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庆典与恩情
在巴黎市中心的西岱岛上,耸立着一座高高的哥特式教堂。…≦UU小说,www.uu234.com
和其他同样类型的建筑一样,它正正方方,高耸在天际线之下,中间有一座直刺苍穹的高塔。金秋的辉光洒落在它的身上,让这座原本昏黄色的建筑突然增添了无限的亮色,静静流淌的塞纳河在它的面前穿行而过,低沉地为她演奏华美的乐章。
这座教堂,人称圣母院,一直都被认为是全欧洲最为优秀的天主教堂之一。到处都能感受到历史的气息。漫步其中的时候,它的祭坛、回廊、门窗等处,到处都充斥着精细的雕刻和绘画,这些东西看上去那么精致又那么平常,以至于身处其间的时候,人们恍惚当中会忘记自己到底处在多么宝贵的珍物当中。
平常这里是一个十分安静的地方,寂然而又孤高地注视着塞纳河对面繁华的俗世,只有三三两两的游人穿行其中为她排解孤寂。
然而今天,这里却突然成为了华服的海洋。
从清晨开始,一队队身着显眼制服的皇家近卫军士兵开始集中到这里,然后将整个西岱岛封锁得水泄不通,他们戒备森严,但是却又对每个人彬彬有礼,显示今天发生的并不是什么噩耗,而是一件事关国家的大喜事。
而当朝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时候,一辆辆马车也沿着通往西岱岛的街道和桥梁向西岱岛上进发,这些马车都外观奢华,而且为了今天这个日子还都装饰一新。而在这些街道和圣母院之外,到处都摆满了盛开的鲜花,还有无数市民夹杂在街道的两旁,好奇地打量着今天的一切。
随着马车在圣母院之前次第停下,一位位穿着华服的男男女女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然后在卫兵的带领下向圣母院当中进发。这些人当中,有政治家、有豪商、有名门贵族也有外国公使,整个巴黎的上流社会几乎已经济济一堂。
是的,他们今天过来,并不是参加什么寻常的宗教活动,而是参加法兰西帝国拿破仑三世皇帝的婚典仪式。
在经过了多个月的筹备之后,皇帝陛下和瓦萨公主卡洛娜-冯-荷尔施泰因-戈特普殿下,终于在1852年8月18日,走上了婚姻的殿堂。
皇帝陛下的婚事自然是整个帝国的盛事,也将是波拿巴家族宣告和炫耀自己已经稳固住了在法国统治地位的极好机会,所以从一开始,拿破仑三世皇帝就让自己的部下们不要吝啬预算,一定要把这次的婚典搞成令人印象深刻的宏大场面。
而他的手下们自然也心领神会,大量的鲜花和装饰品被不惜工本地订购,然后赶在婚礼庆典之前部署到位,把西岱岛乃至整个巴黎城妆点成为了一个花园,同时所有能够出席的上流社会成员都得到了不容推却的请柬。
同时,为了增加欢乐的气氛,政府还下达了行政命令,要让全国在这一天放假,以便达成举国欢庆的效果。
随着阳光越聚越亮,欢乐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浓烈了,当早上九点的时候,在全副武装的骑兵的护送下,一群人骑着马从皇宫杜伊勒里宫当中出来了。
这群人都穿着笔挺的新礼服,胸前也别着五颜六色的勋章和勋带,因为精心地打扮过而各个显得自命不凡,傲慢无比,他们也是有意用骑马出行的方式,来展示自己如今的优越地位。这群人,就是整个帝国现在的统治中心。
他们当中领头的人自然就是拿破仑三世皇帝陛下了,他一骑当先,独享着所有人的注视,目视前方,显得坚定而又自命不凡。
当皇帝走出皇宫之后,旁边的民众几乎同时欢呼了起来,“皇帝万岁”的欢呼不绝于耳,而皇帝本人则面带矜持的微笑,时不时向民众挥手示意,惹起更大的欢呼。
现代的皇室必须喜欢抛头露面,并且迎合民众的喜好,演出一幕幕壮观的歌剧,这样才会得到整个民族的喜爱和拥戴——而路易-波拿巴本人,是十分精熟于这一点的,他也希望将自己的婚事变为整个国家的焦点,让一位外国的公主为自己的皇家增光添彩。
就在这群人出来之后,几辆马车在骑兵的簇拥下,突然从宫门当中闪现了出来。这几辆马车都是由纯色的高头大马拉动,不光马车本身装饰奢侈,就连马的身上都挂着蓝宝石吊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当看到这几辆马车的时候,街道两边的欢呼声更加响亮了,因为人们都知道,这几辆马车的乘客当中,就有一位是法兰西帝国未来的皇后。法国人对女人一向是十分宽容的,所以纵使有人对波拿巴家族心怀不满,但是他们仍旧乐意给未来的皇后陛下奉上欢呼。
就在欢呼和花香的海洋当中,帝国最有权势、地位最高的一群人,踏着街道向圣母院走了过去。这毫无疑问将是整个帝国最为光彩的瞬间之一。
作为帝国大臣、作为拿破仑三世陛下的亲信之一,夏尔-德-特雷维尔当然也在骑着马向圣母院前行的人群当中。
虽然他的骑术并不是太好,但是因为今天的马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易于驾驭的马,而且行进的速度并不快,所以他倒也可以应付得不错。而旁边和他紧紧挨着的,是他的爷爷特雷维尔元帅。
虽然元帅年事已高,不过因为精于骑术的缘故,所以他倒是显得比夏尔更加从容。不过,他的脸上略微有些疲倦,好像并未受到巴黎今天的狂热气氛的感染。
“爷爷,您的身体不好吗?要不要休息下?”看到爷爷如此表现,夏尔有些为他担心。
“不,我没事,夏尔。”特雷维尔元帅仍旧半睁着眼睛,不过嗓子倒是中气十足。“我只是觉得有些厌倦而已,打不起精神来。”
“这样的场面还打不起精神来吗?”夏尔半开玩笑地问,“你看全城都沸腾了呢。”
“这样的场面你们见得少,可是当年我见多了,那时候时不时就有庆典和阅兵,波拿巴家族的人就爱搞这个。”特雷维尔元帅淡淡地说,也不知道是在缅怀还是在讥嘲,“当年皇帝娶路易莎的时候,场面比今天还要大,我也在场……没想到,一下子就过了四十年了啊……皇帝那时候笑得多开心啊,谁能想到后面发生的那一切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长叹了口气,为时间的流逝而感到不可思议。
“庆典是有好处的,至少我们把人民哄开心了,法国人民就爱虚荣。”夏尔笑着转开了话题。“我想只要这个目的达到了,这一切就是物有所值的。”
“他们只要来这里欢呼,就有免费的酒水喝,还有礼物可以领,当然十分兴奋。”元帅眯着眼睛回答,“可是当把我们送上断头台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发出一样的欢呼。”
“这样的日子……您就别说这种话了吧……”夏尔微微感到有些发窘。
“哈哈哈,年轻人,听不得坏话可不行。”特雷维尔元帅大笑了起来,似乎是在为逗弄了自己的孙子而高兴。
很快,这群人就来到了巴黎圣母院的门外,在士兵们致敬的时候,他们纷纷下马,然后在僧侣的带领下走进了教堂当中,此时的教堂内已经挤满了人——社交界的翘楚、外国的公使、法国各地的政府代表、甚至还有一些经过精心挑选的巴黎市民。
在陛下走进来之后,大家一边欢呼,一边热切地注视着春风得意的皇帝陛下,似乎是在分享他的喜悦。
在1572年8月18日,巴黎圣母院也曾举办过一次婚礼,婚礼的双方同样来头极大。男方是当时的纳瓦拉国王亨利(也就是未来的法国国王亨利四世),女方是瓦卢瓦王朝的公主、当时的查理九世国王的亲妹妹玛格丽特,两个人缔结了婚姻,也几乎确认了未来法国王位的归属——就是为了纪念这个有历史意义的日子,所以婚典被特意安排到了今天。
然而,也就是这场婚礼之后,法国猝然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1572年8月24日凌晨,巴黎数万名天主教民兵,伙同警察和士兵一起,猝然对城内的新教胡格诺派教徒进行血腥的大屠杀。
他们根据事先画在胡格诺教徒居所门前的白十字记号闯进屋去,把多数还浓睡未醒的人尽行杀戮,然后将尸体抛进塞纳河中,这种灾祸并不只是降临在平民身上而已,多位贵族和高官因此而丧命,甚至连当时宿于宫廷党总的亨利及孔代亲王,也都在冲进宫中的天主教民的压力下,被迫改宗天主教。
继巴黎大屠杀之后,许多其他法国城镇也发生了屠杀胡格诺教徒的事件。由此又引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宗教战争,直到1598年,已经成为了法国国王的亨利,颁布了南****令宣诏各地赦免新教徒后,才告停息。
当然,今天的波拿巴王朝内,自然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经过了数百年宗教战争、以及数十年大革命的洗礼,如今法国人的宗教热情早已经消褪得不剩几分了,更何况未来的皇后陛下已经改宗了天主教。
在皇帝和他的臣仆们进入圣母院辉煌的前厅之后,整个前厅的气氛开始变得十分紧张起来,人人都看着门口,等待着今天的另一位主角。
并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很快,身着白色婚纱的卡洛娜公主从门前出现了。她的婚纱是经过专门的工匠订制的,将原本就青春靓丽的公主本人,衬托得魅力动人,却又多了几分皇后的威严。
洁白的裙琚从后面垂下,拖得很长很长,以至于必须要侍女在后面抬着才能够前行。
“多美的皇后啊!”人们互相交替了几个眼神,充满了赞叹和钦羡,有些人则还有隐隐约约的惋惜。
然而,不管心里作如何想,人们口中还是发出了近乎于整齐一致的欢呼,一时间整个前厅都沸腾了起来,帝国最为辉煌的一刻终于到来了。
然而,旁人的欢呼却并没有触动这位公主殿下,她昂然抬着头,旁若无人地看着前方,一步步地向前走着。她的脚步平稳,眼神犹如是踏上注定征途的士兵一样。
何等意志坚定的人啊,她看来不会轻易满足于一个虚荣的皇后地位的。夏尔一边心想,一边琢磨该怎么应对。
而在皇后陛下的后面,跟着一群盛装打扮的贵妇,她们同样穿着华丽的长裙,但是却又谨慎地以细碎的脚步跟在皇后后面,既为皇后提供了陪衬,但又绝不遮挡皇后陛下的光彩。
这群贵妇最前方的是夏洛特,她面带笑容地走在前方,好像真的很满足于自己的地位、以及波拿巴家族的光辉一样。
因为刚刚生育过的缘故,她经过了细心的调养,从没有为社交活动所累,所以肌肤圆润洁白,在灯火下晶莹透亮,更让她的笑容显得迷人。蓬松的长裙间,一头瀑布般的金发倾泻而下,虽然已经刻意掩饰,但是看上去绝不比皇后陛下失色——至少夏尔看来是这样。
“你倒是给我们找了个好皇后。”就在这时,特雷维尔元帅突然在夏尔旁边说,“不过你得小心,她看上去不是个善茬。”
“我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极力推荐她的。”夏尔笑着回答。“法国和皇室需要一位有头脑而且有决心的女子来充当保护人,很幸运的是我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合适不合适还得往后看吧。”特雷维尔元帅耸了耸肩,“要是生不出孩子来,再有头脑也白搭。”
“该有的东西总会有的,皇后陛下这么年轻健康,想必能够为帝国带来合适的继承人……”夏尔随口回答。
就在这时,好像是不经意的一样,未来的皇后陛下突然将视线微微移到了他的身上,然后细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这惊鸿一瞥别人都没有怎么注意到,然而夏尔却没有忽视,他停下了话头,满面笑容地朝皇后陛下微微躬了躬身,而这时候公主马上转开头去。
“她好像对你印象不怎么好。”元帅低声问。“怎么回事?你对她有恩吧?”
“忘恩负义,是君王们的特权,爷爷。”夏尔耸了耸肩。(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荣耀与胁迫
“忘恩负义?”特雷维尔元帅皱了皱眉,思索着孙子话中的意思,“你是说我们的皇后陛下并不感激你?”
“也许是这样的吧,在她看来,好像她是被自己的父亲卖到法国来的,而我是教唆她父亲做下这事的罪魁。”夏尔低声回答。
“这些女人啊,总是什么都要,又总是觉得自己清白无辜!”特雷维尔元帅有些生气地说,还好他还有理智,控制了自己的音量,“你将这样的富贵赠送给她,她接受之后倒还要怨怪你!”
“人们总是这样,这并不出奇。”夏尔耸了耸肩,“不过,我相信纵使她有这样的想法,现实也会慢慢教育她的,毕竟她孤身来到宫廷当中,无论如何都需要帮手。”
就夏尔看来,这位卡洛琳公主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不仅意志坚定,而且恐怕还有自己的野心——至少不会心甘情愿地当一个沉默的花瓶皇后。她出身于一个贫弱落魄的王族,没有后援也没有财产,如果想要在国事当中发挥重要影响力的话,就需要旁边人的帮助。
更何况,她还要面对波拿巴家族的亲王们的挑战——这些亲王们野心勃勃,可不会愿意看到她的孩子登上皇位。
而特雷维尔家族,显然可以成为她的帮手。所以夏尔也不着急,等着时间来教育这位皇后,让她放弃这点无聊的执念。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你也不能掉以轻心。”听完了他的解释之后,老人点了点头,“夏尔,你现在行事也要小心点,毕竟我们已经树大招风,人人都嫌我们势力太大。”
“这个我当然会小心了,我会注意不给别人可趁之机的。”夏尔连忙回答,“不过……凡是走到我们这个地步的人,总不能因为畏惧别人的嫉妒就踌躇不前,不是吗?”
“这倒也对。”老人同意了他的看法,然后转头重新看向了整个教堂的中央。
此时此刻,皇后陛下已经走到了拿破仑三世皇帝陛下的身边,他们两个人互相对视着,皇后显得凝重而高贵,而陛下虽然表情平静,但是犹能够看得出深藏于心的喜悦。而他们两个人的旁边是巴黎大主教,他将在今天给陛下证婚。
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皇帝陛下和自己的伯父一样,一上台就开始就寻求同天主教会和解,而已经日渐衰颓的罗马教会当然也不会拒绝来自法兰西的帮助,两边很快就紧密结合在了一起。
在皇帝陛下的授意下,天主教士开始进驻到每一个公立学校当中,以便“纯洁国民的思想”,而教会的财产,也因为政府的刻意优容而大幅增长,在这样的情况下,罗马教会当然对帝国皇帝十分殷勤,皇帝的这一次婚姻,也得到了教皇陛下本人的亲自祝福。
这一场盛大的婚事,在皇帝看来是一次炫耀自己地位的极好机会,然而……其更大的意义并不仅仅在此。
没有得到皇位的时候,他浪荡一生,一心以复国为念,从未关心过什么后嗣,可到了登基之后,整个情况就不同了,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的帝国能够长久地延续下去,而皇后将有希望让这个问题得到解决。
他还不老,还可以做最后的努力,以四十三岁的年纪迎娶十九岁的妻子算不上骇人听闻——皇帝不也是在四十一岁的时候娶了十八岁的露依莎,并且得到了罗马王吗?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静静地打量着自己未来的妻子。
在婚礼之前的筹备阶段,她来到皇宫当中已经住了快一个月了,虽然礼仪上的要求使得他们不能过多相处,但是每天都有见面的机会,在这些时日当中,他发现自己这位妻子,不仅没有王族的骄矜,而且心地也十分善良,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皇后人选。
波拿巴家族原本就十分喜欢攀附,在碰到了这样的皇后之后,皇帝那颗充满了欲念、浮夸、狡狯乃至残忍的心,顿时就软化了下来,难得一见地对一个女子兴起了爱意。
万众在瞩目着他,但是他毫无所觉,只是打量着对面的女子。
她身穿婚纱的模样,好看极了,简直就像是误入凡间的天使一样。
虽然他看得出来,皇后现在还十分紧张,甚至对他和法国有些反感,但是他相信,只要他之后展示出自己的诚意,在婚后的生活当中善待这个妻子,那么她终归还会有对自己敞开心扉的一天。
旁边的主教一直在喋喋不休,但是只有在他说完之后,皇帝陛下才注意到了他,因为这时候旁边的侍从们递上来了一个小盒子。
他从盒子当中拿出了戒指,然后站到了皇后的面前。
皇后明显有些退缩,但是最后还是站稳了脚步,怯生生地抬头看着她。
她看起来是多么可爱,又是多么紧张啊,她大概还在为婚后的生活而忧虑吧、
我会好好呵护你的,孩子。
因为兴奋而油然生出的一股奇怪的爱怜感,他拿起了熠熠生辉的戒指,套到了皇后右手纤细的手指上,旁边的喧哗给他带来了无比的虚荣感。
一个什么都没有、也无人尊敬的意大利破落贵族户,在时势的激荡当中跌宕起伏,他们进攻,他们掠夺,他们甘冒奇险,他们被命运推上了前台……他们最后成为一个国家至高无上的主人,然后他们迎娶了一个王族的女子。
在金碧辉煌的灯火当中,他又体会到了伯父曾经体会过的至高无上的幸福感——虽然从等级上来说,冯-荷尔施泰因-戈特普这样的小王族支系没办法和哈布斯堡直系来比较。
这场婚礼到了傍晚时分才进入尾声,随着皇帝为皇后加冕,就在几乎无穷无尽的欢呼声当中,法兰西人迎来了自己新的一位王后,也终于迎来了一个完整的皇家,波拿巴家族对法国的统治,现在看来是稳如磐石了。
道路两盘的鲜花经过一天的摆放,已经开始枯萎,但是天空中的烟花却四处绽放,在天空当中织出各种各样的美丽图案,整个城市都陷入到了欢庆当中——虽然其中有许多人只是表面上欢庆而已。
在庆典将要结束的时候,夏尔原本打算带着已经明显露出倦意的爷爷离开,然而他还没有起行,却被人叫住了,这个叫住他的人,赫然是大银行家德-博旺男爵。
男爵自从儿子莫里斯不幸丧生之后,一直没有从打击当中恢复过来,他最近一直深居简出,极少参加大型盛会,不过今天的婚礼,作为国内屈指可数的金融家,他当然要参加盛会了,可不能不给陛下面子。
“先生,您叫我有什么事情吗?”夏尔有些奇怪,毕竟这样的场合可不是说什么正事的时候。他发现,他两鬓的白发似乎比前阵子两个人见面时要更多了一些。
“有一些重要的事,比较紧急,我想当面跟您说一下,特雷维尔先生。”男爵的脸上十分平静,看不出任何的异样来。
夏尔犹豫地看了一下爷爷。
“没事,你们谈吧,我自己就可以回去。”元帅挥了挥手,示意孙子不用顾忌他。
“好吧,先生。”夏尔也不再犹豫了,带着满腔的疑惑,跟着德-博旺男爵来到了他的马车里面。
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天空已经被残阳染得金黄,光线十分黯淡,在车厢当中,男爵的脸色半明半暗,看上去令人有些心生不安,烟花的辉光不时地闪烁,但是这一闪一消非但没有让男爵显得和蔼可亲,倒是更平添了几分狰狞。
自从夏尔坐上了马车之后,男爵只是吩咐仆人赶紧驾车离开,然后一言不发,夏尔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还有耐心,但是很快就忍不住了——毕竟他的事情也很多。
“先生,您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提就是了,只要我办得到,一定会为您做的。”夏尔低声问。
他却没有想到,男爵的回答会那么奇怪。
“你……出了这些废话,就没有别的话跟我说了吗?”男爵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原本的不安感更加强烈了,自己是在哪里得罪了这位大银行家呢?以他平常的为人,平时都是笑呵呵的,纵使自己某些小地方触怒了他,他也绝不会做出这么伤和气的样子来。
他现在这样表现,那就说明……自己一定是在不经意之间做下了什么大错事,触怒了对方。
然而夏尔仔细思索,但是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做的什么事,会如此触怒这位男爵。除了那件事……可是那件事,萝拉应该怎么也不会告诉男爵才对啊?
他想了很久也想不出头绪来。
他倒也不是害怕对方——事到如今,以他现在的地位,并不用害怕男爵能把他怎么样,但是不管怎么说,男爵都是他重要的合作者,他不想因为一点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失去这个帮手。
“如果我有什么事情惹怒了您……您可以明确地指出来,因为我可能无心之下做错了什么。”想了片刻之后,他强行按捺住了心中的不安,紧张地回答。“先生,我们现在是十分密切的合作者,我是不会有意做出有损于您、有损于我们共同利益的事情来的。”
“亏你还知道我们是合作者?那你为什么要干出这样的混账事!”他这席话,并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效果,反而像是火上添油似的,惹得男爵大发雷霆。“混账小子!你……你居然诱骗了我的女儿!”
…………夏尔呆住了。
他真没有想到居然会东窗事发。
萝拉怎么会把这种事告诉父亲呢?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掌握着她这么大的把柄吗?
因为思绪有些混乱,所以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平常你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怎么没词了?继续说啊!”男爵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好像再没有了平常的风度,“就像骗我女儿那样再骗骗我啊!做得到的话你就试试看!混账东西!”
他的咆哮盖过了马蹄声,震得夏尔的耳膜都有些发疼。
然而夏尔却还保持着最基本的镇定,他想要把具体情况先弄清楚。
“……是萝拉告诉您这件事的吗?她……她……”他没有傻到去否认这件事,只是大着胆子问,不过他还是说得有些艰难——毕竟对一个父亲说自己强暴了他的女儿,这件事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她有没有说过我们之前交往的经过?”
“你倒是很有自信吧?靠着你的花言巧语,你的丑事一定不会揭露出来……”男爵冷笑着,“没错,萝拉被你骗了,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么聪明的孩子居然会被你蒙了心窍,但是她真的什么都没告诉我……真的什么都没给说!可是你的丑事还是被发现了,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你知道你的荒唐现在已经给大家带来多少困扰了吗?你让我女儿蒙受了多少耻辱你知道吗!”
萝拉没跟他说,那他怎么知道的?
夏尔的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念头。
难道……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男爵。
“不是一直自命不凡吗?怎么突然这副样子?”男爵仍旧冷笑,“是啊,你猜得很对,我的女儿怀孕了,怀上了你这个坏种的孩子!她之前什么都没跟我说,这个傻孩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怀了孕,等到身体有反应的时候,医生才发现,那时候我逼问她,她才告诉我这是她和你荒唐之下的产物。特雷维尔先生,你觉得我是不是要祝贺你,这样玩弄我女儿的心?见鬼,我逼问了那么久她才肯说!”
萝拉怀孕了,当听到自己的担心被证实了之后,夏尔一下子呆住了。
这……怎么可能?明明才做过两次……夏尔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不过,纵使在这样的险境当中,夏尔的脑袋还是自行运转着,冷静地给主人以分析。
从男爵的叙述当中,夏尔大概得出了结论——萝拉确实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因为有顾忌而什么都不敢跟男爵说。可是……她怀孕了。
她大概是之前没有什么经历的缘故,对这方面也懵里懵懂,所以自己都没有感觉,甚至开始出现妊娠反应的时候也只是以为自己生病了。可是德-博旺家族的医生却不会这么无知,在检查了萝拉的身体之后,他们马上得出了正确的结论,然后报告给了男爵。
男爵自然大发雷霆,然后逼问萝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萝拉在惊恐之下,大概最后熬不住压力供出了自己——总算她还有最后一点理智,没有说夏尔是强暴了她,只是说自己被花花公子特雷维尔所骗,以至于**。
哎,这还真是……当理顺了整个思路之后,夏尔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都到了这个地位了,你……你居然还管不住自己的欲念,管不住就算了,外面那么多人你不碰,你去碰我女儿……”男爵看着他,越说越气,“你是被色胆迷了心窍了吗?还是觉得我现在没办法对付你!”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先生。”夏尔大为窘迫,“我只是……我只是……”
“没词了吗?平常不是很能说吗!你这个色鬼,倒是很像先祖啊,我向历代的公爵致敬!”男爵看上去是气急了,随手抄起了自己旁边的烟灰缸,作势要砸向夏尔,“我恨不得用这个砸烂你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是精斑!”
夏尔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头,然后大为窘迫地看着对方,一如那些诱骗了少女之后被父亲找上门质问的浪荡公子一样。
不过,虽然看上去狼狈,他的头脑却还在思索,思索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应付这件事。
就这样把一切都说出来吗?这是他第一个念头,但是很快被否决了。
说出来并没有任何意义——固然可以毁灭萝拉,但是对他毫无好处,人家眼里自己只会是一个趁人之危的人渣而已,不会有什么感激。
既然这样,还不如把戏扮演到底,至少还可以继续把萝拉作为棋子——夏尔最后下定了决心。反正男爵也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先生,对不起,我为我之前的荒唐想您道歉。我之前只是……只是仰慕您的女儿而已,我们多次来往之后,互相难以自持,这是我的错。”他抬起头来,对着男爵道歉,“我知道道歉没有意义,但是我希望您……您能稍稍谅解我,让我做出一些补救。”
“现在倒像句人话了!”男爵啐了一口,然后放下了水晶烟灰缸,“那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补救?”
