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葬礼与阴云
在一团和气当中,夏尔和俾斯麦互相致意,宣称自己是本国外交界当中亲善对方国家的一派。
毫无疑问,他们这么做主要只是为了在对方国家那里自抬身价而已,并不是发自肺腑的剖白,但是要说毫无诚意,那也是未必全是如此。
尤其是俾斯麦,并不是只为了忽悠夏尔,才做如此说的。
和那篇著名的铁血演说所展现出来的样子不同,俾斯麦脑子里并不是只有铁血,实际上他比一般的容克军官们要聪明得多也灵活得多,虽然他并不排斥战争、同时也是依靠三次王朝战争将德意志统一在了普鲁士的麾下,但是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彻底的军国主义者,也不是热衷于战争的统帅——他只在需要的时候打仗,或者换句话来说,他真正理解了‘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这句话。
在德意志帝国建立之后,实际上他的外交政策反而要克制许多。
总的来看,他是一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乐于坚定不移地推行下去的人。
在现在的他看来,目前普鲁士的国家目标是进一步确立在德意志内部的优势,并且将这种优势转化为一个由普鲁士绝对主导的德意志邦国联盟,所以这个形势就决定了目前他最大的敌人就是奥地利,法兰西则相应地成为了需要安抚或者拉拢的对象,某种程度上必须保持亲善友好。
当然,当形势发展到需要和法兰西为敌的时候,那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成为反法派的。
当从夏尔的办公室走出去的时候。俾斯麦昂然而立,表情严肃而又有些桀骜不驯。就在刚才的亲切交谈当中。他已经将夏尔-德-特雷维尔给掂量了一番了。
这是一个野心勃勃,而且又非常有主见的人。因为成功而更加相信自己的主见。他不相信人的善意,也不相信恶意,以一种近乎于绝对中立的态度来衡量每一个人,按照自己的判断行事。
简直就像跟他自己一样。
所以,对于这样的人,威胁恫吓或者诱之以利,都必须十分小心。 打交道的时候必须谨慎。
“然而,就算是这样,我也能将你斗倒。”他心中暗想。
……………………
数天后。特雷维尔公爵的葬礼如期举行了。
因为之前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所以他的子孙们把这个葬礼也办得相当平稳,讣告在公爵逝世后第二天就在好几家报纸上打了出来,到了这一天,大多数收到了讣告的人们也如期出席。
教堂里面座无虚席,贵族、富商和外国使节济济一堂,人人神情肃穆。
这样一个葬礼,配得上这个名门世家,然而对祭台下躺在棺材当中的特雷维尔公爵来说。这又有多大意义呢?
“……死亡带走了我们的亲友菲利普-德-特雷维尔公爵,让我们深感悲痛。可是我们却不可因此而绝望。因为基督——我们的主,已改变了死亡的本质。
对主的子民来说,死亡并非人生的终结或毁灭。相反。它是踏入永生的门限……”
神甫以缓慢的语气念着悼词,而他的子孙和亲人们,则围在棺材旁边。静静地聆听着。
夏洛特穿着一身黑色的丧服,神情看上去疲惫而又哀伤。但是与生俱来的傲慢,又让她维持住了表面上的尊严。没有流下眼泪来。而夏尔则站在她的旁边,扶着她的手,也用这种方式来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恪于礼节,坐席当中没有人说话,整个葬礼就在这种有节制的哀伤和沉默当中继续下去,一直来到了最后的尾声。
“愿天主宽恕我们的罪过,并赏给所有亡者光明及平安的住所。我们真诚地相信基督已从死人中复活了,愿我们众人同他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各位在场的兄弟姐妺,愿全能的天主圣父、圣子和圣神,降福你们!”
“阿门!”
所有人同时回答。
………………
已经到了最后诀别的时刻了,年迈的特雷维尔元帅,伸出手来,颤抖地将手放在棺材的外壁上,抚摸着雕刻的纹理,仿佛在抚摸自己兄弟的最后遗容一样。
直到这时,他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滴落到了棺材上。
“再也不会有人像我这么怀念你了。”他低声自语,然后拿起旁边的天鹅绒毯盖到了他兄弟的棺材之上。
每个人都走过来致以哀悼,然后纷纷离去,当葬礼结束之后,棺材将会由马车运到公爵在城外的庄园里面,葬入家族的墓地当中。
在马车当中,夏洛特一直一言不发,看着窗外的风景,这幅神思不属的模样,让她的丈夫略微感到有些心酸。
“夏洛特,别太伤心了。”夏尔搂了搂她的腰。“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他只是先我们一步而已……”
“我知道,夏尔……”夏洛特低声回答,“只是现在实在有些难受而已……你让我自己缓两天就好了,我还是能够接受现实的。”
“那就好。”夏尔松了口气。
“就算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也应该振作。”夏洛特又抬起头来看着窗外,“爷爷给我们留下了这些,我们也得给我们的孩子留下更多,这样才不算是辱没先人,不是吗?”
“再对不过了!”夏尔点了点头,“说到这里,你父亲和哥哥怎么样了?他们……他们没再闹出什么事情吧?”
“最近他们老实了,没有再闹什么事,看来已经同意了我们提出的条件了吧。”夏洛特咬了咬嘴唇,然后突然冷笑了起来,“我们的条件已经提得那么优厚了,他们如果还要不满意,那就得拼到底了!”
“自己人嘛,说什么拼不拼的……”夏尔笑了笑。
“就因为是自家人,所以就得把话都挑明白,”夏洛特没好气地回答,“免得他们存了什么侥幸心,最后闹起来大家都难看极了!”
和夏尔不同,那一晚上哥哥和父亲的表现实在让她有些伤心,直到现在心里还是愤愤不平,一直都无法原谅他们的做法。
当然,她并不打算因此而削减对父兄的待遇,只是以后态度会更加强硬严厉而已。
“对了,我有个事还得告诉你。”突然,她的神情变得更加严肃了。
“什么事?”从妻子的神情当中,夏尔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就在前两天……”夏洛特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四处顾盼了一下,“王家的使者暗地里来到我们家。”
“王家的使者?!”夏尔吃了一惊,然后稍稍有些不悦了。“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他们来谈了什么?”
也并不怪他是这种态度了,在波拿巴家族当权的今天,和波旁王家私下里再有往来,这是十分政治不正确的行为,更何况是他这种立场的人呢,如果夏洛特如今再和他们闹出什么事情来的话,那可真就太难堪了……
“没谈什么,你放心吧,我真的已经退出了,再也不参与他们的活动了,他们也谅解了我。”仿佛猜到了丈夫心中所想似的,夏洛特白了他的一眼,“他们过来,先是跟我们哀悼了爷爷的死,然后……然后跟爸爸提出要将一部分现金转走……”
“啊?”夏尔又是一惊。“你爸爸……不会同意吧?”
她的父亲,新任公爵菲利普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之前,在和小特雷维尔公爵的谈判当中,夏尔将“波旁存款”作为筹码抛给了自己的岳父,他肯定是打算将这笔钱继续和父亲一样扣留在手中生财的,哪里会肯现在就还款?
“是啊,爸爸不肯,他告诉他们说现在爷爷刚死,我们还在盘点遗产的阶段,可能近期是拿不出钱来了……”
“那他们怎么说?同意了?”
“他们说他们理解我们家的困难,所以他们愿意再等一段时间。”夏洛特的表情十分严肃,甚至可以说是严峻,“但是,最多几个月后,他们就要求还上一大笔,还说现在事情紧急,无法再宽限了……”
“竟然这么强硬?”夏尔有些生疑,“怎么你爷爷一死,他们就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来了?”
“长公主殿下也病危了……”夏洛特以一种充满伤感的语气回答,“所以波旁需要重新调整。”
长公主殿下,也就是路易十六全家唯一一个逃脱了革命烈火的大公主,现在在世的波旁王族最年长的人。
“原来是这样……”夏尔恍然大悟。
“总之前天他们就吵起来了,两边态度都很强硬。”夏洛特还是满是伤感,“我真不希望看到特雷维尔和波旁决裂的场景!那对我来说是天塌地陷啊!”
“这件事我来解决吧,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必须同意的。”夏尔皱着眉头,“事到如今我也该让波旁们知道现在法国是哪些人说了算了!路易-菲利普就是因为对反对者不够狠才会倒台的,波拿巴和我都不会重蹈覆辙。我的条件他们没有不同意的余地,如果他们不肯,我会一个个将这些使者和党徒们吊死,然后将欠他们的金币都塞进他们的棺材里面,一个子儿也不会少……”
“夏尔,不许这样!”(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了结与祈求
“夏尔,不许这样!”眼见丈夫叫嚣要对昔日的同党们执行强制措施,夏洛特连忙惶急地叫住了他,“别乱来啊!”
“乱来?”夏尔反问。“有什么乱来吗?”
“当然了!就算现在不再来往了,他们当时也是我的朋友,我怎么能够一下子就对他们拔剑相向呢?!”夏洛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管怎么样,必须好好谈谈,不能一言不合就动手。”
“谈?如果谈不拢呢?”夏尔略微讥嘲地笑了起来,“他们既然已经着急了,那未必就会因为你几句话就改变主意,如果谈不拢话,难道你打算让你的父亲还钱给他们?好吧,如果你真要这么做,我也不反对……”
“他们会同意的。”夏洛特紧皱着眉头,低声自语,“我会让他们同意的。”
这种看似平淡的语气当中,似乎好像蕴含着什么。
“总之,这件事你先不用插手,让我一个人来办就可以了。”停顿了片刻之后,夏洛特重新开了口,“我今天只是知会你一声而已,你知道有这事就行,以后就算是爸爸来跟你求帮忙,这件事你也不许来帮他!”
夏尔没有想到妻子跟自己说这个事居然是为了这个目的,禁不住愣了一下。
他本来还打算再说些什么的,但是看到她的态度那么坚决,所以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的话,我听你的。”夏尔耸了耸肩。“真希望你不要闹出什么麻烦来。”
“我不会的。”夏洛特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事到如今,难道这个世上还有比我更同你休戚相关的人了吗?”
突如其来的剖白。夏尔张开了口。
“是的,我也一样。”片刻之后。他笑了笑,然后再度握住了夏洛特的手。“希望你一切顺利。”
…………………………
到了傍晚时分,马车来到了特雷维尔家族在郊外的庄园,然后一路不停地直接奔向了家族的墓地。
说是家族墓地,其实坟墓也不多,历史也不算很长。
他的先祖父,先先代特雷维尔公爵已经上了断头台,因为公爵兄弟两个当时已经逃难出国了,所以并没有能够收敛尸骨。而特雷维尔家族早先的家族坟地也早已经和庄园一起,在大革命的风暴当中当中湮没无存,现在的只是被重建的而已,先人的遗骨早已经消失了。
一提起这个事,夏洛特自然是对暴民的残忍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夏尔却没有什么感觉。
这片坟地是在庄园深处,穿过郁郁青青的树林,马车停了下来。
特雷维尔家族的成员们一个个地走了下来,然后他们同时围到了运送公爵灵柩的那辆马车旁边。
这辆马车十分高大。车厢被漆成了黑色,看上去十分肃穆,又给人一种十分难受的压抑感。
在仆人拉开了车门之后,夏尔有些犹豫地看着自己的爷爷。
“爷爷。您还是算了吧,让别人来抬吧……”
他的爷爷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到了棺材边。然后伸出了手。夏尔见状,也只好跟着其他人一起抬起了棺材。然后抬到了那些坟墓的中间。
老侯爵的步履有些紊乱,看上去已经老迈不堪。心里的悲伤更是溢于言表,但是却坚持着抬起了自己哥哥的棺材,领在了前面。新任的特雷维尔公爵站在另外一边,两个人领先扶棺,而夏尔和菲利普、欧仁兄弟两个,就和另外几个人一起跟在后面扶棺,将公爵送上了最后一程。
路并不长,他们没有花上多少的时间,就将棺材抬到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墓穴边缘。
然后他们围在了墓穴边,小心地将棺材一点一点的放了进去。
当棺材落地的时候,发出了令人震颤的吱呀声,这大概是一个人能在人间留下的最后回音了吧……
旁边有早已经准备好了的鲜花,大家都随手将一朵朵鲜花给扔了进去,然后仆人们开始往墓穴填土。
土一点点地填埋墓穴,慢慢地淹没棺材,老侯爵和夏洛特都在墓穴边不由自主地再次哭泣了起来,而公爵的儿子和孙子们也一边哀容,显然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夏尔虽然表面上还算镇定,但是心里也同样感慨万千,特雷维尔家族沉重的一页历史,就这样被翻了过去。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可以给他说出那么多的教益了,而这个家族的掌舵人,也落到了他这一代人的手中。
我真的能够不负他的期待,带领这个家族走向新的辉煌吗?他暗自问了自己。
看着面前这一群家人,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给出否定的回答。
必须能,因为他根本没有“不能”的选择。
“愿您在天上保佑我们吧。”他抬起头来看着,暗暗地说。
因为心情实在是有些抑郁,他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无意识地在这些坟墓面前扫视着。
这些坟墓都被保护得十分好,显然这里的仆人们一直在精心照料,不过因为特雷维尔家族成员不常来的关系,这些坟墓都显得冷冷清清,已经十分老旧。
只有一个坟墓,在墓碑的旁边的不起眼的地方放上了几朵花,而且看样子还是挺新的样子,看来是最近才被人来追思过……
等等。
等等!
