帝的同盟,于是将琥珀厅作为礼物赠送给了彼得大帝,这间华贵到无以复加的厅堂也由此成为了罗曼诺夫皇朝所拥有的最宝贵的珍藏。

    毫无疑问,以一般的角度来看,用财富毫不掩饰地进行装潢是一种无聊的堆积和炫耀,十分俗气,但是这种俗气到了一定境界那就不再是俗气了,而是一种艺术,至少也是一种俗气的艺术,而这里就是那种艺术的顶点。

    作为一个半专业的画家,那种美感确实让她感触很深。

    直到这时候,她才注意到了在厅堂的中央坐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身材颇为高大的中年人,他穿着一件深绿色的俄国式军服,胸前还别着一枚硕大的勋章。他的脸型椭圆,唇上留着浓厚的八字胡,配上军服和勋章,看上去像是一位即将带兵出征的将军似的,严肃中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不过,即使知道这个人就是世界上面积最为庞大的帝国的至尊,芙兰也并没有从心里生出那种刚进这个厅堂时的震撼感,因为,在她的心中,并不觉得这些帝王们到底有多少出奇,需要她来顶礼膜拜。

    她以表面上的尊敬,对着这位沙皇陛下屈膝行礼。“您好,陛下。”

    “您就是德-特雷维尔小姐?”这位沙皇陛下颇为淡漠地扫了芙兰一眼,然后冷静地问。“很高兴见到您,您确实如同他所说的那样美丽。”

    他也是和自己的儿子一样,使用了十分标准的法语,然而同样缺乏热情。

    “谢谢您的夸奖,陛下。”芙兰再度跟对方行礼,然后貌似十分不安地缩了一下,“不过我还请您和皇太子殿下不要再继续这么夸奖我了,不然我真的会觉得十分不安。”

    因为有些惊奇,所以这位皇帝陛下再度打量了一下芙兰,这次显得更加有兴趣了一些。“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想必您也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我的赞誉的。”

    “因为我深知我当不起您的赞誉,我还有很多不如别人的地方,”芙兰恭敬地回答,“而且我不希望因为容貌而被人赞誉……”

    “哦,多懂事的姑娘!”皇帝陛下禁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微微耸了耸肩,“很高兴您这个年纪就这么明白事理,不过我得说这更加增添了您的美丽——”

    接着,他扫了旁边的亚历山大皇储一眼,“而且我听他说,您十分精湛于绘画?”

    “我不敢说很精湛,但是确实学了不少时间。”芙兰低声回答。

    “那么——我能否冒昧地请您为我来留下几幅肖像呢?”这位皇帝微笑着问。

    虽然因为身上的军服和严肃的表情,他的微笑显得有些生硬,但是这种随和的态度,已经很少展现给旁人了。

    虽然芙兰并不知道她蒙受了多大的恩宠,但是她也知道,这位俄罗斯帝国的皇帝在有意博取她的好感。而作为俄罗斯帝国的皇帝,他身边肯定有无数人帮助他绘制肖像——而且作为沙皇,他的肖像也会挂遍全国各地的官衙和公共场所——他并不缺给自己绘制肖像的人。

    所以,归根结底,对方看中的也并不是她的画技,而是她的特殊身份。

    “您作为皇帝,有无数的要事要做,所以我不敢太打搅您的时间……”芙兰小声推拒了一下。

    “没关系,现在我有空,您今天可以,而我也可以享受一个难得的闲暇,您就以这里为背景为我画下肖像吧。”沙皇陛下微笑着摊了摊手,“当然,我还是请您尽管完成这次工作,毕竟等会儿晚宴的时候我还需要去见见外面的人们。”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眼见到了这个地步,芙兰也不准备推却了,她略微有些迟疑地往四周看了一下,“不过……我身边并没有工具。”

    “幸运的是我们这里有的是,而且都是最好的。”沙皇陛下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拉了拉书桌旁边的铃线,很快就有一位穿着制服的宫廷侍从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

    “为这位小姐拿画具过来。”在侍从离开之后,沙皇陛下重新将视线放到了芙兰的身上,“现在您很快就可以开始您的工作了——我对此满怀期待。”

    “希望我不会辜负您的期待。”芙兰略带着紧张地回答。

    在紧张之外,她还有些兴奋,因为她是第一次为这样的大人物绘制肖像——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这都是她难得的机会。

    “如果可以的话,您能多画几幅吗?我想将两副肖像赠送给您的哥哥和他的皇帝陛下。”就在这时,沙皇陛下突然又开口了,“我的肖像将作为俄罗斯人友谊的证明,由您带回法国……”(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酬劳

    “送给我的哥哥和陛下?”芙兰略微有些惊愕。

    这个要求确实十分突兀,至少超出了她原本的心理准备。

    按理来说,她给沙皇陛下画像是一件十分私人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蒙受他的恩惠,但是如果将画像拿回去交给法兰西皇帝陛下的话,那这就不是私事了,不可避免地会带上政治上的含义。

    而这很明显是有意的安排。

    自从路易-波拿巴登基之后,因为他是拿破仑的侄子,又因为波拿巴这个姓氏确实不太能够拿上台面,所以欧洲各国的君主们都不大喜欢跟法国皇帝打交道,宫廷当中也充满了对他的蔑视态度。

    不过,随着路易-波拿巴的地位日渐稳固,英国人首先转变了自己的态度,而在英国的带动之下,欧洲各国也或自愿或不情愿地开始打算改弦更张,承认这个篡夺了国家权力的君王。

    然而到现在为止,俄国沙皇依旧还固守着原本的冷淡态度,一直都对法兰西帝国皇帝不假辞色,所以法俄关系也因此被闹得很僵。不管是出于何种理由,他的这种做法,也肯定让路易-波拿巴耿耿于怀——作为拿破仑的侄子,他原本就有些讨厌俄国,现在俄国沙皇摆明看不起他,当然也会让他更加恼怒。

    可是,如果俄罗斯帝国的沙皇陛下将自己的画像特意送给法兰西帝国的皇帝陛下的话,情况就大不相同了,也许无法直接改变两国之间的关系,但是至少可以表达出沙皇陛下的某种善意,也可以表现出沙皇陛下想要和法国重新开始两国关系的热情。

    也就是说,这已经是一次外交上的举动了,而芙兰自己就成为了两国这次外交举动的主要参与者之一——尽管她从未奢望过得到这样的机会。

    也许是看出了面前这位青年女子突然的动摇,这位沙皇陛下微微地停下来打量着她。

    “您怎么了?小姐?”

    “陛下……”芙兰终于定了定神,“我十分乐于为您效劳,竭尽我的一切天赋为您绘制肖像,但是正如您所看到的那样,我并不是帝国的官员,也无意参与到政治和外交事务当中,如果您要赠送给什么礼物给我们的皇帝陛下的话,我想……我想您最好可以向我们驻在彼得堡的使馆人员们寻求帮助。”

    沙皇陛下的脸微微沉了下来,显然他并不喜欢被人拒绝,哪怕是婉言和有保留的拒绝。

    而这时候,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察言观色的亚历山大皇储殿下连忙出来为父亲的举措解释了。“特雷维尔小姐,想必您是看到了的,如今我们两个国家之间,有一些令人遗憾而不快的阴云,这些阴云让两国之间气氛紧张,而且让其他国家也心神不定,更让广大的民众也生活在了危险当中……我一直认为,这种阴云是应该得到尽快消除的,不然的话迟早会让我们惹上巨大的麻烦。”

    “所以……”芙兰终于明白了什么。

    “所以我们想要驱散阴云而努力,沙皇陛下希望让法国人知道他对法国并无恶意,也希望贵国的皇帝陛下能够和我们一起,走上让两国亲善和睦的道路。”亚历山大皇储继续向她解释,“但是这一切至少现在还不能通过正式的外交途径来解决,我们必须让贵国的皇帝明白我们的诚意,但是也必须了解贵国的皇帝陛下的看法,所以至少在现在,让两国皇帝建立起私人的友谊比什么都要好——”

    侃侃而谈之后,他再度重复了一遍。“私人的。”

    通过亚历山大皇储的解释,芙兰大概也明白了这对父子的用意。

    毫无疑问,正如亚历山大皇储殿下直言不讳地在芙兰面前所宣称的那样,沙皇陛下和他的皇储都想要扩张俄罗斯的领土和势力范围,但是他们也同样顾忌欧洲大国的抵触和反对,他们想要在并未遇到太激烈的反抗的情况下扩张,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和欧洲大国搞好关系就已经是势在必须了,而法国自然也是其中的重要一环。

    但是沙皇却吃不准法国的态度,他不希望在自己主动找法国来沟通关系的时候被法国直接拒绝,以至于成为世人的笑柄,更加不喜欢在世人面前留下自己谄媚法国的印象,所以他选择先用这种方式来进行试探,这样如果成功了最好,如果失败了也不会有损于他的威望。

    给路易-波拿巴和夏尔-德-特雷维尔君臣送自己的画像,真是做得出来!难道您觉得这两个人会为此感到荣幸吗?

    即使对外交事务并不太明白,但是芙兰还是觉得这位俄国沙皇陛下确实有些过于傲慢了,他似乎将自己和法国修好关系的举措,视作为一次对一群低等人的施舍。

    您会为此而后悔的,陛下。芙兰忍不住在心中暗想。

    当然,她并不敢将这种心态展露出来,她只是默然低下了头。

    “那么,您应该能够看到您这份工作的重大意义了吧?我请您本着为两国邦交着想,拿出您的全部天赋来完成这项工作。”亚历山大皇储面带微笑,然后微微向芙兰欠了欠身,“好了,事不宜迟,请您尽快开始吧。”

    就在这时,宫廷的侍从也将画具统统拿过来了,无论是画布还是颜料自然都是十分上乘。

    芙兰遵照了皇储殿下的要求,默默地坐到了一个离沙皇陛下并不太远的位置上,而这时候沙皇陛下也颇为体贴地坐在了书桌后面,昂起头来一动不动地看着芙兰,借此为她提供最为方便的角度。

    芙兰小心地张开了画布,调着颜料,视线则在沙皇陛下和画布当中逡巡,借此来观察光线的分布,同时她的心中也在暗暗打着腹稿。

    就这样,这位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军装留着八字胡的沙皇,傲慢地矗立在一片金碧辉煌的厅堂当中,仿佛整个时间都停止了一样。在这一片静谧的气氛当中,芙兰小心地使用画笔在画布上慢慢摇曳,试图捕捉任何一点点的灵感。

    尽管她已经明白这只是一次外交和政治上的动作,沙皇父子两个并不在乎她画得到底好不好,但是芙兰在绘画上有自己的骄傲,她无法容忍自己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来绘画,哪怕为了自己,她也要以最认真的态度来完成这项工作。

    不过,她不愿意如同沙皇父子两个所期待的那样,把这位沙皇陛下描绘成英明神武不可违抗的君主,她想要在画中表现出一点别的什么来——哪怕表面上不能露出什么痕迹。

    很快,她的画作开始渐渐成型了。

    在画的下端,华贵的厅堂被巨细无遗地展示了出来,端坐于宝座上的沙皇,穿着军官英伟不凡,而在画的顶端,厅堂的天花板被虚无化了,和阴云密布的天际混杂在一起,而在画的左上角,大天使米迦勒伴随着金色的光芒飘荡在云间,他手中的宝剑直刺前方,仿佛要一口气劈开苍穹一样。

    华贵的厅堂和苍穹混合,端坐宝座的沙皇陛下威严无比,仿佛在天使和上帝的庇佑下开天辟地,极富视觉的冲击力画面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在她作画的时候,亚历山大皇储先是站在旁边以便不打搅这位小姐,不过很快他就被这副画作所吸引了,慢慢地走到了画布的旁边。

    “多漂亮啊!”当画渐渐地成型了之后,他忍不住赞叹了起来,“您画得好极了!”

    和之前那些出于礼貌的恭维相比,这次他的赞叹要多了几分真诚。本来,虽然他听说过这位特雷维尔小姐精湛于绘画,但是他也知道,上流社会的人们特别喜欢追捧那些美貌女子,喜欢夸大她们的天分和能力,所以他觉得这位特雷维尔小姐的画技恐怕名不副实。

    可是当真正见识到她的绘画之后,他才发现她确实技巧精湛而且极具天分,天知道像她这样的女子怎么会肯花费那么大的心力去磨练画技,而不是把时间花费在闲暇的社交当中。

    “谢谢您的夸奖。”这时候,芙兰也从创作时的心无旁骛中走了出来了,她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很害怕自己没有能够达到陛下的要求。”

    这时候,沙皇陛下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以淡漠的审视态度阅览了一下这幅画,并且他的眉头渐渐地舒展了开来,显然没有想到这幅画的效果居然这么好。它栩栩如生,充满了气魄,也十分符合这位沙皇陛下的权力**。

    “不,很漂亮,它正是我所喜欢的那种画。”他打断了芙兰的话,“只可惜它并不能作为礼物去送给别人,毕竟充满了……想象的造物,而且过于咄咄逼人。”

    “很抱歉……”芙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一下子忘记了……”

    “没关系,您可以重新再画,反正我们原本就打算让您画几幅。”沙皇陛下难得地微微笑了起来。“而现在,我对您的技巧和天分已经充满了信心。这幅画我要作为我的收藏品自己收藏起来,我相信只要您继续画下去,那么您的作品就绝对不可能籍籍无名。”

    “谢谢您的赞誉,陛下!”看到这对父子如此赞誉自己,芙兰自然十分高兴。“我乐意为您效劳。”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毕竟我的闲暇时间不多,等下晚宴就要开始了,我得在晚宴之前处理好所有公事。明天我们再抽时间继续画吧,最好也换个地方。”沙皇陛下做了一个手势,暗示芙兰可以先行离开,“您也去休息一下吧,反正这几天您都可以作为客人待在这里,我们会以最大的热忱来招待您。”

    接着,马上就有宫廷侍从走了进来,开始收拾芙兰的画和这些画具。

    “谢谢您,陛下!”芙兰十分知趣地跟沙皇陛下告别。

    在亚历山大皇储的带领下,芙兰重新来到了皇宫的走廊当中,一路上亚历山大皇储一直都在赞誉芙兰的画技,哪怕知道对方是有意在恭维自己,芙兰仍旧觉得十分开心。

    “特雷维尔小姐,我们很遗憾耽误了您几天宝贵的时间,并且让您耗费了如此巨大的信里。”而就当他们来到了一个拐角处即将走下楼梯的时候,亚历山大皇储突然从他旁边的一位卫兵手上拿过了一个匣子,然后递给了芙兰。“所以,为了补偿您的付出,这是给您的薪水。”

    芙兰怔怔地收过了这个小小匣子,然后随手打开了。

    就在这一瞬间,她被珠光宝气所淹没了。触目所及的是一块又一块首饰和珠宝,镶嵌着钻石的项链、戒指,还有各种颜色的宝石,满满的一盒子珠宝让人几乎目不暇接,也让芙兰几乎移不开自己的眼睛。

    “上帝啊!”她忍不住喊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诚意

    在一片珠光宝气当中,芙兰被这些闪耀着各色亮光的珠宝吸引住了视线,一时间竟然控制不住地惊呼了出来。

    尽管她并不是一个十分爱钱的人,但是喜好这些闪闪发亮的珠宝是每个女性、甚至可以说是每个人的固有本能反应。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珠宝凑到自己的面前,又有几个人能够不惊诧万分呢?

    看到她如此受震动的样子,亚历山大皇储的嘴角微微扯动,显然十分满意这个效果。

    “您觉得怎么样?用这些来作为酬劳支付给您,应该可以让您满意了吧?”

    “多得过分了,殿下!”芙兰几乎脱口而出,“我……我只是个籍籍无名的画师,并不值得您付出这么多的酬金!”

    虽然她不是专业的珠宝商,没有办法给这整个一匣子的珠宝鉴定价值,但是仅仅是从外表上看她就已经能够断定这些珠宝很值钱,哪怕是聘用最顶级的画师来绘画也用不了这么多的酬金。

    就算沙皇一贯慷慨,但是随手就给出这样的手笔来也实在太让人惊奇了。

    “我们看重的是天分,而不是名声,欺世盗名之辈可从来不会得到我们的重视。”亚历山大皇储仍旧微笑着,同时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请您不要推辞了,收下我们馈赠的礼物吧,这是您应得的,我的父亲对您的画十分满意,并且希望您在之后几天能够以同样的热情和水准继续画出新的作品来,并且足以作为两位皇帝之间互相馈赠的礼物。”

    “我当然会继续我的工作了……不过……我想我没有资格领受如此高额的酬金。”芙兰踌躇了一下,最后将盒子干脆地递回到了亚历山大皇储的面前,“殿下——您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

    因为受到了难得的拒绝,亚历山大皇储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不过这种不悦很快就被皇家公式化的笑容所掩盖下去了。

    “怎么,难道您不喜欢这些吗?它们不够好看?如果您还觉得不太满意的话,那么我可以换一批更好的,足够让您满意了……”

    “不……殿下,我并不是不满意,而是太满意了,满意到了惶恐的地步,我知道我担当不起这样的馈赠。”芙兰的表情已经十分严肃了,“而且我深信您给我这样的馈赠,绝不会是仅仅出于对我画技的赞赏……您一定有别的想法,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想法。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觉得我无法接受您的馈赠或者说奖赏。”

    她一改平常的温柔作风,以严肃的态度说出了这席话,倒让亚历山大皇储微微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这位平素看上去娇怯甚至有些迷糊的小姐到了这个时候竟然如此清醒,而且竟然能够抵抗住这些珠宝的诱惑。一下子他心里对她不由得提高了评价。

    “您……您还真是一个认真的人啊。”为了缓和气氛,他有意笑了笑,然后轻轻地推开了芙兰的手,“不过,很抱歉,我们罗曼诺夫家族赠送出去的礼物是绝对不会收回的,您请收下吧……”

    接着,还没有等芙兰再推辞,他环视了一下周边,然后放低了声音,“好了您先别拒绝,我们找个地方我跟您详细解释一下……”

    “详细解释?”芙兰有些惊疑,但是这时候亚历山大皇储已经迈开了脚步,走进了走廊旁边的一个房间。

    “现在您可以说了吧?”走进来之后,芙兰略微戒备地和他保持了一点点距离,然后再追问。

    “好吧,首先我要明确的是,这些珠宝确实是酬金,是代表了我父亲和我的一片诚意,绝对没有对您的恶意……”亚历山大皇储轻轻地耸了耸肩,显得从容不迫,“当然,这些酬金并不只是给您一个人的,还包括……您的兄长。”

    “我的哥哥?”芙兰先是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这是贿赂吗?

    俄罗斯帝国,打算给特雷维尔大臣阁下贿赂?

    “准确地说这只是一部分酬劳而已,如果您的哥哥能够如同我们所希望的那样和俄国保持友谊的话,那么他还可以得到更多的酬劳——我可以保证比他想象的还要多。”亚历山大皇储仍旧保持着笑容,几乎让人如沐春风,“我的父亲刚才已经跟您说了吧?我们打算将两国关系往好的方向发展,为此他打算向您的陛下和兄长赠送自己的画像——当然,仅仅只赠送肖像还是不太够的,我们都知道,特雷维尔大臣阁下是一个讲求实际的人,所以我们就干脆实际一点。”

    “您实际的程度,让人有些吃惊。”芙兰略带讥嘲和不满地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法国人民知道您打算对他做的事情,他们一定会十分吃惊的!”