很好,只要肯这么说,就有挽回的余地,夏尔松了口气。
“要不把孩子流掉?趁着现在还来得及。”夏尔先问,“总之我欠您一个大人情,我会尽全力帮您了结心愿,成为法兰西银行总裁的。”
“这就是你的想法吗?你要把你的孩子流掉?不,不行!不可能!我要孙子!孙女也好!”哪知道,他的建议男爵却不接受,“孩子必须生下来,而你必须做他的保护人。”
“我是有妇之夫。”夏尔不得不大起胆子跟他指出一个事实,“这个孩子就算生出来,我也没办法公开……”
“该死的,我知道你是有妇之夫!当时你诱骗我女儿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是有夫之妇!”男爵作势又拿起了水晶烟灰缸,显然又是气急攻心,“我知道你有妻子,也没打算叫你跟她离婚,但是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你绝对不能撒手不管,你休想!别以为可以这么轻松就打发我!听着,我要你留下字据,证明这个没出生孩子是你的。这样的话,以后你要做他的保护人,无论我怎么样,你都得照看他。”
“这……这恐怕……”夏尔大感为难。
“怎么,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都不想管?”男爵冷笑,“那好,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把一切都说清楚,你的妻子大概还在那里吧,现在说还来得及。”
“不……好吧,我会负起责任的。”一听到男爵如此威胁,夏尔不得不暂时退却了,“我跟您写字据,并且当孩子的保护人。”
就在这时,马车终于在德-博旺男爵的府邸之前停下来了。
“跟我进去,我们好好谈谈,混小子!”男爵怒瞪了他一眼,然后打开车门离开。(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狂气与厚颜
回到了家中之后,德-博旺男爵一直都没有说话,夏尔也不敢多说,于是跟在了他的后面,一路走了进去。
平常他来到这座奢华庞大的府邸时,要么心情紧张,要么志得意满,然而今天却两者都不是,反倒有些尴尬。在府邸当中穿行的时候,他总感觉旁人在对他指指点点,或者在嘲笑——尽管他知道这应该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男爵应该不至于把女儿的这种丑事给说出去。
男爵很快就带着他来到了他那间陈设华丽的书房当中。
然后他走到书桌后面,坐到了自己平常的座位上,抬起头来看着夏尔。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特雷维尔先生!”
比起刚才的怒气冲冲来,现在他倒是显得镇定了许多,看来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这对夏尔来说当然是件好事,不过他现在依然不清楚对方到底想要什么。
只有一点他是清楚了——他绝对不希望对方把这件事真的告诉夏洛特,为此他宁可做出一些让步。
“请……请指教。”夏尔仍旧一副有些畏缩的样子——毕竟现在这个情况下,最好要放低姿态,免得再激怒对方。“这件事确实我有错,所以我愿意做出努力来补偿您和您的女儿。”
“这才像点话。”男爵点了点头,“总之,刚才你也听清楚了吧?尽管这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意外,但是我要萝拉生下这个孩子,不然的话,如果强行流产,对女子身体的摧残太大,还会影响以后的生育,这样的风险不能冒。”
萝拉已经怀孕两三个月了,胎儿已经初步成型,只能用药物引产,而在这个时代,无疑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举动,就算没有危害到生命,对她日后的生育能力恐怕也会受到很大影响,德-博旺男爵现在就这个女儿了,延续血脉只能靠她,他可不敢冒这种险。
“我……我很抱歉。”夏尔真的感觉有些歉疚了。
虽然他几次被萝拉触怒,但是他并不是特别恨对方,将她拉入到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当中,实在是让他感觉有些歉疚。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抱歉又有什么用!”男爵瞥了他一眼,“我告诉你,你要是心里还有一点点人性的话,那就以后要保护好这个孩子,因为他也是你的种,明白吗!”
“我……我明白。”夏尔点了点头。
虽然这个现实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可是他毕竟还是得接受。
“这个孩子,我要为他谋一个正当的身份。”沉默了片刻之后,男爵突然说。“他应该在爷爷的膝下长大。”
“啊?”夏尔有些惊诧了。“您……?”
在这个年代,上流社会那些道貌岸然的绅士淑女们,背地里偷欢的事情都没少做,未婚女子或者已婚之妇闹出怀孕的事情也有很多,但是就算生下了私生子,普遍的做法也都是让孩子不见天日。有良心的送给别人抚养,还支付赡养费,没有良心的甚至直接扔到孤儿院或者其他地方去。
比如当今皇帝陛下的母亲、拿破仑皇帝的继女奥坦斯,她就在婚后和情人生下了孩子,然后把这个孩子直接送给了别人抚养,这个孩子就是莫尔尼,现在在为皇帝陛下服务;而夏尔自己的身边也有例子,卡迪央王妃和自己的父亲生下了一个孩子,也是交给别人抚养的。
因此,当听男爵说他想要让这个孩子生下来时,夏尔以为是要和惯例一样,交给别人抚养——这种情况下他也不介意在以后照顾一下这个私生子。
德-特雷维尔家族和德-博旺一家现在都是上流社会的名门,也需要这种不伤及大家各自体面的解决方式。
可是,男爵的意思却和他想的大不一样,他居然是想要给孩子谋一个正当的身份,而且看上去是要亲自作为爷爷来抚养。
这可非同小可,姑且不说怎么做到这一点,如果真做了,那……那这个孩子岂不是会成为他正当的继承人了?就算萝拉日后还有其他的孩子,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所以,夏尔一下子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啊什么啊?都这个年纪了还一惊一乍的吗?!”男爵冷笑了起来,“怎么,你不愿意?”
“我……我并没有什么资格说不愿意,不过这确实让我有些意外。”夏尔有些踌躇地回答。
如果男爵真的这么安排的话,对他来说倒也没有什么损失,倒不如说反而有利。
“莫里斯已经死了,我虽然难受但是我接受现实。”男爵继续说了下去,“那么现在我必须得为未来着想,去找寻下下一代的继承人。我的年纪已经大了,等也等不了太久,既然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纵使再难受我也得接受,不如从好的方面去想,至少我可以早一点教好孙子。”
这也能去往好的方面去想?夏尔的心里还是有些惊叹。
只能说,不愧是商界纵横了那么多年了。
“如果能有个像你儿子那样的孩子在身边,倒也不错。”男爵突然说。“我见过他,很漂亮,也挺聪明,招人喜爱,谁也不会拒绝有那样的孙辈。”
接着,仿佛是在生气,又仿佛是在调侃,他又瞥了夏尔一眼,“混小子,实话告诉你吧,之前有那么几刻,我想过让你做我女婿的!结果一切的发展却这么出人意料……哎,上帝跟我们开了多少玩笑啊!”
夏尔终于明白了,男爵并没有像表面上那么生气,实际上他虽然意外,但是并不拒绝拥有一个混杂了自己骨血的孩子……刚才那一番做派,实际上是为了挤兑自己,让自己承认这个孩子,并且做他未来的保护人。
该是为此感到尴尬呢,还是为受到这样的看重而感到高兴呢……夏尔已经想不明白了。
他并没有和他一起长吁短叹,良久之后,终于勉强地接受了现实。“那……那您打算怎么让他的身份合法呢?”
“让萝拉结婚啊,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男爵大声回答,然后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有的是钱,找个名义上的丈夫容易得很,倒不如说还能给家门的纹章加上几道装饰。意大利现在有的是穷困潦倒只剩下个头衔的公爵亲王,随便找个来就行了!我的孙子用个公爵的姓氏,倒也不算辱没自己了。”
“……您都已经想到这个地步了吗?”夏尔思索了一下,觉得这倒也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法,“这……这倒也可以。”
“别以为恭维我几句话你就逃得掉!”男爵却并没有对他和气一些,“告诉你,哪怕冠上了别人的姓氏,那也是你的孩子,你必须对他的未来负上义务!快,给我写!”
一边说,他一边随手将书桌上的笔墨推向了夏尔,看来是要他践行诺言,写一份承认书。
夏尔无奈之下,只好拿过了这些笔墨,准备写。
“别哭丧着脸,好像自己亏了什么一样!”男爵继续呵斥他,“我让你的孩子有机会继承我的亿万财富,你居然还这么不情不愿?你脑子里真的只剩下精斑了吗!?”
一想也对啊……
构思了一下文词之后,夏尔拿起纸笔写了起来。
“我,夏尔-德-特雷维尔,在命运无情的安排之下,与德-博旺小姐产生了私情,最后不慎留下了结晶……”
他刚刚写了这个开头,男爵就骂停了他,“怎么?在这种时候还耍花腔?别给自己涂脂抹粉,给我改成‘在无耻欲念的驱使之下,诱骗了德-博旺小姐,并且让她怀了身孕’!”
夏尔有些犹豫。
“快写!”男爵再度催促之下,夏尔只好按照对方的要求写好了证明书,并且在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封书信,我请您千万不要公诸于世……”他慢慢地递给了对方。
男爵直接一把接过了这封自供书,然后草草审阅了一下,也签署了自己的名字。“只要你遵守诺言,做个合格的男人,我当然不会公布出去了,难道让我们两家灰头土脸很好玩吗?”
接着,他将这封自供书小心地放到了一个文件匣里面,然后又装进了一个保险箱当中。
“好了,先生,至少今天你还有个人样,负起了应该负的责任,我也不想再骂你什么了,我知道你的脸皮够厚,再多骂也没用。”接着,他抬起头来看着夏尔。“去看看萝拉吧,因为你现在她受了多大的惊吓,你得跟她道歉!”
然后他叫来了一位使女,让这位使女带夏尔前往萝拉的卧室。
门并没有关紧,使女敲了敲门之后,见里面没有回应就直接打开了门,然后让夏尔进去。
一进来,夏尔就被其中的景象给震惊了。
这间房间很大,大得倒像是别人家的客厅,而且被装饰得熠熠生辉,四周的墙壁挂满了画作,各种古典或者时兴的流派都有,家具都漆成了白色还包成了金边,是家具和镜子的缝隙当中还错落地摆放着的小型的雕塑,尽管琳琅满目但却不显得拥挤。
在卧室天花板的正中央是一盏镀金的枝形吊灯,让里面一片通亮,而在最里面的那一壁,一张大床铺在了地摊上,这张床的四柱都有纹饰,而四柱的顶上则由一个中国式的宝盖,从宝盖的周边垂下了粉色丝绸纱帐,将整个床笼罩在一片模糊的光景当中。
夏尔并非没见过世面,他多次去过杜伊勒里宫,也到过英国女王和奥国皇帝的居所,所以他更有资格对此地做出评判。
就算是公主也未必有这样的享受吧。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夏尔,对萝拉生活之奢侈再度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从小过着这样的生活,难怪养出这样的性格来,他暗想。
他踩在松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到了床边。
在纱帐后,萝拉的身影若隐若现,她并不是躺在床上,而是抱着腿蹲坐在床上。
“您好,德-博旺小姐,我……我来看您了。”夏尔先给她打了个招呼。
但是很久都没有回应,夏尔也不以为甚,直接伸手拉开了纱帐。
当光线投入到床中的时候,夏尔终于看清了萝拉。
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原本就精致的面孔,现在更加显得像个人偶一样,她只是垂着头看着床单,对夏尔的到来好像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似乎已经被未婚怀孕的惊慌所击倒了,这种难得一见的样子倒是让夏尔有些惊诧。
不过,想想夏尔也释然了——不管平常多么傲慢多么冷酷无情,萝拉终究还是个青年女子,婚前怀孕这种事对她来说有些超出想象,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没有想到居然会产生这样的后果。”因为心中有些歉疚,所以夏尔的语气比平常温柔了不少,“我知道说这种话也对现实没有帮助,但是……我想,事情终究还是有得补救。”
萝拉还是没有答话,夏尔抬头看了看周边,确定了旁边没人之后,他俯下身来,凑到了萝拉的旁边。“那件事我没有跟你父亲提过半点,我只是说我诱骗了你,所以你放心,现在你是绝对安全的。”
萝拉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夏尔,眼睛里充满了厌恶与憎恨。“你指望我因此感激你吗?”
“不……不用感激我。”夏尔先是被她的突然举动弄得有些惊愕,但是马上反应了过来,“真的,我不会假惺惺地跟您忏悔,我有实际的行动,也有承诺。我已经跟你的父亲说了,孩子出生了之后,我会像对自己的孩子那样对待他,让他万事顺遂……是的,我将是他的保护人。”
“爸爸已经把一切都跟你说了吗?他的安排也说了?”萝拉反问。
“是的,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夏尔叹了口气,“如果您对他的安排有什么不满的话,那也可以告诉我,我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改改主意。”
“不满?不……这件事上我没有不满,被安排嫁给一条虫子也不会让我有什么不满,爸爸要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明白他的意志,我会遵从这个意志。”萝拉却根本没有听他话的意思,“难道我有什么资格不执行他的意志吗?”
“抱歉……”因为听得出萝拉心中的怨气,所以夏尔不禁再度道歉。
“道歉?你要道歉什么?你发自内心歉疚了吗?这种废话就不要对我说了好吗,你这个人渣!”萝拉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冲他大喊,“得了吧,我们都一样,你也谁都瞧不起,只想着为所欲为!没关系……我既然输了一阵,被你惩罚被上帝惩罚那也活该,败者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下场,你用不着跟我道歉,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
“别这样了……”夏尔看不下去了,伸出双手,将她抱在了怀中。“这阵子你好好休息吧,生孩子可是个苦活,危险的很。”
“给我滚开!别靠近我!”萝拉一把推开了他的手,“别摆出这样一副怜悯的样子来,让我作呕!我需要你来怜悯吗?我……我是胜利者,现在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地位,只是现在一时陷入了一点点困顿而已,用得着你来可怜吗?”
“好了。”夏尔无视了她的挣扎,直接将她抱在了怀里,“我是说真的,情绪激动对胎儿并不好,你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
“你这个人渣,除了比我多点力气还有什么!无耻之徒,可恶至极!”萝拉挣扎不过,最后只得气愤地看着他,“你们……你们一个个都自命不凡,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其实我看你们只不过是可怜虫而已,可怜虫!”
说着说着,她突然哭了起来,泪水肆意流淌,沾湿了他的衣服。
夏尔体谅她现在的处境,所以仍旧抱着对方。
“没错,我现在是很生气,生气极了,可是我不是为了孩子的事情生气……”在夏尔的怀抱当中,萝拉好像终于软化了一点点,“我生气,是因为爸爸找上了你……见鬼,他找上了你!”
“嗯?”夏尔有些奇怪,“他……他找上我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不对……完全不对!”萝拉抬起头来,充满雾气的眼睛看着他,“你不知道爸爸的心中所想吗?当得知我怀了孕、而且是你的孩子之后,他……他竟然没有生气,见鬼,他没有生气!”
他没有生气?夏尔更加震惊了,这……这实在有些超乎自己的想想。
“很奇怪吧?爸爸居然这样。”萝拉笑了起来,只是这种流淌眼泪的笑看起来实在有些凄凉,“他表面上很生气,但是我了解他,我太了解他了,他没有生气……一点没有。当听到了女儿未婚先孕的时候,他竟然一点气都没有生!这就是一个父亲!”
“为什么……?”夏尔禁不住问了。
“因为他欣赏你啊!尽管他一直都十分欣赏你,但是我从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样。”萝拉满怀厌恨地对他说,“他为什么一定要让这个孩子当继承人,一定要让你做孩子的保护人,想必你也看不明白吧?”
“我……我确实不明白。”夏尔点了点头。
“那是因为,他看不起我啊!”萝拉在夏尔的耳边大声咆哮了起来,“他不相信自己死后我能管好家业,他想要让你来……让你和你的孩子,在他死后来打理这份家业!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是我看得出来!我……我为成为他的继承人,苦等了二十年,做了这么多事,做了这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结果到最后他还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可恶!可恶!!”
夏尔吓得有些呆了,尽管萝拉一直在他面前十分高傲冷漠,但是今天这样狂怒绝望、不顾仪态的样子,是第一次。
他好像第一次触碰到了她内心当中最隐秘的想法——也是他也是唯一一个。
在他的注视下,萝拉的狂怒仍旧在持续着。
“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头脑比谁差吗?我的意志比谁差吗?我不够尊敬父亲吗?我难道没有一直按照他的教导行事吗?为什么……为什么对要这样对待我?我马上!”萝拉一边哭一边大声质问,“就因为我少长了一点东西?可是那到底有多少关系呢?银行家是在纸上冲锋陷阵啊,用不着跟谁搏斗!”
这些质问夏尔没有办法回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只好继续抱着对方,任由萝拉进行这种奇怪的质问和倾诉。
也许萝拉也是此生第一次对人说这些事情吧。
“你说的没错,我现在在恨!我恨这个世界!我恨这个以无聊的性别来区别对待每个人的世界!我……我一定要生个女儿出来,然后看看他大失所望的样子来!”萝拉抽泣着继续说,“到时候他一定会垂头丧气吧,结果到头来一切都还是得给女人,哈哈哈哈!”
“别说了……”夏尔发现,他第一次,真正地对萝拉产生了些微妙的情愫。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承认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非得逼着我走到那样的境地!我恨你们!”萝拉的声音即使混上了哭腔,也仍旧是那样的坚定,“迟早有一天,爸爸会承认的,我是他最优秀的后代,是最能够承载他事业和雄心的人……迟早有那一天,你们都会承认的……迟早会有那么一天……”
她不住地重复这句话,仿佛是一句咒语一样,眼泪也慢慢地停了下来。夏尔不顾上臂的衣服已经被全部湿透,一直抱着她。
“好了,你可以走了,我已经发泄完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萝拉最终平静了下来,然后催夏尔离开,“你在这里够久了,这出戏码爸爸应该已经看不出不对劲来了。”
“离开之前,我能不能提出一个要求?”夏尔有些犹豫地说,“嗯,一个可能有些令人为难的要求。”
萝拉疑惑地看着他。
“你……你和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先生结婚之后,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同房?反正只是名义的婚姻吧……?就算不做那些事也没关系。”夏尔大起胆子说,“萝拉,我知道这么说可能有些厚颜无耻,但是……但是我觉得如果你这么做的话,对我们可能会更好一些,因为我……因为我喜欢只属于自己的东西,特别不喜欢跟人分享。当然,我也十分乐于帮助你,在……在任何问题上都可以帮助你,毕竟你是我孩子的母亲,嗯……也是我的情人。”
这是夏尔突然升腾起的想法,刚才他甚至想都没有想过,如果不是萝拉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打动了他的话,恐怕他也永远不会想到这一点吧。
尽管听上去有些厚颜无耻,但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在夏尔的注视之下,萝拉先是疑惑,然后震惊,最后,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红晕。
但是红晕马上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我……我怎么让虫子碰到我?虫子……虫子……想想都恶心!”萝拉冷冷地说,然后,她骤然抬起腿来,狠狠一脚踢到了夏尔的腰间,疼得他皱起了眉头,“滚!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好,我这就滚。”夏尔笑着从纱帐里走了出来。
然后,他朝萝拉躬身行了个礼,“保重身体,萝拉,你还年轻,未来的机会无可限量,你父亲的事业,终归还是需要你来继承的,再见。”(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卡尔-马克思五评特雷维尔
近期,读者们肯定会被来自法国的一个大新闻所震动,并且为之迷惑不解——来自德意志一个古老王族世家、曾经君临过瑞典国王宝座的荷尔施泰因-哥特普王族,它的最后一位继承人卡洛琳公主,居然嫁给了曾经的苦役犯和流亡者,新近才登上王位的路易-波拿巴。
毫无疑问,路易-波拿巴没有任何的名誉可言,他是一个野心家、是一个伪装成伟人的骗子,一个镇压自由人的残忍刽子手,在欧洲的任何角落——包括自己篡夺的国家之内——都没有任何信誉可言,却得以娶到一个古老的王族世系的传人,用她的姓氏和名望来妆点自己实际上毫无威望可言的帝国。
为什么他能够这样肆意妄为,并且看上去一直诸事顺遂呢?
为什么如此荒唐可笑的一群人,看起来却在节节胜利,并且一再地可以拿这些辉煌的场面来沾沾自喜、自我炫耀呢?
难道他真的如同自我吹嘘的那样,有上帝在冥冥之中赐福吗?
当然并非如此。
因为他们面对的对手,暂时不是人民这个历史的力量之源,而是一个衰退腐朽,并且日渐为时势所逼迫、变得开始有些荒唐可笑的旧式的贵族阶级,正因为敌人无比孱弱,所以他们会节节胜利,直到把他们都打得弃械投降为止。
路易-波拿巴是被那些已经在革命后的混乱中吓得魂不附体的法国人所勉强推上台的,不管他怎么样包装自己也避不开这一个事实。只是因为法国人觉得在他和彻底混乱之间还是他稍稍可爱一些,所以他才得以上台,实际上比起任何一个皇帝(包括他那位伯父)来,他都要更加没有底气、更加小心翼翼。
是时势造就了路易-波拿巴这个怪物和他荒唐的帝国,而不是波拿巴在创造时势。
历史,在人类进化出社会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之后,在本质上就是财富的转移,当某个国家财富被永久固定在某一个阶层或者某几个家族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蛮有把握地说——这是那个国家历史的黑暗时期,甚至可以说它是一潭死水,什么都没有发生,根本没有历史可言,所发生的一切只是无趣的生老病死,仅此而已。
在数千年前,巴比伦曾经被神官所统治,那时候神庙是学堂,是政府,也是至高无上的法庭,是一切权力的中心,当然也是一切财富的集中地,那时候的神官们高高在上,仿佛真的借助神灵们的力量统治世界主导文明一样。
然后,有一天,军事领袖们的势力日渐壮大,他们先是小心翼翼地试探,唯恐招致神灵的愤怒,然后他们什么灾祸都没有招来,最后他们发现自己才真正具有力量,神灵不过是无法言说的偶像而已,除了摆在神庙当中供人膜拜之外毫无意义——至于那些神官们,大抵也是如此。
于是,他们最终夺取了所有权力,除了表面上的尊重之外,神庙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财富,历史也随之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在欧洲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日耳曼的部落领袖们带着族人曾虔诚地匍匐在教会脚下,不闻怨言地缴纳着十一税——直到他们发现其实把给上帝的钱留给自己更好为止。
历史在财富的转移当中流动,而财富总是留给那些更大胆、更有远见、更能够笃直前进的一群人手里。
现在,轮到那些军事首领的后代——来自冯-荷尔施泰因-哥特普王族的卡洛琳公主,来扮演当年巴比伦神官或者罗马教廷教士们的角色了。
经过了多少个世纪以来的演变,原本那些强壮、蛮野的部落首领们,已经变成了自诩文雅的贵族,他们在‘文明’上面也许颇有建树,但是却也丢失了祖辈曾有的进取心和坚定意志——而正是这些东西,曾让他们的先祖披荆斩棘,将一个帝国从废墟当中建起。
尽管他们貌似还在社交舞台上活跃,占据头版新闻,但是从很久之前开始,这些王侯贵族们就已经灾难性地成为了神庙内偶像般的存在——高高在上然而什么都做不了,他们也实际上已经没有了维持自己地位的能力。
荒唐可笑的布尔乔亚知识分子们,对所谓的高贵血统顶礼膜拜,和那些曾经跪倒在神官面前的愚民没什么两样,但是凡俗当中有一些人要机灵得多,他们野心勃勃并且从没有将既有的规则当回事,也就是他们发现了一个真相——王座上的神灵们其实从未存在,只要有足够的机谋和大胆,谁都能将它揽到手里把玩。
大革命的一代人最先发现了这个真相,当他们将路易十六的肥胖身躯推上断头台的时候,他们发现他们曾顶礼膜拜的人,只是王座上的一个荒唐可笑的中年人而已,砍死他并不比砍死任何人困难。没有神灵,或者说人们自己就是神灵。
新的时代降临了,和那些推翻了神官们的军事首领一样,砍倒了过去的主人之后,他们发现世界就掌握在他们手中,他们可以成为新时代的神灵。
为了争抢做神灵的权力,法国人内部厮杀了,最后一个天才脱颖而出,成为了国家新的主人、甚至比之前任何一位国王都强而有力——请注意,和之前的那些前辈一样,他也是个军阀,曾经的军事首领,他们的后代堕落到了偶像的地步,而自有新的人来填补历史的空缺。
众所周知,路易-波拿巴是他伯父的重视崇拜者,或者说他乐意在所有人面前扮演他的伯父,所以尽管他没有任何天才,但是他和他的团伙们也具有这样的机谋和大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在王座轰榻的那一刻,他们比任何人都如鱼得水,并且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夺取了一整个国家。
他们胜利的速度,甚至连他们自己恐怕都难以置信——是的,旧时代的神庙,在这个新时代的力量面前,永远是这么不堪一击。
卡洛琳-冯-荷尔施泰因-哥特普公主的赘嫁,只是神官们向军事首领们屈服的又一个典型例子而已,就如同当年哈布斯堡皇帝不得不将自己的露依莎公主嫁给之前的那位皇帝一样,神官们在有力的野心家面前只能节节败退,并且最后祈求投降,然后指望这些人把自己还留在神位上——当然,很多时候,他们的愿望是能够实现的,野心家毕竟不能统治人民的精神世界,他们总要留着旧日的偶像来帮助自己做到这一点。
如同日耳曼部落首领皈依罗马教会一样,新上位的野心家们也急不可耐地想把旧日的神官们拉到自己的旁边去哄骗人民,老拿破仑是如此,小拿破仑还是如此,以后的那些后辈还将是如此。
同样,我们也可以看到,新拿破仑和他的党徒们远比旧日的神官要更有力量,更无视陈腐的旧规则,更不为可笑的血统信条所动,所以他们更加强大,更有资格执掌一个国家的枢纽——尽管他们从道德上来说一无是处。
有一个实例倒是可以佐证我的说法:
就在几个月之前,路易-波拿巴委任他最亲密的助手之一夏尔-德-特雷维尔——熟悉我评论的读者们想必会知道他是谁了——作为交通大臣,统管法国铁路和航运交通事业的一切事宜。
而这位特雷维尔,并没有辜负他主子的期待,一上台就表现得雄心勃勃,宣称要全力推动法国的铁道事业和现代化建设,为此不惜任何代价。
他是践行了自己的诺言的,一上台他就大肆加大了借款,以不顾一切的气概投资到铁道事业当中,一时间法国经济界为之欢欣鼓舞,市场也预期政府正在用扩大投资的手段来维持就业、促进国内稳定,据经济界的反响来说,现在这些债务,市场的认购气氛十分理想。
依靠种种的临时救济手段和不顾一切地扩大投资,波拿巴和他的助手们已经暂时稳定了法国的秩序,也让他们可以自我吹嘘说波拿巴家族的帝国统治已经稳固。
是啊,借着国家的名义敛财,然后想尽办法将这些财产收入私囊,难道这不是十分理想的情况吗?难道不值得这伙人沾沾自喜于自己的机灵劲吗?