他骤然睁大了眼睛。
依照他童年时代那些残留的印象来看,那里不是……
他小心地往那边凑了过去,再仔细看了看,然后看到了那面墓碑。
确实是母亲的坟墓。
是谁?是谁在最近祭拜过她?
是艾格尼丝吗?
可是不对啊,他的姨妈艾格尼丝现在不是在英国追杀他的父亲吗?
而且……艾格尼丝不是说过,那里已经被她挖开了。母亲的遗骨已经被她带走了啊?就连骨灰,也是他从自己舅舅那里通过交涉拿回来的。而且已经另行存放了,她有什么必要再过来呢?
不过……难道还有别的人会过来祭拜她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整个人都因为惊讶而透出了些冷汗。
他是一个十分强势的人。最讨厌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握,而有关于母亲的那一段往事,更是他不愿意触及、也不愿意为人所知的阴影,所以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又怎么可能静得下来?
怎么回事……难道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带着心里的不安,他再度四处张望,只是这下心情已经从忧郁变成了慌张。
会不会是我吓了自己而已,这只是一场误会带来的虚惊而已?
尽管想要在心里安慰自己,但是他却怎么也无法安下心来。
就在这时。在树林的边缘,他的余光触目所及的地方,微微有白色的光线闪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很好,大家都在公爵的墓穴旁边,没人注意他。
当他走到树林边的时候,他突然升腾而起的疑惑终于被解开了。
穿着一件灰色裙子的艾格尼丝,正平静地打量着他,看上去温和而又淡然,那把伞也被持在了手中。被她的手无意识的摇动着。
当发现艾格尼丝在这里的时候,夏尔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欣慰还是该害怕,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怎么?才这么久没见,又把我给忘啦?”艾格尼丝禁不住笑了出来。
“不……我不是忘了您……只是。只是太意外了!”夏尔总算定了定神,“您……您怎么在这儿?”
“我今天一直都在这里啊,只不过看到你们过来了所以躲起来了而已。不过。刚才看到你吓成了那样,我再躲起来不是太过分了吗?所以就把你叫过来咯。”艾格尼丝微微笑着。然后抬起手来,用伞尖点了点他的腹部。不过看不出有任何攻击性。“怎么?看你们这架势,你家的那位公爵过世了?”
“是的,就是这样,他在几天之前过世了,您是刚回法国没多久吧?”夏尔点了点头,然后下意识地往自己爷爷那里一看。“您……您上这儿干什么?”
当时母亲意外过世,爷爷虽然没有参与,但是事后也包庇了自己的儿子,他会不会也被艾格尼丝视作了仇人呢?
“放心吧,我今天来不想对谁不利,我也没兴趣再去揍一个糟老头子。”仿佛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似的,艾格尼丝撇了撇嘴。“我今天来,只是为了见见姐姐,告诉她我已经帮她把事情办完了而已……”
“可是……可是妈妈不在这儿啊?”夏尔下意识地反问。
“我当然知道她不在这儿了,可是我能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一提起这个,艾格尼丝就好像有些生气的样子,用力用伞尖顶了一下他的肋部,刺得他直发疼,“你把姐姐的遗骨拿走了也不告诉我在哪儿,我不来这儿还能来哪儿?谁能想到你们今天要在这里给人送葬。”
“抱歉。”夏尔的胸口有些发堵,但是最后还是嘶声跟她道歉了。
“没什么可道歉的了,她是你妈妈,你自然比我更有权力来拥有她,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安葬她就可以了。”艾格尼丝倒不像是很生气的样子,只是转头看向了那个墓碑,“我现在也不需要再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放,是各自分开的时候了……”
从她的言下,夏尔终于明白了一个多少有些残酷的事实。
“这么说……这么说来,您已经得偿所愿,把……把埃德加给杀掉了?”
“是的,杀掉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地杀掉了。我用了当年教你的那招,把剑斜向下压,然后突然上挑刺进了他的喉管,让他哀嚎了几分钟才死——感觉是我这一生中最精妙的一击了。”艾格尼丝十分干脆地点头,然后挑战式地打量着他,“怎么?如果你想给父亲报仇的话,尽管来动手吧,我乐意奉陪哦……”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夏尔摇了摇头。
事实上他还有些如释重负,因为一段黑历史终于随着艾格尼丝的那一剑尘封地下了。
然后,他又有些好奇。“那您,那您复仇完了之后,感觉怎么样?”
“有些空虚,但是更多的是欣喜。”艾格尼丝吃吃地笑了起来,“太开心了!”
你倒是开心了,爷爷……爷爷不知道现在该有多伤心啊……
他刚刚死了兄弟、还沉浸在痛苦当中的他,真的能够承受起这样的打击吗?虽然他平常一提起父亲就骂,但是那种溺爱和眷恋之情,是怎么也无法掩饰的。他现在就已经是勉强硬挺着了,现在如果贸然得知这个消息的话,恐怕还真会闹出什么事来。
“抱歉,艾格尼丝,您能够答应我一个请求吗?”夏尔低下了头。
“请求?”
“您……您能不能在最近继续匿迹?不要抛头露面?不然我爷爷会知道的……”他祈求式地看着她,“我的爷爷……我的爷爷已经饱受打击了,至少请给他一点……一点恢复的空域吧……”
“他死不死,跟我有关系吗?”艾格尼丝反问。(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新的亲人
“他死不死,跟我有关系吗?”
如此直白的反诘,让夏尔顿时哑然无语。
他确实能够理解艾格尼丝对自己爷爷所抱持的心情,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只是……就算是这样,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恳求下去。
“您……您别这样说好吗?”他诚恳地看着艾格尼丝,“我知道您对他有怨气,但是您想想看,他当时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啊!一个父亲为了儿子选择包庇,难道真的就十恶不赦吗?”
艾格尼丝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打量着他。
“好吧……好吧,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夏尔只得叹了口气,“您还恨着他,那么……我想请问下,您能不能……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至少在这几个月当中选择继续选择隐藏自己呢?我没有让您继续在外面游荡的想法,只是想让您先不要进行社交生活而已,如果您现在重新返回社交界,那么风声迟早就会传到我爷爷的耳朵里面去的……不,至少现在他还不能知道,这太危险了。”
“还真是让人感动啊……”艾格尼丝冷笑了起来,“你永远会为那些姓特雷维尔的人考虑,因为你自己也是一个特雷维尔。那么……你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呢?我的姐姐和我,我们的人生都被你的父亲、你的爷爷搅得一团糟,一个横死,一个虚耗了这么多年的青春……你记得考虑过他们的感受,但是你考虑过我们的感受没有?!如果你们没有考虑过我们,那么……为什么你觉得自己有资格来要求我做到这些呢?”
她这番犀利的指责。让夏尔愈发说不出话来了。
“抱歉……抱歉……”他只是喃喃自语。
他确实满怀歉疚,既为父亲和爷爷做过的事情。也为自己对她做过的事情。
“我们一家……我们一家欠您太多东西了,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叫您做什么。”他长叹了口气。“可是,现在我只能厚颜再来恳求您为我做这最后一件事了。是的,这是最后一件,我再也不会对您怎样了,相反,如果我能够补偿什么给您的话,那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来补偿您的。我……我真心希望,您还能够享受接下来的生活,不。是加倍地享受接下来的生活,您一定可以将十年的空白统统都填补过来的,上帝和我都会报答您!”
“怎么?想要贿赂我了?你们特雷维尔倒是很惯常用这些伎俩呢……”艾格尼丝倒是没有多少被触动的迹象,只是冷笑着说。
夏尔不再说话了,只是在用那种充满了希冀的眼神看着她。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改变主意吗?”艾格尼丝仍旧冷笑。
“您会改变主意的。”夏尔斩钉截铁地回答,这时候已经没有了多少哀求,只剩下了最后的笃定。“因为你是你,只要我哀求你,你就会答应……在去年。我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你……”艾格尼丝略微显现出了怒容。
但是,两个人在对视了片刻之后,艾格尼丝最终颓然垂下了视线。
她确实无法如同口头上那样完全回绝外甥的请求,尤其是这个请求还这么合情合理。
虽然他体内流淌着特雷维尔的罪恶之血。但是里面却混杂了姐姐的血。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姐姐的最后遗存。
自从杀掉了埃德加之后,她心中的仇恨和忿怒也渐渐地消散了。
更何况。都已经销声匿迹十几年了,再多在地下逡巡几个月又能怎么样呢?完全不碍事。
“好吧。就当做回敬,我答应你吧。”直到最后。艾格尼丝叹了口气,“谢谢你最终还是没有包庇他,让我报了仇。”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远处墓穴旁边正在哀泣的夏洛特。
正是由于夏洛特的帮助,她才能够那么顺利地逮住了埃德加,将仇怨一笔勾销。
同样,正是为了感谢夏洛特,她就必须对此事守口如瓶,只能只字不提。
就当是感谢你们夫妇两个吧。
“谢谢您!”夏尔总算舒了口气,“我……我十分感激您的帮助,告诉我吧,您想要得到什么样的补偿呢? 我乐意尽我所能回报您。”
“哼,我需要你们特雷维尔家族的人帮我什么呢?”艾格尼丝摇了摇头,显得不以为然,“得了吧,我不想要,而且我靠自己就可以过得很好了……不过,有一件事你得给我做。”
“什么事情?您尽管说吧?”夏尔心中一喜。
“原本我就打算这阵子好好四处逛一逛,玩一玩……现在答应了你的要求,也只不过是要做同样的事而已。”艾格尼丝挑了挑眉毛,“你放心,我不会去那些社交界常聚的地方的,碰不上多少认识我的人——再说了,现在还有几个人记得我都是个疑问呢。”
说到这里,她突然苦笑了起来。
“那您……那您需要我来做些什么?”夏尔连忙问。
“把你的那个叫孔泽的手下借给我用一下,他这个家伙在四处都好像有些关系。”艾格尼丝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如果我碰上麻烦的话,他帮我解决就行了,用不着我来出手。不然的话,我要是一出手,不就麻烦了吗……那时候什么都瞒不住了。”
“好的,没问题,就按您说的来办吧!”夏尔没有多做任何的思索,直接就答应了她的要求。“我这段时间就让他跟随着您吧,您乐意怎么支使他就可以怎么支使他,需要花多少钱之前跟他说就行,一切都由我来负责。”
虽然艾格尼丝的要求有些奇怪,但是说实话,他也不相信自己的姨妈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的图谋。
令夏尔颇为奇怪的是,当他这么说的时候,艾格尼丝一直在打量着他。
“您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有些感叹而已。”艾格尼丝垂下了自己的视线,“只是瞧你现在这模样,真有那副颐指气使的派头了啊!你长大了,倒变得和我爸爸和你刚死去的那位堂爷爷一样了……”
“他们都是公爵,我离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夏尔微微笑了笑,但是神色之间总有一股倨傲之气。
“是啊,你长大了,而我却已经老了……”艾格尼丝又像是开玩笑,又像是在感叹。
夏尔重新打量起了自己的姨妈。
灰色的裙子将脸衬托得愈发白皙,因为常年远行和锻炼的缘故,她的身段依旧十分苗条,神色之间那股坚毅还在,但是因为复仇之后的轻松,已经带上了不少当年的灵动和风趣。
即使虚耗了十年的青春,她仍旧十分漂亮啊。
“艾格尼丝姨妈?”心情激荡之下,他禁不住脱口而出。
“嗯?”