    “那么不让他们知道不就好了吗?”亚历山大皇储的笑容更加深了,“这里只有我们,而我是绝对不会说的,难道您会说出去吗?”

    “您……”

    “好啦,别为此大动肝火,美丽的特雷维尔小姐。您的兄长并不是一个道德上的完人,这一点我是完全清楚的,所以其实您不用说出一些很高调的话来,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芙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这位皇储殿下轻轻抬起手来制止住了,这下子他的那种血脉相传的高傲已经巨细无遗地展露出来了,“现在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了,我们开诚布公也没有关系——其实这件事很简单,我们需要您的哥哥帮忙,而且我们也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帮我们的忙,所以我们就在给他创造帮助我们的条件和理由,我看不出这有什么需要指摘的,为辛苦的工作收取酬劳不是应该的吗?据我所知,塔列朗就收了不少这样的酬劳——而且是不止一个外国政府那里。”

    他这一番话已经十分露骨了,以至于芙兰都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为他把自己哥哥同塔列朗相提并论感到高兴,而是为他如此蔑视哥哥的道德而感到愤怒。

    不过,也没什么好愤怒的了,在欧洲各国宫廷的眼里,她的哥哥原本不就是那种人吗?

    重点是,她究竟该不该收下这些礼物呢?在原本来俄国的时候,她没有收到过任何有关于此的指示,没人告诉她这样的情况下应该怎么做。

    “怎么,您还有些不安?这真的是大可不必。”亚历山大皇储殿下又笑着摆了摆手,催促她赶紧下定决心,“您如此美丽,聪明,难道从我们这里得到一些礼物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您不要觉得有什么不对,您是在从事一项让两国关系走向康庄大道,让两国人民幸福安乐的伟大工作!”

    “是吗……?”他突然这么一番鼓动,倒让芙兰有些迷糊了。

    “当然是了,如果我们两国的关系因为您和您哥哥的努力而变好的话,那么您难道不是做了一件伟大的事吗?”皇储殿下笃定地反问,“既然做下了一件伟大的事情,为什么我们不能让伟大物有所值呢?以您的功绩,收下您应得的酬劳,这是理所当然的!”

    ……芙兰已经有些怔住了,她没有想到,在需要的时候,一个帝国的皇储殿下竟然能够将贿赂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就表面上来看,她应该拒绝掉这个意外的馈赠,因为她并没有受到可以接受的指示,更加不该让特雷维尔大臣阁下和外国的宫廷扯上关系。

    不过,在经过了一番思索之后,芙兰却做出了另外的决定。

    “无疑,我是希望两国关系能够走向友好和睦的,因为我对俄罗斯的印象很好……”踌躇了片刻之后,她给出了这样的回答。“而且您和陛下也对我十分友好。”

    她的眼神十分清亮,脸上也是一片天真烂漫。

    虽然怎么看都只是礼节的客套话而已,但是在社交场上锻炼了这么多年的皇储殿下当然听得出来,这就是含而不露的答应。

    好家伙!谁会从这样的脸上,看出她将收下一大笔贿赂呢!

    皇储殿下这一瞬间突然发现自己之前几乎完全错估了这位特雷维尔小姐,她完全不是表面上那么不谙世事,而是脑子清醒极了,进退都十分冷静,更厉害的是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让表面上看起来清白无辜。

    天知道这妞在法国骗了多少人。一瞬间皇储殿下都对她兴起了一点儿异样的想法……当然,这只是细枝末节而已,真正令他高兴的事情是,他的谋划和打算已经完成大半了。

    他想要恢复俄国和法国之间的关系,而他的父亲虽然同意他的看法,但是并不愿意为此做出太多努力,毕竟态度还是过于傲慢。尼古拉沙皇认为自己的肖像足以对法国人表现出诚意,亚历山大皇储倒是更愿意相信金银珠宝的力量。

    只要深受拿破仑三世皇帝信任的特雷维尔大臣一力撮合的话,那么这件事大概就能**不离十了。一时间他的心里也在暗自庆幸,庆幸自己抓住了这个机会,找到了一个足够好用的中间人,建立和法国宫廷的联系。

    要是能和这个中间人再发生点别的什么,岂不是更好……

    “我们的友谊,是绝对不会磨灭的。”他满面笑容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地拿向了芙兰的手,“您把匣子收好吧,我认为相比于您的美貌,匣子里面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提,能够经过我的手将它们送到您的手心里,是它们无比的光荣……”

    “我只是代替您将沙皇陛下和您的好意转达给那个人而已,您不用这样恭维我了,这真是我承担不起的殊荣。”芙兰也微微笑了起来,然后轻轻地将这只手推开了。

    “真的不希望让我们的友谊万古长存吗?”亚历山大皇储不甘心地追问。

    “真的。”芙兰斩钉截铁地说。

    “好吧……好吧……”亚历山大皇储颇为失望地点了点头,按照社交界的规矩,再暗示下去就是在丢脸了。“至少您让我们和法国之间建立了友谊。”

    接着,他转开了话题,“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我也给您的兄长写了亲笔信,我希望您能够一并转达给他,信里的东西很重要。”

    “这一点当然没有问题了,我既然收下了您的馈赠,自然也不会让您的心意落空。”芙兰笑着打趣。“不过,我并不能够保证他能够给您足够满意的答复。”

    “只需要您把信送到就可以了,上帝将为我们做出裁断。”亚历山大皇储显然信心满满,他忍不住在芙兰面前稍稍透露了一下,“我相信,在我们给出的诚意面前,他不至于一点都不受触动的。实话跟您说吧……我们打算在以后大规模地建设俄国,就像英国人和法国人在国内那样,建设一条条铁路通往帝国每个角落,而这就需要大量的资金,数不清的资金……而现在法国人有钱,所罗门如此眷顾你们,所以我们打算在未来从法国借款——如果特雷维尔先生能够对我们竭尽全力地帮助的话,那么他理所当然地能够从这些借款当中抽取属于他的酬劳。”

    即使是芙兰,也不得不为这样的提议呆了一下。

    “真是……可怕。”片刻之后,她只能做出这样的回答。“您的诚意都让我们感到惶恐了。”

    毫无疑问,如果俄国真的大量从法国借款的话,那资金的数量将是难以想象的巨大,哪怕只从里面抽取一点点佣金……

    “我只痛心自己馈赠给您的东西太少了,以至于还不够打动您!”亚历山大皇储轻轻叹了口气,显然还是为刚才的被拒绝而感到有些失落,“如果您让我知道怎样才能够打动您就好了。”

    “我的心已经被自己所追逐的东西所填满了,真的很抱歉,殿下。”芙兰摇了摇头。

    “是画吗?哎……你们这些艺术家总是这样。”亚历山大皇储做出了自己的理解,然后叹了口气。

    “我……我很高兴,被当成了特雷维尔家族的一员,您给了我一个我哥哥还未曾给我的惊喜!”芙兰没有再解释什么,她说出了一句让亚历山大皇储摸不着头脑的话,然后突然转身就离开了房间。“愿您父亲和您的帝国永世安康!”(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机巧

    在亚历山大皇储的注视下,芙兰不慌不忙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装满了珠宝的小匣子已经被她留在了房间内,并没有直接带走,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表现出答应的意思,这位皇储殿下就一定会将这些珠宝奉送到她的手中,并不需要她亲自弄脏自己的手。

    现在她已经看得很明白了,这位皇储殿下——或者说俄国皇室有求于她的哥哥,或者说想要利用他的影响力来为自己服务,这些贿赂就是他们表达诚意的一种方式。

    她并不清楚这笔贿赂到底是不是沙皇陛下亲自敲定并且认可的,不过就她的感觉来说不像,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是芙兰看得出来沙皇陛下为人傲慢,而且对波拿巴皇帝和他的近臣们有些蔑视,所以哪怕现在想要拉拢这些人,还是显得有些端着,而他的儿子就要务实得多——想来亚历山大皇储也不认为只要他父亲做出一点折节下交的样子就能打动法国人。

    然而,不管是什么态度,现在都已经无济于事了,法国和俄国的战争终究会爆发,亚历山大皇储的努力注定将会付诸东流——或者说,只能留在战后再生效。

    可是明知道这一点,芙兰还是收下了这些馈赠,她当然不是因为迷恋这些珠宝,她现在想要什么珠宝基本上也能弄到手,她之所以这么做是有她自己的考虑。

    她现在来俄国,虽然表面上是来游览,但是实际上是在从事一项对沙皇政府不利的活动,而且虽然对俄国政府内部的情况不太了解,她也能够看得出来沙皇父子对别祖霍夫伯爵印象不佳,所以收下这些珠宝可以让亚历山大皇储殿下稍稍放心一些,向他展示自己对俄罗斯人的好感。

    更加重要的是,亚历山大皇储此举,不管道德上是否正确,至少是将她当成了真正的对手来对待,认为她可以代表特雷维尔家族和她的兄长行事,而不是和某些人一样将她看成一个必须懵然无知的孩子。亚历山大皇储跟她耐心解释、讨价还价的时候,已经和他对旁人一模一样了。

    哪怕是为了这一点,她也想要拿下自己的战利品,宣告自己真正的成长。

    这也是她离开的时候向这位皇储殿下致谢的原因。

    不过,就算感谢对方,她也不会心软,她现在就是在为自己家族的利益而战,而这种利益已经被哥哥界定得十分清楚了,她必须将该走的每一步都好好走完。

    也许当战争开始之后,亚历山大皇储殿下会暴怒,会大骂他们兄妹不讲信用,但是这并不会令她有所顾忌。

    带着一种有些怡然自得的心态,她跟着侍从们来到了宫廷当中为她和玛丽两个人各自准备的房间,而这时候玛丽已经等在这里休息了。

    因为来的时间早,所以玛丽很干脆地躺倒在沙发上休息,就连好友进来的时候也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她随口问。

    “我也想早点回来啊!”芙兰也直接躺倒到了床上,因为之前的劳累她现在也十分疲惫,只想着好好休息一下。“谁知道他们突然给我安排了这样的活计……”

    “什么活计?”玛丽被勾起了一些兴趣。

    “给沙皇陛下画几幅肖像。”芙兰先是概述一下,然后详细解释了起来。

    “哦!你能出名了!”玛丽听完了之后,睁大了眼睛,“见鬼,你真是太走运了!能得到这样的机会多少人都求不来,你还能顺便拿一大笔!”

    “人家又不是看中我的画,只是借个理由来拉拢先生而已……”芙兰苦笑了一下,“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些兴奋,但是想明白之后就觉得没那么高兴了。”

    “真是愚蠢,他们就算心思不正又怎样?总之你现在已经在为沙皇陛下画画了,而且这些画还要有一两幅送给我们的皇帝陛下!你想想,你的作品要成为两个皇帝之间的礼物了……这是何等的殊荣啊!”玛丽的眼睛里面充满了艳羡和嫉妒,好像要爬起来将好友痛揍一通似的,“你就要出名了!”

    “我……我又没想过要出名……”芙兰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来。“这种名还不如没有,别人不知道就算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有些人注定是要出名的,只看她想要什么名而已。”玛丽冷笑了起来。

    接着,她又恨恨地凑到了芙兰的身边,作势就要压住她,“他们不是还赠送给你珠宝吗?不行,你得分一些给我,不能自己全拿了啊!能够被罗曼诺夫们看上眼作为礼物的珠宝,肯定不会是一般的东西。”

    “你要就拿就行了,喜欢哪样就拿去吧。”芙兰倒是十分慷慨,“我又不是特别喜欢哪种东西。”

    “好,就凭你这句话,我就一定会把最好的拿走。”玛丽满面笑容。“真没有想到……我们居然会混到被俄国沙皇奉承的一天,人生的际遇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说到这里,玛丽的脸都微微有些发红了,好像刚才和沙皇以及皇储殿下谈笑风生的人是自己一样。

    一个人对权力的热爱,本质上不就是源自于这种兴奋感吗?

    “我原本以为俄罗斯的统治者们有多么残忍可怕,现在见了他们的皇帝和皇储,才发觉也不过如此。”不过,相比于玛丽的兴致盎然,芙兰倒是冷静许多,“他们虽然肯定有些过人之处,但是终究只是凡人,并没有拥有超出我们的头脑。”

    “是啊,是啊,他们又哪里想到灭顶之灾离他们的脑袋就只剩下几尺了呢!”玛丽轻笑了出来。

    “是啊,灭顶之灾就悬在他们的头上。”芙兰也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了一句玛丽有些难以理解的话,“当米迦勒的圣剑从天国挥下的时候,恐怕再怎么华贵的厅堂也没有办法保护沙皇陛下吧……”

    就在她们的谈笑间,宫廷的日常生活也在继续着,芙兰和玛丽很快就参与了皇室成员们出席的晚宴,按照俄罗斯帝国的贵族们所惯有的节奏进行着社交生活。

    之后的几天里面,芙兰在沙皇陛下有空的时候都会前去觐见沙皇,为他绘制肖像,因为她娴熟的技艺和认真严谨的态度,这些画都十分得沙皇陛下的欢心,同样,因为宫廷殷勤的招待,她们也都过得十分开心,特雷维尔小姐也因为自己的艺术技艺和性格而深得社交界的喜爱,成为宫廷当中口口相传的“可爱的法国小姐”。

    就在这其乐融融的日子当中,特雷维尔小姐的旅途也到了尾声,在几幅肖像都绘制完成之后,芙兰向沙皇陛下辞行,打算在近期内回国。

    沙皇陛下对此并不意外,俄罗斯的冬天对每个习惯它的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而且如果到了冬天,彼得堡也会封冻,到时候这位小姐的归途恐怕就会有麻烦。

    所以在嘉奖了她为自己的服务之后,沙皇陛下和皇储殿下愉快地同她告辞了——随着芙兰和玛丽离开皇村的,还有皇储殿下赠送给她的一大堆的“精致小礼物。”

    带着厚重了几倍的行囊,芙兰回到了别祖霍夫伯爵的庄园里面。

    这时候天气已经非常寒冷了,到处都有寒风肆虐,这一路虽然不长却让芙兰感觉十分难受,心里只想早点回到温暖的故乡。

    “先生,您的事情办完了吗?”一见到伯爵,她就连忙问。

    好在和她期待的一样,别祖霍夫伯爵做出了肯定的答复——在这段时间当中,除了必要的隐藏行迹的工作之外,他几乎将全部心力都倾注到了这一件事上面,大量的文件都被他汇集整理了起来。

    “太好了!”芙兰自然十分高兴,“您真的辛苦了。”

    “不,将要辛苦的是你们。”别祖霍夫伯爵意有所指地说。

    “我并没有办法保证一定会发生什么……”芙兰有些难为情地回答。

    “只要您将它们送到法国就行了,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上帝亲自裁断。”伯爵态度十分温和,“不过现在我们要面对的问题是,您怎样将这些东西送到法国去?”

    这个问题也确实让人有些犯难,如果特雷维尔小姐真的带着一大堆文件离开的话,怎么样都会惹得人们怀疑的吧,如果哪个海关官员细心检查一下,那一切就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了,这可是谁也无法忍受的后果。

    不过,这个问题,芙兰之前也并不是没有想过解决的办法。

    “感谢上帝,祂在好多年前就给了我们一些启示。”

    “什么启示?”别祖霍夫伯爵有些奇怪。

    芙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自己身上带着的画册当中抽出了一页递给了伯爵。“这就是启示。”

    伯爵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他轻轻地接过了这页纸,然后发现这是一幅素描的铅笔画,画着的是一个宫廷的厅堂,有大量华丽繁琐的装饰。

    也许是因为采用了什么新技法的缘故,笔法有些和寻常不一样,不过从线条的勾勒当中,看得出浸淫多年的绘画功底。

    “很不错的素描,画得很漂亮。”伯爵又抬起头来,迷惑不解地看着芙兰,“但是这跟启示有什么关系呢?”

    “您一定是没有看明白吧?”芙兰忍不住和玛丽相视而笑,“这是我们当年玩的小花样,大家用这种方式来互相打趣。您看,构成图的线条其实都是字母,而整幅画就是一篇文章……”

    别祖霍夫伯爵终于明白了什么,他的眼睛骤然睁大了。“有意思!所以您打算把文件重新用画写一次?”

    “这只是一个小戏法而已……当然有些时候很有用。”芙兰还是笑容满面,“另外,为了让画的字母量更大,我将会刻意去描绘你们的琥珀厅,想来没人会因此而感到奇怪吧……”

    “很不错的手法,而且……它也值得您去描绘。”别祖霍夫伯爵点了点头,“不得不说您让我大吃一惊。不过……我们整理的文件很多,您一下子未必能够画完。”

    “这些天我会尽力的,让最重要的那些文件都变成素描,贴进簿子里面去……”芙兰继续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另外的一些……干脆就放进珠宝盒的夹层算了,我想您这里应该是能够做出这种盒子的,而且也没有哪个官员胆敢仔细检查皇储殿下亲自送出去的珠宝,不是吗?”

    “很有道理,”别祖霍夫伯爵再度点了点头,然后重新打量了一番芙兰,好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样。“您不愧是特雷维尔先生的妹妹,某些地方一模一样。”

    “承您吉言。”芙兰笑得更加开心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地盘

    当俄罗斯开始准备进入可怕的冬天时,远在欧洲大陆西端的法兰西也开始进入寒潮的怀抱当中了,因为北方吹拂过来的寒风,巴黎附近降温十分迅速,还没有等人回过神来,街面上已经是一片萧瑟。

    然而,这种时候却正好又是社交界最为活跃的时候,因为这样的季节人们反而更加愿意欢聚一堂,用欢笑和热闹来驱散寒意。

    也正是从入冬开始,各家有名的沙龙都纷纷开放,久负盛名的社交聚会接连不断,无数的小道消息和绯闻也在街面上和人们的口中流传,各家报纸的头版头条也开始有了保障。

    可是,和其他社交界的热门地方不同,平素已经是门庭若市的帕勒-乐雅尔宫,今天反倒一反常态地陷入到了沉寂当中。

    这座宫殿周围都有卫兵站岗,四处街道的行人也十分稀疏,就连窗帘都全部被拉了下来,没有让一丝灯光漏出来,到处笼罩着一种沉静甚至诡谲的气息。

    就在这一片沉寂当中,帝国交通大臣夏尔-德-特雷维尔乘坐着自己的豪华马车穿过了卫兵的岗哨和围墙中的大门,直接驰入到了宫殿前庭的花园当中。

    他态度也和这里的气氛一样,沉静当中带着一丝冷漠,嘴角边则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经过爷爷多年的教导,经过他多年在社交界的历练,经过他这一段时间内身居高位所形成的习惯,这种笑容他现在已经能够运用地十分纯熟了。

    直到马车停下来之后,这位大臣阁下才稍稍动容,好整以暇地从马车当中走了出来。

    一群卫兵毕恭毕敬地向他行礼,而一个穿着旧式红色号衣制服的仆人也深深地向他躬身致敬,然后沉默地带着这位大臣阁下前行。

    夏尔并没有回应这些卫兵们的敬礼,和仆人们也没有任何交流,只是以冷漠的沉静一步步地跟在后面走着,这里和之前一样寂静,只有夏尔的手杖轻轻敲击地面的声音四处回荡。

    自从路易-波拿巴通过政变重建了帝国,成为帝国的皇帝陛下之后,他身边的这些亲信们纷纷走上了前台,收割胜利果实,占据了一系列重要的政治和经济职务。

    而他们的胜利自然也会反映到生活当中,短短一年多,这些曾经几乎不名一文的野心家们都已经住进了奢华的居所甚至宫殿当中——夏尔住进了从前属于亲王的宅邸当中,而帕勒-乐雅尔宫则落入到了约瑟夫-波拿巴亲王之手。

    这座宫殿原本属于旧王朝的国王,不过一直都不太受重视,自从约瑟夫-波拿巴住进来之后,他花费了偌大的金钱和精力重新修葺了这座宫殿,把它变得如同他希望的那样富丽堂皇。

    毫无疑问,这些新当权的国家要人这么快就过上了荣华富贵的生活,自然会引起民众和舆论界私下里的非议,不过这也谈不上被“腐蚀”,因为这群人本来就是为了荣华富贵才凑在一起,并且夺取了一个国家的政权的。

    不过,当夏尔穿过了前庭,来到了宫室的台阶之前的时候,这种寂静终于还是被打破了。

    “夏尔!”帕勒-乐雅尔宫的主人约瑟夫-波拿巴亲王十分热情地向他迎了过来,然后半拥着抱住了他的双手,亲热得仿佛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重新相聚了一样。“我们已经等了您好久了!”