有确切的证据表明,特雷维尔不顾一切**的指控,直接投资了铁道事业,而他的主子,也以各种方式参与到了铁路事业当中。
将法国政府——说到底也就是法国人民——所欠下的债款,收入到了自己的囊中,从一文不名的苦役犯和破落户,变成亿万富豪,这还真是一种机灵人才能够找得到的好生意啊!
欧洲各国的政府,看到了这些人花言巧语下所犯下的罪恶,也看到了他们冠冕堂皇的口号之下所掩饰的无比丑恶的伎俩,但是他们不为所动——他们又怎么可能有所动作呢?要知道各国政府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只是稍稍多掩饰一些而已。
他们只会戴起手套,摊开双手,祝贺同行们的胜利,然后喝下他们送过来的香槟。
在法兰西人的金钱魔棒之下,撒丁、普鲁士以及奥地利已经神魂颠倒,情难自已,英吉利也放弃了她曾坚持了多少年的原则,整个欧洲曾经引以为信条的正统原则早已经轰然倒塌——说不定哪一天,我们也许还能看到沙皇为了法国的金融支援而献媚!
神官们步步退缩,蛮族领袖们步步紧逼,这是时代的进步,当然也是一个伴随着无数悲剧和笑料的进步,
今天法兰西所上演的闹剧,不管波拿巴和他的亲密战友们如何吹嘘,如何引以为‘王朝巩固的证明’,它都不是封建原则重新桎梏法兰西的证明,反而是一种历史进步的证明。
进步的脚步并不会随着人的阻挡而改变,波拿巴王朝在笑料当中登场,也终究会在笑料当中结束。
因为路易-波拿巴和他们的仆从的胜利,是无法一直持续下去的,旧时代的神官们匍匐在地,然而他们的贪欲却永远无法有止境,他们迟早会将刀枪指向之前只是默然旁观笑料的人民,为了满足他们的贪婪,为了维持他们一直摇摇欲坠的帝国,为了收买那些只是勉强跟随他们的军人,他们只可能这么做,而且为时不远。
而到了那个时候,人民将会真正站起来,再度推动历史的前进,而这一次,无产阶级——这个最有力、最能够适应新时代的阶级,将会真正成为新时代的神灵,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世界将会有一个无比灿烂的明天!(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争议
在离开了萝拉的房间之后,夏尔重新回到男爵的书房,德-博旺男爵这下已经把事情都交代好了,所以虽然依旧对他骂骂咧咧,但是倒也没有在留难他,很快就让他回了家。
如果不是萝拉点破父亲的心思,夏尔心里原本还会对他有些愧疚,但是经过萝拉这么一说,夏尔反而倒觉得有些尴尬了。
带着这种颇为复杂的心情,他和男爵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男爵的府邸。
直到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时候,他还在回味自己刚才在男爵家中的经历。
毫无疑问,今天的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之前没有做任何的准备,所以即使到了现在还是有些惊魂未定。
然而,他更加激动于自己新的发现——萝拉在他面前的那一番爆发,不仅没有吓到他或者让他心生厌恶,反倒打动了他的心。
他在见到萝拉第一次坦露心声的时候,蓦然发现这个心高气傲而且心狠手辣的女子,这个被他几次摧残的女子,其实别有几分魅力,至少已经打动了他的心。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最后说出那样的要求——如果不是真的心动了的话,他不会那么做的。
他知道自己离开时的话,惹起了萝拉的恼怒,但是从萝拉的激烈反应当中,他反而看到了机会——萝拉一心想要得到父亲的承认,真正继承父亲的家业,而他可以帮她做到这一点。
在孩子生下来了之后,也许我们以后真的可以继续这样的关系吧……
不过,下次的话我应该温柔一些,让她不要再那么痛苦。他不无期待地想。
然而,这种期待,在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的时候,突然又夹杂了一丝惊慌和愧疚,这个时候他终于想了起来,他毕竟还是有妻子和孩子的人。
想要放纵自己,但是放纵了之后在妻子面前又会有些愧疚,这大概也是每个已婚男性的共性吧。
因为时间已经到了晚上,所以他的府邸当中已经是华灯高放,和往常一样气派。
夏洛特已经从婚典上回来了,而且已经用过了晚餐,现在正在大厅当中逗弄孩子。
她在婚典上穿的那种蓬松的宫廷长裙,现在已经换成了家居的纱裙,将身材的曲线给衬托得淋漓尽致,再加上亮丽的金色长发,难怪在婚典上简直可以和皇后陛下本人争锋。
“终于回来了?”当发现夏尔回到家里之后,夏洛特笑着抬头看他,“爷爷说婚典上你被德-博旺男爵叫走了,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吗?”
“发生了一些小问题,业务上的问题,因为牵涉比较多,所以他带我回去深谈了一下。”夏尔努力让自己的神态不显示出任何的异常来,“好在也不是特别大的问题,经过我们的讨论之后,问题现在已经差不多解决了。”
“是吗?那倒要祝贺你。”夏洛特仍旧微笑着,顺手捏了捏儿子的脸,“不过你倒是要小心点儿,那一家人都过于机灵狡诈,说不定背后打着什么鬼主意。”
哎,他们打着的鬼主意,你要是知道了,该气成什么样呢?夏尔突然想。
“嗯,我知道的,我可不会乖乖地任人摆布。”
“既然你知道,那我也不多说了,你还没有吃晚餐吧?”夏洛特挥了挥手,示意仆人将菜肴端上来,“我吩咐厨房每隔一刻钟热一次菜,虽然鲜味已经保不住了,但是总算还算是可以下口。”
“送上来吧,我不讲究。”夏尔摊了摊手。
接着,已经饥肠辘辘的夏尔开始用起晚餐来,他在座位上狼吞虎咽,而夏洛特则继续拨弄自己的儿子。小小的婴儿在母亲的抚弄之下,突然咯咯笑了起来,打破了夫妇之间的沉默。
“这小家伙,真是一点都不乖!”夏洛特佯装发怒抱怨了起来,“我看长大了肯定也是个淘气鬼。”
“淘气点也没什么,毕竟是男孩子嘛。”夏尔终于吃完了晚餐,然后干笑着走到了母子两个的旁边,同样轻轻地揉捏着孩子的脸。
如同男爵所说的那样,这确实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白皙的皮肤,碧蓝色的眼瞳再加上柔和精致的五官,简直就像是个洋娃娃一样。
而且,因为已经九个月大的关系,他现在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虽然只能说出几个字符来,但是确实让人感觉十分可爱。
当抚摸到自己儿子身上的时候,夏尔一直笑着,感受着血脉得以延续的那种幸福——他原本觉得自己不会是那种轻易为感情所动的人,也不相信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就会爱的不得了,但是当真正成为了一个父亲之后,他才发现,那种父母对子女的爱,是铭刻在基因当中的,由不得人不就范。
孩子,你恐怕不知道吧,过得不久,你就会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这个想法突然窜上他的心头,然后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难看?”看到他异样的表情,夏洛特奇怪地问,“不怕吓到了孩子吗?”
“啊……没什么。”夏尔马上收回了手。“只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而已。”
“好不容易和儿子亲昵一下,还老是想着别的事情,你也太不上心了吧?”夏洛特横了他一眼,“大臣阁下现在已经忙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抱歉……抱歉……”夏尔苦笑着连连致歉,当然夏洛特也不会知道丈夫到底是在为什么道歉。
“今天的婚典上你可是大出风头,差点把皇后陛下的风头都给盖下去了。漂亮极了”夏尔很快就转开了话题,“我倒害怕皇后陛下有些嫉妒你了,毕竟女人总讨厌有人抢自己的风头。”
“皇后陛下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为了这种小事生气的。”夏洛特倒是为皇后说起好话来了,“况且我也不想抢她的风头。”
“看样子你对她的印象很好?”夏尔有些奇怪。
夏洛特一直瞧不起波拿巴家族,对成为皇后陛下的女官也并非十分情愿,所以夏尔没有想到,今天她居然跟自己说起了皇后的好话,这实在让他有些意外。
“她是个好心肠的人,而且是个真正的公主,具有公主应有的教养和品德,而且能像一个真正的皇后那样行事。”夏洛特平静地说,然后斜睨了夏尔一眼,“就算有什么罪责,也不应该由她背负。”
自从卡洛琳公主来到了巴黎的皇宫当中、准备嫁给路易-波拿巴成为帝国皇后之后,身为皇后陛下女官的夏洛特,就多次入宫,和未来的皇后陛下结识了。
也许是因为王族血统的缘故,夏洛特对她倒是另眼相看,而卡洛琳公主也对她颇为心许,两个人很快就建立起了私交,而夏洛特也对她渐渐地改观了。
“我不觉得邀请她来做法兰西皇后是一种罪责,相反我觉得这是一种荣誉。”夏尔微微皱起了眉头,“一种很多人求之不得的荣誉——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成为帝国的皇后的。”
“她可不是高高兴兴地过来的。”夏洛特不以为然,“实际上就是你们诱惑了她,利用了她和她父亲的窘迫处境……”
“如果她不想来的话完全可以不来,我们并没有强迫她,也没有劫持她来巴黎!实际上是她自己乘坐着马车过来的!”夏尔有些不高兴了,“一个人不能又要头衔和光荣,又要十足的尊严,尤其是她出身于一个破落家庭的时候。”
“看啊,看啊,多自命不凡的腔调啊?可你不也曾是破落家庭出身的人吗?难道你就不能有一些同理心吗?”因为同样生气了,所以夏洛特冷笑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对她有同理心?我用尽了心机和努力,才拥有了现在的一切,我可没有怨天尤人。”夏尔挥了挥手,示意了一下自己现在拥有的这座府邸,“事实上我觉得我做得还不错。”
“是啊,你做得确实不错,不过那也不该是你蔑视她的理由,实际上她有很多苦衷,而且过得并不开心。”夏洛特还是不肯退让,“你说起她的语气,让人感受不到那种应有的尊重,别忘了,她现在是你恩主的妻子了!”
“我再说一次,我不认为王族就有什么了不起,就可以天然爬在谁的头上,尤其是一个落败了的王族。”夏尔的眉头越皱越紧了,“无疑我尊重她,但是我并不同情可怜她,因为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你可以这么想,看上去没错。但是如果抱着这样的心态,你没办法博得皇后陛下的欢喜的,因为你完全不懂女人。”夏洛特也毫不退让,“你难道就不能设身处地想一想吗?一个十九岁的孩子,对世事还懵懂无知,从小也没有受过足够的训练,突然就在命运的摆布之下成为了一个帝国的皇后……难道她不会紧张不安、不会倍感痛苦吗?她现在需要的是安慰和鼓励,以及殷勤的帮助,只有这些才能够博得她的欢心,一股劲地冷冷地说‘这是你自己选的’,固然这是事实,但是有什么意义呢?只会招人记恨。别忘了,也许你觉得自己是她的恩人,但是她不一定会这么想。”
接着,她稍微放缓了语气,拿起旁边的一杯酒直接喝了下去,然后继续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的筹划就会完全失败,她非但不会成为你言听计从的朋友,还会成为一个敌人。夏尔,所以你得改变一下想法。你完全是以男人的逻辑行事,满心都是利益啊,形势啊,得失啊,却想要博得一个女人的欢心!”
这下夏尔没有再说话了。
突然他觉得夏洛特说的话好像挺有道理。
夏洛特说得对,男人女人的思考方式不一样,所以尽管从事实上来看自己是皇后陛下的恩人,是她应该继续回报并且拉拢的人,但是皇后陛下未必会去那么想——在她的眼里,恐怕自己还有可能会被当成迁怒的对象,因为她觉得自己是被逼迫过来的。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夏尔也同样放缓了口气。
“把自己当成一个臣下而不是恩人吧,夏尔,至少现在我们得这么做。我们像对皇后那样对待她,她现在软弱无助,谁对她有帮助她就会感谁的恩。”夏洛特不慌不忙地回答,“我已经打下一些基础了,至少她现在对我挺有好感,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你的傲慢而将这种好感挥霍一空,真的,你得配合我。”
夏尔静静地听着,直到最后,他抬起头来,简直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我本来就不蠢。”夏洛特又微笑了起来。“当然,我知道你也不蠢,至少还听得进我的话。”
“可是要我对这位皇后陛下卑躬屈膝,我的确做不到。”夏尔轻轻摇了摇头,“她并没有展示出值得我这么做的价值,而且……我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并不是叫你卑躬屈膝,可是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做,静静地等待她的召唤,别忘了很多人都求着要和皇后陛下攀上关系,等着让她成为自己的盟友。”夏洛特回答,“总之,我们可以在很多方面去让她感受到我们的诚意,总比站着不动要好。比如……我们可以让她的父亲为我们说好话,我看她挺在乎父亲的。”
“我明白了……”夏尔再度陷入到了沉思当中。“那好,我接下来就按这个来办吧,毕竟还是你了解女人一些。”
最后,他摊了摊手。
“好吧,今天我们不谈这么严肃的问题了,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去休息吧夏洛特,已经很晚了……”
接着他伸出手来,同时捏了捏妻子和儿子的脸,“你们先去卧室等我一下吧,我处理完手里的事情再回来陪你们。”
“每次你做了什么内心觉得对我有愧的事情,你就会对我格外温柔,这次是例外吗?”夏洛特盯着夏尔的眼睛问。“夏尔,我总感觉今天你有些不在状态。”
“这当然是你的错觉了。”夏尔笑了起来,然后将妻子拥入到了怀中,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好了,晚安。”(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先人一步
在风和日丽的晴空下,海涛拍击加莱港各处的栈桥,似乎永无休止。巨大的港口犹如是一只巨大的海蟹,它把大钳张开着,敞开着,准备迎来从各地输送过来的海船。波浪退落之后,金黄色的沙滩闪耀着光,在这深蓝色的海面的映衬下,宛如一个个金色的斑点。灯塔矗立在蔚蓝的天宇中,显得轮廓分明而又别具威严。
一艘艘商船张着帆驶进了港口当中,也有数不清的船在同一时间内离开。不时都有码头的工人穿梭在栈桥和停泊的船之间,将一批批货物卸下或者装上,让经济与贸易的血管得以畅通,也让财富在世界当中不停流转。
作为法国最大最繁忙的港口之一,加莱港的规模即使在欧洲也算得上前列,法国和欧洲各个邻国和殖民地之间产生了巨大的贸易量,让法国企业和政府能够从中得到巨大的利润。
就在海港的的周边,有一幢漂亮的小别墅,从别墅的二楼当中,可以以最好的角度眺望到港口的海景,远远地,在略微有些迷蒙的海风吹拂下中,港湾的水面象霓虹似的闪烁着各种颜色的光芒,渔船和商船的白帆象海鸥似的时隐时观。
不过,此时对于房中的人来说,他们倒是无暇来欣赏窗外迷人的海景了,因为他们都是被帝国大臣德-特雷维尔先生特意召集过来面授机宜的。
他们都是从事有关于造船和航运行业的、有些名望和实力的商人,有些人是加莱的本地人,有些人是他从别的地方叫过来的,多亏了现在有了电报和初步成型的几条铁路干线,否则短时间内召集他们搞出一个这样的会议来还真是不太容易。
收到了大臣阁下的请柬之后,这些商人也不敢怠慢,纷纷从各地赶了过来。作为新晋的帝国交通大臣,除了帝国的铁道事业,海上海运事宜,也将是由他这位帝国大臣来负责的。
在路易-波拿巴正式废除了共和国,摇身一变从共和国总统变成皇帝之后,为了集中国家的权力,他对整个国家的政治架构都进行了重大的改革。
他模仿拿破仑一世设立了元老院,并且限制国民议会的立法权和对预算的审核权,让这个自从1815年以来屡屡和历届政府、奉行任何政治主义的政府为敌的机构,终于不再那么令人望而生畏,也让他本人自任首脑的政府可以不受限制地施政、以便实现他原本的理念。
同时,他也注意加强政府机构的权威,努力将权力集中到这些他所信任的亲信手中——这样既巩固了这些大臣的权威,也让他们可以想方设法地从国家预算当中捞取利益和财富,补偿这些人多年跟随他的恩情。
作为交通大臣,又深得皇帝陛下的信任,夏尔权力自然大得惊人,除了管领国内的交通运输事业之外,有时候他甚至可以越权行使——其他各个政府部门因为知道他深得圣眷,所以无不礼让他三分。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德-特雷维尔大臣可以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任意行事,没有什么审计部门或者稽查部门可以质疑他或者碍他的事,人人都知道他想做什么的话最好合作。
这间别墅是夏尔的部下们临时租下来选做会场的,一来本着海上的事情海边解决的原则,在海港边来开这样的会议十分贴合;二来加莱港作为最靠近英国——这个法国最大的贸易对象,也十分方便夏尔进行别的活动。
当这些商人或激动或忐忑地齐聚在这间别墅当中的时候,早已经被修葺一新的别墅以令人挑不出毛病的规格接待了他们,不仅设施齐备,而且在这个尚有余热的初秋时节,别墅当中还给他们提供了冷饮,让他们在长途跋涉后的昏沉当中很快就恢复了精神。
不过,唯一一点让他们有些遗憾的是,大臣却姗姗来迟。
这些商人都算是有家有业,时间也颇为宝贵,然而到了这里之后却只能恭候大臣阁下的大驾光临,虽说明知道大臣阁下这是在摆谱,但是他们却只能毫无怨言地等在这里。
因为等待实在无聊,他们开始四处攀谈,倒也借着这个机会认识了不少同行,算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收获吧。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正当他们四处攀谈开始变得有些疲劳的时候,一大群人走进了客厅当中。
尽管没有人唱名,但是看着这个排场,大家也都明白大臣阁下已经亲临了,连忙止住了各自的攀谈,齐刷刷地看向了大臣阁下。
“诸位,中午好,很抱歉我刚才有些事所以来迟了。”夏尔笑着跟这群商人们挥了挥手,一副国家领导人的派头,“希望没有让你们感到厌烦。”
他当然不会得到肯定的答复了,这些商人纷纷地表示自己一点都没有等烦,并且感谢大臣阁下给了这样一个让他们得以聚会的机会。
“你们不生气那就最好了。”夏尔笑了笑,“其实今天我把大家召集过来,也就是为了让大家可以互相认识,因为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以前大家各自为政的发展模式已经落伍了,未来肯定将是全国市场的统一和协调……大家早点认识,对加速这种趋势是很有利的。”
他的话很快就让全场一片寂静,大家都在咀嚼大臣阁下话中的深意,揣摩今天大臣阁下将他们召集过来的本意。
在叫他们过来之前,大臣阁下曾经在电报里面提到过一些东西,比如“加强行业管理,建构新的行业秩序,整顿不良的竞争环境”之类的话,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电报篇幅所限还是故意含糊其辞,这些话都没有说得很清楚,大家也不明白大臣阁下是打算怎样整顿。
不过夏尔也没有给他们深深思考的余裕,他再度挥了挥手。“好吧,我们不要在这里谈了,一起上楼吧,那里有好风景,而且这样也可以免除你们一一向我自我介绍的时间了,那里的座位前都别了名牌,诸位请对号入座吧。”
说完之后,他率先走上了楼,不过和刚才的前呼后拥不同,后面只跟上来了一个人——他的秘书玛丽-德-莱奥朗小姐。她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裙子,看上去面孔很严肃,和平常在夏尔等人面前的活泼样子完全不同。
这些商人们马上凛然,然后跟着大臣阁下一起走上了楼。二楼的大厅同样宽阔,而且被精心布置成了会议室的样式,椭圆形的长桌子摆在房间正中央,并且每个座位上都写好了名牌,方便人们对号入座。
落座了之后,这些商人们同样不大敢说话,都巴望着大臣阁下,等待他本人发言。
夏尔倒是不急,而是先旁边扫了玛丽一眼,玛丽心领神会,起身去将大门关了起来,然后拿起了笔记簿默然坐在了他的旁边。
“想必各位现在还在为今天我召集各位的用意而苦恼。”夏尔首先开诚布公地跟他们说,“很抱歉,之前我在电报里面说得都不够清楚,当然这不是我有意要让大家苦恼,而是事情比较多,无法、也不应该通过一封电报来让大家费心伤神,而是应该大家齐聚一堂,以最有效率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我希望这次的回忆也能够让我们形成一种固定的机制,因为我认为大家以后也有必要在某个周期内固定地进行某种形式的聚会,一边让帝国的相关行业有序发展,为经济的繁荣和国民的福祉做出应有的贡献。”
他前面这一番开场白,是官方的用语,面面俱到但是又不涉及任何具体的东西,所以这些商人们谁也没有搭腔,而是等着大臣阁下下面的戏肉。
“毫无疑问,交通运输是一个国家经济的血脉,它是否有成功、是否高效,直接决定了一个国家的经济的成败。陛下既然将这个大臣的职位交给了我,那我就必须为它的进步而贡献自己的力量,我会全力以赴完成陛下赋予的职责。”夏尔仍旧从容不迫,“我自从上任之后,优先关注在帝国的铁道事业上,不过想必大家可能还不是特别清楚我做了什么,其他的和各位无关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说了,我就说和今天有关的一点吧——我下令成立了一个非官方性质的铁道联合会,让具有专门资质的铁道行业加入其中,大家和政府合作以及互相合作,互相共享资源和信息,交流技术,同时自行分配政府的合同,以便达成共同的繁荣……现在,铁道上的改革我已经初步实现了,我已经将目光放到了帝国的航运事业当中。”
再用富有魄力的视线环视了周围一圈之后,夏尔轻轻地点了点头。“没错,为了整个行业的繁荣,我认为航运事业——不管是国内的运河还是国外的航运,也必须成立类似的组织来进行管理和合作,这样才能更大程度促进行业的繁荣。我请各位注意,政府接下来会在航运事业当中提供大量投资,它需要确定这些投资是有回报的。”
说完了这些之后,夏尔有意地沉默了一下,等待着他们的反馈。
“大臣阁下,本质上我并不反对您的构想……因为我也觉得行业必须要进一步整合,以面对如今的商业形势……”沉默了许久之后,一位来自加莱港本地的商人有些忐忑地问了起来,“不过我想问下,您到底是想以怎样的形式来完成这种改革呢?”