“您说您老了,但是我可以断言,这完全不符合事实。是的,您还非常年轻,还有足够的时间去追逐自己的幸福。”他诚恳地看着自己的姨母,“是的,您还可以得到幸福的,这次……这次请千万不要错过了好吗?别再为了别人而牺牲掉自己了,您已经足够伟大了!”
“……你”艾格尼丝睁大了眼睛。
在她心情激荡的时候,夏尔突然走上前去,然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上次在自己家的时候,他也这么做过,不过是为了制服她,当时是前途攸关,心里满是狠厉的决心;而这一次,他的心里却只剩下了对对方的歉意,以及祝福。
“祝您幸福。”他的脸颊贴了一下姨母的脸颊,就像童年时代那样。“作为妈妈的骨血,我是您最亲的人之一了,虽然我之前做过蠢事,伤透过您的心,但是请您……请您不要怀疑我此刻的诚意,好吗?您……我但愿付出任何代价,来帮助您获得幸福!”
最初的惊愕让艾格尼丝僵住了身躯,但是激动很快就让她全身微微颤抖。
最后,她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
确实长大了啊。
你应该还能看到吧?能为这样的儿子骄傲吗?
经过我的努力,一切都回归到了常轨,该死的死了,该活着的就能好好活下去了。
“谢谢你”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而泪珠却同时自眼角边滚落。
………………………………
随着夜幕的降临,公爵的葬礼也结束了,出于之前的安排,特雷维尔家族的成员们今晚将会在这个庄园留宿一晚,明天早上再行离开。
“这样说来,您已经见到了他了?”在房间的窗台边,夏洛特低声问。
“是啊,遵照你的嘱托,我已经见了他的。”艾格尼丝颇为轻松地回答,“他对父亲的死完全没有任何怀疑,看来……你的计划已经成功了,祝贺你。”
“应该是我祝贺您才对吧?”夏洛特苦笑了一下。“能够见到您,我真的很开心,真的,我一见您就觉得投缘。”
“让你见笑了。”艾格尼丝也笑了起来,然后近乎于俏皮地耸了耸肩,“不过,有你在,我又多了一个姓特雷维尔的亲人了,这好令人矛盾……”
“我,跟那种混蛋是不同的,请不要将我们混为一谈。”夏洛特则同样笑着回答。(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大使们
特雷维尔公爵的死讯,虽然当时在社交界轰动一时,但是随着公爵的落葬,很快就湮没无闻,仅仅成为少数人偶尔提及的谈资,而大多数人已经漠不关心地将它埋藏到了记忆的最深处。
这个世界毕竟是给活人们准备的。
就在夏日的余晖当中,几辆马车从不同的方向,同时驶向了夏尔-德-特雷维尔所居的府邸,
他们都是法国驻欧洲几个主要国家的公使,是夏尔上任之后特意一起召唤回来的。当时为了给他们留下充足的准备时间,他还特意将时间定在了几个月后的今天。
而这些公使们也都颇为知趣,得到了他的知会之后,都各自安排好了自己的事情,然后各自赶回到了法国。
一回到国内,他们就在外交部内同德-图尔戈部长阁下和德-特雷维尔阁下两位开了一个会,互相介绍认识了一番,特雷维尔也发了一通长篇大论,里面全是初来乍到请诸位多多照顾和提点的场面话。
然后,他就邀请几位公使到自己的府邸上赴一次晚宴,而大使们都心领神会地答应了下来,他们心里都清楚,在那里,他们从德-特雷维尔先生口中听到的,才不至于是一堆无意义的套话,他们也没有权利拒绝这种邀约。
他们一下车,就被仆人们恭敬地引导着走近了宏伟的府邸中央。
有些公使在几年前七月王朝还在的时候就在政府任职了,很多人曾经来过这座曾属于儒尔维尔亲王的府邸,但是他们都知情知趣地不将这一点表现出来。反而都装作第一次来到这里一样左顾右盼,任由仆人给自己领路。
他们很快就被领到了宅邸后面的花园里面。
花园本来就很大。然后自从特雷维尔夫妇入住之后,他们又对这里进行了修缮。在后门口的两排树中间搭了个玻璃凉棚,然后将一些桌椅就随意地摆放在了这里,当成了夏日消遣聊天的地方。
傍晚时分,空气中的暑气已经渐渐消失,凉风开始四处吹拂,在树木之间穿行,让凉棚下更加清爽了。
而特雷维尔夫妇则一身正装,手揽着手,以亲切无比的笑容欢迎着每位客人的到来。
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了。不光季节已经从早春变成了深夏,这座府邸也一扫公爵过世时的阴霾,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那种欢快气氛——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为了纪念自己的爷爷,女主人夏洛特还是穿着黑色的衣裙。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问题,黑色的衣裙反而将她衬托得更加高矜。
她带着温和的笑容同每一位公使交谈着,神情冷淡,平静,但是又不失礼貌。十足地像一个高级外交官的妻子。不,应该说,就像是社交界的那些地位最高的夫人们那样。
和其他那些衣冠楚楚的公使们一样,德-特雷维尔身穿着绣花礼服。肩上披着荣誉军团的红色绶带,胸前还配上了勋章,看上去一副典型的外交界重要人士的样子。
不得不说。他这样一幅打扮,确实十分英俊挺拔。尽显少年得志的那种意气风发。
就在他们的谈笑当中,仆人们将一盏盏玻璃杯拿上来了。
这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让客人们都有些惊奇。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一层巧克力酱,而巧克力酱下面则是包裹着一堆碎冰。杯子上面因为水汽,还冒出了白色的烟雾,
“今天天气有点热,我穿了这么多衣服感觉挺不舒服的。不过没办法,我们是外交官, 就算再热也不能失去风度……”夏尔颇为风趣地笑了笑,然后自己从桌上拿了一只玻璃杯,“这是我夫人最近给我做的冷点,在这样的天气下吃点感觉还是很不错的,所以今天我特意拿出来招待各位了,大家请一起品尝品尝吧?”
说完,他自顾自地拿起了小勺子,直接将碎冰块和巧克力酱一起送入到了口中。
其他公使们也有样学样,直接拿起勺子吃了起来,在品尝了之后,他们异口同声地称赞特雷维尔夫人果然是优秀。
在这个年代,巧克力的制备和保存还是不太容易的,所以精制的巧克力还算是一种比较奢侈的甜点,再配上冰块,在炎炎夏日当中,这种冷点本身就能够算得上是一种炫耀财富的行为。
不过,想来作为波拿巴家族跟前的大红人,德-特雷维尔也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来炫耀,他只是在殷勤待客而已。
就这样,在日落的昏黄当中,一群身穿花哨礼服、佩带勋章、装扮考究而且严肃的男子在特雷维尔夫人的注视下,纷纷地享用起了主人送上的冷点,同时还互相交谈着,大有谈笑风生的意味。
夏洛特笑眯眯地听着他们的称赞,尽管心里明知道他们是碍于自己丈夫的地位才刻意来恭维自己的,但是仍旧十分高兴。
没错,这种甜点确实是她亲手为丈夫调制的,也算是夫妇生活的一种调剂吧。
“说起来,我确实十分抱歉啊,因为自己履新,就如此劳烦诸位,真是让我十分过意不去……”当尝了几口刨冰之后,神清气爽的夏尔,意气风发地抬起了头,“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我就先跟大家道个歉吧。”
他口里说道歉,但是在座的人们哪个敢当真?当然是个个说没关系,自己早就想要回巴黎看看。
“谢谢诸位的宽宏大量……”夏尔稍稍朝他们躬了躬身,然后笑容满面地继续说了下去,“当然,我这其实也是为了更好地开展我的工作。我想诸位也知道,我之前虽然已经参与到政府几年了,但是一直没有从事过外交工作,因此对我来说,如果能够尽快和各位认识,建立起对我国外交工作的基本认识,那就最好不过了……”
他眼光扫过,虽然满面笑容,但是没有一个人胆敢不认真以对,纷纷表态自己愿意帮助特雷维尔先生尽快掌握工作的方法。
说实话,这些人对他态度如此良好,一方面自然是出于他目前炙手可热的缘故;而另一方面也是出于他出身于特雷维尔这样的名门,以至于能够赢得他们认可。
和其他政府部门相比,出于历史遗留原因以及现实原因,外交部是现在法国政府中贵族最为充塞的部门,尤其是,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贵族出身——不然的话,又如何在欧洲大陆上的那些京城里面获得基本的尊重呢?
在一群贵族当中,如果夏尔不是姓特雷维尔的话,恐怕即使其他条件一样,也难以得到他们如此热烈的反响吧。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我们已经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只等休息好了之后就一起享用。”夏尔做出了一个手势,“我希望能够借此补偿我对诸位所做的过失。”
说完之后,他又皱着眉头,微微叹了口气,“当然,在这样的时刻,我们的部长阁下不能一同前来赴宴,确实令人颇为遗憾啊……”
所有人都不安地停顿了一下,气氛瞬间冷场。
不是你自己没去邀请部长阁下的吗?每个人都在心里问,但是没有一个人问出来。
“不过,后来我仔细想了想,我们的部长阁下,虽然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外交家,但是他毕竟年纪已经老了……有时候精力就没那么多,我不能拿自己的小事去劳烦他,”夏尔不动声色地继续说了下去,“所以,考虑到这里,我就没有邀请他过来了,想想还真是令人遗憾啊……”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互相注视了一下。
一个副手,公然在其他的下属面前说部长阁下现在已经年老体衰、难以理事,这显然是一直十分严重的行为,或者说,他根本已经在打算自行其是了。
不过,大家既然来了,就都对特雷维尔会有如此表示有心理准备。
只不过是来得早了一点而已。
有些人表现冷淡,不想参与到特雷维尔和部长阁下的争权夺利当中,而有些人则颇为热切,想要借着夏尔和部长的争执来给自己谋求利益。
“夏尔,你看看你怎么说话的!”就在他们还在思索的时候,夏洛特心平气和地责备了一下丈夫,“你看看,大家都不好尽兴了!”
然后,她转头看了一下各位大使们,“很抱歉,大家。夏尔现在还是年少气盛,所以很多时候说话还不大得体,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大家不要放在心上。请大家畅所欲言吧,不要受到他的影响了!”
特雷维尔夫妇的配合很快就让他们失去了再拖延的余地了。既然女主人都宣称要请大家畅所欲言,那么大家也就没有什么余暇再不表态了。
每个人都硬起头皮说起话来,但是都十分不着边际,深怕被人当做投靠了哪一党。
夏尔先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然后看着一种一个不太显眼的人。
“德-拉德尼先生?”