    这种过于热情的方式夏尔并不是特别喜欢,更何况约瑟夫-波拿巴这个人也不中夏尔的意,他更加知道对方其实也并不是很看得惯自己,所以老实说他刚刚伸出手来的时候夏尔是打算挡开的——不过,夏尔却没有这么做,毕竟他是大臣,对方是亲王,谁也不能失去体面。

    所以,他的脸上也几乎在一瞬间堆出了和对方一样热情的笑容,然后同样拥住了对方的双手。

    “抱歉,约瑟夫,今天我虽然推迟了所有的日程,但是交通毕竟还是需要一点时间……不过我希望自己没有太败大家的兴致”

    “你身为帝国的交通大臣,结果却在路上也为交通所累,这样可说不太过去吧?”约瑟夫-波拿巴笑着打趣,“这下你可知道人民的呼声了吧?要好好改变这种现状。”

    “这一点请您放心,我们一直都在努力,想要尽快解决首都令人遗憾的交通状况……”夏尔一边说话一边借机松开了对方的手,“预计用不了多久,这种状况就能够缓解——当然,要完全解决是不可能的。”

    “你们总说预计不久,预计不久,结果一年年下去,可是什么都没有改变……”约瑟夫-波拿巴仍旧在调侃着,不过脚步已经开始动了起来,带着夏尔往自己的宫室当中走了进去,“结果地产被你们炒起来,交通条件倒是毫无改观……”

    “这不是好事吗?”夏尔反问。

    “哈哈哈哈……”然后两个人同时大笑了起来。

    当他们走到了帕勒-乐雅尔宫的大厅当中的时候,夏尔发现这里确实已经来了几个人,大家的脸色都十分沉静,虽然掌权的时间不长,但是这群人都已经稍稍养出了那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们所应有的派头。

    不过有些人有派头也有能力,有些人只是有派头而已。

    正如夏尔所知道的那样,今天约瑟夫-波拿巴亲王的父亲热罗姆-波拿巴亲王殿下也来了,他端坐在正坐上,时不时地和旁边的人们谈笑风生。

    作为拿破仑皇帝最小的弟弟,前威斯特伐利亚国王热罗姆-波拿巴一向以放荡不羁著称,虽然他现在已经成为了波拿巴家族最年长的人,理应德高望重,但是他却还是和过去一样性格随和,一点都不摆架子,喜欢宴请宾客,和人们畅谈。

    哪怕今天到了这里,他还是不改往日的做派,和旁边的人非常愉快地闲谈着。他的身形有些胖,再配合上满面的笑容,简直就像是个快活的杂货店老板一样,一点也看不出他的哥哥身上的那种杀伐气势。

    从约瑟夫-波拿巴的表情来看,他似乎是不太喜欢父亲这么没正经的样子的,在他看来现在他们一家已经成为了真正的皇族,理应对其他人摆出皇族的架势来。可是他却也只能咬牙苦忍,看着父亲丝毫不顾及形象和旁人攀谈。

    “夏尔!”当发现夏尔靠近的时候,这位亲王近乎于欢呼地喊了出来,然后朝夏尔摇了摇手。

    “好久不见,亲王殿下。”夏尔顺着他的招呼走到了他的旁边,向他行了礼。

    当夏尔坐下了之后,这位亲王笑眯眯地在夏尔的脸上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一脸神秘地拉低了声音。

    “年轻人,最近我发现你可越来越俊俏了啊,怎么,是情场得意了吗?又弄上几个情人了?”

    “您……您这可就想错了,我现在忙于工作,没有精力做这种事。”夏尔顿时就有些尴尬,连忙摆手否认,“您是听到哪里的谣言吗?”

    “什么人敢在我面前说你的谣言呢?”亲王大笑了起来,“我是直接看出来的啊!别忘了,我也是你的老前辈,当年欢场上也有我这么一号人物,那种春风得意的样子我一看就看得出来——好吧,别躲闪了,老实告诉我吧,最近得了什么好俘虏?”

    “这种事……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夏尔更加尴尬了,只是摇头否认。

    “哎,年轻人怎么还这么拘谨呢?”热罗姆亲王随手拿起酒杯就给自己灌了口酒,“这种事有什么好避讳的?年轻就该玩嘛!我也是上了年纪了,不然早就跟你们一起去玩了,哪还用打听……夏尔,听我的劝,年轻的时候就应该好好放纵一下,免得到了年纪大了想要玩也晚了……”

    “谢谢……谢谢……”夏尔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决定转开话题,“您能告诉我,今天把我叫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其实主要是大家很久没有一起聚了,我想见见你们。”老亲王故作神秘地回答。“当然……同时也是让你们年轻人统一下意见,不要老是自行其是。”

    “自行其是?”夏尔有些不明白了。

    “是啊……你看,自从我们重建了帝国之后,大家各个位高权重了,谁都成了国家要人,走路旁人都得躲开,难免谁都有些目空一切不是吗?”热罗姆亲王将手中的酒杯重新放到了桌子上。“其实这也没什么,你们为了帝国付出了那么多精力和汗水,帝国理应让你们享有应该拥有的东西……不过……如果我们一直都各行其是,布斯特拉巴可不会满意的。”

    “布斯特拉巴?谁?”夏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指我们的皇帝陛下。”亲王殿下耸了耸肩,笑呵呵地说。“你还不知道吧?这可是民间对他的新绰号,因为他之前到过布伦,然后到过斯特拉斯堡,最后来到了巴黎……这个外号挺有趣的不是吗?”

    “呃……”听到了亲王殿下的打趣之后,夏尔的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了起来。

    他的脑子很灵活,一听到这个绰号,又听到了亲王殿下对它的解释,很快就明白了这个绰号是暗指他的皇帝陛下曾经的丰功伟绩——拿破仑三世当年在斯特拉斯堡(1836年10月30日)和布伦(1840年8月6日)举行过暴乱,然后最终巴黎的政变当中修成正果成为了法兰西帝国的皇帝。

    很明显这是一个有嘲弄意味的外号,不过考虑到波拿巴皇帝在民间、尤其是在市民心目当中的地位,出现这样的嘲弄外号也不足为奇,不过……在这样的场合下胆敢谈笑无忌地将这种讽刺性的外号当成趣谈说出来,确实胆子够大。

    也只有身为皇帝陛下亲叔叔的他,才有资格在这种场合下说出这种话来吧……夏尔可是不敢接茬的,所以只是面带笑容。

    这时候,夏尔也发现,因为热罗姆亲王的高声谈笑,其他人也纷纷将锐利的视线投了过来,想要从热罗姆亲王的话中探听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而热罗姆亲王好像没注意到这一点一样,径自地笑着。

    “您是指要让大家协调一下,不要……嗯,不要互相牵扯,妨碍对方的工作对吗?”夏尔想了一下,然后再问。

    “哎,你这样的学究就是太斟酌用词了,听起来弯弯绕绕的。”热罗姆亲王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还是朴实点说吧——现在是大家划分地盘的时候了,而我……是现在最老的波拿巴,我的话还是有效力的,我来为你们做担保。”(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分赃

    “地盘?”夏尔想到了什么。

    他原本想要再追问热罗姆亲王,但是他又发现现在一群人差不多都已经来齐了,大家的眼睛都看着和热罗姆亲王殿下谈笑风生的自己,现在实在不是说太多东西的好时机。

    眼见情况如此,夏尔明智地先选择了沉默,任由热罗姆亲王和其他人愉快地打着招呼。

    不得不说,这位风流任性,放荡不羁的亲王殿下,确实很有一种亲和力,尽管这里的气氛已经是十分的严肃,但是他却还是能够和每个人都有说有笑,让气氛变得稍稍活泼起来。

    因为今天是非正式的聚会,所以今天大家都是零零散散地坐着,看上去和普通的社交聚会差不多,不过这群衣冠楚楚的国家要人们即使和亲王谈笑风生,但是每个人的心底里其实还是十分冷静的,嘴上讲的全都是不会得罪任何人、也不会被任何人所利用的客套话。

    当发觉人都已经来齐了之后,热罗姆亲王殿下扫视了所有人一眼,然后自己笑眯眯地开了口。

    “哦,今天这次的聚会,如果不是地方放在这里的话,恐怕旁人看了都该觉得我们是在准备召开御前会议了吧?不过,今天我们当然不是在准备御前会议,我也没有权力这么做,所以以后如果有人在陛下面前说闲话的话,你们都得给我分辨一下啊?”

    他这很明显是在开玩笑,而且包括夏尔在内的所有人都有分寸地捧场笑了,说实话这句话确实有些不大恭敬,不过作为皇帝陛下的亲叔叔,他在帝国境内当然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今天我们过来,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正式的事情,只是让大家联络一下感情而已……”热罗姆亲王继续说了下去,“哎,说实话,现在你们一个个都成了大忙人,个个都是位高权重的要人,平常我跟大家见面的机会太少了,老实说我也想要借点机会来跟大家再见见面,你们也知道,人一旦上了年纪,就特别喜欢热闹,所以我想你们应该也能够谅解我的吧?尤其是,现在大家都已经有重任在身,互相之间不时常沟通信息怎么行?所以我觉得以后我们也应该时不时地聚会一下,你们看怎么样?”

    当然没有一个人胆敢说自己不想浪费时间和亲王殿下见面了,大家都是含笑不语,点头附和。

    不过,在心里,其他人就未必会这么一致地赞同了。

    夏尔就吃不准热罗姆亲王到底是想要凑凑热闹,还是在为自己的儿子铺路,增大约瑟夫-波拿巴亲王的影响力。

    但是很明显,如果真的如他所言,自己等人时不时就在帕勒-乐雅尔宫聚会交流感情的话,不管有什么样的名义,那岂不就是“另立中央”,搞第二个御前会议?皇帝陛下难道不会在意吗?

    而且就算皇帝陛下不在意,以他的立场来看,也不会愿意去给约瑟夫-波拿巴亲王捧场,所以现在他答应也只是敷衍这位老亲王而已——在场的也有不少人持和他一样的看法。

    在持续不断的附和下,热罗姆-波拿巴亲王笑得更加欢畅了,他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像极了一个心满意足的退休老店主。

    “另外,亚历山大很快就要被任命为驻英国的大使了,这对他来说是难得的高升,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消息。到了我这样的年纪,就特别希望看到小辈们成长起来,看着他们一点点地成为男子汉,尤其是他还是我那个兄弟的……”热罗姆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眨了眨眼睛,显然意识到了有些话还是不能公开说,于是马上收住了话头,“所以我对这个消息感到很高兴,虽然亚历山大不喜欢高调,但是我想大家私下里为他祝贺送行,应该还是不能免掉的吧?”

    说完之后,他又拿起了酒杯,然后向低调地坐在大厅角落边的沙发上的亚历山大-科洛纳-瓦莱夫斯基伯爵。这位衣冠楚楚的中年人一下子发现自己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拿起了酒杯。

    瓦莱夫斯基伯爵是拿破仑皇帝近乎于被公开承认的私生子,虽然碍于法律规则他不能使用波拿巴这个姓氏,但是一直都被波拿巴家族看做是家族成员之一,所以喜欢提携亲信的拿破仑三世皇帝陛下也没有忘记提携他。

    之前就有传言说皇帝陛下想要让他做外交大臣,现在热罗姆亲王亲口说他将到伦敦作为大使,看来传言成真的那一天已经很近了——英国是欧洲大国,驻伦敦大使是最为重要的外交职位之一,在现在的政治气氛下甚至可以说是最为重要的职位,他既然现在要去当大使,那么很显然就是在为让他当外交大臣铺路了。

    一时间人们纷纷举杯向瓦莱夫斯基伯爵祝贺,在觥筹交错当中,祝贺这位注定要成为帝国权贵的中年人终于直接走上了前台。

    虽然并不是一直都从事外交职业,但是瓦莱夫斯基伯爵确实很适合当外交官,他态度镇定而又谦和,向每个人致谢,尤其是当夏尔向他祝贺的时候,他还直接对夏尔说“特雷维尔先生,您之前在外交部也任职过,对帝国的外交形势也有一些独到的见解,而且也在欧洲各国都有影响力,尤其是英国,女王陛下夫妇十分欣赏您,所以我希望您之后能够帮助我尽快熟悉我的新工作。”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夏尔马上答应了下来,然后又和这位伯爵碰了一下杯。

    这种其乐融融的气氛,似乎也让热罗姆亲王更加开心了,他的脸上越发红润。

    “我毫不怀疑,亚历山大有能力把他的新职务给做好,也一定有能力让帝国和英国人保持应有的协调一致,但是……”他清了清嗓子,着重地提示了一下接下来的话,“外交工作是很重要也很耗费资财的活,他也需要有切实可靠的生活保障,才能让帝国的利益得到伸张,不是吗?”

    他的话引发了一些小小的骚动,大家纷纷停止了互相之间的窃窃私语,然后略带疑惑地看着这位亲王殿下。

    瓦莱夫斯基伯爵因为母亲的关系,本来在波兰拥有大量土地和财产,但是在后来他和沙皇政府闹翻,逃出了波兰,在法国居住了十几年,于是留在波兰的财产就蒙受了大量的损失,所以在帝国重建之前,他可以说日子也是相当紧张的。

    毫无疑问,在这个时代,做一个外交官,就意味着要大量花钱,即使薪俸很高也无法弥补,只有极有家业的贵族才能够承受住这样的开销,但是皇帝陛下有的是钱,他可以资助自己这位不能公开承认的堂弟——既然他打算提携这位伯爵了,那么给他一些金钱上的支援自然也是一件小事。

    所以亲王殿下这么提,想必是有什么别的深意,所以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这种安静并没有影响到热罗姆亲王殿下的心情,他拿起酒杯来又抿了一口,然后长吐了一口气。

    “年轻人们,其实现在大家都知道,你们每个人都占据了重要的职位——有些名头就已经吓人,有些虽然不显山露水但是也掌握着大量的资源,所以你们都有了直属于自己的地盘,或者说王国。在你们各自的王国里面,你们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你们可以任意调动预算,呵斥部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一片惊疑不定的视线当中,热罗姆亲王殿下面带笑容地说了下去,“朋友们,我并不是在指责什么,帝国是陛下的,当然也是每一个忠于陛下的人的,你们当年为了波拿巴出生入死,就应该享有这样的地位。但是,我想,为了保住我们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这种权势和利益,我们就应该进取,应该团结合作,不是吗?我们不应该只和自己的亲信和部下们呆在一起,沉迷在自己的王国之中,而应该互相合作——让帝国变得欣欣向荣,也让我们继续保持之前的感情和冲劲。”

    他的话很动情,但是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沉迷在自己的权势当中,任意调动资源,使唤部属,搞独立王国——这已经是很厉害的指控了,等于是在说大家各自搞山头,任意行使自己的权势。

    哪怕现在不是在皇帝陛下面前,也没有人胆敢承认自己是在做这种事,虽然大家或多或少确实有这样的倾向,包括夏尔自己。

    夏尔现在才明白热罗姆亲王刚刚所说过的地盘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从帝国重建之后,为了酬功,也为了控制帝国,一大群原本的党羽被皇帝陛下委任了要职,夏尔因为功绩而成为了帝国的交通大臣,统领着整个帝国的交通事业。

    但是这种酬功,似乎也带来了资源分配不均的,所以亲王殿下,或者说波拿巴的皇族们,想要搞一次重新分赃的大会。

    虽然借着这样的机会,每个人都从帝国拿到了权势,拿到了巨额的好处,但是终究好处和资源是有高下之分的,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想来也有人对这种慢慢形成的分配格局感到有一点点的不满意吧。

    见鬼……我不就是手里握着最多的预算和资金的人吗?如果是重新分赃,那不就是代表要从我这里来平均?

    夏尔突然回过神来了,然后就有些恼怒。热罗姆亲王这无异于是在跟他搞了一次突然袭击,想要让他吐出好处来,来满足他们这些人的私欲。

    但是在最初的愤怒之后,他又压制住了想要当场反驳热罗姆亲王殿下的冲动,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么炙手可热,在同党们心中肯定有些眼热,之前皇帝陛下不就是让他在重建枫丹白露宫的时候出钱吗?

    如果他现在直接反对的话,那么恐怕就会在大臣们当中变成一个只图私利不愿意帮助同僚的人了——虽然他确实不愿意帮助这些同僚,但是他不能够明着表现出来,他还是需要团结一下同志们的。

    他也不想让这一次的分赃大会变成针对他一个人的批判大会,这可不好玩。

    所以,哪怕有些人已经暗地里在观察他的反应了,但是他还是不动声色,仿佛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但是他心里可是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让自己这次再被迫让步了。

    皇帝陛下我斗不过,但是我根本不害怕你们啊。

    看着热罗姆亲王和约瑟夫-波拿巴亲王父子两个,夏尔暗暗心想。(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站队

    在这个冬日初临的清冷早晨,帕勒-乐雅尔宫里面一群国家要人私下里的聚会当中,德高望重的热罗姆-波拿巴亲王殿下对着这群可以说是他的后辈的人们发表了一通议论。

    虽然他看上去只是在闲谈,而且这些话看似都很有道理,但是每个人都看得出来,这番闲谈当中确实有其深意,同时也具有某种特定的针对性。

    “问题我已经跟你们提出来了,当然,我只是一个老人,也许已经落后于这个时代,所以我看问题可能有些不太准,有说得不对的地方,如果你们真有什么意见的话,尽管可以跟我使出来。”在每个人认真的聆听之下,热罗姆亲王殿下不紧不慢地说了下去,“说实话,本来以我现在的处境,我不应该说这些话,安安稳稳地享受富贵荣华就好了!但是我觉得我不能看着现在大家已经产生裂痕的现状却熟视无睹,而应该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让大家继续和之前那样精诚团结,一心报效帝国。其实大家原本应该是亲密无间的同路人,每个人都对帝国极有贡献,也不应该因为某些情况而被厚此薄彼,你们说对不对?”