“这正是我需要依赖诸位的地方。”夏尔摊了摊手,“诸位都是相关行业十分令认尊敬的人士,所以这种联合会没有诸位的帮助是不可能实现的。我希望你们都能为它出一份力,至于我和政府,我们只扮演一种旁观或者扶持的角色,当然,也会做必要的引导。”
夏尔确实打算在航运事业上成立一个企业的半官方的联合会,不过与铁路方面的垄断排外性质的联合会不同,他打算把这种联合会变成行会性质的商业同盟。
因为,航运和新兴的铁路不同,是一个已经延续了几百年的行业,而且从业人员十分庞大,如果强行在其中搞激进的垄断化进程的话,肯定会引发莫大的反响,这对夏尔来说十分不利,也没有意义。他倒是想通过国家扶持的方式,一点点让航运事业慢慢地实现集中化,不引发激烈的社会问题。
有了铁路联合会,他在金钱方面的需求已经足够多了,并不需要再用各种激烈手段敛财,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加强行业的管理而已——这对他扩张权力有利,也对商业的繁荣有利。
再说了,在未来,航运事业也将和重工业抹不开关系,他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让它的繁荣给自己带来实际上的好处。
“必要的引导是指什么呢?”这位商人再度追问。
“根据我们的规划,凡是加入联合会的企业,都需要每年将固定比例的收益作为会费提交上去,这样可以为联合会的运营和管理筹集到一笔资金,这笔资金当然不会被谁拿走,而是会用来对抗风险,毕竟商业有繁荣的周期也有萧条的周期,大家都需要应对不时之需。”夏尔耐心地跟着他们解释,而旁边的玛丽也在笔走龙蛇般地记录,“同时,政府也会向诸位提供补贴,以便促进技术方面的革新,加快汽船替代帆船的进程。”
“汽船?”大臣阁下的话马上引发了一阵骚动。
对这些人来说,蒸汽船并不是什么陌生的玩意儿。
早在1807年,美国的发明家富尔顿就建成了第一艘明轮推进的蒸汽机船“克莱蒙脱”号,时速约为8公里/小时。而第一艘载运邮件的明轮蒸汽机船,是英国“罗伯-罗伊”号邮船,它于1818年在格里诺克和贝尔法斯特间载运邮件,在1820年转会多佛尔-加莱港邮路上。
作为不靠天吃饭的船只,蒸汽船相比帆船的优越性当然不言而喻,并且技术在一步步完善,然而现在在法国的内河和海外运输当中,帆船却还仍旧占着主流——毕竟这个年代的帆船已经是十分成熟的技术了,速度和稳定性都已经到了很高的程度,蒸汽船虽然优越但也没有到能够完全取代它们的地步,而且因为巨大的存量,船主们也不想要让它们在完全老旧之前退役。
这种形势,对有心让技术革新加快进程的夏尔来说当然不那么令人满意,所以他也想要通过联合会和政府投资的方式来加快蒸汽船的建造和完善,以便让法国的造船能力上升一两个台阶。同时,这也可以为国家扩大就业方面的需求。
另外,还有一个不太能够言说的顾虑。
在战争的时期,或者在任何必要的时候,通过加强的管理,政府可以以有偿或者无偿的方式征用这些航运企业的船,以便进行任何战争行为。而能够在内河以及无风的海洋纵横驰骋蒸汽船用起来总是会比帆船更加得心应手。
“如果有国家投资的帮助的话,我们倒是不介意订购一些蒸汽船来取代现在的船……不过大臣阁下,现在蒸汽船想要替代远洋的帆船还是有些麻烦。”有一位商人提醒。
“我并不急于求成,不过我认为随着技术的革新,远洋的帆船变成蒸汽轮船也将是必将出现的前景,并且很快。”夏尔点了点头,认可了对方的意见,“所以总得来说,我希望您能够尽快完成这样的替换。”
“如果有国家的资金扶持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尽量多造出一些好船来。”这时候,一位造船业的商人突然开口了,“我们早就想要扩大生产了,可是我们害怕市场的风险,毕竟融资太困难了……”
“有我在,这就不是困难了。”夏尔笑了笑,“我会以我的坚定意志来推行我的政策的,并且我可以保证,不管谁接替我,我都会想尽办法让他们继续按应有的步调行进。”
“可是燃料的问题可难以解决……”这时候,又有一位商人小心翼翼地发话了,“风帆的商船可以借助风力走遍全世界,但是蒸汽船没有煤不行。”
这个顾虑其实十分正常,对远航的船来说,现在补给煤实在是个困难的问题,所以现在不少船又装了蒸汽机又装了风帆,方便在没有燃料的时候还有动力可用。
“这一点,我们当然已经考虑到了。”夏尔又摊开了自己的手,“毫无疑问,法国不是一个产煤的大国,但是很幸运的是,她的旁边就有一个富有优质煤的国家,我们现在已经跟英国人签订了长期的协议,以后将会大量向他们进口煤,优质的燃料煤。当然,这会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不过我相信比起它能够带来的好处,这一点代价并不为过。”
在这个年代,西方国家还没有像后来一样,在欧洲乃至整个世界布置起一张港口网和加煤站网络,但是用不了几十年,他们就会做到这一点。
英国十分幸运地富产煤矿,而且是十分优质的煤,可以用在蒸汽船上,于是依靠帝国遍及全球的殖民地网络,英国人在接下来的一个时代里面率先建立了一个港口网络,也让自己的精制煤送到了全世界的各个角落,甚至远到了地球另一边的上海。
不过夏尔倒没有想到,他已经作为先驱投入到了这个进程当中。
他的话引发了场内的一阵骚动,所有人都觉得十分意外。他们没有想到大臣阁下居然已经把配套措施做到了这种程度,看上去他的决心已定,并且不容拒绝;其次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已经把手伸到了两国贸易的事务上——这原本怎么看也不该是由交通大臣来管的。
“更加紧密的经贸联系,更加庞大的贸易规模,无疑会让我们两国都为之受益,也会让两国的关系变得比之前更加紧密许多。”在被围观的视线当中,夏尔颇为从容地解释说,“这是陛下的意志,也是我的意志。”
不过,这也是夏尔秉承路易-波拿巴的意志而做下的——在路易-波拿巴看来,提振法国的贸易,是繁荣经济之所必须,必要的话可以打破重商主义的固有桎梏,而加大对外国的进口;而与英国的贸易又事关重大,具有别样的意义。
所以,虽然现在整个就废除法国传统的高关税还不太可行,但是他十分支持与英国人达成协议,加大煤的进口。
得到了皇帝陛下本人的支持之后,夏尔也放手开始同英国的政府和商人接洽,并且很快就达成了大量进口煤的协议——这个进口量甚至远远地超过了法国现有的需求量。
在夏尔看来,既然各国已经开始进行蒸汽船替代帆船的技术革新,那么未来对煤的需求量肯定会指数上涨,现在能够乘着还没人动手,以较低的价格从英国大量进口煤,哪怕暂时用不完存放着,对法国来说也是明智之举。
虽然法国现在规模很小,贸易伙伴也并不多,但是在未来,航运和商船,肯定将会是一国国家最主要的外贸方式,每个国家都将会或多或少地依赖国际贸易来维持其经济和财富的稳定——哪怕是一直都实行重商主义的法国也会是如此。
“基本的情况,现在我已经跟你们解释清楚了,所以各位能够看得到,现在政府将各位召集过来,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心血来潮而已,而是经过了仔细的权衡和准备,并且已经下定了决心来推行自己的政策。”夏尔环视着这些商人,然后笑了起来,“毫无疑问,我的建议各位可以不听取,但是我也可以告诉各位,现在法国海面上的东西除了水妖之外都归我管,如果谁不按政府的心意去办,我能够让你们的船,他们工厂造出来的船或者你们的商船,永远进不了法国的港口,对此我是可以做出完全的保证的。你们可以提出改进的建议,但是大的方向是必须按照帝国的意志来实行——就是这样。”(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伪装与真情
在所有在座的商人面前,大臣阁下以不容置疑的态度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一时间整个房间内都陷入到了异样的沉寂当中,有些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了。
很显然,大臣阁下将他们召集过来,并不是只为了让大家认识、或者只是宣告一下政府的建议而已,他很显然就是在下命令,强迫大家接受一个事前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安排。
虽然从表面上来看,这些安排都有利于大家的商业活动,或者至少不会有什么损害,可是政府……大家都不那么相信政府会这么好心。很显然如果这样安排之后,政府对行业的掌控力将会大大加强,并且甚至可能会强行干涉行业的运营,到那时候天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现在是初秋,但是还残留着一些夏日的暑气,所以尽管二楼通风良好,但是很多人仍旧出了汗,不停地用手绢擦拭。
然而,尽管有很多人心里有不同的意见,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于说出话来,大家都是指望别人出头来为自己说话,以免得罪现在权势赫赫的大臣阁下——而越是这样,就越没有人说话。
“看来很多人心里还有不同的意见啊,这真是令人遗憾。”夏尔轻轻叹了口气,“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这样的事情干涉重大,指望你们在几分钟之内就做出决定,实在是要求太高了。不过我的表态是摆在这里的——已经发生的事情、和将要发生的事情,都是根据我们的决心所必行的事项,我们会以最大的决心来推进,所以诸位作为商人,应该努力来适应新环境,而不是抱怨已经发生的一切。我认为这才是真正积极有用的态度。”
眼见大臣阁下说话已经越来越重,并且暗地里在威胁“不愿意合作、不服从的商人就是消极对待政府”,其他人终于坐不住了,开始纷纷表态他们愿意接受政府的安排。
他们当然不是瞬间就改变了心意,而是发现大臣和政府的态度已经无可挽回,所以决定先暂且答应大臣的要求,然后观望一下,如果实行起来有利就继续坚持,如果对自己不利,就阳奉阴违,以暗地里的消极态度来抵制——毕竟大臣阁下是门外汉,以后就算消极抵制想必他也看不出来端倪。
他们的心思,夏尔自然也预料得到,而且自然也知道应该怎么去预防。
没错,他确实不懂造船也不懂船运,但是他懂得怎么去以组织的角度来管理人、而且也知道该怎么去用人。
“看来各位终究还是明白事理的、而且对国家也有足够的忠诚。看到你们这么积极,我也少费不少功夫了,谢谢你们。”夏尔又笑了起来,然后对旁边一直在默然记录他发言的玛丽做了一个手势。
玛丽会意地从文件夹里面拿出了几张纸,然后递到了旁边的一个人面前。
“当然了,成立这样一个联合会,现在还是我个人的构想,具体的条文和章程,还需要专家们专门的研究和制定,所以今天我们没必要把一切都确定,只需要把意向都统一好。”夏尔指着那张纸,“既然各位都没有别的意见,那么先在意向书上面签名吧,这样的话你们就能够成为第一批会员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政府的担保和补贴,会优先提供给你们,因为你们有足够的资质和威望。”
又是一阵骚动,但是在大臣阁下的注视下,并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这群商人一个传一个地在意向书上签好了自己的名字,也在事实上为联合会承担了责任。
“既然是一个组织,那么就应该以组织的方式来运行,虽然现在联合会就是你们这些人,但是用不了多久,这里面就将充斥着几百家也许是上千家企业,牵涉到许许多多的行业,从业人员更加是不可计数,如果什么事情都让大家一致讨论来决定,那么很显然将会是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所以仿照企业,这个联合会里面将会设置监事的职位,让他们来代行职权、并且负责对外沟通,当然,这些监事将由你们这些人自行推选,务必要有威望……”
在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签名时,夏尔继续跟着他们解释,“同样的,政府虽然不会在其中占据主导地位,或者干涉联合会的运行,但是政府同样也会派驻一个沟通机构和监管机关,因为政府需要和各个行业进行紧密的联合,以便掌握国家经济的方方面面,另外也需要确保它下发的补贴和优惠,被足够有效率地使用了,这样才不至于浪费公帑。”
虽然他说得很低调,这个政府的派驻机构当然不会只是负责监管和沟通了,手握巨额资金和补贴的他们,肯定会在联合会当中发挥越来越巨大的影响,最后占据主导地位,把这些涉及造船和航运的企业统统聚拢在自己的指挥棒下,然后可以以政府的意志来拉动他们往前行进。
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说出这么一套理论来委实有些令人难以接受,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自由放任的经商,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所以夏尔根本就不跟他们解释,只是以自己的态度和权势来强力推行这些政策——反正这是一个必然的趋势,他只需要慢慢引导并且等待就可以了。
“大臣阁下!我能不能问一些问题?”就在其他人或积极或消极地服从了夏尔的意志之时,一位在座的商人突然朝夏尔喊了出来,并且很快就吸引到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哦?”夏尔略显得有些意外,然后扫了一下他座位前的名牌。
他姓杜梅勒,来自马赛的一家航运公司,“杜梅勒先生,您有什么事情要问吗?”
这是一个大概三十多岁年纪的男人,介乎于中年和青年之间的年纪让他既显得沉稳镇定,又看上去不乏活力,穿得倒是十分正式,俨然一副成功商人的派头。
“您刚才说过要搞联合会,同时在联合会当中设立监事会,这些想法我都是十分赞同的,因为在过去的经营当中,我也深感我们这个行业所面临的风险太大,需要互相扶持一,而且需要来自政府的帮助……所以我支持您。”也许是慑服于夏尔权势的缘故,这位杜梅勒先生显然有些拘谨,说话也不大连贯,但是基本意思还能表达清楚,“同时,您也表露过不想让政府来过多干涉我们经营活动的意思,那么我想请问一下,如果我们在经营当中,碰到了一些互相冲突的情况——毕竟在商业活动当中,这种情况是十分常见的——如果这样的话,您认为这需不需要由联合会来负责仲裁和解决呢?这个问题十分重要,毕竟事关权限。”
“商业活动自然会产生竞争,竞争也是企业进步的源泉,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然而,竞争也有良性的和恶性的之分,就拿您所处的航运业来说吧,如果进行了恶性的竞争,结果大家纷纷降价,表面上有利于顾客和乘客,但是实际上你们就没有余力去更新船只,去改善船的环境,甚至还会想方设法偷逃税款……所以我们必须制止这种竞争,联合会的一个重要职能就是制止和仲裁恶性竞争,让各个行业良性发展起来……”
接着,仿佛是开玩笑似的,夏尔笑了起来,“当然我也知道,有些时候有些人是不那么会听规劝的,不过谢天谢地,我们毕竟生活在一个有法律的国家里面。”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大臣阁下。”这位杜梅勒先生点了点头,“看上去联合会未来会拥有很高的地位,而监事们将会成为其中的重要人士。那么我再想问一下,这些监事到底是由政府指定,还是由我们自行推选呢?”
“我刚才就说过,由你们自行推选,政府不能管一切,而要注重灵活性。”夏尔摊了摊手,“不过,考虑到现在大家都还是互不熟悉,短期之内无法做到优劣的评判,所以我觉得第一届的监事们,最好还是由政府来推荐,再有联合会的全体成员来进行表决认可。比如我现在就很想推荐您,杜梅勒先生,虽然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您,不过我认为您很机灵,也很有胆量,更加还有一些雄心……而这正是我们最需要的特质。”
“谢谢您对我的夸奖,大臣阁下。”杜梅勒张大了眼睛,显然是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突然得到了被大臣阁下举荐的机会。“我一直都想为行业、为全体同仁们做出一些贡献,如果您能够举荐我的话……我将尽全力来为大家服务!”
他的话,也引起了其他人的震动。因为很明显,正如大臣阁下所说的一样,现在大家谁都不认识谁,互相之间都没有多高的威望,所以谁能够得到大臣阁下本人的首肯,谁就将能够成为这个联合会的监事——至于什么表决,大家谁都看得出来,现在搞的话也只是走过场而已。
而且,看上去这个职位的全力很大,不光是可以代整个行业发话,而且还可以和政府一直都保持密切的联系……
一想到这里,原本的忧心忡忡,瞬间就变成了热切殷勤,他们都争先恐后地发言,希望能够得到大臣阁下的好感,而大臣阁下这次已经不再那么慷慨了,只是矜持地表示自己会参考所有人的意见,力争让能者居于上位,让整个行业和国家的经济从中受益。
直到夏尔表示自己今天在这里安排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这些人才一一退出了会议室下去吃饭,度过一个对他们来说有些过于长的中午。
而夏尔仍旧留在会议室当中,仔细地审阅刚才玛丽为自己写的记录,以及这些人刚才在意向书上的签名。
就在这时,门轻轻地又被打开了,一个人小声地走了进来。
“他们的态度怎么样?”夏尔头也不抬地问。
“总体来说还算是积极,先生。”这个人小声而恭敬地回答,“虽然对您的构想还有一些疑虑,但是他们看上去都想要试一试,毕竟您有威望而且有过很多政绩,他们愿意在您身上下点赌注。”
“能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我又不期待能够催眠他们。”夏尔耸了耸肩,“就算是半信半疑的支持也是支持,只要他们支持我,我就有希望将一切都推行下去。商人们毕竟是逐利的,只要我们让他们看得到好处,他们终究就会跟随我们一起往前走。”
“您说得很对,先生。”这个人躬身同意了他的看法。
他就是刚才那个突然发言的杜梅勒先生,他当然不叫杜梅勒,他叫孔泽,是夏尔的一个心腹手下之一。
不过,他所在的公司并不是假的,而是夏尔之前就让自己的远方亲戚亨利-德-拉图什-特雷维尔在马赛协助设立的航运企业,夏尔让孔泽作为代表参加进来,一来是为了在商人们当中安插一个钉子,随时了解这些人的动态和意向;二来也是为了给孔泽一个待遇丰厚的职位,以便犒赏他几年来尽心尽意服务自己的辛劳。
孔泽得到了这个意料之外的礼物之后,自然喜不自胜,他由此得到了一个合法的身份、一个体面的社会地位,还有一大笔收入,这也更加巩固了他继续为特雷维尔家族继续效劳的决心。
“现在,平台我已经给您了,接下来能做得多好就看您自己了。”夏尔仍旧头也不抬地说,“第一届的监事我可以运用影响力来强行指定,但是第二届第三届就不能这么做了,政府毕竟不能一直这样行事,否则会降低商人们的热情。所以,如果想要保住这些东西的话,您得以足够好的表现来让人们觉得您适合做一位监事。”
“我不相信这比为您效劳还困难,先生。”孔泽缓缓地直起了腰,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我一直以来都以最高的标准来执行您的命令,并且做得还算让您顺心,您不应该怀疑我的头脑。”
“哈哈哈哈!您倒是一点都不谦虚啊!”夏尔禁不住大笑了起来,“好吧,愿这种自信帮助您成功。”
“说到这里,先生,您之前交代给我办的一件事已经有了结果了。”孔泽突然放低了声音,“那位先生的遗骸,我们已经找到了,并且化成了骨灰准备带回国内。”
“是……是吗?”夏尔的笑声骤然中断了,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这个遗骸,是他的父亲埃德加的遗骨。
在艾格尼丝将埋葬父亲的地方告诉给了他的爷爷之后,夏尔遵照爷爷的意愿,准备将他的遗骸变成骨灰带回国内,然后埋葬在家族的墓地当中。他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孔泽,而孔泽也很快就通过了自己的关系网,很快就将埃德加的遗骸给找出来了。
一想到自己的‘父亲’就落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局,夏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吧,带回国内之后就交给我,不要将这种事告诉任何人,谁都不行。”过了片刻之后,夏尔下达了指令。
然后,他偏过头去,看了旁边的玛丽一眼,而她却只是垂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文件,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听到过一样。
要是每个人都这么精乖就好了……夏尔突然感觉心里有些疲惫。
“好了,你先走吧,”夏尔颓然叹了口气,“那边你什么时候启程?”
“如果您没有别的要求的话,我明天就可以上路回马赛,然后立刻启程去,绝不耽误您的时间。”孔泽马上回答。
这个启程是指去东欧,去克里米亚和敖德萨,一方面是收集当地的各种情报,一方面也是和皮埃尔-别祖霍夫伯爵他们取得联系。
因为牵涉到两个大国之间的关系,所以这件事十分隐秘,夏尔也只是隐晦地问。
“那好,你抓紧时间吧,希望你能够把一切办得妥帖。”夏尔挥了挥手。“先下去和那些商人吃饭吧,消失太久会让人起疑心,再说了,多认识几个人对你以后也有好处。”
“我绝不会让您失望的,先生。”孔泽再度跟他行了个礼,然后马上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面再度只剩下了两个人。
夏尔呆呆地坐在座位上,思绪万端,一直都没有说话。
“要让我把午餐带进来吗,先生?”玛丽突然问。
“不,不用了,我想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不饿。”夏尔摇了摇头。
“您好像在为什么事情烦心?”玛丽试探着问。“这几天都好像是这样,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眼神涣散。”
“是啊,我最近一直在为一件事烦心。”夏尔点了点头。
“您不开心?好呀,那您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吧?”玛丽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
原本一直板着的脸,突然露出了一个娇媚的笑容,好像直接换了一个人一样,容光焕发就连黑色的衣裙也盖不住那种活泼的气息。“也许我能帮您一点忙。”
看到这个笑容,夏尔蓦地感觉宽心了不少。
该不该告诉她呢?
夏尔的心里突然有一种倾诉的**,这个秘密已经在他心头压了太久了,以至于有些让他心神不定。
虽然他一直都很好地掩饰在内心当中的不安,不过一直追随他身边的玛丽,总还是能够看出一点端倪来。
“哎呀,这样扭扭捏捏的样子可真不像您呢……”正当他还在患得患失的时候,玛丽继续笑着说了下去,“您知不知道您刚才的样子帅极了,我好不容易才没有表现出异常来呢!”
“什么样子?”夏尔反问。
“就是刚才说‘现在法国海面上的东西除了水妖之外都归我管!’的时候啊!”玛丽兴致高昂地看着夏尔,“那时候您简直就像是个天神,就是这么厉害。”
“有这么厉害吗?”夏尔被她半真半假的话给绕住了,然后自己重复了一遍,“现在法国海面上的东西除了水妖之外都归我管!”
玛丽没有做任何表示。
夏尔拿起了桌上的笔,然后像持剑一样指向前方,“现在法国海面上的东西除了水妖之外都归我管!”
“哈哈哈哈……不帅,”玛丽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刻意的时候就没那么帅气了。”
“我想也是……”夏尔自嘲地点了点头,然后自己也大笑了起来,“原来我不经意间就这么帅气了!”
两个人就这大笑了起来,也不管外面听得见听不见。
“是啊,先生,所以既然您有了这么大的权力,又有这么聪明的头脑,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难得倒您的呢……您根本没必要愁眉苦脸,因为……”
她的安慰话很快就被打断了。
“萝拉怀孕了,孩子是我的。”一句平静的话,闯进了她的耳膜。
“什么!?”玛丽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看着他。(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错愕与爆发
就像夏尔所猜测的那样,当听到了他到底在为什么而烦忧的时候,玛丽真的大惊失色了——虽然他已经刻意在用淡化的语气来说。∈↗UU小说,www.uu234.com
“先生,您这是在对我开玩笑吗?”仿佛是还没有接受这个现实似的,玛丽禁不住脱口而问。
但是很快她就知道这个群问题毫无意义,于是抬起头来,万分惊诧地看着夏尔。
她确实很难相信这个现实。
当年她虽然和萝拉的关系并不密切,但是也素知萝拉的为人,那可是傲慢冷酷目空一切的人啊,她怎么会私下里和人偷情,甚至珠胎暗结?
再说了,他们当年见面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有什么暧昧的情愫,反而好像各自提防,实在看不出会有什么私情。
可是今天她却明明白白地听到夏尔说出这样的话来……
德-博旺小姐最近要结婚的事情,其实已经传遍了整个社交界,玛丽也常有耳闻,大家纷纷传言这次男爵是给她找了一个意大利的公爵作为结婚的对象。
在这个年代,有钱的金融家们为了光耀门楣,所以和古老的贵族世家攀亲事,已经屡见不鲜了,虽然初听的时候有些意外,但是玛丽很快就把这种事抛到了脑后。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这个突发的新闻里面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秘密——这竟然是她雇主的‘丰功伟绩’。
“我不是在开玩笑。”夏尔摊开了手,显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来,“这一切就这样发生了,尽管并不是我希望发生的。”
玛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您……您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您……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因为深知自己身为特雷维尔家族仆从的立场,所以玛丽对夏尔和他的爷爷从来都是毕恭毕敬,从来没有说出过重话,可是这时候却难得地出现了一些抱怨,甚至就像是在呵责了。
因为内心有愧,所以她的这种表现夏尔并不引以为忤,反而因为能够找到一个人来倾诉一下,他的心情舒畅了一点。
“这真的是意外,我之前只是想要惩罚她一下而已……”他低下了头,再也不见了刚才的昂然气势。
接着,他和萝拉‘私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说给了玛丽听。
在他叙述的时候,玛丽的表情不断变幻。
“看来……这还是那件事的延续……您的妹妹干了一件多傻的事情啊!”听完了之后,玛丽长叹了一口气,然后颇为复杂地看着夏尔。
“所以,您就趁着掌握了这个秘密的机会,毫不留情地利用了她的弱点,然后用您机敏的狡诈和冷酷,让她在悔恨和痛苦当中煎熬,最后让她怀了您的孩子还要忍气吞声……对吧?”