他视线的重点,一个看上去若有所思的中年人,这位正是驻撒丁王国的大使,德-拉德尼先生。
在如今,撒丁王国如今当然不会有后来统一意大利时的那种煊赫地位,派驻的公使自然也不是最为得到看重的,所以德-拉德尼先生也十分自觉地奉陪末座,就连话也是一直附和别人说。
“嗯?”显然他也很意外第一个被叫到自己。(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迫切的任务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留着两撇大胡子的德-拉德尼先生有些局促不安地晃动了一下身体,颇为小心地看了看周围。
“德-特雷维尔先生,请问您有什么指示呢?”他低声问。
“指示倒也谈不上只是有一些话需要转达给您而已。”夏尔脸上还是摆满了笑容,“您派驻的是撒丁王国,根据我们现在所得知的情况,它是一个充满了活力的国家,而且有了一个十分有雄心的国王。”
“是的,先生,您说的没错。”这位大使连忙点头附和,“撒丁王国是如今意大利地区最为强大——也许我该说是唯一强大的国家,他们的新国王维克托-伊曼纽尔二世国王陛下是前年刚刚继位的,他现在三十出头,精力十分充沛,一心想要扩大他在意大利的势力——”
“直到统一意大利为止?”夏尔反问。
“是的,先生,就我所见,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大使又点了点头。“这位国王陛下毫不隐瞒他的决心,而他的首相卡富尔也具有同样的信念,他们坚信缔造一个统一的意大利是撒丁王国的必然使命。”
“噗……”
听到他这番话,很多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没错,在如今的欧洲人眼里,分裂了已经上千年之久的意大利,无非就是个地理名词而已,没人相信撒丁王国和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维克托-伊曼纽尔二世国王能够完成这项业绩——其实按理来说,以撒丁的实力和这位国王的个人能力来看,他们本来也不应该能够完成这项业绩才对。
但是。后面的“历史”证明了,虽然他不会打仗。至少他会利用时势,还能找好大腿来抱。
撒丁王国从几十年之前开始就已经在寻求法国的帮助了。那时候法国还在复辟王朝时代,虽然在二月革命的冲击当中两国关系有所受损,但是在路易-波拿巴开始掌权之后,出于现实的政治需要,撒丁王国又开始寻求与法国同盟——或者说,接受法国的庇护。
“他们对法国——对总统先生的态度怎么样?”夏尔低声问。
“他们对法国的态度一如既往。”大使颇为审慎地回答,“只要法国愿意支持他们,他们就乐意做法国的好朋友。”
接着,他放低了声音。“在我这次回国的时候,国王陛下还特意召见了我,告诉我他十分高兴地看到……法国即将再次顺应上帝的召唤,成为一个君主国。作为一个君主,他十分乐意看到自己的兄弟坐上法国的皇座。一个君主制的法兰西,肯定是撒丁王国最好的朋友,而撒丁王国也同样愿意为法国君主赴汤蹈火。”
“哦!说得太漂亮了!”夏尔忍不住轻轻地拍了拍桌子。“法国也乐意和它成为朋友。德-拉德尼先生,看来您的工作做得十分好,您有效地维护了法国和撒丁王国的关系。完成了您的职责。”
在旁边同僚们的注视之下,德-拉德尼颇为自得地挺了挺腰。“这是为法国的利益服务。”
他抓住这个机会,抢先一步在其他人之前,借撒丁国王的口说出了拥戴总统称帝的话。这是一举双得的举动——既表现出他工作得力,拉拢住了撒丁;又表明他的政治立场正确,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毫不含糊。
“很好。既然如此,那您回去之后准备一份报告吧。写一下您对如何拉进同撒丁王国的关系的看法,我会转达给总统先生的。”夏尔朝对方赞许地点了点头。“总统已经注意到了撒丁王国近期对法国的友好表示,他乐意让这个友好的王国处于他的庇护之下。”
“撒丁人对奥地利心怀不满,他们想要统一意大利,那么就注定要与奥地利为敌。”就在这时,驻奥地利公使德-埃洛蒙伯爵禁不住插言了,“据我所知,撒丁王国将奥地利人当成了主要的假想敌人,我想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会如此迫切地寻求起法国的庇护。很明显,他们想要借用法国的势力来对抗奥地利,然后自己从中捞取好处……”
他这么说,一是出于对同僚的嫉妒,不想让对方大出风头,二也是为了维护法国和奥地利的关系,不想要看见夏尔因为无知被利用,而损害了法国的利益。
“我知道您的意思,先生。”夏尔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撒丁王国实力怎么样,并不是最为至关紧要的问题,或者说,它的实力远远不如雄心,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一种好事。”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这种感觉确实十分美妙。
“关键是,总统先生需要一个附庸国,来提高他在欧洲的地位——撒丁王国虽然不强,但是却拥有足够的实力来充充门面,做个跟班它还是不错的。”
“可是他们太危险了,法国随时有可能被它煽动到和奥地利人的直接对抗当中,如果那样的话,法国就将会被跑到不可测的风险当中。”德-埃洛蒙伯爵禁不住继续开口了,“特雷维尔先生,我听说……我听说您比较亲奥,那么您最好就不要同这些撒丁人太过交好……”
夏尔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判断法国、乃至判断我自己应该怎么做,是我们的责任,而不是其他人的责任!”他以一种近乎于呵斥的语气,强行打断了对方的话,“再说了,我希望得到奥地利人的青睐和我希望加强同撒丁人的关系,两者并不矛盾,甚至可以说是有促进作用的。当一个人手中拿着一根棍子的时候,旁人总是比较乐意同他交好的。撒丁和奥地利人互相争斗,那不是正好就给了我们参与其中的机会吗?”
在国际交往当中,寻求交好某国的时候。其实某种意义上更加需要反制对方的手段。有了撒丁王国这条恶犬作为恐吓,奥地利人一定会更加忌惮。到时候他们想要保住现有利益就必须要寻求法国人的帮助——哪怕再怎么心中不甘,现实政治的考虑也会压过感情需求。
1866年之后。奥地利人就是以同样的不甘成为德国人的忠实盟友的。
“您的话倒也有道理……不过我们真的能够控制住撒丁人吗?”虽然明知道特雷维尔已经十分不高兴了,但是德-埃洛蒙伯爵还是有些犹疑,“一旦他们失控,您的打算恐怕也会随之失控。”
“这个我会考虑的。”夏尔随口回答,“现在这些还只是构想而已,我们要等到一切都成为现实之后再进行思量。德-拉德尼先生,记得早点将报告给我,可以吗?”
“好的,先生。”对方连忙答应。
当夏尔以这番话将话题终结之后。气氛一扫刚才的轻松,反而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人人都在暗中揣度夏尔以及他代表的那个人的想法。
“还有一件事我想要跟大家宣布。”正当他们还在思索的时候,夏尔的话又重新打破了寂静。
所有人再度一同看着他。
“先生们,总统先生……即将重建帝国了。”夏尔的表情十分平静,看不出任何波动来,“全民公决的准备已经即将完成,预计秋天我们就可以发动公决了,而我老实跟诸位说。全民公决的结果是不会有任何差错的,所以,波拿巴家族将和50年前一样,重新君临法国。我们就将重新迎来一个帝国了……如果诸位当中,有不同看法的,可以现在跟我提出来?”
这个恶作剧般的问题。当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人人都屏气凝神。垂下视线,生怕被特雷维尔当成了“心怀不轨的叛逆分子”。
“很好。我很感激诸位对帝国的忠诚。”夏尔重新笑了起来,“虽然帝国现在还没有成立,但是我深信,它必将给法兰西带来最为辉煌的一页——正如它曾经做到的那样。诸位都是帝国的有功之臣,陛下是十分信用诸位的,只要能够完成帝国所给予的任务,那么我可以保证,在未来的帝国,诸位都能够有一席之地。”
没有人对他假借皇帝之名说出这番话发出什么质疑,不管在法国国内还是国外,人们早已经将他当成了路易-波拿巴的主要亲信和助手之一。
“为了帝国的稳固与长久,我将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转交给诸位。”夏尔扫视了周围一圈,“我希望,作为帝国的驻外使节,诸位能够以最大的热忱来为帝国完成这件任务。”
什么任务?每个人的眼睛里面都透着这股疑问。
“帝国,从它存在的那一天起,它实现自我的延续就将是最为迫切的事。也就是说,继承人的问题将是帝国最大的问题。”夏尔慢慢地站了起来,俯视着在座的使节们,“而目前令人忧心的是,我们未来的皇帝陛下,目前并没有合法的妻子,自然也谈不上有合法子嗣来继承帝国……所以,皇帝陛下在登基之后,有必要尽快找到一位合法的妻子来随同他一同治理国家,并且为他带来一个帝国的合法继承人。这个皇后,必须要从那些配得上法兰西帝国皇位的家系和血统当中找……”
他这话一出,满座皆惊。人人都脸上失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实话,想要从欧洲王族中找一个皇后并不奇怪,拿破仑就曾做过这样事情,他给自己找了个哈布斯堡,给其他兄弟和养子女也找了王族的出身配偶,极大地满足了科西嘉小地主的虚荣心。但是……目前的情况明显有些不同,他是打得整个欧洲都在颤抖的皇帝啊!
“这个……这个恐怕有些麻烦吧……”沉默了许久之后,一位大使小心翼翼地问了起来,“我们……我们专职是维护两国关系,如果去做这件事的话,恐怕……恐怕反而会影响我们的主要工作啊,现在各国王族的适龄公主恐怕不那么好找。如果强行去求婚的话,恐怕反而会破坏两国邦交……”
虽然他的这种担心看上去有些可笑,但是实际上却是有先例的,人人不是都说拿破仑就是因为亚历山大拒绝了他对自己妹妹的求婚所以才决定和俄国翻脸的吗?
既然拿破仑当年都是如此,那路易-波拿巴如今在各国的名声比拿破仑还要差,如果贸然向各国王族求婚的话,恐怕会得到当年拿破仑一样的下场吧……几乎每个人心里都这么想,但是没有一个人将这句话说出口。
当然,即使他们不说出来,夏尔也完全明白他们的意思,说实话他和路易-波拿巴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根本没有自讨没趣的想法。
“不用担心,诸位。我并不是说,要诸位去不顾自己的本身工作,投入到这件事当中……无论如何,保持与各国的良好关系是目前我们的最重要的任务。”出于一种必要的考虑,夏尔的回答有些隐晦,但是对面这些人是完全能够听懂的。“在尽量不影响两国关系,不触怒某国皇室的基础上完成。”
“哦,哦……!”大家恍然大悟。
“欧洲有一个庞大的上流社会,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王族,在我看来,并不是只有端坐在王座上的才是王族。相反,同这些王族来往,就历史上来看,无非也只能够给我们带来许多无谓的纷争而已……”夏尔继续解释了下去,“为了法国的利益,为了避免未来的纠纷,我觉得,找一些需要帮助同时也乐于帮助我们的王族支系,是十分合适的。”
这倒是实话,虽然波拿巴家族已经出过一个皇帝,而且即将出另一个皇帝,而且当年和欧洲几个王室都攀了亲,但是在现在各国的王族们眼里,毕竟还只是一个暴发户而已,更何况路易-波拿巴才刚刚在法国站稳了脚跟,实在难以得到各国当权王族的青睐。
不过,欧洲王族世代繁衍,再加上这些年来时局一直十分纷乱,所以落魄王族倒也不少,如果想办法从里面找的话,应该也不至于找不到一个可以去充当法国皇后的人——连约瑟芬这种二婚的女性都能当皇后,难不成一个落魄王族的女人就当不了法国皇后吗?