    他环视着周边的这群人,脸上笑容可掬。

    “对……”有些人带着一点点的迟疑,应了下来。

    但是更多人还是在观望当中的状态,互相对视,却没有轻易表态。

    夏尔就是这些人当中的一员。

    而他因为坐得离亲王很近的缘故,所以很快就被亲王殿下给注意到了,他富态的脸很快就对上了夏尔。

    “夏尔,你觉得我的话有没有道理?如果我说得有什么让你不称心的地方,请一点要指出来啊?”

    “殿下,我觉得您的话十分有道理,我们确实不能坐视大家之间生出裂痕来。”夏尔眼看自己已经被人当面问到了,也就决定不再躲闪了。“您说得这些情况,其实我之前不是没有任何察觉,老实说这种现象确实存在——自从帝国重建之后,大家确实完成了一项十分了不起的功业,但是,在一片欢呼声当中,有些人觉得已经大功告成了,觉得我们已经可以休息了,我认为这是值得我们忧虑的一个问题。”

    “哦?”因为没有想到夏尔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所以热罗姆-波拿巴亲王有些惊诧莫名,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既然你同意我的意见,那就太好了……说实话我也知道这些话很得罪人,所以一直不知道该讲不该讲,可是后来我一想,以我现在的年纪,我还需要担心什么得罪人?而且除了我之外,又有什么人适合来说这些话?所以我不得不站出来了,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您为我们忧心忡忡,这是关心爱护我们,这是对心系帝国的安危,我们怎么可能有意见呢?而且您提出的问题也十分尖锐,确实应该早日解决。”夏尔马上接过了话头,不给其他人顺口加料的机会,“不过,这种情况也是情有可原的,如今我们个个都身居要职,在部属和外界的阿谀谄媚当中,又有几个人还能不飘飘然,保持之前的谨慎和冷静呢?每个奉承我们的人都会恭维我们,说我们一贯正确,久而久之我们自己也会觉得自己一贯正确,别说别人了,就连我都有时候会这么飘飘然!您说我们越来越沉浸在自己的部门里面,越来越像生活在一个与外界脱离关系的王国当中,虽然说得略微有些夸张,但是我认为这是实话,我自己的经历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有时候下属们对我过于毕恭毕敬,简直让我感觉自己都已经无懈可击了——当然,这种情况也是必须得到某种改观的。”

    “那你认为应该怎么改观呢?”虽然表面上来看夏尔是在附和自己的意见,但是热罗姆亲王当然知道夏尔绝不是一个肯轻易就范的人,所以他吃不准夏尔这话到底有什么深意,只好再度追问。

    “我们必须从那些淹没我们的阿谀奉承当中走出来,摈弃那种‘我们已经完成了一切功业,现在是时候休息和享受了’的想法,更加跳出那种局限于部门之间的狭隘思维,重拾我们曾经有的冲劲和精神,因为帝国还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解决,人们还有太多的愿望需要实现。”夏尔高昂着头,以一种极为热切的态度鼓动着,仿佛是在演讲台上一样,“我们不仅仅在重建帝国,我们也要继承拿破仑皇帝的功业和精神,他当年以自己的努力最后完成了大革命,把《法典》留给了法国,而我们现在要进行的就是大革命之后的革命,一场不流血的社会革命,一场把国家变成最为繁荣昌盛的革命!这样的革命需要我们尽一些军事上和经济上的努力来完成,要让整个国家享受工业和商业发展所带来的富裕,所以我有一句话想要告诉诸位——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他满面陶醉的风采,却没有得到大家的共鸣,相反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以一种仿佛看到异界人的奇特视线看着夏尔,有些人目瞪口呆,有些人面色尴尬,甚至夏尔还隐隐听到了略带嘲讽和不屑的“噗嗤”笑声。

    这种话他说出来确实有些奇怪,毕竟人人都知道他不是那种理想主义者。

    然而,即使大家都心有不屑,都知道夏尔是在空谈高调,但是因为他的话太过于正确,以至于没有人可以反驳,就连热罗姆-波拿巴亲王,也只能以一种“这孩子真能闹,感觉掌握不住节奏了”的怪异表情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但是夏尔既然已经说开了,他就不打算再让对方掌握主导权了。

    “我们要重拾理想,重拾革命的精神,重拾我们曾有的奋斗精神,为了帝国,为了而国民的福祉!”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他干脆地直接站了起来,高抬起了手,“这是陛下的愿望,也是我们应该为之努力的目标。没有人比陛下更为关注人民的福祉了,他笃信社会主义,他想要消灭人民的贫困,而现在他有了一切实现这个目标的条件,也一直在为实现目标而努力,作为他的臣仆们,我们又怎么能够懈怠?陛下屡次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他希望我要保持年轻人的激情,要让帝国的交通事业以前人所不敢想象的速度来发展,并且让这项事业成为国民经济最为重要的支撑和源动力,我只恨我能力有限,一直没有完全实现陛下为我制定的目标,所以老实说,为此我很愧对陛下,也很愧对国民……”

    如果说刚才他自吹自擂的时候,大家心里都完全不以为然的话,那么当他抬出皇帝陛下来给自己背书的时候,大家就连表面上的不屑都不敢表露出来了,纷纷变得严肃了起来,聆听着夏尔的自我检讨。

    不过,夏尔说自己能力有限,但是又有谁能够说“那你退位让贤吧”?所以只能心里暗暗冷笑。

    “夏尔,你也不用这么自责,大家都有各自的难处,这点我是知道的,只要你认识到问题的存在,并且还记得当年我们共同的理想,那就够了。”眼看节奏有些不对,热罗姆亲王终于坐不住了,“而且,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在努力为国效劳,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外界都对你的能力十分赞赏,我们都对你十分满意。”

    这确实是他的真心话。

    能够不可替代,正是夏尔最大的底气所在——他将工作完成得十分好,在推动铁路建设和产业集中化上面,有自信比任何人来做都更好,没有人能够比他更加配合皇帝陛下的治国理念,所以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道德瑕疵,但是人人都认为他是帝国最好的大臣之一,毕竟在那些只顾着享受富贵和争权夺利的同行们的衬托之下,他那点骄奢淫逸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所以即使是热罗姆亲王也并没有叫夏尔退位让贤的意思,只是提醒他稍微吐出点手里的资源来照顾同党们而已。

    “谢谢您对我的称赞,这又给了我更多动力。”夏尔笑着对亲王殿下点了点头,“其实我明白您刚才的意思,我也承认,我们虽然同样在为帝国效力,但是手中握着规模不等的资源和预算,这会造成……可能会造成某种心理上的不平衡。但是对我来说,这种不平衡其实毫无必要,因为我们都是在对陛下和国民效力,我们都是帝国的基石,那些资源和财富都是陛下和国民的,我们只是因为各自的职位而暂时借用而已,在本质上,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任何不同……”

    “当然,我们都是平等的,大家都是在为帝国效劳。可是旁人可没有你那么多闲钱,可以去帮助陛下重修枫丹白露宫吧?”沉默了片刻之后,热罗姆亲王终于决定对这个年轻人进行直击了,“不瞒你说,其实这件事在外界的闲话挺多的,人人都很吃惊,你居然能够毫不费力地拿出这样一大笔钱来……”

    “并不是毫不费力,事实上为了满足陛下的要求,我已经从部里的预算里面进行了挪用和支用,还有一大笔钱没有付给承包商,这可不是什么闲钱。”夏尔笑着摇了摇头,马上否认自己手里富得流油的事实,“如果是其他人,我们当然不会这么做,可是作为帝国的臣僚,我必须对皇帝陛下、对国家、对我们曾经的理想负责。陛下所希望达成的,对我来说就是必须完成的,如果陛下现在还需要同样多甚至更多的资金,那好,我还可以拿出更多来,哪怕拆了我们铺设的铁轨当废铁卖,哪怕我们这些部里的官员们都不领薪水,我们也要为陛下效忠到底!”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皇帝陛下的首肯,你们谁也休想支使动我,也休想叫我吐出好处来——热罗姆亲王当然听得懂这样的暗示了。

    夏尔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他马上看向了瓦莱夫斯基伯爵。

    “伯爵先生,您现在真的着急需要资金支援吗?虽然现在我不能使用公帑来为私人服务,但是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从我的私人积蓄里面拿出资金来支援你,不用急着还。”

    这位中年人被夏尔突然的询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视线在叔叔和夏尔之间逡巡,犹豫了片刻之后,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谢谢你,夏尔,我现在并不是很缺钱。”

    从他的回答中,夏尔听明白了,他并没有和热罗姆亲王事先达成统一战线,只是被亲王当成了借口而已,由此他的信心也更加是大增。

    “那么,有谁现在特别缺钱吗?”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在场的几乎所有人。

    他要硬生生地把团结的大会分赃的大会,搞成一次站队的大会。(未完待续。)

生日特别篇--

    1864年11月1日

    这是一片荒凉的土地,严酷到了让任何人都相信这里绝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步。

    放眼所及,没有云彩的天空,在浮沙所编织成的薄雾的遮蔽下,显示出了一种混杂着苍白的浅蓝色,显得脆弱而没有生气。

    而在地上,是一片广袤的大漠,是死寂的沙海。

    这片沙漠雄浑静穆,板着个脸,永远是刺眼的黄色。仿佛大自然在这里把汹涌的波涛、排空的怒浪,刹那间凝固了起来,让它永远静止不动。

    如果是炎热的夏季,这里将会是可怕的酷热地带,让到访与此的每个人都感到难受之极,只有到了踏入冬季的此时,气候才稍微变得让人舒适了一些。

    不过,虽然现在天气状况还算良好,风并不大,天空当中也没有漫天飞舞的黄沙,但是干燥当中夹杂着一点点沙尘的空气,让人总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干涩。

    这一片沙漠看不到终点,以一种肉眼无法判别的速度慢慢扩张,冷酷无情地吞噬着所经过的一切地带,将生灵从所到之处驱散,让沙海变成地狱,也让每个人都厌恶它。

    又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人来到这样一片不毛之地呢?

    有。

    此时此刻,正有一群人漫步在黄沙之间,而这些足以使人趋之若鹜赶到这里的“东西”,就傲然矗立在每个人的面前。

    这是一些高大的石质建筑,呈现完美的正四棱锥形状,在日光下闪闪发亮,以一种炫耀的方式宣示着自己的存在,将自己巨大的阴影覆压到地面上,嘲弄几千年后的人间。

    人们称它们为金字塔。

    这些大大小小的金字塔,静静地矗立在黄沙之间,悄悄地诉说着属于自己、属于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帝国的辉煌。

    每个经过它们面前的人都会离开这个世界,变成黄土一杯,每个帝王的功业也将会烟消云散,而它们却可以继续矗立千年,时间仿佛已经在它们身上凝固了。

    一群人站在最大的一座金字塔下面,遥望着古人给世界留下的这一份份礼物。

    因为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所以他们的影子越拉越长,仿佛变成了一个个平躺在金色地毯上的巨人一样。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男一女,看年纪都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都穿着十分正式,男的穿着黑色的礼服戴着领带和手杖,女的也是一身灰色的衣裙,灰色的头发也被小心地盘到了脑后,还戴着一副灰色的玳瑁框眼镜。

    也许是因为养尊处优的缘故,他们的身上还没有完全失去年轻时代的俊俏和美丽,更加因为多年的经历,也多了几分庄重和成熟。

    看着这些高大的金字塔,中年男人似乎来了兴致,他随手抛开了自己的手杖,张开了自己的双手,迎风招展,扑面而来的小小砂砾并没有影响到他的那种志得意满的兴奋感。

    “我在金字塔下,遥望世界四千年!”他对着漫无边际的风沙和一座座金字塔说。

    他的声音在这些巨大的建筑之间徜徉,就像是一个巨人对世界的宣告一样。

    然而,他志得意满的傲慢宣告,并没有得到预想当中的效果,反倒是惹得旁边一位女子皱眉怨言。

    “好啦,夏尔,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说这种大话做什么……不怕让孩子笑话吗?”她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什么叫做大话?”中年人颇为不服地反问,“拿破仑当年说得这话,难道现在我说不得吗?”

    这个男人,是克尔松公爵夏尔-德-特雷维尔,如今已经是法兰西帝国的宰相,因为女皇陛下年幼,所以他一个人来处理一切国家政事,可谓是法国的无冕之王。

    他确实有资格如此志得意满,在先代拿破仑三世皇帝陛下猝然离世所带来的政治变动当中,他大获全胜,拥立了年幼的女皇,赶走了其他的波拿巴家族的亲王,一个人大权独揽,在他的强力统治下,国内的反对派都已经被荡平。

    而且,因为公爵本人的努力和能力,原本帝国动荡不安的经济又重新焕发了胜机,国势重新昌隆,可谓是蒸蒸日上。

    同时,在公爵的推动下,在帝国的经济发展当中所膨胀出来的金融资本也开始向外走出去,开始大量对外投资,埃及则成为了法国投资的重点——为了沟通欧洲和远东以及印度的航运,公爵为首的法国政府决定在苏伊士地峡开凿一条运河,贯通整个世界的动脉。

    经过了一系列的政治举措,法国终于得到了埃及总督的首肯,成立了专门的公司来兴建运河,而公爵本人为了宣示自己的地位,决定在运河动工的时候亲自前往埃及访问。

    而他旁边的这位女子则是公爵夫人玛蒂尔达-德-特雷维尔,他们已经结婚十余年了,感情一向十分良好。

    说实话,公爵之所以决定亲自前往埃及,玛蒂尔达夫人的意见也是一大推动力——玛蒂尔达喜欢研究书摘文献,老早就对埃及的古代建筑和风物悠然神往,所以想要借机一起去埃及看看。

    于是经过了公爵的一番运作之后,夫妇两个就此成行,一来到埃及,他们就受到了帕夏塞伊德一世的热烈欢迎,这位帕夏早就有心逢迎权势赫赫的克尔松公爵,因此给予了公爵夫妇外国君主的礼遇——并且没有人觉得这种礼遇有什么不正常。

    在埃及人十分热情的招待下,公爵也享受到了对他的奉承和恐惧,因此在来到金字塔下游览的时候,产生出志得意满情绪也就十分正常了。

    看着丈夫这样的举动,玛蒂尔达不由得轻轻地苦笑了起来,就像是看着一个任性妄为的孩子一样。

    “好啦,好啦……别闹了。”她继续扯着丈夫的袖子,像是哄孩子一样地哄着他。“很多人都看着呢。”

    “难得可以演一把英雄的……”夏尔不得不有些愤愤不平地垂下了手。“你想想看,我在金字塔下也放出如此豪言,这场面岂不是能让传记作家们载入史册?”

    “英雄是不用演的,只要按英雄该做的事情做下去就好了。只要你用心为国民和陛下服务,让国家繁荣起来,每个人都安居乐业,那就是英雄了,还用得着特意再多做什么吗?”玛蒂尔达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旁边一个孩子,然后笑眯眯地问。“卡洛琳,爸爸是英雄吗?”

    “爸爸就是英雄啊!”这个孩子睁大了眼睛,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头回答。

    这个孩子是公爵夫妇的长女,卡洛琳-德-特雷维尔小姐。她现在已经芳龄十二,她和母亲一样穿着颇为平凡的灰色裙子,没有佩戴任何多余的装饰品,还同样戴着一副眼镜,简直就像是母亲的微缩版一样。

    她像母亲的地方不止这么一点,和母亲一样她也自幼就很喜欢读书,并且对来自各地的历史文献和资料十分感兴趣——这也正是她年纪轻轻就戴上了眼镜的原因,虽然在生活当中有些迷迷糊糊,但是她性格也很和善,从来不以公爵的女儿而自傲。

    得到了这个回答之后,玛蒂尔达笑容满面地转回头来看着丈夫。

    “你看……就连孩子都知道……”

    夏尔只能干笑着点了点头,因为他知道,妻子这次又是在借着机会来劝谏自己。

    但是他这样的反应并不能够让妻子满意,玛蒂尔达仍旧盯着他,再度追问。“夏尔,我想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你应该对陛下好点,因为她毕竟是陛下。”

    “好吧,玛蒂尔达,我知道了。”夏尔摆了摆手,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别这样!”玛蒂尔达,镜片后的视线满是执着,“你平常的那些事情我都不干涉,因为我知道你能够做好,但是唯独这件事我有异议而且希望你听我的话,因为她不仅是陛下,还将是维克多的妻子!如果你让她愤愤不平的话,想想吧,那对孩子们来说是多大的灾难啊!我希望我们的儿子幸福,也希望她也能够尽量得到幸福。”

    “处在娜娜莉的立场上,不管我怎么做她都会愤愤不平的吧。”夏尔摇了摇头。

    “但是这不是你苛待她的理由。”虽然夏尔看上去不太高兴,但是玛蒂尔达仍旧执拗地劝谏着,“如果我们让她感到一切并不是那么坏,那么她至少还能够忍受。如果我们让她绝望,那么她会恨上我们的一切,甚至忘记了我们也是她的保护者、如果没有我们她就保不住皇位的事实。而这对你,对特雷维尔家族都是十分不利的,不是吗?”