这话说得十分讥讽,但是夏尔虽然想要辩驳,但是意外地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辩驳。
事实差不多不就是这样吗?虽然自己本来也不想做出这种事情来……
“别说得这么难听……”他只好无力地抗辩了一句。
“是我说得难听还是您做得难听呢?”玛丽冷笑着打断了他,气势汹汹的样子与往常截然不同,“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如果我哪里描述错了,您大可以指正。”
“……好吧。”夏尔垂下头来,不再说话了。
“您告诉我这件事,果然内心还是觉得很过意不去吧?还是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玛丽仍旧冷笑着,“或者说……是害怕了?害怕对不起夫人,害怕对不起她,更加害怕让她们知道这一切……?”
“别说了……”一听到玛丽说到这里,夏尔就感觉更加头疼了,“你既然明白,为什么还要说出来……?一开始我真的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所以我也是猝不及防,完全没有准备。”
看到他这么苦恼的样子,玛丽终于有些放软了。
“好吧,现在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说这么多也没用了。总之,您现在就在为这件事苦恼,生怕被夫人知道,对吗?这件事压在您的心头,所以您打算跟我倾诉一下?”
“是的。”夏尔马上点了点头,“还有她,也不应该知道。”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现在应该不会爆出来吧,萝拉的父亲既然做出了这样的打算,那他就不会把一切事情都说出来让大家难堪。而您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跟别人说……”玛丽瞥了夏尔一眼,“看来您很确定我谁都不会说了?所以才找我倾诉?”
“是的,我想你应该是会为我守密的。”夏尔想也没想地点了点头,“一直以来你对我都很忠心,我可以信任你。虽然你和她是好朋友,但是我想你是不会告诉她的。”
这种突然而至、而且看上去出自本心的夸奖,让玛丽的脸上骤然闪过了一丝红晕,但是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那算您走运,我确实不会跟别人讲,因为我不会挥霍您对我的信任。”她面无表情地回答,“可是我真的觉得她很可怜,您想想,她为了您,痴想了那么久,煎熬了那么多回,不知道多少次肝肠寸断,眼见着您迎娶了别人……她为了您伤心了多少次,可是您呢?不光没有回应她的爱,反倒是不声不响地又来了这样的事情……难道您扪心自问的时候,就不觉得有些愧疚吗?”
“好了,别说了……”夏尔只能继续打断她的话。“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好吧,这些事情就不提了,反正提了也只是让您更加头疼而已。”玛丽也明智地转开了话题了,从更为实际的地方开始考虑了,“现在倒还算好,那边的人会为您守密,可是孩子既然要生下来,而且您答应要做他的保护人,那么日后不可能不会露出一点儿痕迹来……”
夏尔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更加紧了,这也正是他担心的问题。
这种事情是很难一直隐瞒下去的,如果处理不好的话,一旦传扬出来,那时候就麻烦了。
最近他一直都在为这件事而深深忧虑,当今天再度看到了父亲的下场之后,这种忧虑更加达到了顶点。
我现在和父亲还有多大区别吗?他禁不住这样去想。
“现在哀叹或者忧虑也没有用了,先生。”玛丽严肃地打量着他,“您在这个问题上迟疑,最后也只不过是让问题越积越重而已……再说了,您就算心里有愧,难道又会因此而洗心革面吗?”
“什么意思?”夏尔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您是个风流成性的人,并且将会一直都是如此。玛蒂尔达,萝拉,甚至还有我,都或多或少和您发生了点儿什么……以后天晓得名单上还会再增添几个名字呢?难道您会因为担心,而跟我们断绝往来吗?不……以我对您的了解,您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您舍不得,您在我们这里能够找到乐趣,而您是舍不得丢掉这些乐趣的——是这样没错吧?”
“别这么说了。”夏尔难得地因为尴尬而微微有些不知所措了。
是啊,他一方面觉得内心有愧,一方面却又不想放弃这种婚姻之外的乐趣,这种矛盾的心态让他有些煎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您既然都已经做了,难道还用得着怕其他人说吗?”玛丽反问。“如果您害怕夫人大发雷霆的话,那么我得告诉您,您不用抱着侥幸心理了,她迟早会知道,而且会对您大发雷霆的,与其到时候再茫然不知所措,还不如早些做出准备。”
“做什么样的准备?”已经被吸引了的夏尔,马上问。
接着,玛丽的视线斜睨了过来,仿佛就是在说‘啊,看来我没有猜错,您苦恼的是怎么安全地继续下去,而不是背叛了妻子啊’,让夏尔又是一阵尴尬。
“您是她的丈夫,这个问题得让您自己来想,我可想不出来主意,夫人的脾气那个样子,我也不知道应该拿她怎么办,只能请您自己多加小心了。”玛丽摊了摊手,表示这个问题她也无能为力,“至于另一个人那边,倒是好办得多。因为她爱您,爱得发疯了,以至于您做了任何事情她也会认为您做得对,也许她唯一不能够容忍的是您在大家当中不是最爱她,您看,就连知道了我和玛蒂尔达的事情,她不也照样忍受下来了?比起夫人来,她才是最爱您的!您既然已经这样不顾道德和信义了,为什么不干脆做绝一点?!难道您就忍心不让她得到一点光明吗?”
夏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
最后,他低下了头来。“我答应她了,不过……现在不是时机,她也接受了我的看法,因为她愿意为了最终的幸福而继续等待。”
又是一阵死寂。
玛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简直就和刚才听见萝拉怀孕时一模一样。
不,比那个时候还要震惊。
“您……您真的能够做到底啊!”良久之后,她才长叹一声。
“你说得对,我不想看到她那样煎熬,既然我已经是个大混蛋了,那不如干脆混蛋到底。”夏尔长叹了口气,如释重负,“你看,现在我已经将心底里的秘密都告诉给你了,还请你帮我保密。”
“我会为您保密的……”玛丽喃喃自语,但是思绪却已经转到了别的地方。“我真的没有想到,您居然已经做了这么多事情。”
“其实我自己也很震惊,我也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夏尔再度叹了口气,“不过,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推诿给别人,我自己为一切后果负责,既然我答应了她,我就要做到底,既然萝拉那边打算生下来,我也会遵照承诺照顾那个孩子。我只是因为心里有些难受才跟你倾诉而已,想来你会为她感到高兴吧?”
“是的,我很高兴,我为她而高兴。”玛丽将手缓缓地伸到了桌子上,然后突然重重一扫,把上面的文件哐当一声扫到了地板上,然后站了起来盯着他,“但是,我又不高兴!”
“怎么了?”夏尔对玛丽突然的表现感到有些奇怪,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褐色的眼瞳当中此时充满了凌厉,让已经适应了她顺从模样的夏尔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您还真是温柔啊,照顾这个照顾那个,说得多好听,一定会觉得自己已经很伟大了吧?那我呢?呆呆地坐在这里,充当您倾诉的对象和忠实的走卒,然后就这样完了吗?”玛丽气恼地看着他,“难道我就一点儿都不值得重视吗?难道您就不去想想我吗?我知道……在您的心里我比不上她,所以我宁可自居于她的仆从,可是……可是难道我就真的一点长处都没有,以至于让您不屑一顾吗?您觉得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没错,我感激您的妹妹,所以我尽自己所能帮助她,可是我也同样想要得到和她们一样的东西啊!难道我从始至终都只能默默无闻地跟在她们身后吗?不……那种感觉我多少年前就受够了,受够了!”
“不……你误解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夏尔发觉对方可能有些误会,所以连忙解释,“正因为信任你,我才会跟你说这些的。”
“可是我不想仅仅听您说这些话而已!”玛丽气恼地凑到了她的身旁,剧烈的喘息喷到了他的脸上,“难道我就只是个木偶,不会有别的想法,只想着为您排忧解难吗?不,您错了,我也是很嫉妒的!嫉妒她能够拥有一切,嫉妒萝拉都能让您念念不忘!难道您忘记了吗?我对您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啊?难道正因为如此所以就显得不够珍贵,不值得您珍视了吗?”
“不……我没有这样想过……”夏尔从没有想过一向善解人意的玛丽居然会这样发作,他试图想让对方冷静一点,“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帮助,所以我一直以来都很倚重你。”
“您所谓的倚重就是让我静静听您倾诉您放荡的欲念,然后当一个秘而不宣的观众?不……我才不要这样呢!”玛丽伸手放到了夏尔的胸口,然后拉住了他的领带重重地往前一扯,让两个人几乎面对面贴到了一起,“既然您说倚重我,那萝拉都能够拥有的东西,我想要拥有也不算过分吧?难道不是我在她之前吗?!”(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软弱与刚强
在夏尔略带惊慌的注视下,怒形于色的玛丽站在了夏尔的面前,然后大声斥责着他,这种突如其来的爆发,是夏尔之前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
“玛丽,玛丽……冷静点。”他试图让玛丽平复下来,领带被扯住,他感觉十分不舒服,于是抽动了一下,“我们……我们好好谈……”
“还有什么需要好好谈的吗?”玛丽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您看您多么温柔啊,为了这个考虑为了那个考虑,答应了这个答应了那个,那我呢?难道我就不值得您稍微注目一下吗?难道正因为我听话,我服从您,所以您就觉得我真的没有自己的想法了吗?”
她突然俯下身来,整个脸凑到了夏尔的面前,两双眼睛就这样对视在了一起。
“您看看我……看看我的眼睛,这里面不是一片荒漠,这里面也有热情,也有希望……也希望得到注视!”她猛地朝夏尔喊了出来,然后一头扎到了他的怀里,“这里……这里还有一颗希望得到慰藉的心。它在因为嫉妒而跃动,因为它发现您居然没有将它放在心上而抽搐……您告诉我,难道您对它一点都没有怜悯吗?您真的觉得它一无是处吗?”
压得太紧了,虽然没有感受到那颗剧烈跳动的心,但是夏尔确实十足地感受到了那种来自于女性身体特有的压力。
他仍旧不太明白为什么玛丽突然发这么大的火,不过他大概已经知道了她发怒了理由。
嫉妒。不光是在嫉妒萝拉,而且还是在嫉妒自己的妹妹——尽管她仍旧把对方当做好朋友。
当朋友落难的时候,她尽心竭力地保护对方、帮助对方,为她着想为她冲锋陷阵,可是当发现朋友已经摆脱了苦难、也许很快就会迎来梦想中的幸福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嫉妒了,嫉妒对方拥有自己没有的东西。
女人真是复杂的生物啊……夏尔禁不住感慨。
其实自己也亏欠了她吧。
“真抱歉,我……我让你生气了。”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对方的头发,“其实你也知道,最近我一直都在苦恼当中,而且又有那么多的公事要做,所以实在没办法去想那么多东西。”
“没关系的,您就是在执行公事、履行您的权力的时候,才最让人觉得可爱……”玛丽抬起头来,“是的,我喜欢您,喜欢您说出‘法国的海面上除了水妖都归我管’时的样子。所以我乐意辅佐您,让您的光辉也能够散落一些到我的旁边……但是我请求您,千万不要因为我默不作声就将我遗忘掉好吗?您不能因为我服从我老实就不将我放在眼里,因为那无异于是在惩罚我的忠诚!真的,您应该奖励忠诚而不是任意地践踏它,因为忠诚从来都不是天然就有的东西,相反它很难得不是吗?”
“别激动……我……我确实很感谢你对我的忠心耿耿……”夏尔连忙打断了她的话,“我一直都在想办法回报你,虽然速度可能有些不够,但是你放心,迟早你也会和孔泽一样成为拥有足够地位的人的……真的,我不会让任何追随我的人吃亏的,只要我还有权力我就会照顾他们,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是的,我相信您的话……您不会亏待您的追随者,您会用金钱和地位来偿报他们,您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可是……您似乎忘记了一点。”玛丽骤然抬起头来,然后苦笑着看着他,“我和他不一样,我是个女人,我当然不介意您将金钱和地位扔给我,可是我……我还想要!我还要别的,我要您的关心和爱!我知道……您的爱大部分会给别人,会给您的夫人甚至您的妹妹,可是我还是想要在剩下的那些当中切割下一部分来,留给我自己!我知道这可能是一个奢望,但是我真的想要得到这样的结果,因为人的生活总归是要有些目标的,不是吗?”
夏尔呆呆地看着玛丽,他从未见过她居然这样跟自己讲过话,既新奇又大感不适应,但是他本能地知道,在这种吐露衷肠的时候,他绝不应该打断对方。
“之前我委身于您,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不过我知道这对您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因为只要您点点头,有的是女人愿意爬上您的床……”在夏尔的注视之下,玛丽仰着头看着他,“我也知道,您喜欢那种性格刚强就像花岗岩一样的女子,那种意志坚定,几乎从不为人言所动的女子,这种女子最能够打动您的心,因为您已经见惯了美丽的容颜和故作娇弱的风流,也见惯了社交场上那套**的把戏……所以您根本就不会把那些放在眼里,所以您喜欢那种很少见的东西……您看,我比您想象得要更加了解您吧?”
“……也许……也是是吧。”夏尔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他的看法。
他喜欢那种意志强烈的女子,希望她们意气迸发时的那种别具一格的魅力,这种魅力能够打动他,让他在那种随处可见的风流手段之外看到真正的人心。
玛蒂尔达就是这样,他现在还在回味那一晚他初次感受到这种魅力时的激动,那种仿佛是真正感受到了活着的意义一般的激动。
所以他才会对玛蒂尔达那么恋恋不忘。
萝拉也是一样,尽管明知道她是一个多么邪恶的人,但是当她在自己面前吐露衷肠的时候,他真的心动了,甚至希望能够看到她愿望成真。
“是啊,我明白……我明白……可是您明白吗?这种魅力是多么奢侈的东西!只有那些从小就不必对他人卑躬屈膝的人,才有可能目空一切,才有可能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坚定地向自己的目标那里往前走!”玛丽苦笑了起来,“我也想做这样的人,可是我做得了吗?命运跟我开了一个个玩笑,我的地位不如别人,我遭了不少难,我费尽机智才得以从困境当中逃脱,处在我这种立场上的人,难道有办法不去想怎么去逢迎别人吗?难道有办法不去让自己更加为人所喜爱吗?难道有办法不去费尽心思去像老鼠一样保有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东西吗?”
“别……别这么说了……别这样自贬……”看她说得这么凄凉,夏尔忍不住劝慰她了。
“不,不用可怜我,这会让我觉得自己更加可怜。我所郁闷的只是一个事实而已,我的脑袋不比谁差,我也同别人一样机敏,要是我和芙兰一样有特雷维尔这样的姓氏,有您这样的呵护,有爷爷宠爱,难道我不会变成她吗?要是我和萝拉一样有那样的父亲,难道我不能目空一切吗?可是我没有……所以我只能按照您所不屑于瞩目的方式生活,做一个卑微的凡人。”玛丽的眼角当中突然闪现出了一点点泪光,“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有我的志趣和梦想,我还是不甘心于接受一切,难道我就不能去做梦吗?您没有看错,我是在嫉妒,我尽心尽力地帮助您的妹妹,可是我还是时时忍不住嫉妒她,嫉妒她可以如此轻易地得到幸福,嫉妒她可以如同我梦想地那样生活——真让人伤心啊,她还时常觉得自己可怜呢!您会因此觉得我很丑恶吗?”
“不,我并不觉得这丑恶……这恐怕是人之常情吧?谁也免不了的……”夏尔连忙劝慰了她,“您能够尽心尽力地帮助我的妹妹,这已经足够对得起她了……正因为……”
“我帮助她,不仅仅是因为我喜欢她,而且也是因为您!”玛丽大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原本以为,您会在瞩目她的时候稍稍去注意我,就算是这样我也愿意接受,可是就在刚才我才发现我错了,有的时候人就是要站出来去拼去抢,因为如果默不作声的话那么就算做出任何努力也不会有人注视到,只会被人当做理所当然!是的……能够帮助我的人只有我自己了,所以我冲您大吼大叫,冲您说了这么多话,因为我想奋力挣扎一下,至少让您看到您的世界里面还有我这个人!”
接着,她又把脸凑近到夏尔的面前。“那么请告诉我吧,我在这样一番挣扎之后,您是否又被触动了什么……还是说仍旧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呢?”
在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我一直都没有遗忘你。”过了许久之后,夏尔终于开口了,“我……我恐怕只能说我很高兴,因为我……因为我自己,居然被你当成了实现自己梦想中幸福的一个标的了,不过我还是要跟你说,这未必就是幸福。”
玛丽沉下了视线,然后胸口微微起伏着,最后突然大声喊了出来。
“这件事情……由我自己来评断就够了!”
接着,她把脸再凑了过去,消去了两个人之间最后的距离,然后就这样吻到了夏尔的脸上。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报时的时钟开始敲动的时候,两个人才慢慢地重新分开。
夏尔不消说还是有些惊诧莫名,而玛丽的脸上也充满了红晕,胸口更加是不住地起伏着。
她的心里并不是仅仅只有羞涩而已,更多的反而是激动。因为就在这一刻,她知道,她和她最耀眼的几位同学们一样,同时在这个人身上铭刻下了印记,而不是仅仅被当做一个可有可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仆从而已。
她们所想要得到的东西,自己终于也能够碰了,也许……这对她来说,就是一种人生价值的体现吧。
内心中的激动和喜悦无可言说,仿佛像是打赢了一场战役的将军一样。
不,最后还要索要一些战利品,如果能够先于她得到就更好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尽管这种事情永远不能对外宣扬,但那也是她足以铭记一世的‘胜利’。
“先生,我……我也想要一个孩子,或者两个。”她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然后重新靠到了夏尔的身上,再度给他带来了奇异的触感。“既然您都能够让萝拉都拥有的话,那么您为什么不能够再给我呢?我也想要和您的孩子,让他来陪伴我孤独的一生,您能够发发慈悲吗?”
她知道,在见识到了刚强的意志之后,她所中意的这个年轻人,也不介意再去感受一下柔软,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她也知道,不管是不是真心如此,她必须表现得毫不给自己退路——只有这样才能打动对方。
“别顾忌她了,她不是一个不肯分享的人,我说过的,她只要您最爱她,那么是否分了一些给别人倒也没关系……”(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转机
“别顾忌她了,她不是一个不肯分享的人,我说过的,她只要您最爱她,那么是否分了一些给别人倒也没关系……”
当玛丽贴到了夏尔的身边,以直言不讳的语气要求分享和萝拉一样的‘馈赠’时,也许是因为距离的缘故,她的话夏尔听上去多了一种别样的情愫,耳膜带动心脏微微颤动。就连唇舌之间,似乎也残留着刚才两个人亲吻时的香味。
这是真话,还是假话?芙兰真的愿意容忍她一直呆在我的身边吗?
这对好友互相伤害却也互相敬重,彼此之间可以赴汤蹈火,但是真的能够分享到这样地步吗?
也许确实是真的吧,不然的话,为什么明明已经知道了两个人之间有私情,但是她还是和玛丽靠得这么近。
这样说的话,就算真的如同玛丽所愿,也不算是背叛了吧……
这样的想法一窜上心头,夏尔就感觉整个人的意识更加模糊了,他也抱住了对方,两个人就这样亲密无间地腻在了一起。
不过这时,从窗外传来的海涛声和楼下商人们的谈笑声再度不绝于耳,也让他保持了最后的一点理智。
我诉苦诉苦怎么诉着诉着就又和人躺一起了?
“玛丽,好了,好了,别这样了……”他慌忙伸手扶助玛丽的腰,然后让她稍稍离开了自己的身上。“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们不能给别人看了笑话!”
“您……您不愿意倾听我的倾诉吗?”被推开之后,玛丽显然有些失望,泫然欲泣地看着夏尔。“难道您就这么不把我放在心上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我十分重视你,你希望你能够在之后继续作为我们的朋友待在我们的旁边……”夏尔连忙摇头,“我只是说,今天在这个地方,我们不能做一些不太合适的事情……我们还是先回到刚才吧,不然下面真的会发现什么了,你也不想过几天到处就出现一些流言蜚语吧?”
“您……您想到哪里去了!我又没说在这里做什么!”玛丽的脸微微一红,然后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我只是直抒胸臆,告诉您我的心中所想而已……好吧,现在请告诉我吧,您真的不将我当做一回事吗?还是说您不打算对我不闻不问?”
“我没有这个打算,这下你应该放心了吧?”看到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夏尔忍不住抚摸了一下她脑后的头发,安抚了她的情绪,“好吧,好吧,今天就当做我们什么都没说吧?”
“不,我不能!”玛丽却一反常态,执拗地看着夏尔,“我……我已经忍受不了在这种暧昧不清介乎于焦灼和耻辱之间的尴尬状态了,告诉我吧,要么让我看到希望要么让我看到绝望,求您了!”
一方面她确实是心急,生怕被落到了别人的后面,被遗忘;但是另一方面,她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把事情都敲定——她知道她的雇主可不是每次都这么容易说话的。
夏尔原本有些尴尬,但是在玛丽的注视之下,他终于垂下了视线,“好吧,我答应你,绝不会抛开你。”
“您还要给我孩子!”玛丽依旧没有放开他,还是坚持着自己的要求,“既然萝拉都能有,我也要有!”
“这……这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说给就给的……”夏尔尴尬地回答。
虽然这个回答有些可笑,但是隐含的意思玛丽倒还是听得懂的。
“您放心吧,我健康得很,这绝对不成问题!”虽然这个情形实在有些古怪,但她还是马上回答,“我绝对能拥有一个最聪明的孩子,甚至比您还要聪明!”
接着,她自己也觉得这么说有些不大对劲,于是噗嗤地笑了出来,就连夏尔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么,您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以馈赠呢?”笑了一会儿之后,玛丽重新问。“一天天拖下去可不行。”
“嗯……”夏尔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含混地应了一声。
“要不就今晚?”玛丽却没有给他余裕,直接再问。
“今晚?”夏尔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恐怕不行……今晚我要和英国首相派过来的人会谈。”
“那就明晚,明天晚上您总没有事要做了吧?”玛丽用一种别再和我耍花招的眼神看着他,“您的行程是我安排的,如果您有什么突发的事项的话,您可以现在就跟我说了,我重新安排一下?”
在她的步步紧逼之下,夏尔有些无奈。“好吧,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
“那我就先静静期待明天吧……”玛丽浅笑着微微闭上了眼睛。
“一天也未必能达成目的,这种事要碰运气的。”夏尔忍不住告诫了一下她。
“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只要您践行您的诺言,我们当然就能达成目的!”玛丽一边脸红一边却毫不迟疑地说,“机会总是有的不是吗?”
“噗哈哈哈!”夏尔终于忍不住了,大笑了起来。“那我们就撞撞运气吧……”
他这阵子在加莱港办事,行程多少也安排了几天,用来“撞运”倒也可以打发打发时间。
得到了夏尔的承诺之后,玛丽好像已经把自己的勇气全部用光了似的,脸红着瘫倒在夏尔的身上。
“你真是一只猫,我永远也猜不到你在想什么。”夏尔一边笑着,一边继续抚摸她柔顺的头发,就像是真的在抚弄一只猫一样。
“可这不就是您喜欢的吗?”玛丽微微眯着眼睛,像是抱怨一样地呢喃。“我要是不跟您发发脾气,那我就会被您遗忘啦!”
“可是老发脾气也不行啊……”夏尔叹了口气。
“那就偶尔发下脾气不就好了?就算是猫,也有咬人的时候不是吗?”玛丽就和过去一样,将手放到了脸颊边,凑出了一个像是在嗔怪的鬼脸,“喵!”