听到了夏尔的解释之后,所有人都稍稍放下了心。
“您的意思我们明白了。”再度小声讨论了一下之后,他们纷纷答应了夏尔的这个要求。“我们会将您交代的任务尽量办好的。”
“你们负责探访,提供可供考虑的人选,然后统统汇集到我这里,由我来作出判断吧。记住,此事必须秘而不宣,省得引起外界的骚动,对我们的形象也不是特别好。”夏尔耸了耸肩,“请诸位认真对待,因为这将是帝国创建之后最为重要的事件之一。”
他说得如此严重,让其他人也不由得停止了窃窃私语。
“如果谁能帮法国找到皇后,那么谁就能得到皇帝陛下的感激——”夏尔有意停顿了一下,“这种感激有多大的意义和价值,相信不用我再来解释说明了吧?”
“明白。”所有人都再度点头应是。
然而,让一大群外交官去为自己四处物色妻子,就算以路易-波拿巴的脸皮也不敢直接跟公开说,所以夏尔自然也乐得帮他分了这个忧。
为了个人的目的,他想要讨好路易-波拿巴,博得这位皇帝陛下对自己的继续信任和重用。
“好的,那就请诸位,为了帝国,努力吧。”特雷维尔夫人巧笑嫣然,内心中却满怀嘲讽。“我们可一定要为陛下找个配得上姓氏的人选哦……”
她就是看不起路易-波拿巴。(未完待续。)
圣诞特别篇(上)
伴随着冬日慵懒的阳光,1868年的圣诞节终于降临了。
在这个温暖的晴日里,一个中年人仍旧高卧在床上,睡得十分深沉。他的神态十分安然,看样子享受了一个不错的睡眠。
每一个享受过人间各种娱乐的人最后都会承认,归根结底,安然的睡梦是人世间更高的享受。
然而,迷迷糊糊当中,他感觉自己的脸好像被什么温暖而又湿润的东西扫过,微微有些发凉。
“唔……唔……”他发出了无意识的闷哼。
“爸爸,爸爸!”稚嫩的呼喊也传到了他的耳中,“快起来啊!快起来啊!”
深层的意识,慢慢地被唤醒了,中年人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睛,想要弄明白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敢打搅自己的睡眠。
然而,当视线变得清晰之后,他原本升起的怒气就慢慢地消失了。
“蓓拉……”他努力想要表现得严厉一点,但是脸上的笑容怎么也隐藏不住。
这是他的小女儿,1861年出生的伊莎蓓拉,今年才七岁。
如同他和他的妻子一样,伊莎蓓拉也是金色的头发,细顺而又光洁,披散在肩头,她的脸五官俊俏,散发出乳白色的光芒,简直漂亮极了。
“爸爸好懒,这个时间了还不肯起床!”她细声细气地摇了摇爸爸的肩膀。
“啊哟,真是抱歉!”中年人苦笑了下,明白自己再也睡不下去了。于是伸手捏了捏女儿的脸蛋,然后自己走下了床。
等他穿好衣服之后。伊莎蓓拉拉住了他的手,一起走出了卧室。
“夏尔!”他刚刚一出门就被叫住了。
他的妻子夏洛特。正端着一杯咖啡向门这边走了过来,“我还以为你需要再睡会儿呢!”
她已经四十岁了,时光不可避免地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是这种痕迹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她手中端着的,是她每天早上都要为丈夫泡制的咖啡。
“我倒是想要再睡睡,可是被这个小鬼给吵醒了。”夏尔苦笑了一下,指了指抓着自己手的小女儿。
“蓓拉!怎么这么胡闹!”夏洛特顿时变了脸色,斥责自己的女儿。
看到妈妈疾言厉色的样子,伊莎蓓拉有些惴惴地缩了缩身子。然后躲到了爸爸的身后。
“哎,别吓坏了孩子!”夏尔连忙又为女儿说了好话,“她只是看着时间晚了,来叫叫我而已……”
“你老是惯着她。”夏洛特皱了皱眉头,“这样对孩子不好。”
“她最小,惯一惯也没关系嘛……”夏尔不以为然。
然后,他从身后拉出来了女儿,又捏了捏她的脸蛋,“好了。先去玩吧,宝贝儿。”
“嗯!”伊莎蓓拉点头应下,然后转身就跑,等跑了一下她突然转身。然后冲父母大喊了一句。“爸爸,妈妈已经老了,以后蓓拉嫁给爸爸来照顾你!”
“蓓拉!”夏洛特真的怒了。“等下看我怎么收拾你!”
“哈哈哈哈哈哈!”在这种童言面前,她的父亲忍不住大笑。“好吧。你先去找哥哥姐姐去玩吧!”
他没想到,听到这句话后伊莎蓓拉的表情骤然沉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严肃。
“哥哥姐姐们老是爱吵架,不喜欢。有爸爸就够了!”
然后,在夏洛特再发脾气之前,她放腿就跑,很快就绕过走廊,从父母的视线当中消失了。
“都怪你,这么惯着孩子,都已经无法无天了!”夏洛特仍旧有些怨气难消,瞪着自己的丈夫,“再不管教的话,看她以后变成什么样!”
“好啦,别这么紧张。小孩子说话不知道轻重很正常的啊……”夏尔为自己的女儿开脱了,然后随手从妻子手上的托盘上,拿过了咖啡的杯子。“今晚上的安排没问题吧?”
“当然不会有问题了!不然的话,我们一起入宫不是太危险了吗?”夏洛特又瞪了他一眼,“上上下下的宿卫都已经确定好了,绝不会有不忠于我们的人,那些侍从廷臣们也绝不敢乱动,你的名头是吓得住他们的。”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小心点,不能有任何的懈怠之心。”夏尔耸了耸肩,“皇太后和陛下都不是好摆布的人,想要控制她们,非得连睡觉都睁开眼睛不可。”
“我们已经是睡觉都睁着眼睛了!”夏洛特还是严肃至极的样子,“说到底这不是得怪你吗?我们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的头上多两个主子呢!就算陛下可以保留,但是她总归就是个孩子,还做不出什么来,依我看皇太后早几年前就该毒死了,省得担心。反正外面又不知道情况……再说了,就算知道又怎么样?我们说她暴病她就是暴病了!”
“我说过多少次了,政治不是单靠杀就行的!杀戮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杀了她当然简单,但是善后呢?我们就得独自面对那些波拿巴了!”夏尔皱了皱眉头,“她是我们的一道屏障,让那些波拿巴们的攻击失去价值。”
“算了,你总是这么多道理。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吧……”夏洛特撇了撇嘴,不想再跟他争论,“总之今天的盛会我们得唱主角,让外人知道到底是谁在掌管这个国家。”
“那是当然了。”夏尔毫不犹豫地回答,“难道还有谁会产生错觉吗?没有我就没有帝国了,它是我一手缔造的,也是我持剑保卫的!”
每一个帝国,都有炫耀财富和实力的本能冲动,在喜好浮夸和奢华的法兰西人这里,这种冲动就变得更加尤为浓烈。帝国的每一次庆典,都是喧哗一时的盛会。
尽管亲王殿下其实并不喜欢奢华。但是他知道人民喜欢,所以自然也乐于用盛典来妆点这个实际上由他来掌握的帝国。
他这并不是大话。
在1859年。先皇拿破仑三世在意大利打败了奥地利,而就在数年之前,亲王决定性的打败了普鲁士,让它承受了难以恢复的损失。两次针对德意志人的沉痛打击,让德意志各邦重新陷入混乱分裂当中,也同时让法国获得了欧洲秩序缔造者和维护者的权威。
现在,整个欧洲大陆都顺服在他的脚下,每个国家的首都都在暗中窥伺着他,揣摩这位伟人那含混不清的每一句话中的真意。并依此来修订自己的外交政策。
波茨坦亲王、克尔松公爵,还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头衔,被宫廷封赠给了他,纪念他为国家所做的贡献。
难道他享受的权威和荣衔,不正是这些功绩所理所当然应该带来的吗?
当夏尔将手中的咖啡喝完了之后,夏洛特将托盘和杯子都重新拿回到了手上。“好了,我等下先去再安排一下,这个庆典出席的人很多,要是出了什么纰漏。那可就在全欧洲闹笑话了!”
“辛苦你了。”夏尔亲了亲妻子的脸颊,然后目送她离开。
接着,夏尔突然陷入到了一种微妙的茫然当中,习惯了忙碌之后。在难得的休息日里,他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了。
这是一个没有军国大事,也没有外交机密的晴日。天气好得让人迷醉,然而他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难道我已经成为了一个只剩下这些的中年人了吗?夏尔在心中苦笑。
然后。他决定先去花园转转,打理那些他和夫人辛苦收集的异国花草。
然而。当他刚刚走出后门的时候,他发现花园中此时正在发生一场激烈的争吵,他的两个儿子正在怒目而视。
准确来说,应该是小儿子勒鲁什怒视着大儿子克洛维斯,而克洛维斯则是一脸无奈地苦笑。
“你们在吵什么?”夏尔心里一惊,然后快步地走上前去,制止了两个儿子的争吵。
两个少年听到了父亲的吼声,于是收住了争吵,同时看着父亲。
大儿子克洛维斯是一个金发碧眼、英俊高挺的少年,穿着精致,脸上总挂着温和的笑容,脾气很好,可以称得上是风度翩翩。他的剑术也很好,在学校里面成绩也十分优秀。
作为一个继承人,他是合格的。
而勒鲁什虽然看上去苍白瘦弱,但是也不失斯文秀气,紫色的眼瞳更加增添了一种异常的魅力。同时,勒鲁什的头脑比哥哥要更好,被公认为是特雷维尔家族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从12岁开始,他下棋就再没有输给过父亲。
这两个儿子都十分优秀,然而最近以来,他们的关系却不太好,以至于伊莎蓓拉都知道了他们经常争吵。
“你们在吵什么!”眼见两个儿子都在沉默,夏尔心里微微有些着急,于是大声冲他们再度喊。
“爸爸,我们只是有一些少年人的话题而已。”克洛维斯苦笑了一下,“没什么大事,您不用生气。”
夏尔没有答话,只是把视线转到了小儿子的脸上。
常年执掌国政所带来的威势,让这严厉的目光更加显得骇人,勒鲁什身体微微颤抖了,还是仍旧保持着某种奇怪的坚定。
“我……我在跟哥哥求情,求他,哀求他答应我一个请求,爸爸。”
“什么请求?”夏尔有些疑惑了。
他知道他的长子是一个性情温和宽厚的人,而且也算是爱护弟妹,弟弟的请求他一般是不会断然拒绝的。
“其实没什么,爸爸……”克洛维斯又想打圆场,然后拉住了勒鲁什。
“事到如今就不用瞒着了!”勒鲁什突然大喊,然后抬头看着父亲,眼中闪耀着无畏的光芒。“爸爸,我在请求他,放弃掉和娜娜莉的婚约,把娜娜莉让给我!”
空气中的寒意,陡然更加加重了几分。
“你……你叫你哥哥废掉婚约,然后让我把女皇陛下嫁给你?”夏尔睁大了眼睛。
“是的。”勒鲁什虽然微微发抖。但是仍旧站直了腰。
夏尔沉默了。
他绝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晴朗的早晨。他会从自己的小儿子这里听到这样的事。
虽然荒唐到了令人无法相信的地步,但是从勒鲁什的神态来看。他应该没有听错。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强行压抑住了突然蹿升的怒火,低声问。
“很久之前了!”勒鲁什大声回答。
“这该死的小混蛋……”夏尔皱紧了眉头,也不知道是在咒骂勒鲁什还是娜娜莉。“不!不行!”