    夏尔想要走开回避这个问题,但是玛蒂尔达却拖住了他的手,一点也不肯退缩。

    夏尔知道,玛蒂尔达就是这样,平素什么事情都可以通融,但是一旦执拗起来那就非得到一个满意答复不可。

    “好吧,我会对娜娜莉好点儿的。”最后他只能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妻子。

    在夏尔答应了之后,玛蒂尔达终于如释重负,然后突然“噗”地笑了出来。

    “怎么了?”夏尔有些奇怪于她的反应。

    “真是奇怪……你平常对她那么严厉,但是私下里却只叫她娜娜莉从来不叫陛下。”玛蒂尔达笑着回答。

    “……这只是个人习惯,我实在没办法管一个小孩子叫陛下。”夏尔呆了一下,显然自己也没有发现这个问题,“也许辅佐她很久之后,我把她看成是一个女儿了吧。”

    “那你就更加应该对她好点啊!”玛蒂尔达摇了摇头。“算了……你平素对外人的性格实在是太强硬了,这种事我也不指望你能做得多好,只想你来做个表面功夫算了,剩下的我来做吧。”

    “什么意思?”夏尔有些疑惑了。

    “等到我们回国,就让我到宫廷里去,做陛下的老师吧,她差不多也该到了找个老师学学东西的时候了。”玛蒂尔达低声说。

    “你……为什么?”夏尔这下真的吃惊了。

    “我想要好好地做一个老师,把我知道的教导给她,耐心扶持她长大,让她掌握一个帝王应该掌握的礼仪和知识,还有至少让她不要那么恨你。”玛蒂尔达细心地跟丈夫解释,“另外,我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摆脱平常那些无聊的宴会。你不知道,每次我出席都是一大群人逢迎拍马,满口阿谀奉承,真是看得让人心里生厌,而且我也讨厌这种热闹。”

    “……别人奉承你不是好事吗?这说明他们敬畏你。”夏尔有些不解了。

    “我要别人敬畏做什么?他们奉承我的时候有几分真心难道我还不知道吗?虚情假意的奉承只会有害,让我没办法享受和人交流的乐趣,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玛蒂尔达不以为然,“那样的奉承我从小已经见得太多了,有什么值得留念的,还不如把时间花费在看书上面。”

    夏尔沉默了。

    玛蒂尔达很少跟他要求什么东西,所以他也不忍心拒绝,再说了,将女皇陛下控制在自己掌心里面,总是一件好事。

    “好吧……希望你能把她教好吧,我感觉她脾气挺大的,看谁都是看不惯,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毛头挺难缠的。”夏尔点了点头,同意了妻子的要求。

    “她只是缺乏安全感还有爱护而已,这不是她的错,谁叫她生在皇家,又早早丧父,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呢?我们毕竟还是亏欠她一点东西的。”玛蒂尔达叹了口气,显然是对一些事情颇为感慨,“过去的事情我们已经无法改变了,但是未来我们可以想办法来改变——她缺的这些东西,我要自己再给她。”

    “如果是你的话,也许可以做到吧。”夏尔打量着自己的妻子,“你的心地太好了。”

    “不,我并不够好心,我们做下的可怕的事情已经太多了,以后恐怕还得继续做出一些来,而我会不顾任何道义上的顾虑跟着你做,因为你是我丈夫。”玛蒂尔达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有在确保我们已经安全的时候,我才能够将善心挥散出来,这样的人怎么配叫好人呢?差不多是一种伪善吧。”

    “至少比我好。”夏尔看着妻子,然后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我爱你。”

    “别说这种话,不怕害臊吗?孩子还在旁边呢!”玛蒂尔达有些脸红了。

    她马上转开了话题,“还有,孩子们干脆也跟着我一起陪着陛下上课吧,这可以让他们和陛下从小建立感情。”

    “有必要这么做吗?”夏尔这下有些犹豫了。“孩子们还小……他们还是要先玩玩吧。”

    “当然有必要了!孩子怎么能够就知道玩呢?你平常就知道做自己的事,等到想要和他们拉近感情了,就喜欢用这种方式来惯着孩子们,这和贿赂孩子又有什么区别?用这种方式是收买不到孩子们的爱的。”公爵夫人耐心地劝说着自己的丈夫,“再说了,事到如今金钱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的孩子绝对不能和某些纨绔子弟一样就学会奢侈败家,他们应该学会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难道拿着放大镜在图纸上和石碑上看来看去就叫做有意义了?夏尔很想反问玛蒂尔达,但是最后还是没有问出来。

    总的来说,沉迷在故纸堆里面,总比骄奢淫逸要好吧,夏尔心想。

    这时候,太阳已经渐渐地接近地平线了,天空当中也多了一些金色的光辉,在这种光辉的映衬下,地平线上的这些建筑显得更加壮美了。

    玛蒂尔达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褪,就走到了女儿的身边,然后带着她,在这些宏伟的建筑之中穿行,从小型的金字塔一直走到那些最大的金字塔之间,最后在狮身人面像旁边停了下来。

    就在这里,最大的两座金字塔——胡夫金字塔和哈夫拉金字塔就矗立在他们的眼前。

    金色的辉光在并排的金字塔之间穿行而过,壮丽的景色让几乎每个人都赶到了一种震撼感。

    这是数千年前的建筑啊,天知道那时候的法老为了它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在1852年,一名叫奥古斯特的法国考古学家在狮身人面像附近找到一尊黑火山石雕刻的哈夫尔真人大小的雕像,雕像附近是一所建筑的遗迹,后来被称为庙谷。

    这座雕像被他送到了法国,现在也成为了国家的收藏,而玛蒂尔达和卡洛琳因为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所以这些埃及文物——方尖碑、雕像还有一大堆的文献——都细细地看过。

    当她们来到埃及,亲眼看到金字塔之宏伟之后,那种求知的欲念不由得越发高涨,一时间浑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她们一边观察,一边则互相讨论,提出自己的猜测,并且准备在之后让人在这里继续考古发掘。

    而身为丈夫和父亲的夏尔倒是没有这样的兴致了,他只是面带笑容地陪在她们的身旁。别看这里人烟稀疏,其实周围有一大群骑兵拉出了警戒线,方圆几里之内休想有人靠近,也不会有人来打搅公爵一家在这里的游览。

    当走到胡夫金字塔下的时候,卡洛琳毕竟年幼,感觉已经走不动了,想要在休息,于是玛蒂尔达终于停下了和女儿的话头,然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旁边的丈夫身上。

    “我们一起进去看看吧?”玛蒂尔达突然对夏尔问,仿佛只是说一件平常事一样,只是语气有些颤抖。

    傍晚的残阳看上去就像是悬在天边的一轮红球一样,再也没有了正午时的魄力,反倒多了几分柔媚——红得就像玛蒂尔达的脸一样。

    她想跟我独处一会儿,夏尔明白了妻子的意思。

    其实她的心里也有一点点浪漫的情愫吧——只是和平常人不太一样而已。

    “好。”夏尔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留下了卡洛琳,然后沿着金字塔的通道走了进去。

    在1798年,为了躲避共和国督政府内部激烈的政治斗争,拿破仑征得自己的靠山们同意之后,带着大军远征埃及。

    除了一支法国大军之外,他还带来了一支由二百多名专家、学者组成的“科学考察队”,这些考察队一方面是考察遍布埃及各地的文物古迹——其中重点自然是金字塔,一方面则是注重发掘文物带回法国。

    其中有些人曾进入胡夫金字塔,但是没有什么发现。就在次年的某天夜晚,拿破仑本人进入塔内。据说,他喝令随从人员退出,然后独自留在殡宫中凝神冥思。走出塔时,他脸色苍白,神色慌张。有人问他出了什么事,他闭口不答,只是下令赶快离开。

    这一段轶事也一度成为了悬案,很多人都有过猜测,那颗曾在欧洲大陆迸发过光彩,炽烈得让人无法直视的流星,到底在这里得到了什么样的启示?

    夏尔带着一种微妙的感觉,陪着妻子在昏暗的光线当中走进了金字塔。

    虽然金字塔内有通风口,但是一进来,空气还是让他感觉有些闷,不过玛蒂尔达倒是兴致盎然。虽然从未到过这里,她凭借着脑子里对文献的记忆,带着夏尔在其中穿行。

    一边走,玛蒂尔达一边也在跟丈夫解说,夏尔也含糊地应和着。

    最后,他们经过了深处的走廊和过道,走到了最深处,也是拿破仑曾经独自矗立过的国王殡室。这了有一具巨大的石棺,具有讽刺意味的事情是,棺材里面却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法老为了让自己的灵魂得到安歇,花费了数不清的物力和人力,建造了这么可怕的建筑。

    然而,最后他的尸身却没有在这里安歇。

    也许是因为起义,也许是因为盗墓,也许,这就是死亡的意义吧。

    “一个人,居然要为自己的死而多做这么多事情!简直可怕。”玛蒂尔达以一种近乎于敬畏的视线打量着周围。“而我们死后,安安静静地葬在一起就就够了,墓穴只需要几尺宽。”

    夏尔没有说话,这不是因为空气沉闷。

    而是因为,他想要和拿破仑皇帝一样,得到一个启示。

    也许有关于命运,也许有关于他未来的功业。

    最后,他得到了一个启示。

    仿佛是被人牵动着一样,他看着妻子四处扫视的眼神,突然心中充满了一股说不出的爱意。

    她是想要和我葬在一起的。

    “玛蒂尔达,我爱你。”

    玛蒂尔达转过头来,惊诧地看着丈夫。

    夏尔没有让激情慢慢消退,相反,他突然走上前去,然后从背后抱住了妻子。

    “玛蒂尔达,我爱你……之前我有太多事情对不起你了。”他贴到了玛蒂尔达的背上,几乎带上了哭腔,“但是我真的爱你”

    玛蒂尔达疑惑不解地看着丈夫,但是却为他这种饱含深情的告白所打动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们的父辈祖辈,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我们互相爱着就好了。”她微微笑了起来。

    “不……不一样,我亏欠你的太多了。”夏尔紧紧地抱着妻子,“时间苦短,金字塔可以存在几千年,可我们呢?几十年后就烟消云散。”

    “至少我们可以葬在一起,不是吗。”玛蒂尔达低声回答。

    当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夏尔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抓紧玛蒂尔达的腰,然后把她的肩膀往前轻轻一推。

    猝不及防之下,玛蒂尔达差点头撞到石棺上,不过她很快就伸手扶住了石棺,然后回头惊骇无比地看着丈夫。

    “夏尔,你怎么了?”她惊慌地问。

    在她的眼里,丈夫一改平常的温文尔雅,突然显得有些粗暴起来,眼睛也有些发红,简直像是发了狂。

    然而,夏尔并没有发狂,他只是动情了而已。

    他不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但是现在,当他和妻子独处的时候,他又找到了那种感觉。

    那种当时和玛蒂尔达初次结合时的激动感。

    仿佛是在世界上终于找到了那唯一一个人一样的感觉。

    他想要抓住这个人,把她留在身边……想要和她结合……

    十几年前是如此,十几年后还是如此。

    此时,公爵夫妇的姿势有些怪异,公爵站在后面,而公爵夫人则被迫躬身,双手不得不扶住法老的石棺才能维持平衡,臀部也由此翘起。

    但更令人羞耻的东西还在后面。

    夏尔突然拿起了玛蒂尔达裙子的裙摆,然后随手想上面一掀,然后他把身下的遮挡也随手扯了下来,顿时间一大片耀眼的白色似乎让昏暗的殡宫都多了几分亮色。

    “你疯了吗?”玛蒂尔达到了现在,当然明白丈夫到底怎么了。

    可是偏偏在这种地方……

    她的心里了产生了一种近乎于羞耻的感觉。

    “不,我没疯!”夏尔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笑意,“我要向世界证明,法老和拿破仑,不管他们多做了什么,但是至少有一样比不过我。有一样……”

    玛蒂尔达疯狂地想要挣扎,但是她又哪里比得上夏尔的力气,很快,一样她熟悉的东西就进入到了她的体内,仿佛就像是一块烙铁一样,让她感觉有些发疼。

    你这个混蛋!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起来。

    “你……你……我们……”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怎么也连不成句子。她不住地被往前推,但是腰却被掌握在丈夫的手中,所以最后还是无法动弹半步,胸脯上面的衣物却一次次地向石棺的边缘荡去,差点刮到上面。

    在这个环境下,现在两个人既像是独处,却有好像不是,而她也在疼痛和羞耻当中,却又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而夏尔刚才那句“玛蒂尔达,我爱你”的表白,还在她的耳边飘荡。

    夏尔……其实我也爱你。

    随着她心头快乐的感觉冉冉升起,分泌出来的液体也让身后丈夫的耸动更加顺利。

    当一次次地被顶到的时候,她的理智终于有些迷失了,再也顾不得别的什么,她忍不住发出了轻微的哼声。

    “夏尔,等下……嗯……等下我们出去,该……该怎么办?”她一边哼着一边问。

    “那不是正好吗?让外面的狮子头见证我们的爱,这不好吗?”夏尔大笑着回答。“放心吧,没有谁胆敢说我们的闲话。”

    “笨蛋!这是……这是……斯芬克斯,不是狮子头!”鼓起自己最后一点气力低声纠正丈夫的说法。

    “好吧,不过,管他呢!”夏尔大笑了起来,然后继续加快了身下的扯动。

    他的笑声,混着玛蒂尔达压抑着的沉闷哼声,然后身体撞击的啪啪声,以及一点滴滴答答的水声,在这间石室里面不断回荡。(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分明

    “那么,有谁现在特别缺钱吗?”带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志气高昂的态度,夏尔抬起头来打量着在场的所有人们,“如果真的有谁处境有这么窘迫的话,我会秉承着大家过去的情谊,慷慨解囊用我自己的钱来支援他的,毕竟我娶了一个好妻子,她给我带来了很多嫁妆……”

    后面的话是他特意加上去的,为了至少在表面上解释自己并没有从国家公帑里面掏钱收归己用——夏尔在帝国重建之后,身家急速膨胀,很快就成为了帝国的富豪之一,他当然不能明着告诉别人自己大搞贪污**,他对外宣称是自己和特雷维尔公爵的孙女儿结婚的时候得到了一大笔嫁妆,然后用这笔嫁妆生财才赚取到了现在的财产。

    除了两个人现在所居住的宅邸之外,那些依附在关联企业都是夏洛特名下的财产,就连分布在各地的庄园,在名义上也是夏洛特所有——至于别人信不信,那他根本就无所谓了,只要名义上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行了。

    在座的人们也没有谁有兴趣追究他这些巨额财产的来源,他们的心情反倒是低沉了不少。

    大家都是明眼人,也看得清楚,夏尔这些话的意思就是他不想要把自己所掌握的资源分出来和大家共享,而且眼看就和热罗姆-波拿巴亲王殿下别起了苗头,他特意问这个问题,无疑就是想问谁想要和亲王殿下站在一起同他作对。

    毫无疑问,他这样的做法有些嚣张,惹起了不少人心里的反感,但是一想到要直接和这个年轻人作对,其他人不免又有些犹豫了。

    任谁都知道,夏尔-德-特雷维尔现在有权有势,而且很得皇帝陛下的信任,他现在一句句话也都是表面上无懈可击,尽管大家都知道他肯定只是空唱高调,但是至少这种高调是肯定无法直接驳倒的,尤其是他还几次提到了陛下本人的“谆谆教诲”。

    陛下是绝对正确的,所以拉他出来做背书的话就更加足够给这个年轻人以说服力了。

    因为夏尔如此明确的表态,所以现在一下子房间内就陷入到了寂静当中,大家都有些面面相觑。

    在这种沉寂当中,热罗姆亲王殿下的脸色就微微有些难看了,而夏尔却笑容满面,好像没有发现气氛已经变得有些异常了。

    热罗姆亲王动了动嘴,想要说些什么,不过看上去他有些不高兴。

    为了避免大家在这样的场合吵了起来,最后闹到不欢而散,有些人决定出来打圆场了。

    “哎,大家今天难得聚一下,心情也都不错,何必为了这种小事争起来呢?”一位戴着领结,留着精心修剪过的胡须的中年人,以颇为嘶哑的嗓音开口了,“其实这只是一件小事,我想大家心平气和地讨论一下就就够了,没必要今天就得出一个结果来。”

    接着,他又笑了起来,看着夏尔,“还有,夏尔,今天是亲王殿下作为一个长辈来给我们以教诲,我们应该虚心听他讲才对的,你这样突然慷慨激昂一番,这让我们多尴尬啊!”

    他的笑声虽然并没有感染夏尔,但是倒也让气氛微微缓和了下来,至少亲王殿下的脸色不是那么难看了。

    他是让-维克托-费亚林,是老资格的波拿巴党人,1808年出生于卢瓦尔省的圣日耳曼-莱斯皮纳斯,原本是小贵族出身。他早年参军,当了个轻骑兵,但是后来他成为了波拿巴分子,因为参与了多次阴谋而被军队直接开除。后来他投奔到皇帝陛下手下,追随他许多年,鞍前马后效劳,几乎参与了历次重大行动。

    因为他的资历和忠诚,所以在帝国重建之后,他理所当然地也是皇帝陛下必须酬功的人之一,在皇帝陛下重建元老院之后,他就被安插到了元老院当中,成为元老院里面帝国皇帝和政府的代言人,协助皇帝陛下控制这个机关,将元老院变成帝国皇帝手中得心应手的工具。

    同时,他还从陛下的手里,得到了许多或明或暗的职务,从政府的预算表当中可以每年获得大量的薪俸,并且住房和交通都有公家为其报销,所以他一改之前窘迫的经济状况,俨然已经成为了巨富。还有传言说,皇帝陛下打算册封他为贵族,以便奖赏他之前对自己的追随。

    多年的历练之下,他的性格已经变得十分谨慎内敛,而且平素很注重与人为善,在波拿巴分子当中一直都人缘很好,哪怕现在的地位已经是今非昔比,这种性格都没有改,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因为下属们的阿谀奉承而沾上目中无人的毛病。

    同时,也许是在元老院当中负责协调工作的缘故,他十分注重党派内部的团结,因此看到夏尔和热罗姆亲王隐隐之间产生了争吵的时候,他就忍不住站出来打圆场了。

    因为两个人的身份,这种圆场一般人是没有资格来打的,不过让-费亚林因为资历,确实有这种资格。

    “我并没有争吵,先生。而且我十分尊敬亲王殿下,他是我们的前辈,更加是皇族当中最年长者,我对他说的话十分赞同。”夏尔十分有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只是,刚才殿下说我们中有些人在为金钱所迫,所以我很疑惑,到底现在谁还过得这么窘迫?我也和您一样讲党派团结和感情,我对这种情况也于心不忍,所以我想要问一下,现在在座的各位当中到底有谁需要帮助,然后我再来帮助他,这样并没有什么错吧?嗯,刚才伯爵先生已经说了,他现在并没有金钱方面的困难,那么请问您有吗?”

    夏尔的疑问虽然不再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但是还是有些坚硬,至少让让-费亚林感觉有些受到压迫。

    犹豫了一下之后,他摇了摇头。“亲王殿下所说的,一定是有根据的,不过……我本人现在倒是没有这方面的苦难,承蒙陛下的关照,我现在已经拥有了足够应付生活支出的收入,我只想着怎么继续为帝国服务,不能再去奢求更多东西了。”

    和其他人一样,他也不想在两个人之间明确表态,只想把场面圆过来,让这次的聚会不至于闹成剧烈的争吵。情况很明显,他们现在已经谈僵了,他没有兴趣掺和到其中。

    “我也相信,亲王殿下这么说肯定是有根据的,所以我现在就在问,到底有谁需要帮助。”

    在以不依不饶的强硬态度逼迫让-费亚林这样的大人物同样表态置身事外之后,夏尔心里就愈发笃定了,他重新微笑了起来,然后看向了热罗姆亲王殿下,“我想,如果需要我去帮助的话,那么至少我应该知道我要去帮谁吧?”

    还是没有任何人表态。

    大家倒不是真的害怕夏尔,而是知道夏尔深得皇帝陛下的信任,大家不愿意为了热罗姆亲王就和他决裂。所以都选择置身事外。

    为了彻底让自己的胜利化为现实,夏尔轻轻地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的一位好朋友站出来为自己一锤定音。

    “夏尔说得很对。”

    果然不出夏尔的预料,在得到了他的请求之后,现任内政大臣、皇帝陛下同母异父的兄弟莫尔尼马上就开口赞同了他的话。“我们现在需要保持之前的理想以及对功业的饥渴感,因为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我们做,帝国也没有到可以安享太平的时候。因此在这时候就想着要改变之前的规划,实在是不太明智的行为。而且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恐怕不会喜欢我们这些人私下里就自行商量来决定这么重大的问题……”

    虽然他的声音很轻,而且慢条斯理,但是这席话却可以说是一锤定音。

    年老的亲王殿下,这下子脸色已经变得愈发苍白了。

    莫尔尼位高权重,而且一向在波拿巴党人当中影响力巨大,他表态不支持,那就意味着这件事其他人也不太敢于表态支持。而且因为他是陛下兄弟的缘故,他同陛下的关系比亲王还要亲近,所以他的话在旁人眼里看来显然更加代表陛下的意思。

    亲王殿下微微皱了皱眉头,扫了莫尔尼一眼,好像带了一些责备的意味,仿佛是在问他为什么要置家族利益不顾非要去帮助夏尔,然而莫尔尼却只是呆呆地看着桌上的花瓶,混若未觉。

    这下夏尔已经完全放下心来了,因为他知道,在几个首当其冲的人物表态之后,在这次站队上面,他肯定已经不会输了,剩下的只是怎么给老亲王一个台阶下而已。

    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样,眼见形势已经开始变得明朗化了,其他人也开始纷纷开口了,有些人说的语重心长,和夏尔一样检讨自己警惕性不够,在精神上有些迟钝;有些人则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打圆场,还有些人干脆就转开了话题开起了玩笑。

    这些帝国的要人们,又有谁不精通使用语言艺术来逃避问题的本领呢?