两个人笑了一会儿之后,原本相互之间紧绷的气氛终于放松了下来,夏尔在暗松了口气之余,也将玛丽重新扶回到了刚才的座位上。
经过这么一闹,两个人之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来重新开始话题,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
“我们去吃饭吧?恐怕那些人也等了我很久了。”夏尔试探着看着她。“我想他们会给我们准备丰盛的午餐的。”
“好吧,先生……”玛丽轻轻点了点头,好像自己也在为刚才突然的爆发而感到不好意思似的,“我们走吧。”
夏尔如蒙大赦,十分殷勤地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伸出手来拉住了她的手,两个人就这样一起走了出去。
一楼的客厅里面,今天被夏尔召集过来的那些商人们都齐聚在这里,一边谈笑一边吃午餐,用加莱的海鲜来冲淡他们今天所受到的冲击,而当大臣阁下揽着他那位秘书的手从楼上走了出来的时候,所有人还是恭敬地停下了用餐,目视大臣阁下,等待他的训示。
不过,大臣阁下显然并不想打搅他们的用餐,或者说他也难耐饥饿,所以他并没有再长篇大论,只是随口说了几句问好的话就离开了这幢别墅,到城内的另一个久负盛名的餐馆当中去用餐——反正是花费公帑,他当然要为自己的公务外出定出最高的标准来。
这些商人们之后也会留在这里几天,直到为夏尔构想的联合会制定出一个初步的章程、同时选出自己的监事会为止,不过夏尔就没有兴趣参与其中了,有的是秉承他旨意的下属们去做这种繁杂的小事,他只需要在几天后出席对这些商人们的欢送会就可以了。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夏尔带着玛丽离开了这幢别墅,当经过孔泽的身边时,玛丽微不可查地向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既是在炫耀,也是在示威。她用这种方式告诉孔泽,她才是大臣阁下身边最亲密的助手。
孔泽明白她的意思,他也知道因为之前自己在英国的时候,对她和对特雷维尔小姐颇为不敬,所以在她们心中有些坏印象,不过他也并不害怕,只是微微朝对方耸了耸肩。
承蒙夏尔的关照,他现在有了大笔的财富,而且有了以后可以过正当生活的身份,他也知道自己只需要忠于大臣阁下,就永远有被重用的机会。
等到大臣阁下离开之后,午餐重新开始,大家又互相攀谈起来。在场的人们都看出来了,大臣阁下和他那位美丽秘书的行止颇为亲昵,不过并没有人为此而感到有什么不妥,顶多就是笑谈了几句就过去了。
作为商人,他们实在已经对政界人士的放荡行为见怪不怪了,甚至他们自己也私下里浪荡,这种场面都不值得作为谈资。说到底,帝国的权贵谁不是这么玩的?就是皇帝陛下本人,不也是风流成性吗?大臣阁下就算真的私下里做了些什么也不足为奇。
他们的想法夏尔当然无从得知,夏尔只是带着玛丽一起共进午餐,一起在海边欣赏加莱港的美景,并且透过狭窄的多佛尔海峡欣赏对面那个岛国若隐若现的轮廓。
直到当天晚上,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他所下榻的旅馆当中。
“特雷维尔先生,真的很荣幸再见到您!”詹姆斯-萨默尔,这位夏尔访问英国时被派在他身边的外交部官员,热情地跟他打了招呼。(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决心与荣典
“很高兴再次见到您,萨默尔先生。”在这位英国外交部的官员跟自己打了招呼之后,夏尔也面带笑容地走了过去,朝他伸出了手。“这次换我来接待您了,希望能够在这边,让您感受到我之前在您那边感受到的宾至如归的感觉。”
“我已经感受到了,先生。”詹姆斯-萨默尔十分殷勤地握住了夏尔的手摇了起来,“我在您这里受到了十分热情的招待,这实在让我受宠若惊……唯恐我担当不起您这样的热情。”
“我在女王陛下那里曾经也受宠若惊,所以希望用同样的热情来回报英国,所以您根本没必要过意不去,这是我应该做的。”夏尔还是十分和气,然后做出了一个请坐的手势,“我十分乐意向英国人展示我的诚意。”
“无疑我看到您的诚意,不光是在这里,而且还在几乎所有地方。”詹姆斯-萨默尔顺从地坐了下来,然后依旧十分恭敬地看着夏尔,“大臣阁下授意我代表英国商业界,感谢您在之前的商业协议当中所出的力。”
他所说的商业协议,就是指之前英法两国就煤出口所订立的商业协议,在夏尔的支持下,拿破仑三世皇帝陛下责成商务部一改旧日的作风,以极快的速度和英国人达成了协议,并且还特意降低了煤出口的关税,堪称是新朝特有的高效作风。拿破仑三世陛下也借着这个机会,在执行他的执政理念的路上走出了坚实的一步,在法国旧有的已经不合时宜的高关税壁垒上打开了一个缺口。
在这个协议当中,英国的商人当然能够得到巨额的利益,不过英国政府并不仅仅是为商人们得到的利益而感谢法国,而是为了其中所体现的诚意——拿破仑三世皇帝和他的忠实走卒们,看来在亲英的路线上面是坚定不移的,为此他们甚至愿意让法国付出商业上的让步。
在大陆上,英国人多了一个坚定的盟友,它强大有力而且拥有极其重大的影响力,足以使得英国人在欧洲大陆上、乃至在整个世界,都可以得到令人鼓舞的帮助。就算是英国人,也难以拒绝这样的帮助。
“我当然愿意在各方面帮助英国,但是这件事不仅对英国有利,对法国也有利,所以这是一项互惠互利的协议,随着法国船舶规模和技术的发展,大规模应用蒸汽船将是必然趋势,所以对贵国的煤我们非常需要。”夏尔依旧颇为谦和地说,“我和皇帝陛下都坚定地认为,英法这样两个拥有强大实力的国家,应该在经济上互相提携,共同发挥自己的强大实力,维护欧洲的和平。”
“您说得对,特雷维尔先生。我们也认为英法两国之间应该紧密地合作,而且在所必须。”詹姆斯-萨默尔马上就表示了赞同。“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为欧洲制定一种新的切实可行的秩序,并且让这种秩序得以延续下去。”
“新秩序,对,我们要的就是一种新秩序。”夏尔颇为豪迈地挥了挥手,“在这样的新秩序当中,各个民族都能享有应有的权益,每个国家的主权都能够得到尊重,而两个伟大的国家则作为欧洲的保护人,让每个欧洲国家都免于被铁蹄所践踏的恐惧。”
“您说得实在是太好了,先生,如此雄辩而又充满了激情的讲话,在我们国内也很少见,可惜我并不是议员,无法在议会上引用您的话。”詹姆斯-萨默尔连连点头,显然在着意恭维他“不得不说,您就算生在英国,也可以在下议院当中大出风头了!”
毫无疑问,夏尔的话十分对英国人的胃口,倒不是说什么权益和主权之类的高调,而是夏尔所未说出的基调——每个国家的边界都应该得到尊重,大国不应该扩张无度,欧洲大陆必须保持某种强国之间的均衡。
而这正是英国人最想要的。
不过,夏尔的话却未必发自内心,说到底尊重各国权益只是一种权宜之计而已,在帝国高层的内心当中,恢复旧日帝国的辉煌一直都是深藏于心的梦想。
法国现在刚刚从几十年的动荡不安当中走出来,需要的是慢慢地恢复影响力,而不是一开始就同欧洲为敌,他们当然乐意为自己找寻到一种借口,把排斥其他大国说成是维护欧洲秩序。
说到底,对眼下的英国人来说,法国并不是迫在眉睫的对手,那个已经扩张到了巴尔干和印度门口并且打算继续扩张的帝国才是。
“很高兴能够得到您这样的夸奖,我对英国传统的政治形式也充满了好感,在贵国的议会当中,多少有关于国家甚至整个世界的政策都得到了良好的辩论以及执行。”夏尔先是笑着恭维了他一句,然后,马上变得严肃了起来,“不过,这种政治形式,有时候也会给我们带来一些困扰……”
“什么样的困扰呢?”詹姆斯-萨默尔马上问。
“一种对贵国政策不确定性的困扰,尤其是在一个十分迫在眉睫的问题上,我们生怕贵国在激辩当中迷失了过去的方向。”夏尔平静地解释着,“我们是一个帝国,皇帝陛下的意志就将得到彻底的贯彻,而且我们可以执政很多年,也许甚至到我老年为止我都可以活跃在政坛上,发挥我的影响力,也让英法的伟大联系能够一直延续下去。可是英国可就未必了……贵国的政府更迭很快,而且经常迷失在议会的泥淖当中,有时候继续十分有远见的政策,也在长时间的辩论当中变得寸步难行……在平常的问题上,也许这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麻烦,但是在一个至关生死的问题上,如果我国行动了而贵国踌躇不前,那么我们就会陷入到一个尴尬甚至危险的境地当中……”
虽然夏尔说得比较隐晦,但是詹姆斯-萨默尔当然明白夏尔的意思是什么。
在夏尔离开了英国之后,虽然只过去了短短一年,但是英国政坛出现了十分重大的变动,因为一些国内的问题,辉格党内阁在议会当中受到了强烈的攻击,罗素首相不得不宣布内阁总辞职,而外交大臣帕麦斯顿随之去职。
继任首相大位的是反对党保守党的德比伯爵,组建的新内阁自然也是原本属于反对党的内阁。
出现了这样的意外情况,法兰西帝国的高层们害怕英国人突然政策转向,自然也是十分符合情理的。
而这正是詹姆斯-萨默尔来到法国的原因之一,他需要消除法国人的这种担心,告诉他们,英国的政策仍旧没变。
“没错,在这一年当中,发生了很多事,我国的政界也出现了一些变动,先生。”他先是点了点头,承认这种变动确实存在,然后马上按照之前的说辞继续说了下去,“但是请您相信,尽管某些政见有所不同,但是在英国的根本利益问题上,任何党派都不会有多少区别的——英国人爱好扶危济倾、希望维护欧洲大陆和平与安宁的特质也绝对不会改变,我们政府之前作出的承诺、所承担的义务也更加不会改变。”
正因为害怕法国人退缩,所以新政府在成立伊始就注意维持两国的关系,并且着意保证之前一届政府的承诺和义务将会绝对地予以延续。
因为詹姆斯-萨默尔在之前世界博览会时特雷维尔先生访问英国的时候,负责担任过接待他的职责,外交部的上层人士们认为他们之间多少有些交情,所以就特别将他叫了过来,一方面方便两边交流,一方面也是为了显示英国政府对特雷维尔先生的重视。
无论是英国女王,还是首相德比伯爵,都希望将英法之间的这种默契继续延续下去,并且将这种默契最终化为一种所到之处无比画作齑粉的强大威力。
听到了这位英国外交官员的着意保证之后,夏尔变得更加严肃起来了,他紧紧地盯着对方。“我可否认为,德比伯爵是在跟我们承诺,如果我们某一天不得不去抵抗某个入侵欧洲的国家,英国会发扬它旧有的侠义精神,同我们一起抵抗??”
“毫无疑问我们会这么做,因为这是我们的义务。”带着一种莫名的骄傲,詹姆斯-萨默尔昂首挺胸,“在这样事关整个欧洲和平的事业上面,英国绝不会落于法国身后,不管是任何党派都是这样。”
顿了一顿之后,他再加上了一句,“女王陛下也十分乐于向您做出同样的保证,先生。她想要让我告诉您,您是她的朋友,也可以在任何时候得到她的善意和帮助。”
“我真的十分高兴!英国人证明了自己为什么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夏尔喜形于色,显然对英国人如此明确的保证、以及女王陛下如此殷勤的待遇而倍感高兴,“萨默尔先生,我也可以跟您保证,法国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我们将会调动法国的一切资源,尽自己的全部力量来抵抗对欧洲和平的任何威胁。”
“我们也同样在做这些事,先生。”詹姆斯-萨默尔轻轻点了点头,“现在,对和平的威胁已经日渐增长,我们需要抓紧时间行动——有确切的情报证明,俄国人已经在俄国和土耳其的边界调集军队,并且俄国外交界对土耳其也开始了外交攻势,一场俄国对土耳其的战争恐怕已经迫在眉睫了……”
“如果谁都不管的话,恐怕土耳其也难以抵挡俄国人的狂潮吧。”夏尔明知故问。“土耳其是个衰弱腐朽的国家,而且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是的,我们也相信如此,如果没有任何行动的话,土耳其将会在这场战争当中蒙受可怕的失败。”詹姆斯-萨默尔一点也没有给土耳其人颜面,直接就点头表示认可,“并且,我们外交部认为,这种失败可能是致命的——也就是说,俄国甚至有可能会借机一举击溃土耳其,让土耳其再也难以从这种失败当中恢复过来。”
“这确实是相当不让人愉快的前景。”夏尔冷静地评价。
“不仅令人不快,而且令人无法忍受,如果土耳其崩溃了,俄国人就将打入巴尔干、甚至打入到君士坦丁堡,欧洲的堡垒将会坍塌,俄国人将会得到无需顾忌就进入地中海的自由,这样的前景,我国政府是难以忍受的。”詹姆斯-萨默尔的态度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现在土耳其人已经感受到了这种威胁,他们在向我国求救,而我国政府也已经开始斡旋,希望将这种对和平的干扰平息下去。”
“希望一切都能够平息下来。”夏尔当然听出了这位外交官员言辞后所隐藏的冰寒,“但是我想我们不能将一切寄托在人们的善心上面,尤其是我还认为沙皇并没有善心可言。”
“我不能评价一位君主,先生,不过我想您是对的。”詹姆斯-萨默尔巧妙地表达了自己对沙皇的态度,然后自己也笑了起来“俄国人很有可能不听劝告,因为俄国人只认识实力,我们已经开始调集海军,预备一切不祥的事态发生。”
所谓不祥的事态,两个人都心照不宣,但是却不能这时候就明说出来。
“希望一切能够归于平静,否则……就太让人遗憾了。”夏尔笑着叹了口气,“请您放心,法兰西帝国将会尽自己的一切努力让欧洲秩序延续下去。”
“我们也深信如此。”詹姆斯-萨默尔向夏尔躬了躬身,“英国将会以自己的全部实力,来遏制一个大国扩张无度的行为,任何抵抗侵略的国家都会得到我们的帮助,不光是女王陛下,不光是政府,而是我们整个民族都这么想,对此您绝不需要担心。”
说到这里,就没必要更加深入了,詹姆斯-萨默尔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将英国人绝不退让的决心告诉了夏尔,也将战争可能不可避免的消息暗示给了这位法国要人。在这种行将到来的战争当中,他们需要法国同他们步调一致,否则英国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全部实力扑上去。
英国政府已经判断俄国人正在准备挑动战争,而这对早就想要教训教训俄国的英国人来说,不啻是一种极好的机会。
“不得不说,您的表态,终于让我放下心来了。”夏尔笑得更加欢畅了,“我衷心祝愿您在接下来的巴黎之行当中一切顺利。皇帝陛下十分高兴贵国能够颁授给他嘉德勋章。”
在加莱港的会晤之后,詹姆斯-萨默尔将会前往巴黎,并且将嘉德勋章带往那里,而英国驻法大使将会为法兰西皇帝授予嘉德勋章——这种勋章,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骑士勋章之一。也是英国的最高荣誉勋章。
这种勋章的颁布范围仅限于英国国君、威尔士亲王和最多24名在世成员,以及少数特例成员,例如与英国交好的外国君主,每次颁发这样的特例勋章需要一个特别的法令,而路易-波拿巴也将成为这枚勋章的获得者之一。
这不仅是一枚勋章,还是一种宣示——英国王室和政府,承认法兰西帝国皇帝的地位,也承认法兰西帝国,并且将它看成是自己的重要伙伴。这对喜好虚荣的拿破仑三世来说,当然也是个大好的消息。
“特雷维尔先生,您也是我们的重要朋友。”詹姆斯-萨默尔再度恭敬地向夏尔躬了躬身,“女王陛下将会为您颁授大十字巴斯勋章,以展现和您的友谊,以及感谢您在两国关系当中所作出的贡献。”
在1725年,乔治一世为设立了巴斯骑士团,并且设置了巴斯骑士勋章,作为一种荣典授予给本国或者外国的要人。
它的全称是‘最尊贵的巴斯军事勋章’,分为三个等级,而最高等级的勋章就是大十字巴斯勋章,可以说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得到这样的荣誉,维多利亚女王特意授予他这样一枚勋章,倒也算是一种特别的恩典了。
“感谢陛下!”微微有些意外之余,夏尔马上就对维多利亚女王的盛意表示了感激,“不过……我真有些惶恐,毕竟我只是遵照陛下的嘱咐而为两国关系奔走而已,并没有做出太大的贡献……”
这种谦让的话,詹姆斯-萨默尔当然不会当真了。
“您是英国政界最为熟悉的法国要人,并且您在去年的访英之行当中,也表现得足以令我们尊重……所以这是政府和女王陛下的共同意见,还请您不要推辞。纵使您现在不在外交部,也请您在之后继续在两国关系当中发挥新的影响力。”
自从夏尔离开外交部之后,外交大臣也被换人了,德--图尔戈侯爵去职,老外交官埃德蒙-德-瑞接任,不过英国人明白,帝国的外交大权,肯定还会继续掌握在帝国皇帝手中,而他的亲信智囊,也肯定将会在外交问题上发挥巨大影响力。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夏尔笑了笑,表达了感谢,“我会尽快回到巴黎的,领受贵国的恩惠。”
说起来,他已经得到了法国的荣誉军团勋章,奥地利的大十字利奥波德勋章,现在又将得到大十字巴斯勋章,这都是人臣所能得到的顶级荣典了。
他有些好奇,以后俄国和普鲁士会不会也给他颁授最高勋章,让他来个五星齐聚呢?
大概会的吧,他冷笑着心想。(未完待续。)
七夕特别篇--
这是另一条平行世界线……
1857年8月9日。
这是一个烈火骄阳的日子,感受不到任何初秋的凉爽,街面上一片死气沉沉,平日里熙攘的人群现在却变得极为稀疏,就连蝉鸣都像是有气无力的呢喃。
在这样一个令人死气沉沉的日子,任何人都免不了无精打采,许多人都外出旅行,或者在乡间消夏,人即使在法兰西帝国位于巴黎第十二区贝尔西街139号的财政部办公大楼当中,职员们也只是沉默地工作着,看不出多少激情来。
不过,在这幢大楼的最深处,自有人以一股几乎永远精力充沛的力量支撑着这个部门,用他无可动摇的意志力,来催动这颗法兰西帝国经济心脏渡过一切艰险,平稳运行。
在人员济济一堂的会议室当中,帝国财政大臣、克尔松公爵夏尔-德-特雷维尔端坐其中。尽管今天骄阳胜火,但是他依旧身着正装,就连领带都系得一丝不苟。
会议室中的其他人们也同样身穿着正装,表情和大臣阁下一样严肃,这种严肃来自于经济部门和金融行业所特有的那种高傲矜持,仿佛要用这种方式来宣告自己在国计民生当中的地位。
幸好会议室当中四角所摆放的冰块,让他们得以在这样的酷热当中维持体面,否则恐怕每个人都要汗如雨下了。
不过,即使有冰块在为大家降温,但是现在会议室当中的人们,仍旧感觉到汗意浓浓,有些人甚至时不时用手绢涂抹自己的面部擦汗。
今天的议题有些沉重,也难怪他们表现得如此不安了。
在座的各位要么是财政部的高级官员,要么就是法兰西银行的重要董事,经济界的重要人士们齐聚一堂,而这当然不是正常情况——就在今天早上,克尔松公爵特意将他们召集了起来,然后将自己最新的决定公布给了他们,惹得他们如此震动。
他们倒不是反感公爵大人的举动,相反,虽然他还十分年轻、虽然他担任帝国的财政大臣才只有一年多,但是他那种雷厉风行的气魄和精明强干的头脑早已经得到了官员们的认可,人们都认为他是帝国财政大臣的适当人选。
可是即使如此,大臣阁下今天公布的消息还是太过于让人震惊了一点。
“简单而言,我就是要加税,”在他们都看完了备忘录之后,公爵大人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的主题,“不仅要加税,我们还要在近期之内就收缩各省土地信贷银行的头寸,将国营从一部分令人遗憾的亏损事业当中解脱出来,让我们有足够的资金去解决那些更重要的问题,具体的举措备忘录当中都有,想必你们都已经看到了?”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大家还是没有从震动当中恢复过来,事实上大家也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表示支持——大臣阁下提出的举措动静太大了,势必要牵涉到方方面面。
“我认为沉默和不必要的拖延,对大家都毫无益处,”看到大家还是如此沉寂,公爵忍不住开始催促了,“而且,我们也承受不起这种拖延了,法兰西的经济已经陷入到了一个十分疲弱的境地,如果我们再不加以疗治的话,它迟早会病入膏肓,让我们谁也没有办法治理。我们必须趁着我们还有时间,尽快来解决这些问题。”
仿佛觉得自己说的话还不够重似的,他又强调了一遍,“是的,局势危急。在1852年,法国政府一年的支出是15亿法郎,收入13亿,赤字两亿,这虽然是个令人遗憾的数字,但是我们用扩大债务的方法还能支撑;可是为了打赢克里米亚战争,我们的财政要应对严重得多的负担,1854年我们支出了23亿,1855年我们支出了20亿,这两年我们就背上了接近20亿法郎的赤字!这真是令人遗憾。虽然我们这两年已经严格限制了支出,而且想尽办法扩大了政府的收入,但是我不得不说我们的境况艰难,并且情况很明显,我们要是再无所作为的话,境况只会更加艰难。”
因为是内部讲话,所以大臣的话简单明了,短短几句就将帝国如今面临的财政困难给勾勒了出来。
原本路易-波拿巴就执行着扩大公共财政支出以维持就业和景气的政策,而当不断扩大的政府债务再碰上克里米亚战争这样的巨兽时,政府的赤字和债务如滚雪球一般扩大也就顺理成章了。
虽然战争的胜利为拿破仑三世皇帝陛下以及他的智囊宠臣们赢得了威望,也赢得了国民的欢呼,更加为夏尔得到了一个克尔松公爵的头衔,但是财政上的代价,毕竟是需要以现实主义的态度来面对的.
而作为皇帝陛下最为倚重的助手之一,克尔松公爵被任命为财政大臣正是这种现实主义态度的体现,皇帝陛下希望他这位年轻的宠臣用他的头脑和魄力来解决这些问题,挽救已经陷入到了泥淖的帝国财政。
而公爵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一上任之后他就以各种应急举措维持了政府开支,并且稍稍缓解了债务压力,不过他也知道,这些应急举措不能持久,所以在上任一年多以后,已经坐稳了位置的他终于决定采取强力举措,一举解决问题。
“大臣阁下,我并不反对您的提议……”一位法兰西银行的董事擦了擦自己的眼镜,然后略微有些紧张地说,“但是您的举措动作很大……我们必须经过谨慎的讨论才能够得出结论。”
“我们当然需要讨论,这正是我将各位召集过来的原因,不过我想要告诉各位,没有任何重大危机是靠讨论才得以解决的,而是靠行动!我们现在就是身处在危机当中,必须靠行动来解决!”大臣阁下的态度软中带硬,“热米尼伯爵那边我已经知会过了,虽然他还在考虑,但是他应该能够理解我的立场的。”
在前任法兰西银行总裁德-博旺男爵猝然去世之后,加布里埃尔-德-热米尼伯爵接任了法兰西银行总裁的职位,男爵原本是大臣阁下的岳父,两个人之间可谓是配合亲密无间,可是热米尼伯爵就不一样了,他虽然并不反感公爵,但是他是一个十分保守的人,不太喜欢公爵一贯的激进措施,因而财政部和法兰西银行最近的步调就开始出现了一些不协调。
这种不协调,对政策的伤害很大,但是夏尔也只能无可奈何,毕竟他纵使大权在握,也没办法让所有人都无条件服从自己,所以他只能以个人的强势态度、和合理的建议与举措,来强行推进自己的政策。
不过,虽然明着说是要为解决帝国的债务问题,但是实际上他也是想要借此让法国的银行业进行一次大洗牌,彻底让散乱的银行业秩序化,并且让法兰西银行变成无可替代的中央银行,履行应有的职责。
“如果总裁有了定见的话,我们并不会阻拦……”如同夏尔所预料的那样,这几位董事的态度马上改观了。
“谢谢诸位的合作。”公爵终于点了点头,“我还可以告诉你们另一个消息。为了扩大政府事业的财源,对铁路相关事业的税收细则,我们将会马上制定出来,到时候会一并公布,顺便从公布之日开始,所有铁路企业在市场上发布的债券都要加征印花税。”
“是吗?”大臣阁下的话在会议室当中引发了一阵骚动,几乎每个人都难以置信地互相看着对方。
众所周知,克尔松公爵之前是帝国的交通大臣,全面直管铁道事业,而为了鼓励铁路事业的蓬勃发展,在他的游说之下,帝国皇帝下令对铁路事业的相关事宜进行免税优惠,以刺激商界的动力。人人都知道公爵从中得到过多少好处,如今他居然肯亲自打破这种藩篱,让帝国从中获取更大的财源,实在令人震惊和敬佩,由此也可以看到,公爵阁下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大臣阁下如此举措,既然大家明白了他的决心,也让大家明白了此事他一定会推行到底,不会容许任何人阻碍。
“祝您一切顺利,阁下。”每个人都没有打算当面忤逆他。
在召开完了这次至关重要的会议之后,克尔松公爵大踏步地走出了财政部的大楼。出来之后他才感受到那种暑热,于是不禁直接将外套脱了下来。
随从和车夫早就等着公爵阁下了,在他登上车之后,直接载着他向公爵的府邸飞驰而去。
公爵的府邸,原本就是富丽堂皇的德-博旺公馆,在这接近十年当中,公爵夫妇两人将这里打造得犹如是皇宫一样。就在不久之前,公爵大人的30岁生日就在这里举办,可谓烜赫一时。
在德-博旺男爵去世之后,这座公馆也正式成为了特雷维尔家族的私产。
而在夏尔还在路上飞驰的时候,府邸当中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寂静。
仆人们按照夫人制定的严格家规,沉静地按照工作中的路线逡巡,虽然花园的花欣欣向荣,虽然富丽堂皇,但是一切都是那么寂静,仿佛要以此来宣示主人的威严似的。
在宅邸的小花厅当中,萝拉-德-特雷维尔公爵夫人,以期一贯的高傲态度,端坐在座位上,耐心地听着报告。
她如同往常一样,穿着昂贵的青色纱裙,裙子上的花纹修饰着细白的皮肤,袖口还犹如17世纪风格一样蓬松,将她衬托得格外鲜丽,她的手上还拿着一柄象牙质的折扇,象牙圆润的光辉,将夫人的手衬托得越发细白。
尤其与众不同的是,她的腿上还抱着一个小女孩。
这个女孩不过四五岁光景,精致白皙,也穿着同样华贵的裙子,不过虽然面孔尚有,但是却严肃到看不出什么表情。公爵夫人本就显得十分年轻,再加上这个小女孩,母女两个简直就像是耐心雕琢出来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偶一样。
“夫人,现在我们的人在苏伊士已经开工了,预计将在10年内挖通这条运河,”这位穿着正装的商人,弓着腰站在夫人的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资金上面有什么问题?”公爵夫人面无表情地问,“这样的工程,不超支是不可能的,最后恐怕需要几亿吧。”
“我们的预算现在还够用……夫人……”也许是害怕被夫人暗讽,这位商人连忙说。
1854年和1856年,法国驻埃及领事斐迪南·德·雷赛布(ferdinandmariedelesseps,1805-1894)子爵获得了奥斯曼帝国埃及总督帕夏塞伊德(saidpasha)特许。帕夏授权雷赛布成立公司,并按照澳大利亚工程师aloisnegrelli制定的计划建造向所有国家船只开放的海运运河。通过对有关土地的租赁,公司可从运河通航起主持营运99年。
而公司苦于资金不足,这时候大银行家萝拉-德-特雷维尔公爵夫人伸出了援手,向这位爵爷提供了巨额资金,也随之成为了运河公司的大股东。
“行了,跟我不必来这一套!”公爵夫人微微蹙眉。“我既然已经开始注资,那么这就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就算工程超支我也在所不惜,一亿不够就两亿,两亿不够就五亿,哪怕用金子堆我也要把它堆出来。所以你不用怕超支会吓到我,只要你们用心做事,金钱之河就在你们背后流淌。当然……你们要是私下里有什么盘算,那我恐怕这条喝酒就能将你们吞噬……”
这位商人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些冷汗,他知道公爵夫人这是真正的威胁——公爵夫人在公司当中安排了不少眼线,任何资金的奇怪流动都会第一时间上报给她,如果自己真的胆敢做什么小动作的话,那么……恐怕自己早就成了苏伊士地下的沉渣了吧。
“夫人,请您放心,能够参与到这样伟大的工程当中,是我毕生的荣幸,再说了,您也给了我这么多报酬,我再也没有别的要求了……”他连忙跟公爵夫人表达忠心,“不过,我们现在也面对着一些难题——当地的施工条件有些恶劣,埃及当地的劳工受病疫所侵袭,缺乏足够的药物,而且劳动强度也让他们无暇疗治……所以医疗方面……”
“打通这条运河,这是父亲的遗愿,也是我们一家在地球上刻上印记的伟业,所以我必须完成它,至于旁人,那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们要死就去死吧,我没有义务再花钱救治他们。”公爵夫人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有些人既然活得像一只苍蝇,那么就应该像苍蝇一样死掉,不配得到更好的结果。”
“好的,我明白了夫人。”对方马上明白了公爵夫人的意思。
“好了,你回去埃及吧,在现场督工比在欧洲好。”公爵夫人挥了挥手,然后抚弄了一下自己女儿的头发,轻轻地将她放到了地毯上。
“好好看着,以后这一切就该你来做了。”她十分认真地对女儿说。“你必须证明你配得上做我女儿。”
而女儿懵懂而恭敬地跟她点了点头,然后向母亲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容。“妈妈!”