看着父亲这恼怒的样子,勒鲁什的心顿时沉落到了谷底。
虽然事前就猜得到父亲会是如此反应——因为他不会喜欢自己的谋划被打乱,但是真的出现时,他仍旧痛苦不已。
即使勒鲁什不喜欢,他也必须承认,他的父亲是个伟人,是个了不起的伟人。
当然。也是一个十分复杂的伟人。他十分完美地将狡诈和守信,反复与坚定,严厉与温和,放荡与自律,忠诚与背叛结合于一身。
他的身上,既有路易十五时代凡尔赛所共有的那种放荡臭气,却又能够明智而且富有远见,有条不紊地按照自己的构想,为整个欧洲指出迈向新世纪的道路。
美利坚的一家报纸用一句简短的话。给了他一个十分精确的描述:他既是18世纪,也是20世纪。
越是了解父亲,他就越发觉得自己并不了解父亲,这种不了解。慢慢地变成了畏惧,最后变成了愤怒——每一个注定要活在父亲阴影当中的儿子,都会或多或少有些这样的愤怒。
但是。如果不是因为一个人,他的愤怒原本是可以压抑住的。他会甘心于自己以“夏尔-德-特雷维尔的次子”这个并不光荣的头衔结束平庸的一生,然而……那个人存在着。
为了心中的爱恋。他能够鼓起勇气,站到父亲的面前,说出自己的要求,恳求他收回成命。
他知道没有人会帮助他,甚至平常疼爱他的母亲也不会这么做。
妈妈是父亲的一个崇拜者,也许是最大、最坚定的崇拜者,常有人说这位公爵小姐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已经迷恋上了父亲,就勒鲁什十几年的观察来看,这种说法是完全无误的——所以,虽然平常妈妈喜欢跟父亲拌嘴,但是只要父亲下定了决定,妈妈是不会违背的,他指望不了父亲帮忙。
所以……只能以坚定的气概,独自面对父亲了。
他并非不害怕,但是在害怕之余他内心反而有一种隐隐然的激动,他知道自己必须站出来,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
而现在,他也确实做到了。
两父子就这样尖锐地对视着,谁也没有退缩。
“勒鲁什,别这样!”也许是感觉气氛实在太过可怕的缘故,克洛维斯忍不住站出来打圆场了,“今天这样的日子,别谈这种事了。”
说完,他伸手抓住了弟弟的手臂,准备往后拉。
“别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一样!这同样有关于你的命运啊,你就不想发出一句异议吗?”勒鲁什甩开了哥哥的手,然后大声冲他喊了出来,“不,你什么都没做,默然接受了安排,哪怕表达一句自己的意见都不敢!”
“别这样……”克洛维斯脸上闪过了无奈和痛心交织的表情。
“我说错了什么吗?你只是父亲跟前一个卑微的跟班和仆从而已,而不是一个真正的特雷维尔!”勒鲁什怒视着他的哥哥,紫色的眼瞳当中闪耀着无比的愤怒,“父亲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一点也没想过违背他,你只是一个活在阴影里面的可怜虫而已。你根本就不喜欢娜娜莉,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不得不奉承、然后束之高阁的未婚妻,要么就是当成一个必须小心对待的敌人……结果你却打算娶她,就因为父亲在十几年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我对此没有异议。”克洛维斯叹了口气,打断了他的话,“有些时候。我们确实无法随心所欲,特雷维尔家族需要我做这一切。而作为长子和继承人,我也必须做这一切。再说了。娜娜莉也并不是一个完全无法接受的婚约对象。”
这种表情,确实很像父亲,因此更加让勒鲁什恼怒了。
“你只能学到父亲的派头,却学不到他的胆量和手腕!”他大喊。
然后,他仿佛对自己对待兄长的态度感到抱歉似的垂下了头,语气也骤然变得有些哀求,“哥哥,我不想成为你的敌人,也不想夺走你什么东西。所以……所以我只求你这件事,拒绝掉你其实并不在乎的婚约,推开那个你并不特别喜欢的人,把她让给我,我……我会自觉地隐居的,绝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你看,你已经得到那么多东西了,就让我一次可以吗?”
弟弟这种哀求,打动了克洛维斯原本就不坚定的心。
他踌躇犹豫了一下。然后迟疑地看了看父亲。
然而他的父亲,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盯着勒鲁什。
“爸爸!”勒鲁什的声音已经带着哽咽,更似于是哭腔。“把娜娜莉交给我……好吗?我……我只求您这一件事!”
“不,不行。”他得到的,仍旧是一个坚冰一样的拒绝。
伴随着希望沉落谷底的。是父亲冷静但是不容置疑的话语。
“从你刚才的表现来看,我充分感受到了你的感情。唔,很不错。每个人都是从少年时代过来的……但是有些东西。少年时代我们就该把它们抛弃掉了。”
“为什么要抛弃掉!哥哥不是不爱娜娜莉吗?!”勒鲁什大声反问。“我……我只有这个要求,别的不会给你们带来什么麻烦!”
“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你自己也想得到,你这么聪明。”夏尔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果按你说的那样做了,我就会营造出一种局面——我的大儿子一家掌管实权,我的小儿子一家据有皇位,也许你们这一代不会有事,但是你们的后辈呢?血缘的亲情会随着时光淡薄的,历史已经无数次地证明了这一点,于是我的后人们就会彼此厮杀,恨不得将另一个家系全部灭绝!如果厮杀就算了,我不介意,但是世界上不是只有这一个国家,他们的厮杀会让别的国家趁虚而入,到时候特雷维尔家族就已经到了悬崖边上了——那么,请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呢?”
这个冷酷的反问,让勒鲁什顿时失语了。因为他自己也熟读历史。
历史和政治的那些冷冰冰的原则,比什么感情更加具有说服力,他心里其实清楚,爸爸说得十分有道理。
但是……对娜娜莉的爱,让他无法根据这些道理就放弃一切。
“不,不会的,我绝不会和哥哥为敌……”他慢慢地走到了父亲的面前,“或者,您干脆废黜掉娜娜莉吧,反正您也不是非得要留着她!然后,您让我们出国,我们保证隐姓埋名,不给您带来任何麻烦。”
说着说着,他的眼角流下了眼泪,然后跪在了父亲的脚边,抓住了他的脚。
夏尔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仿佛是在嘲笑儿子的天真似的。
接着,他转身就想要离开。
但是儿子一直抓着他的脚,让他难以挪动脚步。
“让开。”
脚还是被抓住。
夏尔真的生气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次子居然会不识大体到这个地步。
“够了……够了!”他伸手重重一推,将瘦弱的勒鲁什推开到了一边,然后转身就径直地走了。“你……你最近哪儿也不许去,我要关你的紧闭!听着,别拿你的少年意气来浪费我的时间,过几年你自己都会为自己感到羞愧!”
“爸爸,别生气!”克洛维斯着急了,连忙跟着过去劝父亲。
父子两个就这样走了,留着勒鲁什一个人在花园旁边。
“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心已经陷入到了深深的绝望当中,黑色的泥淖包裹住了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父亲和哥哥就不肯体谅自己一下,他这一生只求他们这一次啊!
………………
“啊哟,我们可爱的勒鲁什究竟怎么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一声冷淡的询问将勒鲁什拉回到了现实世界当中,然后一方洁白的手帕擦到了他的脸颊边上。
勒鲁什下意识地接过了手帕擦了擦眼泪。然后才想起来头往后转,看看到底是谁。
“丽安娜?”
看着后面这个穿着灰色裙子。留着一头灰棕色长发、打扮得如同一个洋娃娃一样的少女,勒鲁什有些惊诧。
这位少女是大银行家里卡尼希特公爵夫人的女儿,也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姐姐——虽然他父亲从未公开承认过这一点,但是他知道这是事实。
他不明白的是丽安娜为什么要突然那位萝拉阿姨本来就十分傲慢,在她的言传身教之下,丽安娜简直也是和她一模一样,待人冷淡而又傲慢,除了父亲谁也不放在眼里。
“我今天是过来拜访一下亲王殿下的,没想到在花园里面看到你这么伤心。所以就忍不住过来看看了。”丽安娜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怎么了?”
“……没什么。”
“没什么就哭成这样了吗?”丽安娜的嘴角突然微微扯动,好像是冷笑了起来,“勒鲁什,我记得你好像不是这么脆弱的人啊?”
“……”勒鲁什沉默了。
“是爸爸否决了你的请求吗?他不肯把娜娜莉嫁给你是吧?”丽安娜突然又问。
勒鲁什睁大了眼睛,“您……?”
他想问对方是怎么知道的,但是马上又发觉自己失言了。
“哎呀,枉你平常这么聪明,这下倒是一惊一乍的啦?你平常待人很淡漠。但是你看她的眼神不一样,我看得出来……”丽安娜还是微笑着,“怎么样?被爸爸否决了的感觉很难受吧,很绝望吧?”
勒鲁什垂下了视线。“我不会放弃的。”
“唔,好,这才对嘛!果然是个男子汉。勒鲁什,你果然是有气概的。”丽安娜轻轻拍了拍手。“如果要不到,抢过来就是了!那么你想好应该怎么做了吗?”
“我……我没有想好。”勒鲁什老实回答。
是啊。爸爸所投下的阴影太可怕了,他压得住整个欧洲,自然也能够压得儿子喘不过气来,一想到要跟自己的父亲为敌,勒鲁什就感觉腿有些发软。
“啊,刚才还是一脸志气呢,这下就没词了?光说大话可没用啊?”丽安娜有些嘲讽。
“你又懂什么!”勒鲁什有些恼怒了,“你站在旁边说我的风凉话有意思吗?!”
“我可没说风凉话,我想帮你。”
“什么?”勒鲁什浑身一抖。
“克洛维斯那家伙我早就看不惯了,老在我面前摆出什么老大的架子了,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一样……其实还不是命好早生了一点。”丽安娜的语气里面出现了一些恼恨,“你也一定很不满吧?那家伙不如你,却能够拿走你父亲的一切,还要抢走娜娜莉,很难受吧?”
“其他的东西我都不在乎,他继承就继承吧。”勒鲁什低声回答。
“那娜娜莉呢?你也能轻松出让吗?”
沉默。
唯独这个是没办法说出让来。
“好吧,我明白你的心意了。你看,这下我们不是统一了意见了吗?”丽安娜的微笑更加浓厚了,“那……我可以帮你,我们一起杀了克洛维斯那家伙怎么样?杀了他你就可以得到一切了,别说什么娜娜莉……特雷维尔家族这么多敌人,只要做得隐秘点,就没人可以查到你头上,到时候你就是特雷维尔家族的正统继承人了,别说什么娜娜莉,权力、荣誉、头衔,你还有什么是得不到手的?对吧?只要你点头……”
少年只感觉脑中一片空白。
“不!不行!”他想也不想地大喊了起来,然后怒视着丽安娜,“我怎么会做这种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严厉的逼视,让丽安娜停住了口,但是她脸上的笑容却没有褪去。
“哦,别怕,我只是开开玩笑而已。这种事就算你想干我也不敢帮你呢!”
“别开这种愚蠢的玩笑!”