    “亲王殿下,其实您说得问题,我也是十分注重的,我一直认为我们党派的利益就是国家的利益。”酝酿了片刻之后,夏尔开始向亲王殿下放下台阶了,“所以为了壮大我们的党派,我乐意奉献出任何东西。”(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退让

    “所以为了壮大我们的党派,我乐意奉献出任何东西。”

    当夏尔这么说的时候,他当然并不是认真的,可是这种态度,却无疑要比刚才那种咄咄逼人的样子要温和得多,几乎就相当于在宣示胜利吧。

    热罗姆亲王并不会因为这个台阶而感到高兴,他仍旧微微皱着眉头,向旁边的人们再看了一下,仿佛是在寻求帮助似的。然而他还是没有得到谁的响应,大家都希望置身事外,不想参与到这种斗争当中,也让亲王刚才那种“夏尔你不照顾同党,任由他们处境窘迫”的指控变得毫无根据。

    就连他的儿子约瑟夫-波拿巴亲王本人,也只是面色难看地晃了晃身子,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德-特雷维尔和莫尔尼的联盟看上去过于强大,让人望而生畏,他不敢在其他人都置身事外的情形下独自去挑战这个联盟,所以哪怕现在父亲看上去很窘迫,他也不肯站出来声援。

    在这样的情况下,热罗姆亲王终于明智地选择了承认现实。

    “哎,如今的年轻人真是厉害啊!”他长叹了口气,“夏尔,你有这样的热忱真是太好了,我十分感动,我们的帝国,就是缺乏你这样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才,以后请继续努力吧。”

    当他虽然有些酸溜溜、但是毕竟还是选择走下自己给的这个台阶的时候,夏尔暗地里也松了口气。

    虽然为了维护住自己的地盘,他表现出了十足的气势,但是他并不想要真的跟热罗姆亲王闹翻,毕竟这也是皇族当中最年长者,哪怕什么具体职务都没有,影响力也是足够大的——尤其是现在皇帝陛下还没有子嗣的情况下,他还是最为优先的皇位继承人。

    在夏尔以强硬态度封杀了热罗姆亲王的这个提议之后,虽然这次的聚会还在继续,大家也是一边开怀畅饮一边天南海北地聊天,但是很明显每个人都已经有所保留,谁都是在客套地表演,宴会欢快地在酒酣耳热当中走向了尾声。

    等到了礼仪上可以离开的时间之后,许多人纷纷心照不宣地向亲王殿下告辞,他们已经明白今天这里什么都谈不成了,干脆回家做自己的事情去——或者按热罗姆亲王所斥责的那样,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小王国当中”。

    然而夏尔却并没有告辞,他一直都留在了这里,陪着热罗姆亲王殿下聊天,直到其他人差不多的时候,他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虽然大家在离开的时候都以奇怪的视线看着夏尔,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不走,但是他依旧不为所动,仍旧陪伴在亲王殿下身边。

    两个人就这样说着无关痛痒的客套话,尽管热罗姆亲王殿下明知道这个年轻人其实根本不在乎自己说什么,但还是不得不跟他就这样耗了时间,做出了一个两个人之间关系亲密无间的表演。

    等到其他人都走完了之后,亲王殿下也终止了自己和夏尔的闲谈,然后茫然若失地四处看了看,然后长叹了口气。

    “哎……夏尔,你现在走的话没人会觉得你对我不敬了。我年纪大了,有点累了,真不喜欢一直摆出客套架子,陪你表示了这么久,你应该也会满意了吧?”

    “殿下,您这么说的话就太让我伤心了,我对您真的只有满腔的敬意。”夏尔极为诚恳地看着对方,“我留下来,是想要跟您热忱地讨论一下刚才您的提议。”

    虽然刚刚他依靠自己的盟友和权势,在暗中的斗争当中取得了胜利,并且让一位亲王都不得不对他退让,但是这并不能让他觉得很欢欣鼓舞——因为出现斗争本身就意味着事态超出了他的节奏和控制。

    所以他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一直很不明白,热罗姆亲王特意将自己这一大群人叫过来,然后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到底是他一个人心血来潮,还是听到了儿子约瑟夫-波拿巴亲王的唆使,想要专门跟自己为难?

    这其中的区别当然是十分重要的,因为他想要看看皇族当中他的反对派到底有多少、又团结到了什么地步。

    “得了吧!我就不喜欢跟你们来这一套。”亲王苦笑了一下,“我还不知道我是什么形象吗?你们都瞧不上我,只是碍于我的年纪辈分所以表面上给我点尊敬而已,刚才不是很明显了吗?可没人愿意声援我。”

    “这您可就猜错了,大家都很敬重您——只是刚才这么重大的问题,大家当然不能全凭感情来做判断。”夏尔的表情十分平淡,并没有显得趾高气扬,“您别忘了,您说要打开我们各自领域的藩篱,受到侵害的人可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如果支持您来对我开刀的话,那么轮到他们自己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每个人都会有所犹豫吧。”

    “你们都只想着自己的那一点私利,深怕别人沾上一点了!你们的理想和热忱到底上哪儿去了?”亲王轻轻摇了摇头,显然对夏尔等人的想法有些不以为然。

    借着他又叹了口气,“好吧,这种事我也见得多了,不足为奇。当时吉伦特和雅各宾们的理想可比你们还要纯洁得多,最后还不是闹到了自相残杀的地步?拥有了权力之后,又有几个人肯退让半步……”

    “其实我觉得您也未必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吧。”为了不让老人回忆往事的老生常谈一直持续下去,夏尔不得不打断了对方,“难道……除了对我们党派利益的担忧之外,您就一点也没有为了个人的利益来支使我们的意思?”

    热罗姆亲王没有回答。

    “如果……如果您真的有个人利益上的考虑的话,我……我说过,我可以尽我的一切能力来满足您的要求。”在最初的试探没有得到结果之后,夏尔决定加大诱饵,一定要从对方口中掏出明确的意思来。

    “当然有,可是这有什么不对的?”沉默了片刻之后,热罗姆亲王毫不避忌地回答。“你们和我的哥哥们一样,都热衷于权力,热衷于支配他人,那么你们忙你们的就行了,我享受他们和你们给我带来的恩惠,享受我的人生就好。”

    原来是个人想要钱啊。夏尔松了口气。

    这并不让他意外,热罗姆亲王从年轻时代开始就是个浮华无行的浪荡子弟,对权势并不热衷,另外他也挥霍成性,不缺钱才是咄咄怪事。

    “那么您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提议来?”夏尔决定问到底了。“如果您真的需要资金的话,我想陛下是会给您的。”

    “陛下是给了我年金,但是那点怎么够?我不是在跟我的侄子乞讨。”也许是因为现在只有自己两人的缘故,热罗姆亲王殿下说话就变得十分随便了,带有一种说不出的厌烦感,“正好约瑟夫跟我说过你的事情,他说你手里握着的钱太多了,已经惹起了同僚们的不满,也破坏了我们党派内部的团结。他想要我来出面说说情,让大家联络下感情,顺便让大家搞出一个合理的分配方式,不能看着你一个人把钱都拦在手里——原本我只是想要让你们重新商量一下的,但是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强硬,我一开口你就迎头痛击,硬生生地把我的话都堵回去了!这下你该满意了吧?现在没人敢来惹你了,你爱怎么摆布自己的钱就怎么摆布。”

    虽然亲王的语气里面多了不少的讥嘲和揶揄,但是夏尔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终于弄清楚了,热罗姆亲王虽然确实是听了儿子的话才来出头的,但是他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而已,他并不是特意针对自己,也并没有在皇族内部结成反对自己的紧密团体。

    既然这样的话,他可以想办法分化这对父子。

    说到底,热罗姆亲王没有多大的权力欲,他只是想要花大钱,像之前那样享受自己的生活而已。

    “其实我真的不想要当面顶撞您,您是先皇在世的唯一一个兄弟,我对您崇敬无比,不管您要求什么,我都会想尽办法配合……”夏尔以从容不迫的口吻笑着说,“但是您这样大张旗鼓,我就没办法退让了,如果我跟您让步的话,别人都会小看我那时候我还怎么开展工作?如果您在私下里,比如现在,跟我提出某种要求的话,那么出于对您的崇敬,出于对波拿巴家族的忠诚,出于我们私下里的友谊,我想……我是可以以某种方式来不遗余力地帮助您的。”

    虽然他说得花哨,但是热罗姆亲王却只听出了一句潜台词——只要你不明着反对我,我就可以暗中给你派发好处。

    “如果我真的提出要求,你打算怎么办。”他压抑住了心中的杂念,以一种平静的态度回答。

    “那么我很快就可以为您安排一笔津贴,保证可以超过陛下给您发的那些。”夏尔马上直起了腰,然后以笃定的口吻回答,“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必须是我们为此保密,并且……”

    “并且在之后我们保持友谊?”亲王反问。

    夏尔笑了笑。

    “好吧,我觉得这样挺不错的。”亲王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

    虽然他不知道夏尔有什么图谋,但是对他来说拿到这个就够了,他也不想管其他事。

    “不过我得请您原谅,我不能通过部里的资金来给您发津贴,这样太扎眼。”夏尔马上进入了实质的讨论阶段,“另外,您也知道,我为了发展铁路事业搞了一个铁路联合会,他们可以通过很多方式去揣摩资金的动向,我想把一切做得隐秘些,所以我将通过私人的方式给您发放。”

    “还真是发个人的钱啊?”亲王殿下先是一愣,然后禁不住笑了出来,“夏尔,你倒真是言出必行。”

    “对您,我必须言出必行。”夏尔微微躬了躬身。

    他之所以这么做,不光是资金流向的考虑。以部里的名义列出开支然后给别人发津贴,人家只当是靠自己权势带来的,不会太感激他,而以他个人的名义发,人家也会感他的恩,知道只要惹他不高兴,这东西一定可就没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这一次没有经过什么犹豫,热罗姆亲王就终于选择和夏尔进行妥协。

    这位波拿巴家族最年长的亲王,仅仅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就被夏尔迎头痛击直接打了回去,他也无意再和夏尔继续争一口气,只要夏尔愿意给他想要的东西,他也没有必要再去争议什么了。

    “你们这个铁路联合会,能不能让我去当个监事呢?”突然,亲王殿下想到了什么,“如果我来给你们坐镇的话,应该对你们会有所帮助吧,而且这样我领起你的津贴来更加心安理得。”

    “现在铁道联合会里面有些企业是陛下身边的人在负责,对此就连我都不太清楚其中的详情,也不想去了解其中的详情。”夏尔马上婉拒了他的要求。“所以我们轻易还是不要变动现有格局为好。”

    对他来说,铁道联合会是他精心设计的机构,他自己想尽办法来增强控制力还不够,怎么可能愿意让亲王塞进去?所以马上把亲王的要求拒绝了。

    “陛下……”热罗姆亲王果然退缩了。

    “陛下也要想办法给自己积钱,这很正常。”夏尔耸了耸肩。

    “好吧,那就这样吧。”热罗姆亲王又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暂时向现实妥协。

    夏尔-德-特雷维尔已经用他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人,而且很明显与陛下牵涉很深,如果和他真的搞对抗的话,自己至少现在是得不到什么好处的,而跟他妥协的话,至少能够得到一定的补偿。

    虽然这个结果并不是最好的,但是已经足够好了。

    “十分感激您的宽宏大度。”夏尔再度躬了躬身,向这个老人致谢。

    然而,虽然亲王已经觉得谈妥了,但是他还是没有告辞的意思。

    “怎么还有别的事?”亲王奇怪地问。

    “就一件了,殿下。”夏尔从容地抬起身来,然后面带笑容地看着他,“您还记得那位姓帕特森的女士吗?我上次去英国碰到了她……”

    “什么?”亲王殿下的脸色顿时瞬间变得灰败无比。

    然后,变成了愤怒。“见鬼!”(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回归与制止

    “见鬼!”

    当听到了这个名字之后,原本一脸悠闲的热罗姆-波拿巴亲王骤然变得脸色难看了起来,富态的脸上就连眉毛都在颤动,与其说是恼怒,倒不如说是有些惊恐。

    夏尔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震动,不过他表面上却装作懵然无知,只是好奇地打量着热罗姆亲王。

    亲王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渐渐地恢复了平静,额头上也出现了一些细密的汗珠。

    他颇为艰难地从衣服旁边的口袋里面拿出了一块手帕,然后小心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借机来观察夏尔的反应,判断他当地是何居心,只是夏尔却一直都摆着笑容,看不出来心中所想,所以他只好收起了手帕。

    “好吧,夏尔,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以尽量平静的语气问他,“你是在哪儿碰到那个人?”

    “我是在英国访问的时候碰到她的,是一次意外情况,我事前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件事……”夏尔先给自己涂上了一层貌似无辜的粉刷,然后再继续解释了下去,“当时我去访问威灵顿公爵,然后她就找上了我……”

    “见鬼!”热罗姆亲王忍不住又咒骂了一句,“她怎么能够跑到威灵顿公爵的家里面去?”

    “这是因为,她一位寡居的嫂嫂,已经谈妥了和威灵顿公爵的哥哥的婚事,所以她现在已经算是威灵顿公爵的一位亲戚了,能够得到进入他家的许可。”夏尔小声地跟亲王解释,声音十分轻柔,“因为这一层姻亲的缘故,她现在好像在英国的贵族圈子里面颇为受到尊重……”

    他所说的帕特森女士,当然就是伊丽莎白-帕特森女士了,热罗姆亲王年少荒唐时曾经脑袋一热跑到了美国去,想要给自己闯荡出一番事业来,结果事业没有闯荡出来,却勾搭到了一个富家小姐,也就是那位帕特森女士。

    新大陆的富家小姐,哪里见识过欧洲人、尤其是法国人的那套**功夫,在热罗姆亲王的追求下,他们很快就陷入到了热恋当中,并且在1803年于巴尔的摩市登记结婚,这一年亲王不过十九岁,而他的妻子才十八岁。

    然而这对年轻夫妇的甜蜜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热罗姆-波拿巴亲王在美洲混了一段之后,决定回国投奔已经成为了法国第一执政的哥哥拿破仑,而这时候,已经怀了身孕的伊丽莎白-帕特森女士也跟着丈夫坐上了回欧洲的船,满心指望自己能够借此融入到欧洲的贵族家庭当中。

    可是,这时候拿破仑已经准备称帝,让自己一家人成为欧洲最为耀眼的王族,他一心想要让自己的兄弟们娶到欧洲那些最古老的贵族世家的女儿,以便达成这个目标。所以当他听说了弟弟和帕特森女士的婚姻之后顿时就大发雷霆,并且宣称他不承认这段婚姻。

    拿破仑皇帝先是想要让教皇宣布婚姻无效,但是教皇认为这桩婚姻手续完备,无法废弃,所以没有答应,于是皇帝干脆自己下圣旨直接不承认这段婚事。

    因为当时英法是交战状态,所以热罗姆夫妇是坐船来到了中立国葡萄牙。可是一来到欧洲大陆上的时候,他们就听到了这个噩耗,顿感震惊和失望。

    他们商量了一会儿之后,热罗姆决定自己先回法国,去劝说哥哥回心转意,于是就将妻子留在了那里,伊丽莎白-帕特森最后不得不前往英国生下了孩子,可是她的丈夫却再也没有回头。

    到了法国之后,拿破仑对自己行事荒唐的幼弟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然后强势地命令他必须抛弃掉没有贵族身份的伊丽莎白-帕特森,哪怕热罗姆百般辩解并且告诉哥哥她已经怀了孕,也没有改变哥哥的主意。

    当然,拿破仑也并不是一味的强压,他也使用了利诱的手段——他告诉自己的弟弟,他将会在未来为他找到一个王族的公主做妻子,并且为他找一个王国置于他的统治之下。

    在成为国王和保住妻儿之间,并没有经过多少纠结,热罗姆亲王殿下就明智地选择了听从哥哥的命令。而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去看过这对母子。

    拿破仑皇帝兑现了诺言,他后来让热罗姆娶了符腾堡公国的公主凯瑟琳娜,并且还创建了一个威斯特伐利亚王国,让弟弟当了真正的国王。

    可惜好景不长,帝国很快就崩塌了,而威斯特伐利亚王国也随着拿破仑的陨落而消失,变成了历史的陈迹。

    不过和背弃了拿破仑皇帝的露依莎皇后不同,凯瑟琳娜王后并没有抛弃丈夫,而是继续跟随着热罗姆亲王隐居,并且最后为他生下了两男一女三个孩子,而热罗姆支系也就成为了现在波拿巴家族人丁最旺的一个支系。

    在这几十年当中,热罗姆亲王并没有尝试和帕特森女士以及她的儿子联系,显然已经做好了决断,将他们通通地抛到了脑后。

    所以,当听到了夏尔提起这个人之后,他的反应才会那么剧烈。

    伊丽莎白-帕特森女士的哥哥罗伯特-帕特森,娶了一位富家女子玛丽安-卡顿,而他在1822年去世之后,他的遗孀经过多年的寡居最后决定嫁给同样丧妻的韦尔斯利侯爵——也就是威灵顿公爵的亲哥哥。

    科西嘉岛乡间土豪出身的拿破仑,瞧不起美国这些土豪,不想让兄弟们和他们结亲,结果世代传家的英国贵族们却没有这么多顾忌,说起来倒是有些令人唏嘘。

    不过热罗姆亲王现在并没有心情唏嘘,相反他反倒是有些慌乱,因为他心里清楚,他确实亏欠那对母子太多东西,而越是亏欠他们,就越是不想见到他们、听到有关他们的消息。

    “呵……是这样吗……”热罗姆亲王干笑了起来,只是看不到多少笑意,“那么她有跟你说过什么事情吗?”

    “嗯……刚刚听到了她的身份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然后出于对先皇旨意的尊重,我一开始并不想要和她多说什么,可是她十分坚持,追着我一直要求和我详细谈谈。”夏尔轻轻耸了耸肩,仿佛是十分遗憾的样子。“最后,出于对一位女士的尊重,我不得不耐下性子来,听她说了她想要说的问题。”

    “哎!对她还要讲那么多规矩做什么啊!”亲王忍不住长叹了口,“你难道不知道吗,她对我,对帝国,都不会讲出什么好话来!何必多听!”