这个笑容十分明媚,也第一次使得这个孩子变得像个活物。
看着女儿的笑容,萝拉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是她马上别开了脸去。
“哼。”她转身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夫人。”一走到卧室的门口,一直守候在那里的使女就迎了上来。
“她就在里面吗?”萝拉平静地问。
“对,就在那里。”使女连忙点头,“她挺机灵的,可费了我们不少功夫,还好……”
“开门!”萝拉马上下令。
“是!”使女应了一声,然后略微又有些迟疑地看着夫人,仿佛想要说什么。
“先生那里你不用担心,一切由我来负责。”萝拉扇子往前轻轻一动。
“是!”
门马上被打开了,萝拉慢慢地走了进去。
这间卧室原本就是夫人出嫁前的闺房,陈设十分奢华,而在夫妇两人结婚之后,这里又经过了一番改造,耗费了大量金钱。最醒目的,自然是对面墙壁正中央的大床了,在宝盖之下,一串串珍珠链垂蔓下来,让床中的一切显得十分模糊迷离。
不过现在,最醒目的倒不是床了,而是半躺在房间中央的那个女子。
她被五花大绑着,看着进来的萝拉,既惊骇,又痛恨,身体微微抽动,但是却移动不了半分,显得十分狼狈。
“哦,真是可怜啊。”萝拉毫无表情地看着对方,然后向她走了过去,“德-莱奥朗女士,我们好久不见。”
在萝拉略带讥讽的态度之下,玛丽显得有些尴尬,更加屈辱。
“如果……如果您正正当当地邀请的话,我会欣然来见您的,何必……何必这样?”她勉强自己压下心头的恐惧,然后说。
“可是我不认为您有资格受到我正正当当的邀请啊?”一边说,萝拉一边走到了她的面前。
这倒是实话,萝拉对社交活动并不热衷,更加眼高于顶,在和公爵结婚之后,极少举办私人宴会。
“……那您也没有必要这样……这样对待我。”当萝拉走到了玛丽面前之后,那种旧日的恐惧感再度让她浑身战栗。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对待您呢?”萝拉停下了脚步,然后俯视着这个被绑在地上的女人,“我比您强,强了百倍,那么想要如何对待您,不是可以随我喜欢吗?有什么法律能禁止我呢,麻烦您说说看?”
“……您……”如此毫不客气的话,让玛丽一时气结,她也知道,这位夫人不是那么容易沟通的存在。
更何况……更何况自己还和她的丈夫有私情。
说真的,她真没有想到萝拉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之前她不是应该知道的吗?而且说到底,她真的会因为丈夫而吃醋吗?
种种问题盘桓在心头,让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您一定很奇怪吧,我居然会这么做——不过您也不用担心,我并不是因为吃醋而请您过来的。”萝拉微微冷笑了起来,“倒不如说,您充当我们的玩物,反而是正合身份呢!”
如此可怕的羞辱,让玛丽一时涨红了脸。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现在我们都是母亲了吧?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您居然要做到这个地步来……”萝拉以毫无波动的眼神看着对方,“这到底是出于热爱呢?还是出于嫉恨呢?抑或是两者都是?”
“出于怜悯,夫人。”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玛丽突然说,“先生太可怜了,您既不让他感受到婚姻的快乐,也没有让他感受到父亲的快乐,他需要一些别的安慰?”
“是吗,也许对吧,我不是一个好妻子,也许也不是一个好妈妈。”萝拉平静地看着瑟缩着的玛丽,只有眼中所蕴藏的寒意,才能让感受到她可怕的威力,“我曾想过要做一个好妈妈,对孩子温柔和气,像一个真正的母亲那样——但是见鬼,那是我这一生当中过得最难受的两个小时。没错,我为了丽安娜,曾经有两个小时试图过得不像自己,但是我放弃了……我放弃了,您知道为什么吗?”
虽然其实一点都不想和夫人搭话,但是玛丽一心想要拖时间,等待自己的救星到来,所以只好装作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为……为什么……?”她颤抖着问。
“因为我做不到像那些无知的女人一样,时时刻刻露出傻笑,包容她孩子的一切蠢行,然后将一些蠢话告诉孩子!”萝拉拿起自己的折扇,然后重重地在玛丽的锁骨上一拍。
“啊!”玛丽的不由得惨叫了一声,锁骨和胸前细腻的白色肌肤上出现了一道红斑,看上去触目惊心。就连旁边的使女们也有些心里发寒,但是谁也不敢做声来阻止夫人。
平心而论,萝拉的力气并不大,这样打得虽然疼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不过玛丽一直都十分注重保养,肌肤十分柔嫩,再加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挨打的屈辱,所以这种疼痛格外令人刺骨。
然而这声惨叫并没有激起萝拉任何的怜悯,她只是平静地看着玛丽,好像刚才的暴行不是她亲手所为的一样。
“很简单,世上的母亲们,因为可怜的母爱与天真的妄想,往往以为自己的孩子出类拔萃,只需要自己用谆谆善诱的引导就能让他超乎于众人。这种可怜的妄想固然能够让她和孩子开心,但是只会将孩子带入歧途,而她们却自以为这是伟大的爱!真是可笑……难道她们真的觉得自己配拥有天才作为孩子吗?身为虫子却不知道自省,用廉价而又泛滥的宽容来磨灭孩子的意志,将虫子宿命一代代延续下去,可怜……真是可怜……”萝拉微微低下头来,凑到了玛丽的面前,俯视着这个可怜的女子,“想必你也是这样,用你泛滥到可笑的母爱来和你的孩子相处的吧?真是可怜……明明他身上有特雷维尔的血,却不得不被你溺死在碌碌无为的泥淖当中……”
“你……你想对我的孩子怎么样?他……他没有得罪你吧?!”
玛丽的脸色变得骤然苍白了起来,对一个母亲来说,攻击她自己她还可以忍受,攻击她的孩子就实在让她没有办法忍耐了。“萝拉,你要是敢对我的孩子动手,我绝对饶不过你?”
“哦,饶不过我?你打算怎么饶不过我呢?说来听听吧,我还真有些好奇呢……”萝拉又笑了起来,“身陷囹圄还不自知,明明无力却还又有这么高的心气,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呢!”
一说到当年,她又拿起扇子来,然后再度往玛丽的肩膀重重一挥,又是啪的一声,带出了惨叫和一条红斑。
“哈,自己无力却又嫉妒满满,一心想要看别人的笑话,多可悲的人啊……你一定很高兴吧?一直暗中挑逗我们和玛蒂尔达她们吵架,还自以为得计,别人看不出来!真是笑话,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只是根本不想理会你,顺便看她们不顺眼所以干脆教训她们而已!不过……今天顺便就给你来个清算好了,谁叫我们干这行的最喜欢锱铢必较呢?哦,我们出身这么低,居然同您这样的大小姐同处一个地方,还真是对不起您了……”
带着令所有人瘆然的冷笑,萝拉拿起扇子以缓慢到近乎于优雅的速率狠狠地扇到了玛丽的身上,显然她对当年的事情也并没有释怀,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来个总清算。
“我做不了一个好母亲,因为我必须让孩子知道如何处世,我的孩子和你们这些虫子的孩子不同,她是注定要踩在所有人头上的……她要牢牢掌握着社会的枢纽然后轻松自如地加以运转。而这样一个孩子,必须从小就明白,世界毫不温柔,只是人踩人的竞技场,想要超脱于凡人就得将他们践踏在脚下……她也该明白,人必须明智,否则做了错事就会受到惩罚,而当做错事的时候,她不会得到从天而降的善意,也无法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只能自己鼓起勇气拿起自己全部的意志来弥补犯下的错误……是啊,自作自受,一个人如果连这点都不明白的话……她有什么资格站在人间呢!?太多的母亲为了自己可笑的借口让孩子忘记这一点了,所以才造就了这么多虫子,这么多和你一样的人!”
她一边说,一边不住地用扇子挥击,殴打脚下的可怜人,在她毫不留情的手下,斑斑红痕就像爬虫一样渐渐地在玛丽细白的肌肤上蔓延开来,手臂肩膀后背脖子,所有裸露出来的肌肤都变得通红浮肿,红得简直发亮。
不过毕竟常年深居简出,她的力气很快就用光了,为了不让自己在旁人面前展露出气喘吁吁的狼狈样子,她慢慢地停了手。
玛丽先是不住地惨叫,但是后来她的声音渐渐变得嘶哑了,然后眼中的泪水也不住地往下流,似乎对自己所受的待遇感到无法忍受,但是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向萝拉求饶,一句也没有。她知道对萝拉求饶没有半点用处,而且秉性当中深藏的骄傲让她无法向对方低头。
“你……你其实就是在嫉妒吧?你嫉妒我们的家世,你在自卑于自己可怜的姓氏,你用自傲来掩饰这种自卑,还以为大家看不见!”在萝拉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以不成调的颤音说,“其实你有什么可自傲的呢……你不过就是生了一个好年代,有了一个好父亲,如果没有这一切,你又有什么可以跟我们自傲的?难道你真以为自己比大家聪明多少吗?别搞笑了,你不过就是和我们一样而已……有什么……有什么可以自持的?像你……像你这种人,居然还敢对每个母亲指指点点,少搞笑了!你连怎么做一个妻子都学不好,还敢说什么母亲!你这样的为人,冷冰冰地对待每一个人,能给丈夫和孩子带来什么乐趣,能让谁爱你?你……你今天可以在我面前逞威,但是你还是可怜,到死也只会孤独一人!哈哈哈哈哈哈!”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敢这样?我倒是有些佩服你啦!”萝拉冷笑了起来,“不过,我……和我的丈夫,乃至我的孩子,都不是你这种人可以评判的存在,我们超人一等,而你这种凡俗之辈天生就在我们的脚下!你有何资格置喙我们?你又怎么可能揣度到我们之间的感情?愚蠢……可笑!”
接着,愤怒让她的体内又涌上了新的气力,她拿起手中的折扇又重重地往玛丽的脖子上一挥,再度带来了一声新的惨叫,为她也带来了新的快慰。“‘你不过就是有了一个好父亲!’,多漂亮的话啊,想必你一直都这么想的吧?你觉得谁都比不上你只是运气比你好,但是你别忘了,我们家的财富是几代人一点一点积累出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在你的祖先们自矜门第浮夸挥霍的时候,我们在积钱,我们锱铢必较,我们干着你们先祖们所不屑为之的活计!所以我们能够摆布时势,腾云驾雾,而你们……你只能跌落尘泥!你们几代人在无所事事当中像虫子一样生活,却反而嫉恨起知道该怎么摆布生活的我们?你有什么资格抱怨呢?难道这不是你们自己招过来的结果吗?你抹杀了我和我父亲多少年的努力,却又自怨自艾地对自己的姓氏视而不见!对你的惩罚真是不够,没办法让你的灵魂都明白事理,真是遗憾!”
随着她傲慢的宣言,扇子重重地又打到了玛丽的脖子上,伴随着啪啦一声巨响,被金丝所编起来的象牙扇子裂开了。
这把象牙扇子是日本工匠花费了偌大心力制作的精美艺术品,除了精细的画作之外,上面还镶嵌了宝石作为装饰,再加上越过了半个地球的运费,足以作为平常人家几年的花费,也是上流社会女性们趋之若鹜的妆点品,然而它断裂之后,萝拉却看也不看,随手就扔到了地上。
而这时,玛丽已经在痛苦和羞辱当中直接晕了过去。
因为害怕夫人亲手闹出人命来不好遮掩,所以使女走了上来,小心地看了看玛丽,直到确定她没事之后,使女才松了口气。
“夫人,我把她抬走吧,您放心,下面有的是人可以料理她,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她自以为是在讨好夫人,但是萝拉撇过来的时候,她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再也不敢多话。
“谁说要把她抬走?”萝拉随手一挥,“把她抬到那儿去!”
“是……”虽然满心疑惑,但是使女根本不敢违抗命令,只是恭敬地垂着腰,服从了公爵夫人的命令。
“差不多该回来了吧?”萝拉看了看床边金质的时钟。
就在日暮十分,克尔松公爵回到了宅邸当中,因为天气暑热,所以一回到家,他马上喝了冰镇的饮料,这才放松了下来。
“事情还算顺利吧?”当他躺在沙发上的时候,公爵夫人走到了他的面前,一如往常那样面无表情,“看样子应该还不错?”
“还不错,至少没人反对我。”夏尔苦笑了起来,“哎,最近这些事情可是让我头疼死了,以前很容易就办到的事情,现在却要多费一番辛苦。”
“有些事我们不得不做。”夫人平静地回答,但是她凑到了夏尔的旁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在沙发上肩并肩地坐着。
“今天我也见过了埃及来的人,并且告诉了他,我这边有金山银海,他们需要多少我就能注资多少,只要尽快将运河建成。”沉默了片刻之后,萝拉突然说,“他的态度有些暧昧,估计事情还不是那么容易。”
“只要你舍得出钱,想必也没什么不容易的。”夏尔耸了耸肩。
为了投资运河,萝拉决定将家族的资金大量投入到苏伊士公司当中,而这不可避免地就会抽动她在欧洲的银根,所以夏尔为了配合妻子,也特意准备进行一系列的措施,暗地里让夫人的资金保持通畅。同时,对铁道事业征税,也可以在她抽资离开的时候竖起壁垒,阻止对立者啃食属于她的地盘。
“很抱歉……夏尔……”萝拉皱了皱眉眉头,“我知道这是一件不太理智的事情,但是我得为父亲留下一座丰碑。你可能会觉得可笑,杀了他居然还要留下什么丰碑,但是这就是我的想法。”
“不,我并不觉得可笑。”夏尔笑了笑,“你是我的妻子,而且也是我孩子的母亲,你要做的任何事情,我都会支持的,不需要什么理由。”
萝拉沉默了片刻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头。
“谢谢……”仿佛是十分艰难似的,她最后说出了这句话。
接着,她突然站了起来,向自己的卧室走了过去。“跟我来。”
“什么事?”夏尔有些惊奇,但仍旧跟在了她的后面。
萝拉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夏尔一直往前走,然后踏入了卧室,走向了最深处的那张床。
难道她现在就想做了吗?夏尔的心中有些疑惑。
一股兴奋感突然从他腹中蹿起。
就算是真要做,那也是好事啊……
然而,当萝拉掀开珠帘的那一刻,夏尔却好像坠入到了冰窟当中。
“萝拉……”
印入他眼帘的,赫然是玛丽。
此时她的身上已经不着片缕,而且密布红痕,显然刚才经受过一番折磨。
密布的红痕,洁白的肌肤,再加上那一脸泫然欲泣的楚楚可怜的表情,在有些人心中也许可以激起别样的兴奋,但是在此时他的心中却只有了震惊。
“这……你……”
然而,就在这一刻,猝不及防之下,他被萝拉扑倒在了床上,也压到了玛丽的身上,惹得又是一声痛呼。
“你怎么了!”夏尔大惊之下想要挣扎。
他的手很快就被抓住了,然后被萝拉慢慢地往上抬,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
“不是很好吗?”萝拉以不成调的语音跟他说,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些红晕,“我们超然于人,所以能够支配所有人……你不是很希望玩吗,这次大家干脆玩个痛快吧。”
这算是惩罚呢,还是对丈夫容许自己任性一回所做的谢礼呢?
夏尔已经不懂了,他只知道,热流再度涌上了他的心头,更加让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刚才的饮料也有问题……
手不由自主地伸向裙子的扣子,大片耀眼的肌肤展露在了夏尔的面前。
“可是你这到底为什么啊?”夏尔还是不明白,这也是他最后一个问题。
“我不在乎这些,她只是凡俗之辈,只是我们消遣的工具而已……只有我们,我们能够一直在一起,我们超乎于所有人,他们只能对我们顶礼膜拜。”萝拉挨在丈夫的旁边,“请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如果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整个世界……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
她既像是陈述,又像是悲泣。
而夏尔已经听不见了,三个人影都融合在了一起。(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失信
在送走了英国政府派过来的特使詹姆斯-萨默尔之后,夏尔按照预定的行程,在加莱附近逗留了几天。
表面上是为了继续和那些他召集过来的商人们商讨他构想中的联合会,实际上他却并没有参与到那些繁杂的讨价还价和繁杂的章程制定过程当中,这些事情他都交给了部下们去做,而自己却闲了下来。
他没有浪费这种难得的闲暇时光,在这附近借着视察的名义到处游山玩水,加莱港附近本来就是以风光秀丽著称,他在这边到处游览,倒也算是自得其乐。
身为帝国大臣之尊,又是皇帝陛下身边最为得宠信的大臣,原本有很多地方官员和有力人士想要宴请他,趁机和这位年轻的大臣阁下拉近关系,但是夏尔将这些邀请推却了,他不想让自己在难得的消遣当中还要为俗务所累。
这阵子他只是住在用部里经费租下来的隐秘宅邸里面,过着私人的生活。巴黎一直有书信寄给他,报告政府的内部消息,他每天早晨处理这些书信,同时也作出各种决策,遥控自己手下的部门,然后下午就出去到各处名胜闲游。
玛丽这阵子一直都在身边陪伴着他,想尽办法逗他开心,她的心思灵泛,而且喜欢开玩笑,不得不说有她在身边,夏尔的闲暇要更加愉悦了不少。
而每到晚上,夏尔的闲暇就结束了。
玛丽就和之前她说过的那样,一直都缠着夏尔,仿佛真的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效仿萝拉一样。她每天晚上都闹得很欢,仿佛白天的游乐根本无损于她的精力似的。
夏尔虽然偶有后悔,虽然偶尔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这种刻意为之的诱惑呢?
他们在这间别墅当中缠绵了许多次,也许可以称得上是留下了美好的回忆,但是连续多日的欢愉之后,却也让他的精力急速衰弱了下来,最近他白天感觉有些头昏眼花,甚至原本那种堪称无穷的精力也不见了,好像出现了些许疲乏。
他想要跟玛丽说休息一下,但是碍于年轻人、碍于男人的面子,他总是难以说出口来,只能勉强自己来应付,享受着那种伴着兴奋的痛苦。
但是这种努力,终归还是有达到极限的时候。
“玛丽,今天算了吧……我想休息一下。”当又一天晚上,玛丽穿着浴袍来到他的卧室当中时,他不由得有些尴尬地说,“我有点儿累了。”
“现在才不过八点,您就累了?”玛丽打量着他,脸上露出了颇为讥诮的笑容,“这可不像您啊……”
“白天在沙滩那里的时候我有些劳累,谁叫你让我一直抱着你。”夏尔微微有些脸红,勉强给自己找个借口。
“哦,我明白了……”玛丽的笑容越来越深了,仿佛是不想要驳他面子似的,“好吧,那我听您的,先生。”
“谢谢,谢谢……”看到玛丽如此配合,夏尔也松了口气,今天总算可以休息一下恢复精力了。
不过,就在玛丽转身的时候,她浴后半干未干的暗金色长发因为甩动而微微飘动了起来,在略微昏暗的烛光下,好像每根头发的末梢都因为水珠的折射而在闪光,背后显露的肌肤也被衬托得更加白皙。
“等一下!”夏尔脱口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吗?”玛丽有些奇怪,又转回了身来。
“别走!”夏尔叫住了她。
“您……您还要玩吗?”玛丽重新笑了起来,然后讥诮的视线随着他的脸慢慢划下,最后落到了胸腹之下。“我倒是不介意……但是您今天好像是不在状态的样子呀?您一定要勉强自己吗?”
如果是在平常,听到她这样讥嘲自己,夏尔肯定会怒发冲冠然后给她几个重重的“教训”,但是他今天实在是没有心力了,所以也只好在尴尬当中当做没有听见。“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要你陪陪我。来吧,过来吧。”
“谨遵您的吩咐。”对于他这个要求,玛丽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床边躺了下去,落到了夏尔的身边。这一幕最近时常在这里发生,她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不过因为看出夏尔今天兴致不高的关系,所以她也没有和之前一样直接褪去身上的浴衣,只是贴在夏尔的身边。
当玛丽柔软的身体再度靠在夏尔的身边时,他心里不由得微微又泛起了一些荡漾,不过因为精力不济的缘故,火焰很快就消失了,只是将她抱进怀中,轻轻抚摸着头发,就像是揉弄小猫一样。
头发当中所散发的香气时不时地传入他的鼻端,让他颇为享受,但是更让他享受的是此刻的平静与温情。
“这阵子真的辛苦你了。”他低声说。“为我鞍前马后做了那么多事……”
“这是我应该做的呀?您付给我那么多报酬,我总该为您做好事,我还唯恐自己做得不够好呢!”玛丽微微眯着眼睛,好像很享受他的抚弄似的。“至于说辛苦……您才是辛苦呢……”
“我只是今天有些不舒服而已,谁都有个状态不好的时候吧!”夏尔不由得又有些尴尬,马上为自己辩解。
“您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说您最近公事繁忙,日理万机而已……”玛丽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难道您不是这样吗?”