“那么,带着她逃怎么样?离开这个国家。”丽安娜继续问。“只要还在这个国家,你就无法得偿所愿。而我们可怜的女皇陛下也只能如同笼中之鸟而已。如果你们两个逃了出去,那不就可以夺回两个人的幸福了吗?而且,没人因此损失什么……”
勒鲁什沉默了。
虽然他能够肯定这个姐姐是暗地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但是她的话,对他来说是有些道理的。如果他和娜娜莉逃到了国外的话,父亲虽然会恼怒,但是也不会无计可施。
他看得出来,法国如今已经被父亲牢牢地掌控了,顶多是麻烦了一点而已。
再说了。虽然和母亲只有两个儿子,但是他其他地方还有儿子,不会因为少了他一个就难以忍受。
正如丽安娜所说,谁也不会因此真正损失什么。
可是……想归想,这可是要同父亲为敌啊!他再度陷入到了犹豫当中。
“好了,我只是提议一下而已,怎么做看你。另外,我也不是要你马上做决定,你可以慢慢去想。”丽安娜收敛了自己的笑容。重新恢复成了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不过,时间一点点流逝,这场婚事迟早会来临。我劝你最好在那个时候之前就做好决定哦……勒鲁什,我很欣赏你,比对自己亲弟弟要更加喜爱你。所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若有所思的勒鲁什。
哼。迟早你会落到我的掌心里,就和你的那个哥哥一样。
你们只是出于义务而产出的衰果而已。怎么能够同我这样的杰出作品相提并论?爸爸,您会知道的,我才是您唯一杰出的儿女……其他人只不过是我们的棋子而已……
这两个人都没有想到,在花园的某个角落里面,另外还有别的人存在。
又是一个不期而至的访客。
…………………………
“哎,这还真是麻烦啊……”在送别了父亲之后,克洛维斯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印象中父亲可是极少发过那样的脾气,可把他吓坏了。
说实话,勒鲁什对娜娜莉的感情,他早就察觉了,但是一直都没有说破,只是没想到今天弟弟居然直接找上了他,要求自己同意将娜娜莉让给他,然后两个儿子一起去找父亲,一起恳求父亲答应。
勒鲁什,还真是胆大包天!他禁不住在心中暗想。
说实话,直到现在,他还是有些暗暗佩服刚才勒鲁什在父亲面前昂然而立时的勇气。
克洛维斯自酌自己是绝没有这种勇气的,因为他是父亲忠实的崇拜者,一辈子都以成为他的可靠继承人为己任,父亲的命令在他看来是绝对的。
依靠自己同女皇的婚约,这个家族即将在下一代君临法国,特雷维尔-波拿巴王朝将会成为统治整个帝国。这是父亲已经下定了决心的事情,他绝不容许任何人违背这个意志。
所以,现在既然父亲已经下了命令,那么即使心里对弟弟有些不忍,但是他还是决心要执行下去。
只有这样,他才能背负起自己的义务,成为特雷维尔家族新一代的掌舵人。
“特雷维尔先生,看您的架势,好像很发愁呢?”他的沉思,被后面的一声招呼打断了。
然后,他转身一看。
好美!
这是一个金发的少女,她面目姣好,碧蓝的眼睛如同湖水一般清澈。她的身形纤细,配上洁白的冬裙,将整个人衬托得犹如像是天使一样。
不过,她的肤色白得过了分,没有多少血色,看上去体弱多病。
“爱丽丝,有什么事吗?”
“有事的是你吧……”爱丽丝微微笑着。“我刚才在花园里面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啊?”克洛维斯先是有些惊讶,然后苦笑了起来,“哎……你还是不知道更好。”
在父亲和母亲的强势之下,克洛维斯反倒是性格温和,对每个弟妹都十分和善,不管是不是同母的——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以父亲的浪荡性格来说,在某个地方他还有不为人知的兄弟姐妹也说不定……
这种和善,有些弟妹很高兴,有些则认为是做作地端架子反而记恨上了他,爱丽丝算是后面一种。从小爱丽丝就体弱多病,所以他这个长兄经常照看她,这令她心里颇有些感激。
“勒鲁什和丽安娜好像对你很不满意,要对你耍诡计。”眼见哥哥还是不为所动,爱丽丝继续鼓动。
“勒鲁什现在对我生气很正常,毕竟……”克洛维斯又苦笑着摇了摇头,“至于丽安娜,她一直都不喜欢我。很正常的,没什么,不用放在心上。”
“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迟早要吃亏!”爱丽丝皱了皱眉头。
“有些事情不能太认真。”克洛维斯拍了拍她的脑袋,“毕竟是家人嘛。”
“什么家人?亲我们的才是家人,不亲的就是敌人。我要是你,我就不管什么手足之情,一个个宰了他们。那种东西只会让你束手束脚,别无其他用处。”爱丽丝微微眯上了眼睛,然后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爸爸有一个儿子继承家业,然后有一个女儿陪伴身边就够了,不是吗?”(未完待续。)
圣诞特别篇-下
听到了妹妹如此可怕的宣言,克洛维斯的脸表情就有些变了。
“别……别这么说!他们都是我们的手足啊!爸爸说过的,一家人之间不到最后决不能闹到决裂的地步。”因为克洛维斯的脸色微微有些涨红,“我知道他们有些人对我很有意见,但是他们毕竟流着特雷维尔的血,作为长兄,我应该包容他们,并且照看好他们。唯有这样,我才有资格继承这个家族……”
克洛维斯的说教,让爱丽丝心里感觉有些不耐烦。这个哥哥就是这样,温柔和善,也富有学识教养,但是缺乏必要的决心和无情的魄力,确实不及父亲。
不过,作为一个继承人,也许温和比强硬更好吧。
没关系,至少还有我来继承妈妈,以绝对冷酷无情的意志,对付那些心怀恶意的贼子,不管是姓还是不姓特雷维尔……她心想。
“好呀,我只是开玩笑而已,您不用当真。”她用一个可爱的笑容,阻止住了哥哥的进一步说教,“我怎么会对手足动手呢?”
这个明媚的笑容,让克洛维斯终于稍稍松了口气,同样展露出了笑容。
“对了,亲王殿下现在在哪儿?我得去看看他。”爱丽丝眨了眨眼睛。
“爸爸刚刚和勒鲁什发生了争吵,看上去气得厉害,所以我陪着他一起回到书房里面了,现在他应该还在那里。”克洛维斯有些忧愁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又重新舒展开来,微笑地打量着妹妹。“所以你这下来得正好,我带你去见见他吧。你一定可以让他重新开心起来的!”
“真羡慕你们,可以想见就见!”爱丽丝忽然垂下了眉头。好像有些不高兴了。“感激您允许我去见他。”
“你当然也是想见就见的,爸爸什么时候会不见你呢?”看到妹妹如此悲伤的样子,克洛维斯心里一痛,“还有,别说这种见外的话啊!”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们都可以围在他身边撒娇,爱怎么叫他就怎么叫他,而我……而我,却只能叫他亲王殿下……”爱丽丝的视线落到了地上,“你们四个才是纯正的特雷维尔血脉。而我不过只是个只能远远站着的野孩子而已。”
“爱丽丝……”克洛维斯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对这个妹妹所处的尴尬地位也大感同情,只不过却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她。
最后,焦急的他不由得口不择言了,“别这样,爸爸和我都十分关心你,只要有我们在,没人会排斥你的。再说了,要说什么“特雷维尔纯血”,恐怕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来说了吧……”
“您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了。先生,难道这么多回了还没有学会吗?我很失望。亲王殿下和我的妈妈——真正的那位——可不愿意您在人前说出这种话来。”正当他还在心里焦急的时候,爱丽丝突然又重新笑了出来,这个笑容和刚才一样甜美。好像刚才的悲伤只是一种伪装一样。“好啦,这也是个玩笑而已,别当真。”
“爱丽丝。你别乱开这种玩笑啊,可吓坏我了!”克洛维斯有些哭笑不得。
“那只能说明您不经吓而已。”爱丽丝颇为戏谑地摊了摊手。“好了,我们别管什么勒鲁什和丽安娜了。谁也危害不了您——请您相信我吧,不管遇到了什么问题,我都是您的坚强臂助,而我能够做的事情,比您想想的还要多……”
在心中,她对哥哥能够对自己做出如此表示而深受感动。
“谢谢你,爱丽丝。”克洛维斯拍了拍她的头发。
…………………………
此时的夏尔正端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批阅自己的一些文件,但是他的心一直沉不下来,焦躁和余怒一直没有离开他的内心。
他没有想到,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他居然会从次子那里得知到这样的请求,因而即使是以他多年来所练就的沉稳,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并非是一个对孩子没有感情的父亲,事实上虽然平时对待他们很严厉,但是他也很爱护他们。然而……勒鲁什这次跟他提的要求,是毫无可商量的余地的,正如他明明白白地跟勒鲁什所说的那样,如果他答应了勒鲁什的要求,那么他对特雷维尔家族未来的规划就会全盘崩解——而这是不可能的,纵使他再怎么疼爱孩子,他也不会这么做。
他只能期望自己的次子能够在理智的作用下,明白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来,不要逼迫他作出最后的抉择。
哎,真是累人啊……中年人突然感觉有些头疼。
孩子们在小的时候,都各有各的可爱,也都十分依恋父亲,但是随着他们的长大,他们会有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希望,然后用这些武器来抵触父亲的意志和愿望,哪怕这些愿望的出发点是为了他们好。
这大概是每个孩子的必经之路吧……
正当中年人还在苦恼当中纠结的时候,门口传来的轻声响动让他重新集中起了注意力。
“进来!”他随口喊了一声。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爱丽丝?”当发现来者是谁之后,亲王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烦恼也终于得以被暂时抛到一边。
“亲王殿下,早上好!”爱丽丝笑眯眯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怎么这么叫呢!”夏尔佯装发怒,同时招手示意她走过来。“来,让爸爸看看。”
“我当然得这么叫了,从小您和妈妈就这么教我,生怕我叫错了,出了您的丑……”也不知道是抱怨还是嘲讽,爱丽丝低声回答,然后顺从地走到了父亲的身边。“后来我习惯了这种叫法,您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
夏尔的笑容僵住了。
“傻孩子!”他叹了口气。心里充满了负疚感。
接着,他将爱丽丝抱进了怀里。“对不起。”
“一个父亲从不需要对子女说对不起。毕竟您给了我生命,”爱丽丝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父亲久违的拥抱,“再说了,您一直很关爱我,我并不觉得少了一个称呼就会对我的生活产生什么了不得的障碍,您和妈妈都很爱我,所以我很幸福,爸爸。”
虽然口中是如此说。但是心里她自然还是有些遗憾的。
“可怜的孩子!”女儿如此乖巧的表示,反而更加增添了夏尔心中的负疚感。
他忍不住继续打量起了爱丽丝来。
这个孩子现在年纪还小,身高不高,即使是夏尔坐着也差不多和她平齐,但是她面孔娇媚,肌肤柔滑,简直就像是母亲小时候的翻版,只是她的脸色还是那种十分不健康的白色,看上去比母亲要更加病弱许多。
哎。在有些时候,人类终究还是战胜不了自然规律啊……
不过,比起残疾和先天性的痴呆来,体弱多病已经算是很好了。夏尔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不自觉地。他抚摸女儿头发的动作变得更加轻柔起来。
因为从小就体弱多病,所以他对这个孩子尤其怜爱一些,总是担心她。
“我今天过来。是来看看您,转告妈妈给您的问候的。”父亲的爱抚让爱丽丝感到十分舒服。微微眯上了眼睛,“她好一段时间没见到您了。很想念您。”
“啊,谢谢,等下你也帮我转回问候吧。”夏尔拍了拍她的脑袋,“很抱歉,最近实在太忙了,一直都没有机会去见她。今天我还得进宫去参加庆典,所以恐怕我得过几天才能去见她……”
接着,他微微苦笑了起来,“本来她应该去参加庆典的,她理应成为万众的焦点,可惜我们三个人不能一起进宫……真是太对不起她了。爱丽丝,要不你去吧?我保证所有人都会迷上你的!”