    因为心里有牵绊,所以这下他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

    片刻之后他才想起来自己这样并不合适,所以勉强地重新坐直了,“好吧,那她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您恐怕猜错了,她对帝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坏话,也几乎没有提到过您。”夏尔眼睛都不眨地说了谎话,“她只是说,她想要带着自己的孙子一起到帝国来安居,并且让她的孙子为帝国服役,为波拿巴家族的事业贡献出他应该贡献的力量。”

    “孙子?”热罗姆亲王疑惑地反问。

    “是的,她的那个儿子在美国又生下了两个儿子。”夏尔点了点头,努力不让心中那种讥嘲表现出来,“一个年级比较大,在西点军校毕业之后已经在军队服役,一个最近才出生。”

    “是吗……都已经有两个孙子了啊……”热罗姆亲王又长叹了口气,仿佛是一瞬间心里出现了一点点柔软一样。

    但是这种柔软马上就消失不见了,他重新抬起头来叮嘱夏尔,“千万不要放他们回法国,不然一切岂不是都乱套了吗?不行,不行!”

    在亲王焦急的时候,夏尔并没有说话,只是从容地坐着。

    他的这种态度,让热罗姆亲王生出了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禁不住睁大了眼睛。

    “你……你不会已经告诉了陛下了吧?”

    夏尔还是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看着对方。

    “你……你……你都做了什么!为什么只告诉陛下,等到现在才告诉我?”

    亲王出离愤怒了,他霍得站了起来,全身都在颤动,就连白发都为之抖动了起来。“我……我的家事,你们怎么能管呢?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去管?见鬼!不行!绝对不行!”

    因为愤怒和焦急,亲王的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一些理智残留的话,恐怕已经直接用手杖来打夏尔了吧——虽然现在已经快要差不多了。

    “不要着急,殿下……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夏尔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这位老人不要太生气,“这件事十分重要,而且还是波拿巴家族的事务,所以经过了慎重的考量决定先报告给了陛下,之后由他来做出决定。说到底,他现在才是波拿巴家族的族长,一切有关于波拿巴家族的事务应该由他来管不是吗?”

    “可我也是他的叔叔啊,而且我是当事人!”热罗姆亲王马上近乎于咆哮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们怎么可以瞒着我!?”

    “经过了陛下的慎重判断,他决定最好先由他来做出一个决定,所以就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您了。”夏尔貌似委屈地摇了摇头,“再说了,我现在不是已经告诉您了吗?”

    “现在告诉我了还有什么用?哼,陛下……陛下!你满口陛下,有什么意思呢?吓唬我吗?谁不知道你这个人自私自利,别搞得好像满心热血一片忠诚一样!”热罗姆亲王却并没有被他糊弄住的样子,反倒是冷笑了起来,“再说了,陛下是陛下,但是我和我儿子是亲王,我们是陛下的继承者,难道你忘了这点吗?”

    “至少在现在,我必须忠于陛下,有什么不对的呢?如果哪天真的出现了什么不测事态,到时候我再来忠诚于您不迟。”夏尔的表情也变得严峻了起来,“还有,殿下,我不得不跟您指出,您已经说了一些非常非常不合适的话,如果严格追究的话,就算是您也不好承担责任的,虽然我可以为您保密,但是您最好不要再这样说下去了。”

    他的冷言冷语终于稍稍让热罗姆亲王冷静了一点。

    亲王想了想,然后明白至少现在他还是奈何不了夏尔——刚才他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好吧,好吧,夏尔,抱歉,我倒是有些激动了。”他恍恍惚惚地重新坐了下来,然后尽量以温和的口吻对对方说,“那么陛下现在做出了决定了没有?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陛下还在考虑当中。”夏尔并没有纠结于刚才的事情,而是十分平静地回答,“不过就我看来,他倒是比较倾向于答应这个要求的,毕竟波拿巴家族人丁单薄,为了维持帝国,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

    “不行……千万不能让她回来啊!”热罗姆亲王绝望地喊了起来,“这将是一个巨大的暂难,你不知道她的心肠有多硬。”

    “您的意见……其实我也有些赞同,虽然我和她并没有什么来往,但是从那一天的表现来看,她确实是一个意志坚定的女人。”夏尔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而且报复心强烈。”

    “是啊,对啊!所以为什么要如她所愿呢!”亲王连连点头,“夏尔,帮我个忙,让陛下把她挡在国门之外!”

    亲王不能去亲自跟皇帝陛下求情,因为那就说明他探听了机密;而且亲王也知道,如果自己去恳请陛下的话,恐怕只会让他更加坚定决心——因为路易-波拿巴实际上对热罗姆一家也颇为戒备,把这个亲王遗留在外的孙子召回来,恐怕也就是为了分化自己这家人。

    想来伊丽莎白-帕特森和她的这个孙子是不会对热罗姆一家有什么好印象的吧。

    “这个嘛……”夏尔有意沉吟了一下。

    等到亲王殿下有些发急之后,他才点了点头,“其实我也和您想的一样,确实应该阻止一下。不过……陛下的性格您也是知道的,他若是打定了主意,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更改——所以我觉得,她不能回来,干脆就让那个孙子回国吧。”

    “这样?”热罗姆亲王又沉吟了起来。“不能努力一下了吗?”

    夏尔摊了摊手。

    亲王低下头来,仔细想了想,最后稍稍松了口气。“好吧,那就这么办吧,夏尔,请务必一定不要让她踏上法国的土地,麻烦你帮我这个忙!”

    “好的,殿下,我将想尽办法达成你的这个愿望。”夏尔马上点头应了下来。

    如他所言,得到了他的报告之后,路易-波拿巴确实倾向于同意这个要求,但是夏尔也撒了一个大谎——伊丽莎白-帕特森女士并没有跟他要求过要让自己也来法国,只是要自己的孙子回来而已。

    他故意含糊其中的区别,就是为了吓唬吓唬这位亲王,以陛下的意志来压迫他,然后再把条件降低一点

    他不仅仅是要让亲王明白自己欠他一个人情,更加要让这位殿下明白,这样的灾难随时还有可能再来上一次——所以他应该日后还是要有求于自己。

    而与此同时,他也将达成自己对那位女士的承诺,让她的孙子踏上法国的土地,虽然没办法直接顶着皇族的头衔,但是至少也可以享受他应有的一部分尊荣。

    而那位波拿巴,将成为他在皇族当中的又一个朋友。

    带着这种愉悦的心情,他又看了看热罗姆亲王一眼。

    这个可怜的老人因为刚才愤怒和惊吓的双重折腾,显然已经有些心力交瘁了。

    而他,对此,十分高兴。(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债务与感激

    在把事情都摊开了讲完了之后,两个人一时都沉默了,亲王殿下呆呆地坐在座位上,脸色十分变幻,百味杂陈,显然想起了当年的那些混账事。

    因为夏尔突然透露出来的秘密,热罗姆亲王殿下现在有些如坐针毡,再也不复刚才的那种老人特有的从容和悠闲,反倒是有些进退失据,甚至可以说是狼狈,倒是好好让夏尔欣赏了一番波拿巴家族成员的窘态。

    他并不为这位亲王殿下感到可怜,说到底,这也是他自己欠下的风流债,当时是他抛妻弃子跑回到了法国,如今就算是闹出问题来也并不能怪他,就算日后有什么尴尬事情也得他自己来面对。

    “哎!你说到了我这样一把年纪,为什么还要再遭这份罪啊!”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亲王殿下终于忍不住长叹了口气,“那些往事的阴影却总是不肯乖乖地告别我们……夏尔,她肯定会恨我恨得咬牙切齿,可是我又有多少苦衷没有办法说啊!再说了,这样的事情谁不也得或多或少做上一些吗?”

    “殿下,我并没有干涉您个人私生活的意愿……”夏尔知道这位亲王肯定会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下,以便挽回自己在夏尔心中的形象,不过这种辩解之词夏尔并没有兴趣听了——反正无非就是一些“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之类的老生常谈而已。

    “好吧,你不想听也没事,反正这些话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说了。”热罗姆亲王苦笑了一下,“总之,只要不让她回来,一切都好说,我不想让过去的事情再来纠缠现在的我,因为我的生活已经够乱的了!至于那个孩子……”

    亲王又沉吟了一下,仿佛是在选择措辞一样,“嗯,他毕竟也算是我的孙子,虽然现在不能公开承认他,但是如果他想要为我们一家出力,我也不想阻止他的愿望,或者说这倒是一个很好的结果,我甚至可以在之后帮助他……”

    他的话留出了一个很长的停顿,夏尔没有插话,静静地等着亲王殿下说出那个“但是”。

    这个“但是”很快就来了。

    “但是……出于一些我相信你应该十分能够理解的理由,我不能公开和他见面,更加不能公开做他的保护人。”热罗姆亲王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不仅仅是因为我的感情问题,而且还是一个重要的实际考虑,夏尔,你明白的,我不能让约瑟夫和玛蒂尔德为难……”

    “哦,我当然能够理解您了。”夏尔十分干脆地回答。“从皇帝陛下目前表露的态度来看,他也没想要让这个人正式成为波拿巴家族的成员,只是让他参军,并且暗中照顾一下而已。”

    热罗姆亲王的话虽然看上去不近人情,但是实际上却也确实有些道理,热罗姆亲王虽然能够接受这个在美国长大的孙子回来,但是无法接受他成为自己正式的家庭成员,否则就绝对会引发剧烈的反弹。

    热罗姆亲王在和符腾堡公主凯瑟琳娜结婚之后,生下了两男一女三个孩子,长子在热罗姆-拿破仑-波拿巴成年之后在舅舅符腾堡国王的军队当中服役,1847年不幸英年早逝,并且没有孩子。

    而他的剩下的儿女就是约瑟夫-波拿巴亲王和玛蒂尔德公主,这两个人现在都没有结婚,更谈不上继承人了。如果热罗姆亲王表现出一点点把这个从美国回国的孙子当成自己合法子嗣的态度来的话,那么他们两个就肯定会剧烈反弹,并且惹出家中的内乱。

    所以热罗姆亲王只能选择对这个孙子不闻不问,装作没有听说过。

    而且他还要事前就告诉夏尔和皇帝陛下,一定要把这个态度给旗帜鲜明地表露出来。他绝对不能让皇帝陛下和夏尔威胁到自己家中的安定,否则一切就一拍两散。

    虽然这无疑更加对不起他在美洲的妻儿子孙,但是至少也算是一种解决办法,总比夹缠不清要好,所以夏尔倒也能够理解他的态度。

    得到了夏尔的保证之后,热罗姆亲王显然也松了口气。

    “谢谢你,夏尔,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我就放心了。如果没有你的话,天晓得我该怎么从这场灾难当中脱身呢……!”

    他的话里面总有些讥讽若隐若现,而夏尔也不为己甚,当作没有听出来。“其实这件事陛下也感到很意外,所以迟迟没有做出决定来。”

    经过了最初的惊吓之后,热罗姆亲王现在也差不多算是回过味来了,他已经被夏尔-德-特雷维尔这个混小子在暗地里摆了一道——他和伊丽莎白-帕特森在谈完之后,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跟自己透露,就直接告诉了皇帝陛下,告诉了他伊丽莎白的请求。

    虽然他并没有表明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但是从他没有跟自己透露此事的做法来看,他的态度也就昭然若揭了。没准还是他有意在陛下面前煽风点火,把这件事搞得不可收拾,也让自己灰头土脸。

    一想到这里,热罗姆亲王恨得就有些牙痒,但是现在他又没有办法拿夏尔怎么样,相反还有很多事情要仰赖这个皇帝陛下跟前红人的照应。

    不过,一点小小的反击他还是能够做出来的。

    “不声不响地你们就暗地里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让我遭了这样的罪,我真该拿起这个来,把你打个头破血流!”他勉强地笑了起来,然后像是开玩笑一样,拿起了旁边的手杖,作势就要敲到他脑袋一样,“既然这样的话,你干脆就帮我把家事统统都了断了吧,省得我这里还那么多麻烦!”

    “您是指什么呢?”夏尔有些不太明白。

    “我现在这个老婆已经和我闹翻了,现在她要我给她一大笔钱作为补偿,我现在又哪里拿得出钱来?”热罗姆亲王拿着手杖轻轻敲了敲地毯,显得十分焦虑的样子,“所以麻烦你帮帮忙,给我解掉这个忧患吧。”

    夏尔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没有想到热罗姆亲王居然跟他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

    虽然他并没有特意去搜集情报,不过热罗姆亲王生活素来高调,所以他的家庭情况夏尔倒也早有耳闻。

    在拿破仑帝国覆灭之后,虽然俄国和奥国的皇帝在打垮了拿破仑之后流放了这位法国皇帝,但是他们并没有特别为难拿破仑的亲戚和兄弟们,虽然热罗姆的威斯特伐利亚国王的头衔被褫夺,但是他的财产并没有被没收,依旧拥有帝国时代得到的财富。

    然而,因为自己早已经成为了习惯的挥霍生活,没过多久,寓居于意大利佛罗伦萨市的热罗姆亲王又变得负债累累,几乎接近于破产状态,而在1835年,他的妻子卡瑟琳娜公主去世,更加给了他重大的打击。

    而这时候,他在窘迫之下,就和大多数的破产贵族一样,想到了利用和富家小姐或者寡妇结婚来挽救财务的主意。

    于是在佛罗伦萨,亲王同一位有钱的意大利侯爵的遗孀结婚,利用这位寡妇的钱缓解了自己的财务危机,也让这位名叫杰斯蒂娜-皮科里-苏亚雷兹的女人成为了自己的第三任妻子。

    然而,亲王只是看中她的钱而已,他在佛罗伦萨的时候一直只叫她侯爵夫人,而他的儿女们同样也对这个后妈十分不满意,一直不肯承认她是波拿巴家族的正式成员。

    等到帝国重建之后,波拿巴家族重新君临法国,而热罗姆亲王一家则回到了巴黎,开始享受他重新开始的富贵生活,而在这时候,杰斯蒂娜的重要性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约瑟夫-波拿巴亲王开始要求这位后妈离开法国,而作为丈夫的热罗姆亲王则选择默认,干脆不闻不问,在他们的逼迫之下,这位夫人不得不离开了法国,重新回到了佛罗伦萨。

    不过,虽然她听从了波拿巴家族的命令,但是她要求为自己当时给热罗姆亲王的资助得到补偿,也就说要亲王给她一大笔赡养费。

    这个要求确实有其合理性,所以热罗姆亲王答应了这件事。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亲王才会这么着急金钱,才会搞出今天的事端来。

    现在已经很明显了,他打算叫夏尔出钱来为自己了结掉这个新的麻烦,和新的夫人。

    夏尔微微有些怔住了,他没有想到热罗姆亲王居然还能够将自己的风流债延续到现在。

    果然是个浪荡王爷啊!

    “你要是替我了结掉这件事,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和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什么东西,我都会选择不闻不问。”在夏尔有些惊奇甚至佩服的注视下,热罗姆亲王毫不避忌地说,“怎么样,夏尔?你之前不是要给我发津贴吗?那现在你就可以发了,我先预支几年的。”

    夏尔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重新陷入到了沉吟当中。

    毕竟是拿破仑皇帝的幼弟,虽然平常只知道花天酒地,也没有什么势力,可是真要摆起老资格来,无论是夏尔还是皇帝陛下都只能让他三分。

    既然要拉拢他,那干脆就做到底吧,省得还让他怀恨在心。

    不过有一句话必须说清楚,免得他以为自己这里是提款机,想要预支多少就预支多少。

    “好的,殿下,我可以为您解除掉这样的忧虑,让那位夫人在佛罗伦萨可以过得十分舒适。不过我提醒您,这只是特例,您不能像对待她那样对待我,我不是您说要多少就能够给多少的。”

    “好啦好啦,我都知道,麻烦你了夏尔。”亲王殿下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已经很累了。

    而夏尔现在也十分满意,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甚至比想要的还要多。

    “那么,预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他站起来向这位亲王殿下告辞。

    ………………………………………………………………………………

    在临近冬日的季节,伦敦的天气让人感觉十分难受,寒风夹在在水雾当中,让寒气往每个人身体里面钻,让人恨不得诅咒这个世界。

    而在富人区一幢宅邸当中,熊熊燃烧的壁炉却隔绝了这种寒气。

    就在这个壁炉旁边,一个身形十分结实俊朗的年轻人拿着信在手中慢慢地阅读着,他的双手微微颤抖,显然对信中的内容有些激动。

    当看完了整个信件之后,这个年轻人兴奋地大喊了一声。

    “感谢上帝!我能够去法国了!”

    又能见到她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入伙?

    随着寒冬巨兽的脚步一步步向南推进,冬风开始肆虐在大地的每个角落,每天早晨开始开始出现霜冻,而那些原本妆点着一座座城市的树木,也开始枯黄干瘪,在寒风当中萧瑟。

    就在这冬日的凛冽寒风当中,芙兰跟着安德烈-别祖霍夫一起,回到了阔别超过了一个月的法国,趁着彼得堡港湾之外的海面还没有被封冻起来,她们乘船离开了彼得堡,然后在加莱港靠岸,她和她的密友玛丽一起下了船之后,马上就登上了早已经为她准备好了的马车,然后一路回到了巴黎。

    虽然这阵子她在彼得堡的社交界当中大大出了一次风头,但是她回来的时候却并没有惹出多少波澜,社交界对这个习惯于深居简出的特雷维尔小姐并没有投射多少注视的目光。

    可是对夏尔来说,这倒是一件大喜事。

    虽然别祖霍夫伯爵一家多少次地跟他保证过绝对不会惹出什么乱子,他妹妹的安全绝对不会受到影响,可是在她离开之后,夏尔还是禁不住感到有些为她担心——尽管他也知道,最坏结果也不过是特雷维尔小姐被驱逐出境,反正贵族在这个时代总是有些特权的。

    另外说老实话他也很想念她。

    在得到了她已经回到了家中的确切消息之后,夏尔马上就派人邀请她,同时还在另外邀请了一群客人来到自己的家,用大家济济一堂的喜悦,来犒赏妹妹的努力。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才下午五点左右,天已经开始渐渐发黑,气温也慢慢地变得更冷了,大街小巷的行人开始变得十分稀疏。而这也方便了夏尔所召集的人们的大驾光临。

    就在天色开始完全陷入黑暗的时候,年老的特雷维尔元帅带着他的孙女儿乘坐一辆马车来到了夏尔的府邸当中。

    他们一下车,就受到了夏尔的亲自接待。

    在和特雷维尔元帅寒暄了一下之后,夏尔马上走到了芙兰的旁边。

    因为气温很低的缘故,今天她裹着一身十分厚实的海獭皮袍,整个人都有些瑟缩,不过当看到夏尔的时候,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就连冬天的夜晚也没能够消磨掉其中的热情。

    “先生……我回来了。晚上好。”她想要以尽量平静的语气来跟他打个招呼,却怎么也没有办法抑制住心中的喜悦。

    在夏尔的注视下,她黑色的衣物和黑夜融为一体,将雪白的面庞衬托得更加白皙,金色的头发因为大部分被收入到了帽子里面,只有发梢若隐若现。而深蓝色的眼瞳因为夜晚的作用下,变成了深紫色,更加增添了几分神秘感,犹如是一个误入人间的精灵一样。

    确实是长成了啊。

    “真的辛苦了,姑娘。”夏尔禁不住伸出手来刮了刮她的脸。

    “不,我并没有感到辛苦,我乐在其中。”芙兰认真地摇了摇头,“我很庆幸,我没有辜负您的信任。因此,我感到有资格……有资格请您在之后赋予我更多的信任。”

    “去他的使命!你回来了就好。”夏尔禁不住伸出手来环抱住了她的肩膀,“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你已经证明了你能是我的帮手了。”

    “太好了。”芙兰几乎喜极而泣。

    然而就在这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咳”的一声,阻止住了兄妹两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进一步的亲密举动。

    夏尔颇为尴尬地看了旁边默不作声、但是显然已经有所不满的爷爷一眼,然后松开了自己的手,接着又朝芙兰点了点头。“外面比较冷,我们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来,跟我一起进去吧。”

    “嗯,好。”芙兰也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拉住了爷爷的手。

    接着,夏尔转身带着爷爷和妹妹一起走进了被大理石廊柱所撑起的正门,然后进入到了宅邸当中。

    “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啊?”芙兰有些奇怪地往旁边看了看,她发现夏尔邀请了很多客人,和她原本预想的和哥哥单独呆一会儿的场面完全不同。

    “因为我是特意叫他们过来的,他们要庆祝你的生日。”夏尔笑着回答。

    什么,今天是我的生日?