“好吧……我是。”夏尔感觉有些哭笑不得,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有些不安地打量着她,“过两天我们就得回去了,部里的事情我脱不开身。”
“我知道,您的行程就是我安排的啊。”玛丽毫不惊讶地回答,“后天我就随同您一起回去,如果您没有别的安排的话……”
“你知道我的意思,玛丽……”夏尔打断了她的话,“回去了之后,我们就没办法像这样玩了。”
“这个我也知道。”玛丽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您放心吧,我会对一切都守口如瓶的,对您来说这样的关系当然是越不为人知越好,而我也乐意不为人知。您自然可以按照您作为大臣阁下的日程来生活……”
“对不起,玛丽。”夏尔微微感到有些歉疚。“有些事情我真的没办法。”
他和玛丽这样偷情,不仅仅是为了欢愉,而且还是应玛丽的要求去给她带来一个孩子。
这将是一个私生子,而且几乎不可能得到合法的身份。
和萝拉留下的结晶,还可以说是意外之后的产物,可是和玛丽的孩子——如果她真的怀上了的话——这可是他自己有意识下得出的结果,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对人大有亏欠。
不光是对玛丽,而且还是对夏洛特。
当今天难得可以休息休息的时候,回过神来,他感觉他已经从堕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和这个时代的歪风邪气越来越同流合污了。
我还认得清自己吗?
“事到如今再说什么对不起不是已经晚了吗?”玛丽歪了歪头,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再说了,您也没必要跟我说什么道歉啊,现在的一切虽然不是最好,但是对我来说也是够好了,我并不觉得您亏欠了我什么,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
“谢谢你能够这么说。”夏尔叹了口气,“你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照顾你的,一直照顾你。如果我们真的有孩子的话,我也会负起责任来,照顾这个孩子。”
“您这么说不就好了吗?”玛丽笑着说,“我也只要您做到这个就好了……您看,我对您够体贴了吧?”
“是啊,太体贴了。”夏尔点了点头,“奇珍异宝也无法报答这样的忠诚……”
玛丽虽然总爱调侃自己,但是她只是开玩笑而已,而且也确实能够让他开心。
就本质上来讲她十分恭顺,明白事理,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服务,从来没有超越过界限、或者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也许今天是一次例外,不过,以她这几年来的功劳来说,就算有一些例外又何妨呢?
“现在您已经做到了承诺,我只求上帝保佑,让我的心愿能够实现。”玛丽轻轻地抚弄了一下自己的腹部,虽然语气平静,但是却好像又饱含着无比的期待。“如果……如果我还不够走运的话,我可以……可以请您继续再为我努力一下吗?”
虽然感觉很古怪,但是看着对方期待的视线,夏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有机会的话。”
“那一切就足够让人满意了,不是吗?”玛丽笑得十分开心,“好了,您不用对我心存歉疚了,还是对自己更有自信一些为好吧?一切可都是我自己选择的,不是吗?请相信我的眼光吧。”
“这种盲目的自信我宁愿没有,我喜欢时刻保持清醒,或者反躬自省。”夏尔也笑了笑,“不过,还是谢谢你。”
一边说,他一边更加紧地将对方抱在怀中,不过这时候已经没有了****,只是感受着那颗心的跃动。
“先生,我回去之后也要提前安排了,如果真的怀孕了的话,有很多事情肯定不能自己去办,我得准备让人接替我一段时间……嗯,也就是说我得有个副手。”
“好,没问题。”夏尔想了想,“梅丽莎怎么样?她给你做副手,应该够用了。”
“不行!”玛丽想也不想地拒绝了,然后脸色变得十分险恶,“她虽然是善解人意,但是脑子却过于灵活了……”
夏尔片刻之后才明白她的意思。
然后他哭笑不得。“你放心吧,我……我绝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的,她是迪利埃翁伯爵的旧情人,我对这种没兴趣。”
“那也不行!谁知道您又突然想什么去了,对您就得严防死守。”玛丽还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让您的妹妹来吧。”
“让芙兰来?”夏尔有些意外,然后马上就摇了摇头,“可是她现在事情已经很多了啊……”
芙兰最近一直都在为他和施耐德家族的事务而奔忙,想必现在很忙,再说了,这件事如果告诉她的话,也太尴尬了。
“她的事情很多,但是该知道的东西不是更多吗?”玛丽却一点都没有退让,“再说了这也是好事,别忘了为了您她可是什么都愿意做的啊……另外,您难道觉得这些事情真的应该全部瞒着她吗?就算您想,也是瞒不住的。”
“等等,你打算全部告诉她?”夏尔大惊失色。“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的哦。”玛丽一头扎到了他的怀中,“您现在后悔也晚了,面对现实吧,先生。不过我想这对您是没有任何坏处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情报
作为复辟王朝和七月王朝的王宫,杜伊勒里宫之前几十年就已经被历代国王精心经营维护,十分奢华,而自从它变成了帝国的皇宫之后,为了展示帝国的那种豪阔气,短短时间里皇宫又经过了一番修缮,更加显得气派奢华。
今天,帝国的重臣们都来到了皇宫当中,参加皇帝陛下亲自举办的宴会。这种宴会既是帝国高层官员们献媚讨好皇家的机会,也是他们向旁人炫耀自己地位和财富的机会,所以他们个个都精心打扮,唯恐自己不显眼。
“特雷维尔大臣阁下,祝贺你拿到了这枚勋章!瞧瞧,多么英俊帅气的年轻人啊!”
在金碧辉煌的厅堂当中,帝国内政大臣、帝国皇帝的同母异父兄弟夏尔-莫尔尼,满面艳羡地看着夏尔胸前佩戴的巴斯骑士勋章。
波拿巴家族的皇帝们一直都有任人唯亲、喜欢提携家里人的爱好,作为皇帝的弟弟和亲信,他自然也不例外,因为他在之前的政变当中有功,所以在帝国成立之后,他马上就被皇帝陛下任命为内政大臣。
这既是一种奖赏,也是一种安全措施——内政大臣掌管着全国的警察机构和密探机关,在国民议会被大大限制职权的今天,内政大臣的权力大得惊人,路易-波拿巴自然不放心这样的权力落到别人的手里。
富歇给波拿巴家族留下的教训实在太深刻了,路易-波拿巴是怎么也忘不掉的。
不过,即使位高权重,莫尔尼还是对夏尔有些许嫉妒,尤其是这位同僚获得了在整个欧洲的知名度、并且被女王陛下亲自授予了勋章之后。
这一方面是官僚对待同僚的本能嫉妒,另一方面当然是来自于一个中年人对年轻人的本能嫉妒。
没错,几乎每个帝国的高层官员都对夏尔-德-特雷维尔艳羡不已,因为他实在太年轻了,让这些中年人只能直面青春的冲击。
不过这种嫉妒并没有让莫尔尼冲昏理智,他依旧将这个年轻人视作是自己重要的朋友。
所以他只是以一种略带嫉妒的调侃语气同夏尔打招呼。
“这枚勋章,只是英国人用来收买我们的工具而已,并未见得有什么宝贵。”夏尔虽然表面上显得谦虚,但是内中的骄傲倒是溢于言表。“只是我恰逢当时负有外交任务,让女王陛下留下了印象,所以才得到了这样的机会,本质上只要能够拉拢我们,英国人甚至乐意给魔鬼发一枚勋章。”
“这么说来您倒是自比魔鬼了?”莫尔尼装作没有听懂他的调侃,反而笑了起来,“其实这个比喻倒也十分贴切。”
这句玩笑话让两个人都笑了起来,然后,他们漫不经意地走到了厅堂角落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在两位大臣落座并且谈笑的时候,虽然表面上没有一个帝国官员或者宫廷侍从试图接近他们,但是暗地里已经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猜测着这两位帝国大臣暗中到底在谈什么。
“夏尔,前些天你到了加莱和英国人谈得怎么样了?”一落座之后,莫尔尼就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这个中年人已经略微谢顶,不过因为现在位高权重,所以多少也有了些威严,再加上穿着一身宽大的
这是一个外交问题,本来看似跟他这位内政大臣没有多大关系,不过莫尔尼一向以帝国的首席臣僚自诩,所以他想要试图掌控职权范围之外的信息自然也很正常。
“英国人向我们继续重申了决心。”夏尔也没有惺惺作态,而是将这个原本只应该报告给皇帝陛下的事情告诉给了对方,“他们告诉我,英国政府的更迭绝不会影响英国的既定政策,他们依旧会按照之前两国之间的默契行事——”
“这些英国人倒还真是狡猾。”莫尔尼倒是并不意外,只是淡然点了点头,“我就说嘛,他们现在离不开我们,他们需要我们的枪,我们真应该跟他们再强硬一点。”
作为波拿巴王朝的核心人物之一,莫尔尼在皇帝心中颇有分量,因而对国家政策也拥有很大的影响力。和皇帝以及大部分同僚相比,他虽然并不反对帝国接近英国,不过他同样也重视体现法国的主体性——也就是说,他希望能够在向英国靠拢的同时保持法国的灵活性,或者说逼迫英国人提高出价。
他的意见也不能说没道理,所以对其他人也有些影响,不过在拿破仑三世皇帝陛下看来,眼下帝国的根基不稳,所以为了法国国内和国外形势的稳定,英国人的好感在所必须,所以他更加倾向于继续推进和英国人的关系,夏尔所执行的英法煤炭贸易协议,正是他这种努力的一部分。
不得不说,这种思潮,也确实在法国内部颇有市场——在这个时代,法国人一直都对有英国有猜忌甚至憎恨的心理,毕竟英国是整整两百年间和法国为敌,是压制着法国无法称霸欧洲的罪魁祸首。
“我们是欧洲大陆的一份子,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谨言慎行,没有办法同时跟每个国家都交恶。”夏尔耸了耸肩,然后字斟句酌地说,“既然我们决定和其中一个交恶了,那么我们暂时就得和其他人交好。”
“虽然你已经离开了外交部,但是这种外交官派头倒是十足十,夏尔。”莫尔尼仍旧微笑着,“一句话都能说得那么弯绕,要是智力不够的人恐怕得如听天书吧?好吧,不过我承认,你说得是有道理的,既然我们要和俄国人开战,那么英国人的友谊就至关重要,虽然这份友谊并不令人欢喜,但是至少是惬意的。”
夏尔微微有些不安地看了周边,确定没有人能够听到他们两个的话才稍稍放下了心来——虽然今天在场的都是帝国的官员,但是这种消息还是不能说出口。
“别那么惊慌,夏尔,我知道分寸。”看到夏尔略微紧张的样子,莫尔尼笑得更加浓厚了,“有些事,我们只是在私下里说说,谁也不会去告诉别的人的。”
夏尔听出了对方好像意有所指,所以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等待着他揭开谜底。
“当上了内政大臣之后,好多事情都涌到了我手头上,真是让人焦头烂额,一下子都不知道优先去干什么事情更好。”莫尔尼漫不经意地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好在我们的秘密警察还是够好用,他们终究还是揪出了一些俄国人的间谍。”
“俄国人的间谍?”夏尔有些惊诧。
他倒不是惊诧俄国人在法国部署了间谍,这件事并不意外,每个国家都会对别国这么做,他惊诧的是莫尔尼为什么要去主动去排查那些间谍、以及为什么会把这种消息告诉给自己。
“是的,我们顺藤摸瓜,查出了不少俄国人的间谍,现在名单还在我的案头上。”莫尔尼平静地回答,“不过,我当然不会一时兴起把他们都抓起来,我只是让人制造了一点意外,然后尽量不着痕迹地逮了一两个人,然后亲自审问。”
说到这里,他突然颇有兴味地笑了起来,“审问他们的是部里的专家,是真正的专家,他们的技术很好,我以前真的没想到警务部门里面还有这么厉害的专家。看了他们的技术之后,我觉得死人在他们面前也得开口——如果我想要一份口供的话。”
这个略微有些残酷的玩笑并没有激起夏尔的共鸣,他只是耸了耸肩表示遗憾,然后十分感兴趣地看着对方,说实话他也有些好奇莫尔尼到底得到了什么。
“从他们的口中,我们得知,俄国人现在十分紧张我们,他们想尽办法要收集我们国内的情报,尤其是有关于军事调动的、以及有关于我们私人的。”莫尔尼十分享受这个后辈的眼神,“夏尔,你当然也在他们颇为关心的名单当中,我想在俄国政府和沙皇那里,也许已经有几寸厚的材料了,很多人都在对你品头论足。”
“我很荣幸。”夏尔对此并不感到意外,相反他觉得这是应该的,自己现在理应享受到这种待遇。
“另外,从俄国人现在的态度来看,他们……他们也许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了,不过似乎还是抱有某种侥幸。”莫尔尼仍旧冷笑着,“他们对我们不抱希望,认定我们对他们怀有敌意,但是他们似乎不相信英国人会跟他们直接作对,更加不相信会有人想要远渡重洋去和他们交战,所以他们现在还是认为自己有行动的自由余地。”
“这种自信是俄国人常有的,虽然不知道源自于何处。。”夏尔再度耸了耸肩,“不过我想这对我们有好处。”
“显然对我们有利。”莫尔尼也点了点头,“这些名单我接下来会誊抄一份交给你,如果你需要对他们做些什么的话,那么就直接去做吧,事后给我报备一下就行。”
“给我?”夏尔更加惊诧了,“不是应该给外交部吗?”
“外交部的人行事太浮夸高调,我并不喜欢他们,他们也难以守密。”莫尔尼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说了下去,“再说了,现在的外交大臣也干不了多久,天知道那位先生掌了权之后会怎么想?”
他说完之后,抬起手来虚指了一下场中。
夏尔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马上就看到了一个正在谈笑风生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穿着十分鲜艳华丽,长相也风度翩翩,十足的外交官风范,不过从面部的轮廓上,倒也能够看出些许来自于父亲的痕迹。
夏尔知道,他叫亚历山大-科洛纳-瓦莱夫斯,或者说,他是拿破仑皇帝在波兰留下的那个私生子,当今皇帝陛下不能直接承认的堂兄弟。
他于810年生于瓦勒维斯城堡,是皇帝临幸的情妇玛丽·瓦莱夫斯卡所生下的孩子,那时候皇帝因为帮助波兰复国而被波兰人奉若神明,所以连带着对这个孩子也毕恭毕敬。拿破仑虽然不便公开承认他的身份,但是还是赐给这个私生子帝国的伯爵勋位,两年后又封给了他一笔巨额的财产。
但是好景不长,当他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原本如日中天的皇帝就在各国的围攻之下陨落了。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过着贵族式的生活。
1830年的波兰革命当中,他来到了法国,不过七月王朝并不特别喜欢这位前皇帝的儿子,所以对他也颇为冷淡。他后来加入法军,在阿尔及利亚服役了一段时间。但是在1837年他辞去军职,最后辗转进入了外交界。政府想要远远把他打发走,所以先是派他出使埃及,后来把他派往阿根廷当大使。
不过,在堂兄弟取得法国的最高权力后,他就时来运转了,他很快就被法国政府召回欧洲大陆,然后被任命为驻佛罗伦萨的使节,夏尔也是在那时候跟他认识的。
人人都知道他肯定在未来会被大用,所以夏尔也对他颇为客气,算是交了个朋友。
“您的意思是他将在未来执掌外交部?”在最初的迷惑之后,夏尔很快冷静了下来。
这对他来说并不算是一个十分意外的消息。
“就算不是现在,终究有一天也会如此。”莫尔尼干脆地点了点头,“我的朋友,我就告诉你吧,皇帝陛下过得不就就会让他去当驻伦敦大使,过渡一下他就会回来执掌大权了。”
“我明白了……”夏尔点了点头。
“所以你应该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合作了吧?外交部不能够负责一切外交事务,尤其是是一个亲俄派手里。”莫尔尼笑着跟他解释。
“亲俄派?他不是波兰人吗?”夏尔再问。
“正因为有波兰血统,所以当了帝国的外交大臣之后他就更加需要亲俄,因为我们如果不亲俄没人会指责我们,”
也对啊,华人当了美国的官员之后不也最**吗?以他们的尴尬身份,他们必须表现得让人无可指责。夏尔一想也就想通了。
不过他也知道,莫尔尼这么做不仅仅是出于什么亲俄反俄的考虑,更加是为了建立自己在帝国这个家族式政权中的地位——他不容许另一个私生子取代他的地位。
“皇帝陛下暨皇后陛下驾到!”就在这时,厅堂之外再度响起了一阵骚动,夏尔和莫尔尼马上停住了口,然后纷纷站了起来,迎向了门口的方向,等待着高居帝国顶尖的那一对夫妇的到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指派
在所有人的注视当中,帝国的皇帝与皇后陛下,以及他们身边的一大群侍从和女官一起出现在了大门口,然后亦步亦趋地走了进来。
为了刻意表现出那种皇家的风范,他们的穿戴都十分奢华而且庄重,皇帝陛下穿着特制的军服,还披着大氅,胸前还佩戴着他新被英国人授予的嘉德勋章。而皇后陛下也穿着宫廷的长裙,头上戴着镶嵌着钻石的宝冠,手中还拿着一把扇子,看上去已经有了几分皇后的风范,倒不像是一个还没有二十岁岁的女子。
皇帝满怀那种志得意满却又故作威严的笑容,他陪伴在皇后陛下的身边,态度威严当中又不失体贴,时不时微笑地跟她说这话,倒是有几分好丈夫的样子。
这并不是装出来的样子,自从和皇后陛下结婚之后,皇帝陛下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甚至还远离了他原本的那些情妇,倒让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桩妆点门面的政治婚姻的人大吃了一惊。
不过大家还是认为,以皇帝那种浪荡劲,这种专一的宠爱恐怕并不能维持太久。
而皇后陛下,虽然同样带着笑容,而且看上去艳光照人,但是这个笑容在一群饱经世故的人看来,还是显得有些勉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疏离感。
这种态度对一个皇后来说并不得体,不过大家考虑到她毕竟刚刚成为皇后没多久,所以谁也没有就此而感到不快,甚至倒还有人觉得她这样更显得纯真。
当这一对夫妇来到大厅的中央时,夏尔和他的同僚们同时躬身向他们行礼,虽然动作并非同军人们一样整齐划一,但是却也显得毕恭毕敬。
这些帝国最高层的人们,在执掌权力一段时间之后,已经个个自信满满,他们的礼仪也算是像模像样,恍惚间更加多了几分国家重臣的气度,从他们庄重的脸上,谁又能够看得出来,这才是一个刚刚建立了一年的帝国呢?
在大臣和侍从们的欢呼当中,皇帝和皇后陛下落座到宝座上,而其他人也纷纷坐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作为女皇陛下的首席侍从女官,夏洛特今天也来到了宫中,而且被安排坐到了皇后陛下的旁边,她们两个坐下来之后一直都在聊着天,看得出来,当不用和皇帝陛下谈话的时候皇后陛下显然轻松下来了不少,笑容也变得亲切了许多。
之前为了讨好未来的皇后陛下,给丈夫拓宽人脉,所以夏洛特也压抑住了心中的不满,同意了做她的女官,而在和卡洛娜皇后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反倒是抛开了对波拿巴家族的成见,真心实意地想要和这位皇后交朋友,不希望自己的丈夫与其交恶。
随着两位陛下的驾临,宴会也随之开始了,精致的菜肴早已经摆放到了桌上,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仆人送上新菜来。不过,就好像所有皇家宴会一样,在座的人们并没有将心思放在品味这些佳肴上面,而是将心思放在了揣度陛下、以及和同僚交往上面。
“您有一个很好的夫人,特雷维尔阁下。”正当夏尔还在观察自己妻子和皇后陛下的互动时,莫尔尼突然在他耳边说,“不光富有魅力,还能够和皇后陛下成为朋友,博她的欢心——说真的,就为了这一点我也禁不住要嫉妒您。”
“我也很以妻子为荣。”夏尔笑着回答。
“哎,您真是走运,身边就有个公爵家的小姐,而且早早地攥住了她的心,只等成年就可以同她结婚……”莫尔尼仿佛在自嘲一般地苦笑了起来,“年轻的时候有个公爵小姐倾心我的话就好了,我们就不用为这件事儿忧愁。”
虽然用忧愁来形容有些过分,但是他所说的也是事实——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哥哥,抑或是约瑟夫波拿巴这些家族堂兄弟,在青年时代都放荡不羁,有几个情人,但是他们都并没有结婚。
这是因为他们自视甚高,一向以皇族自居,所以不愿意和平民出身的女子结婚——可是当时帝国早已经崩塌,又有几个旧家门阀的女子肯嫁给他们?于是这些波拿巴家族的成员结婚一直都很晚。
倒是皇帝的那位波兰私生子瓦莱夫斯基伯爵,因为在毕竟有个被承认的头衔,而且不甚挑剔,所以在前前后后娶了三任妻子,并且留下了几个子嗣。
如果不是路易-波拿巴趁着二月革命的机会时来运转最后摇身一变重建帝国,并且成为帝国皇帝的话,恐怕这种单身状态还要继续持续下去,甚至会终身不婚吧。
是的,虽然这里充斥着重臣,但是却缺乏出身高贵的夫人们点缀其间。而在皇帝陛下娶到了卡洛琳公主之后,家族的其他成员也开始心思活泛了起来,觉得自己也能够有样学样,同样和各国的王族攀上亲事。
“这次我可帮不上忙了。”夏尔耸了耸肩,然后开了个玩笑。“我没有办法再给您去满欧洲找个王族结亲,再说了,我也不能老是去做这种事啊?”
“你倒是真能开玩笑啊……”莫尔尼禁不住失笑了,“夏尔,我可不敢和陛下一样把你当媒人使唤,不过你放心,终有一天我会找到合适的伴侣的——比一个公爵小姐还要合适。”
“那么我就祝您早日找到咯?”夏尔拿起酒杯来向对方敬了一杯酒。
他这真的只是开玩笑而已,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什么都不做,这些一心一意要和欧洲大陆上旧王族攀亲事的波拿巴们,仍旧会借着法兰西帝国的实力和影响力而获得成功。
在那个世界,1857年这位莫尔尼娶了俄国特鲁别茨科依亲王的女儿,而在1859年,约瑟夫-波拿巴娶了撒丁王国的克洛蒂尔德公主,他们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对象,而且实现了梦想。
也就是这一代人当中,波拿巴家族终于甩掉了土豪暴发户的标签,终于为欧洲各国所接纳,成为了王族们的一部分。天知道他们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天知道法国又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
当然,这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现在那位要和约瑟夫-波拿巴结婚的公主才九岁呢,夏尔只是开了一个不算恶意的玩笑而已。
“夏尔?”正当他和莫尔尼还在打着趣的时候,皇帝陛下突然抬起头来叫了他。
“陛下?”夏尔有些疑惑,但还是停下了寒暄,抬头看向皇帝。
“听说你的儿子很可爱,能不能过阵子送进皇宫里面来,让我们也给看看呢?”皇帝陛下微笑着看着他,“卡洛娜很羡慕你的妻子,她也想要先体验一下母亲的生活。”
“当然可以了,陛下。”夏尔马上答应了。“我很高兴克洛维斯能够有这样的荣幸,能够经过皇后陛下的亲自祝福。”
说完之后,他朝皇后陛下笑着点了点头,而皇后却只是冷淡地微微颔首,好像并不因此而高兴。
看来她现在就已经感受到了压力了啊。
和那位伯父一样,在得到了一位公主作为皇后之后,他现在一心想要为帝国得到一个正统合法的继承人。而皇后陛下,自然也就肩负了尽快为皇帝诞下子嗣、让帝国国祚得以延续的重任。
尤其是,时间还不等人,皇帝陛下已经四十多岁了,天知道他还能再拥有几年的精力,只能尽快抓紧。
在这种情况下,卡洛娜皇后心怀压力甚至忧虑,也就十分正常了。她想要看一看夏洛特的儿子,恐怕也是一种舒缓压力的方式吧。
这么一想的话,夏尔突然觉得对方可怜了——又有哪个女人在这种压力面前不倍感焦灼呢?
“今天大家济济一堂,实在是难得的盛事……”皇帝陛下的心情显然甚好,拿起酒杯来冲着所有人摆动,“大家干杯,为了美丽的法兰西。”
“干杯!”其他人纷纷迎合了陛下。
“巴黎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多了,人多了空气就不纯净,声音也嘈杂,这对需要安歇的人可不怎么好……”喝完酒之后,皇帝陛下突然说。
因为不明白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所以大家谁也没有接茬,只是互相使了眼色,揣度陛下的心意。
“所以,为了让卡洛娜可以静养,我打算要重新修缮枫丹白露,把那里作为离宫。那里的空气非常好,卡洛娜一定会喜欢那里的,这对我们的生活也很有好处。”皇帝陛下一边说,一边朝他的皇后笑着点了点头。“是吧卡洛娜?”
“是的,陛下。”声音很清脆,但是却显得有些虚弱。
夏尔和莫尔尼都算是在社交场上历练过多少年的人,他们都能看得出来皇后陛下对此并不是特别热衷,只是为了讨皇帝的欢心才这么说而已。
枫丹白露之前是法国古代国王们狩猎的行在,在拿破仑皇帝时代曾经大肆扩建,变成为一座富丽堂皇的行宫,并且长期居住在此。不过在皇帝逊位之后,之后的国王们并不喜欢那里,所以现在那里已经颇为荒废。
“夏尔,你现在还能抽出空来吗?如果可以的话,你就负责督造枫丹白露宫的重建工作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