    芙兰先是呆了一下,片刻之后才想明白。

    是啊,今天确实是我的生日。

    如果是从前,她会对此欢呼雀跃,因为爷爷和兄长会给她礼物,可是现在她对此却没有半点喜悦——因为她已经知道了,这个“生日”未必是她的。

    天晓得卡迪央王妃生出孩子的时候是几月几日呢?

    “……这对我来说……未必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她略带酸楚地说。

    “傻姑娘!”夏尔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所思所想,然后禁不住呵斥了她,“重要的不是你原本是什么人,而是你想要变成什么人!”

    接着他朝旁边的特雷维尔元帅瞟了一眼。

    “孩子,别再纠结那些事情了。”老人也叹了口气,“过去的事情毕竟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还是统统把它们遗忘比较好,而不能让它们依旧在阴影当中作祟,影响我们现在的生活——毕竟我们无法改变过去。”

    “希望如此吧。”芙兰先是低下了头,然后马上挂着笑容抬起头来,“我会尽量开心起来的。”

    就在这时,他们也一同来到了大厅当中,然后马上就成为了全场视线的焦点。

    一身军礼服、须发皆白但仍然不失威严气度的老人,以及穿着便装、胸前佩戴着勋章的英俊年轻人,还有拥有惊人美貌的年轻女子,特雷维尔家族的三个成员走在一起的时候,简直就像是画像里面的场景一样。

    而在这三个人身边,巨大的权势,惊人的财富也随之相伴,更让他们多了一层炫目的光彩。

    看到此情此景,又有几个人能够想得到,不过五年之前,他们这一家人还只是在窘迫度日呢?

    世事变幻之剧烈,莫过于此了。

    正因为他们在艰难的时候也是互相扶持当中度过,因此相比于一般的世代缨簪的贵族世家,他们彼此之间要多了不少亲情,那种互相关心和热爱,就算到了已经权势赫赫的如今,也并没有磨灭几分。

    看到此情此景,就连一贯自傲的夏洛特,看到他们的时候也暗地里也生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情绪。

    她很好地将这种酸楚藏在了心底里,然后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首先给了特雷维尔元帅一个拥抱。

    “爷爷,您身体还好吗?”

    “我很好,谢谢你夏洛特。”老人笑眯眯地抱了一下她,然后颇为亲昵地附在她的耳边,“现在身体好些了吗?我可是在等你再给我弄个曾孙过来呀。”

    “您一来就老不正经了。”夏洛特嬉笑着抱怨了他一句,然后走到了芙兰的面前,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

    “特雷维尔小姐,最近您真是辛苦了。祝您生日快乐。”

    夏洛特的礼节上毫无瑕疵,但是却没有她在老人面前时的热情,不过这一点芙兰也是同样。

    “谢谢您。”她只是简略地道了谢,然后淡然地跟她拥抱了一下。

    很快,特雷维尔家族的四个成员就都来到了大厅的中央,而主人齐聚的时候也代表着这个小型的宴会正式开始了。

    因为今天的特殊气氛,夏尔十分开心,他微微低下头,凑到了芙兰的耳边。

    “为了让你开心点,我们可叫来了不少人。”夏尔说得十分热切,像是炫耀和表功一样,“特雷维尔小姐应该享受到她能享受的尊荣。对他们来说,你就是公主,他们人人都会奉承你。”

    “那……对您来说呢?”芙兰低声问。

    “对我来说不能算公主,而是我必须小心呵护照顾的……孩子,或者伙伴?”夏尔略带调侃地回答。

    “哦!”芙兰低声喊了一下,脸都有些发红了。

    夏尔看了看自己的这些亲朋好友,以及亲密的部下们,这些人现在可以说是他的党徒,他的势力成员了,他们都依靠他的支持,无论是政治上的还是金钱上的,而他们也必须以忠诚来进行回报。

    “各位今天能够赏光,实在让我很开心。”在这些党徒们的注视下,夏尔面带微笑,然后从容地拿起了酒杯,接着在半空当中对着芙兰摇晃了一下。“来,诸位,让我们一起祝福德-特雷维尔小姐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每个人都拿起酒杯向这位特雷维尔小姐祝福,而因为喝下了酒,所以芙兰的脸红倒也十分正常。

    接着,一块大蛋糕被仆人小心地推到了大厅里面。

    “来,把这些蛋糕切给大家吧。”夏尔对芙兰摊了摊手。

    “什么?”芙兰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夏尔知道这个时代还并没有切分蛋糕的规矩,所以不厌其烦地向芙兰解释。

    “这块蛋糕,你要小心地一份份切下来,送给在场的每个人,让大家分享你的喜悦和好运,也让大家知道,你是我们中的一员……”

    后面一句话若有深意,而芙兰马上明白了。

    她在之前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终于对哥哥证明了自己同样也是一个可以不折不扣地执行他计划的人,有资格充当他的助手。

    而现在,夏尔也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向自己的同党们介绍了她,正式让她成为了他手下这个团体的一员。

    “谢谢。”她微微闭上了眼睛。

    夏尔没有回答,只是摊了摊手,指向了那块大蛋糕。

    在人们的祝福的视线沐浴之下,芙兰开始拿出餐刀一片片地切下蛋糕,赠送给在场的每一个人,让他们分享自己的喜悦。

    没有什么能够比这件事更加让她兴奋的了。

    她紧紧地握住手中的餐刀,仿佛是在握住自己的幸福似的。

    人们轮流跑到她的面前领受蛋糕,而她也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每一块都切得十分齐整,大小也都差不多。

    就在她专心致志于自己切蛋糕的工作时,一个穿着骑兵军服的年轻人凑到她的面前。

    芙兰没有抬头,直接切了一份蛋糕递了过去。

    而这个年轻人用餐盘蛋糕之后却并没有离开,他略带不安地看着芙兰,只觉得心中激动不已。

    “特雷维尔小姐,还……还记得我吗?”过了片刻之后,他鼓起勇气问。

    芙兰这时候奇怪地抬起头来,然后发现这个年轻人有些眼熟,好像是她在伦敦见过的一个人……

    “波拿巴先生?”她略带惊诧地问。

    “对,是我!”这个年轻人如释重负地笑了,“感谢上帝,您还记得我!”(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托付与同党

    因为太过于意外,所以芙兰惊疑不定地看着对方,一时间竟然没有回应。

    “特雷维尔小姐……很高兴……很高兴见到您。”而热罗姆-波拿巴现在也是手足无措的样子,他仿佛话都说不完整了一样,“我……自从我们那次在英国告别之后,我……我一直都希望能够和您再见面。”

    他似乎想要躬身行礼,但是手上拿着的蛋糕却又阻止了他的动作,所以身体摇摇晃晃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视线也低垂着不敢看向对方,明明是一个健壮的年轻人,此时却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噗”已经回过神来的芙兰,看到这一幕真的忍不住笑了出来。

    “很高兴又见到您,对了,您怎么来到法国了?什么时候来的?”

    “嗯……呃……我是几天之前才感到法国的,真的很走运,赶上了时间,能够祝贺您的生日。”热罗姆-波拿巴点了点头,然后十分热切地回答。“至于我怎么来的……这就要感谢您的哥哥了,跟着皇帝陛下求情,最后得到了他的恩准,让我得以以外籍人士的身份为帝**队服役……”

    “所以您现在为法**队服役了?”芙兰终于明白了。

    “对,我现在是帝国骑兵光荣的一员,现在军衔是中尉。”年轻人马上挺起了腰杆,然后仿佛是怕对方误解那样,他又马上解释,“我之前在美国的军队当中服役,积累了几年的军事经验,所以让我当中尉并不是因为徇私……我认为我是能够十分胜任做一个军官的。”

    “哦,我也相信如此。”芙兰点了点头,对此并不想深究“您肯定是个很勇敢很靠谱的军人。”

    虽然她说得很客套,但是这个年轻人却仿佛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一样,刹那间脸都快要红了,他禁不住又凑近了一点。“特雷维尔小姐,其实,我认为……”

    “啊,抱歉,我们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还没有等他说完,芙兰就笑着扬起了沾满了奶油蛋糕的餐刀,阻断了对方的话,“后面的人还在等着呢!您先到后面歇息一下吧。”

    热罗姆-波拿巴呆了一下,然后往后面看了看,确实有几个人还在等着他,有些人的眼神里已经显得很不耐烦了。

    “好,抱歉……”他不得不同意了她的话,然后略带沮丧和期待地退开到了一边。

    在他走开之后,芙兰马上抛开了这段小小的插曲,然后继续开心地给其他人切分起了蛋糕,而每个人都对她满口奉承,祝福特雷维尔小姐生日快乐,让整个大厅一时间陷入到了欢快的气氛当中。

    然而,因为今天在场的人身份都并不是那样单纯,所以这一片欢腾当中,这里注定会掺杂着别的一些什么。

    虽然今天不是夏尔的生日,但是他仍旧是这里无可辩驳的主角,几乎每个人都凑到了他的身边,等待着他的指示,而夏尔来者不拒,一杯杯地喝着酒,好像庆祝生日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在酒酣耳热之际,夏尔的心情也极为愉快,但是他并没有忘记最为重要的事情。

    他走到了爷爷的旁边,将他带到了客厅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里面,然后另外将吕西安,还有在军界当中身居高职的阿历克斯-德-罗特列克子爵也给叫了过来。

    尽管这两个人平常和夏尔谈话的时候都是十分类型毫无避忌,但是在德高望重的特雷维尔元帅面前,谁也不敢造次,所以都肃然站在旁边,等待特雷维尔祖孙两个人先开口。

    “今天把你们叫过来,当然不是为了让你们陪着一个小姑娘开心的。”特雷维尔侯爵言简意赅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两个靠得更近一点,“首先,我要告诉你们一个机密。”

    这两个人连忙肃然抬起头来看着特雷维尔元帅,等待着这个老人的训示。

    “今天我们并不是空手而来的,随着我们乘坐的马车当中,还带着一个箱子,里面有许多夏尔注定会十分感兴趣的东西。”特雷维尔元帅倒也没有卖关子,“里面有许多有关于俄国的军事机密。这些都是之前我的孙女儿去俄国拿回来的,通过一个我们的俄国朋友。”

    “什么?”听到了元帅语焉不详的解释之后,两个人都是颇为惊诧。

    “她带回来的文件当中,有不少是有关于他们在近东和高加索地区的军事行动的具体计划。”特雷维尔依旧不紧不慢地解释着,“而这些文件无可辩驳地表明,在近期,很有可能俄国政府就将会发动一场针对土耳其的战争,甚至有可能在明年开春之后。”

    “啧……”两个人都暗自咋舌,不过并不是十分震惊。

    说到底,他们也对此有所预感了。

    他们倒是更加好奇,那位能够将这些详实的情报统统送给到底法国的俄国朋友到底是谁——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很有可能是俄国政府或者政界的高层人士。

    当然,这一点无论是老元帅还是夏尔都不可能告诉他们了。

    “现在这些文件刚刚到巴黎,就连陛下也都不知情。”夏尔若有深意地跟他们补充了一句,“不过很快,我就将报告给陛下,让他对这个情况有所预备。”

    “有所预备的意思就是对他们宣战吗?”吕西安小声问。

    夏尔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轻地耸了耸肩。“如果那样的话,我只能说有一些事必然要发生。”

    “哈……”吕西安深深地吸了口气。

    虽然之前听过夏尔说过几次,不过当真正听到消息被证实的时候,他仍旧有些百感交集,心里说不清是振奋还是如释重负。

    但是不管怎么样,绝对没有恐惧。

    他虽然已经离开了北非很多年,但是他的身体还铭记着那时候的训练和战斗,也从未忘却过火药呛人的气味。

    在命运离奇的安排下,他离开了前线,回到了巴黎,并且成为了赫赫有名的迪利埃翁伯爵一家的女婿,备受人们的尊敬和艳羡,可是他还是过不惯这种过于和平的生活,对所谓的上流社会生活也总感觉格格不入,那些不得不去的应酬反而使他苦恼,他从来都没有学会所谓的风雅。

    而战争,却可以让人忘却这一切烦恼,可以重新体验那种在生死之间飘荡的刺激感觉。

    不管是为王国还是为共和国,抑或是为了帝国而战,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就是战争本身,是那种迎着拂面热风向前冲锋夺取胜利的感觉。

    “如果那一天到来的话,我会为了法国奉献出我的一切热情,乃至于生命。”带着一种油然而生的使命感,他低声说。

    “有你这样的使命感是很好的,但是仅仅有这种热情是不够的。”特雷维尔元帅微笑着回答,“因为,我们这次将会在千里之外打仗,我们需要一整套的运输和后勤体系,如果后方无所作为的话,那么你们就算再怎么勇敢也是毫无用处的,甚至都见不到敌人的面。”

    “这就不是我的工作了……我只是个前线军官,我只管扑向敌人,压倒他们。”吕西安微微一笑,然后看向了夏尔,“这是你的工作,夏尔。”

    “确实是我的工作,而且是我一直在为之努力的工作。”夏尔也点了点头,“我这一整年都在忙活这个,自从我当了帝国的交通大臣之后,我一直都在致力于让我们的后方在为行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而且我不得不说这个准备工作还算是十分理想,现在整个帝国的铁路和航运事业都已经在帝国政府——也就是我的监管之下,在必要的情况下,我随时可以让它们为帝国的海外战争进行支援。”

    说到这里,他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我们一切是如此顺利,遇到的阻力如此之小,以至于让我之前的那些预备都显得有些可笑了。帝国的权威至少在现在是无人敢于阻挡的,因为我们胆敢流放和枪毙******。”

    “看来你现在真是春风得意。”吕西安略带艳羡地说。

    “你也将一样得意。”特雷维尔元帅突然接过了话头,“吕西安,你将作为团长参战,在我的指挥下和俄国人作战,如果走运的话,你将在战地成为将军,然后在战后成为贵族——只要有我在,论功行赏是绝对少不了你的。”

    “这个……”吕西安略微感到有些尴尬。

    “没什么好犹豫的,你为帝国服务,就应该得到相应的报酬。”特雷维尔元帅再度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又看了一下这两个年轻人,“你们是我们一家的好朋友,我们就算花费再大的代价也会把你们扶起来的。”

    吕西安睁大了眼睛,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元帅以这么亲切的态度对自己说话。

    “从今年春天开始,帝**队就已经在为此进行整编和准备了,”特雷维尔元帅继续对他们说,“如今一年过去了,我们已经让军队焕然一新,他们随时可以投入到对外面的战争当中——不管是哪一个敌人,但是仅仅如此是不够的,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胜利,还得是一次令我们得到足够好处的胜利……”

    仿佛是因为今天只有自己人在场的缘故,老人说得这么露骨,这还是第一次。

    “我已经老了,天知道自己还能活多少年?也许战争结束我就该去见上帝了……命运这种东西谁能说清楚呢?”老人摆了摆手,阻止了三个年轻人想要劝慰自己的举动,“你们别急,我不是在害怕,我这辈子什么都经历过了,什么都见过了,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我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放心不下的人是他……”

    他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夏尔,“夏尔好不容易爬到了现在的位置,绝对不能跌下来,至少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而为了对抗无常的命运,我要趁我还活着,还有机会,给我的孙子多留下一点什么。我要尽我所能,让他的朋友爬到更高的位置,然后让他们来帮助他。”

    这些话确实是特雷维尔元帅的真心话,到了风烛残年的如今,他只想要把一些能够信任的人,放在孙子的身边作为未来的辅助。

    而未来的战争就将是绝好的机会。

    因为这话事关重大,所以房间内一下子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夏尔,你是一个慷慨的人,我很看重这一点,因为你知道什么东西重要什么东西不重要。”片刻之后,特雷维尔元帅再度开口了,“不要吝啬金钱,要多帮助其他人,要广结同党。没错,你现在很得陛下的信任,但是一位帝王随时有可能收回他的宠信,我们不能让他们可以随意处置我们。”

    “我明白的,爷爷。”夏尔应了下来。

    接着,特雷维尔元帅又重新看向了这两个年轻人。

    “吕西安,阿历克斯,你们都是十分优秀的人才,但是军队当中却也不缺乏和你们同等的人才,能够让你们脱颖而出的不仅仅是天赋,还有来自上面的手——而我,现在就能够伸出这样的手。但是,我现在帮助你们,我希望以后你们也能够一直站在我的孙子一边,我不是叫你们感恩,而是想让你们知道,大家只有团结起来才能够在政治的风暴当中幸存——你们为特雷维尔家族保驾护航,那么只要我们还在,你们就绝对不会缺锦绣前程和荣华富贵,我和我孙子的性格你们是知道的,我们说到做到。”

    吕西安呆了一下。

    他现在年富力强精力充沛,所以根本没有想过身后事,可是当他看到面前这个自知命不久长的老人,以如此恳切的语气说服自己的时候,他还是禁不住有些激动。

    比起什么荣华富贵来,感情牌反倒对他十分有用。

    “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夏尔,只要我还在军队,夏尔就能指挥得动我。”他做出了一个保证。

    “如果和陛下的命令有冲突呢?”元帅问。

    “就算如此也没有关系。”吕西安毫不犹豫地回答。

    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到了阿历克斯的身上。

    这个俊秀而且机敏的年轻人脸色变了几变,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我……我现在就算想要退缩也没机会了……人人都当我是你们的死党,如果没有你们的支持,有的是人想要抢我的职位。”

    “你知道就好!”特雷维尔元帅大笑了起来,然后挥了挥手,“给我一份名单,把你们统统列出来,我要借一切机会提拔他们。”(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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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与剑与法兰西介绍:
一位穿越者,来到19世纪中期的法兰西。以其勇气和智慧,不畏艰难,不惧坎坷,最终达到荣光彼岸的故事。 对朋友以鲜花相赠,对敌人以利剑相迎; 这就是,历经磨难仍傲立世间的法兰西! 这就是,荣光之所庇耀的法兰西!花与剑与法兰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花与剑与法兰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花与剑与法兰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