虽然现在宫廷上上下下都是他安插的人,还有无数心腹坐镇,但是夏尔自幼就信奉政治家必须事事小心谨慎的道理,他必须预防万一。特雷维尔家族三个领头者,决不能一起出现在危险之地。
“谢谢您,不过不用啦,我和妈妈一样不喜欢这种盛大的宴会,也不想出风头。”爱丽丝摇了摇头,拒绝了父亲的提议,“再说了,如果今晚连我都不在身边的话,妈妈不是太寂寞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夏尔心里更加歉疚了,抱得更加紧。
“我们好得很,没事的,别担心,爸爸。”爱丽丝反而微微笑了起来,自己也伸手轻抚起了父亲略有些泛白的鬓角,“倒是我得跟您说抱歉呢,我一直都让您费心。看着您这么累,也没有帮上什么忙,您这下都生出白头发来了……”
“到了这个年纪,有点白头发不是很正常吗?况且我平常又有那么多事要忙碌。”夏尔笑了笑,“你的爸爸还年轻得很,精力充沛着呐!要说帮助的话,看着你们一个个都活得开心我就很满足了,不用去想别的……”
“这对我来说可是远远不够。”爱丽丝突然揽住了父亲的腰,语气也微微颤抖了起来,“我是您最钟爱的女儿,因此我一定是最优秀的,我理应为您分担辛劳,为您排忧解难,然而直到现在我还是只是口上说说而已,这真的让我很惭愧。不过,我还年轻,但是我会努力成长的,我会承担起您交给我的重任,肩负起家族赋予我的义务,然后为您铲除掉一切敌人……无论他们是谁,无论他们在哪儿……”
也无论他们姓不姓特雷维尔。
看着女儿激动的样子,夏尔却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和她的母亲具有一样的优点,美丽、聪慧,乐于为心中的目标奉献,也敢于承受;然而她也共享了她母亲的同样的缺点:过于的积极,几近于狂热。
基于血脉和母亲教育所带来的根深蒂固的优越感,和对父亲无比的崇敬。练就了她盲目狂热、同时也对其他人毫不留情的性格。
在她的眼中,除了心中所念想的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只是如同草芥一样的存在。
这种性格,往好里说这是专注。是那种成功者所必有的、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定,往坏里说这就是盲目了,没有任何权威和道义说教能够让她真正放弃自己心中所执念的目标——就和她的母亲一样。
这种性格,真的能够帮助人实现幸福吗?
“孩子,我真为你担心!”抱着这种担忧,他禁不住叹了口气。“没有我的时候,你到底应该怎么办啊……?”
“那您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保护我,不就好了吗?”爱丽丝带着真正的笑容,将头深深地埋入到了父亲的怀中。
…………………………
在夜幕的降临下。整个巴黎城进入了华灯齐放的夜晚。
经过了波拿巴王朝接近二十年的辛苦经营和改造,此时的巴黎城比之当年已经焕然一新,街道和建筑经过精心的改造,变得宽敞而又富有建筑特色,到处都是林荫,而大道却宽阔通畅。
为了庆祝一年中最为重要的节日,通往皇宫的大道最近又被修缮一新,两边的建筑都被重新粉刷过,就连街灯上都系着贵重的丝带。炫耀着帝国的煊赫地位与财富。
这条大路上原本行人不多,然而现在却热闹无比。
在一群穿着笔挺制服的卫兵的簇拥下,一大群穿着显眼礼服的人骑着马慢慢地向皇宫前行。
这群人有老人也有年轻一些的人,他们的神态或者温和、或者倨傲、或者若有所思。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身上都别着很多勋章。
这些勋章,比其他任何方式都能够体现他们为国家所做出的贡献——以及他们在国家的权力体系当中所处的地位。
没错。这就是当前国家最为当权的一群人。其中处于最中心位置的,就是如今的帝国宰相波茨坦亲王殿下。
他们并不是沉默着向前行进的。而是一直在进行窃窃私语。
如果不对这群人有些了解的话,没人能够想清楚。这些私语能够决定多少人的命运,又能够怎样撼动这个世界。
“夏尔,最近我在军内的肃清活动卓有成效,已经破获了一些秘密组织,抓了几十个激进分子。”一个和亲王并肩骑行的人靠在了亲王的边上,低声说,“其中有几个是禁卫军的军官。”
这个制服笔挺、身形结实的人是吕西安-德-勒弗莱尔陆军元帅,他原本并非贵族出身,然而因为在帝国的历次战争屡立战功,所以被先代皇帝封为贵族,在亲王主政之后,他因为在同普鲁士的战争当中立下殊勋,所以被特别敕封为波恩公爵,现任陆军大臣。
他的胸前别着大十字勋章,在夜空当中闪闪发光。
“把他们全部绞首,以儆效尤。”亲王直接说出了裁决,在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一点刚才对女儿说话时温柔的影子了,“我们不能给任何人侥幸的希望,一定要让他们明白反对我们是多么危险的举动。”
“夏尔……其实我觉得对这些人我们可以稍微温和一点的。”陆军大臣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大起胆子为这群人说起了好话,“其中有些人并不是真的支持波拿巴家族,也并不是要求打倒你,他们只是觉得现在我们的外交有些软弱,然后攻击你出卖国家利益而已。如果我们稍微强硬一些,想来他们的宣传在陆军将士们心中就不会有什么土壤……”
他倒也不是真心想要为这些人说话,只是想借机在亲王面前攻击一下他自己看来也不满意的外交而已。
当听到了陆军大臣的攻击之后,旁边的外交大臣阿尔贝-德-福阿-格拉伊马上成为众人暗自瞩目的焦点,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
这位外交大臣一直是亲王的密友,他虽然出身名门,但是生活放荡,而且总有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被亲王任命为外交大臣的时候有人质疑他,而到现在还是有不少人质疑他。
不过,他以这种玩世不恭的外交态度。倒也勉强维持着法国和其他各国的外交关系。
“我不明白有什么需要质疑我的?难道我的外交政策哪里有问题吗?”这位形象仍旧不脱英俊的外交大臣皱着眉头反问,“现在我们已经够扎眼的了。难道还要继续四处树敌吗?对英国人,对俄国人。对欧洲国家,为了维护现有的欧洲秩序,我们必须进行一些让步一些妥协,这样才能维持和平——至少我认为我们现在还需要和平。”
“可是让步应该是有限度的。”吕西安提醒阿尔贝。“帝国有它的尊严。”
“我看不出我在什么地方损害了帝国的尊严。我让每个国家在行动之前都不得不考虑法国的利益,难道这还不够吗?”阿尔贝强硬地回击了,“只有你们中的一些无脑武夫才觉得妥协而不是四处开战会损害帝国的尊严——当然了,我可不是在说你啊,吕西安。”
“就是这些无脑武夫保卫着帝国,也保卫着你精致奢华的生活。阿尔贝。”吕西安的脸沉下来了,他可不喜欢别人这么说自己手下的官兵。
“哦,我很感激他们,只求他们别老想着自己当外交大臣。”阿尔贝仍旧没有让步,“或者要不你们自己选一个外交大臣?想必那样最合忠勇官兵们的心意喽?”
“够了!”眼见他们闹得有些厉害,亲王不由得出言阻止了。“这种时候就别吵了,这么多人都在看呢。”
听到了他的之后,两位重臣终于悻悻然地止住了口。
亲王和两位大臣的讨论没有人敢参与,大家都远远地跟在了后面。谁也不敢作出一副在偷听的样子——尽管每个人都试图听个清楚。
“现在我们确实得寻求一下妥协,吕西安。”沉默了片刻之后,亲王小声对旁边的公爵说,“英国人现在疑忌我们。其他国家也忌惮我们,我们得让他们明白,现在我们已经打够仗了。只想要和平一段时间——当然,这种妥协必须是有原则的。关键的地方必须坚持这些原则。”
其实他明白吕西安的话里面隐含的意思。广大的陆军官兵可不管什么和平,他们想要依靠战争建功立业。然后发家致富——就像他们的前辈们那样。
这种情绪,是不能完全靠严刑峻法来压制的。
“是的,我们得想个办法转移大家的视线。”阿尔贝点了点头,“不然的话,国内国外都不好办。”
“办一次大国会议怎么样?”夏尔抬着头,看了看远处的皇宫。“把欧洲各国的要人召集过来。为了避免欧洲一场大战,我们得给大家找到一点共同的利益。”
“共同的利益?”阿尔贝有些疑惑。
“共同的利益,其实就是分化的利益,我们要搞出一些问题来,让各国无法统一立场。”夏尔微微笑了一笑,“对,我们要在这群女神当中抛下一颗金苹果,让她们好好争执一番。”
“那么苹果在哪儿?”吕西安有些疑惑地问。
“在巴尔干,我认为我们得承认奥地利人有向巴尔干扩张的权利——并且我们将在国际当中公开支持这种权利。”夏尔低声回答,“我们不能孤独地面对整个世界,所以需要帮手。奥地利人是个合适的帮手,他们强弱正好合适,所以……我们不让他们向德意志扩张,我们就得同意他们向巴尔干扩张——如果我们想让他们听从我们的话。”
“巴尔干?”吕西安皱了皱眉头,“那不是土耳其人的领土吗?难道有得打了?”
“打不起来。”阿尔贝马上插言了,“有了希腊例子作为鼓舞,现在巴尔干各个民族脱离奥斯曼帝国的决心十分大,土耳其人维持不住巴尔干的统治了,而且会很快。真正让人担心的倒是俄国人,他们一直自称是斯拉夫民族的保护神,肯定会十分反感其他国家的插手。”
“正因为俄国人反感,所以我们更加要支持。”夏尔平静地回答,“如此我们就能够在俄国和奥国之中制造出不和,他们就不会协调立场来针对我们了。”
吕西安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明白夏尔的意思了,但是对打不起来仍旧有些失望。
“如果要举办一次欧洲大国会议。那机会肯定难道,干脆非洲问题也在那里一起谈了吧。”阿尔贝突然说。“如果有一块非洲大蛋糕可分。其他国家一定会对此动心不已,而且吞食非洲也会消耗他们的精力。不至于很快对我们大动肝火。”
接着,阿尔贝冷笑了起来,“再说了,向非洲进军,也可以让我们的陆军官兵们消耗一下过剩的精力,让他们不要老是忙着密谋搞政变成立军政府。”
“那只是少数人而已!”吕西安不满地申辩了,“好吧,如果你能搞成这样一次交易的话,我想陆军官兵对外交界的观感会好上许多……”
“好吧。阿尔贝,这个主意不错。”夏尔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直接下了决定,“那就这么定了,尽快在巴黎召开一次国际会议,讨论欧洲和平以及巴尔干和非洲各民族的福祉问题。”
达成了共识之后,他们一时间不再说了,继续勒马前行,思索着接下来应该怎么执行这个决策。
就在几句闲话之间。这三个人就对今后的欧洲命运做出了一个决定。
“吕西安,不要着急。”就在前行了一段路,即将到达皇宫的时候,夏尔突然又开了口。
“什么?”吕西安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要着急。战争一定会来的……”夏尔抬起头来,看着天空,“而且会是规模大得超出我们想象的大战。一场全世界都将参加,战火也将遍及天空和大洋的大战。”
他的两个好友都沉默了。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解释。
“欧洲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夏尔轻轻叹了口气。“每个强国的实力都在增长,而且在可预见的未来会增长过多,实力的增长会带来野心,而野心会聚集会冲撞,最后会变成激烈的冲突。终有一天,每个强国都会发现自己的回旋余地越来越小,然后他们会按照各自利益聚结在一起,欧洲会变成两个互相敌对的集团,互相对峙互相仇恨。然后……那将是有史以来最为猛烈的厮杀,三四亿人之间毫不留情的搏斗,直到一方把血流个干净为止。”
他的这番描述,让两个听众顿时心生寒意。
“你的意思是,即使非常非常厌恶对方,英国也有可能和俄国有可能联合起来对付我们?”过了片刻之后,阿尔贝问。“他们会结成同盟,对抗我们的同盟?”
“大国之间不讲感情,只讲利益。”夏尔平静地回答,“如果我们给予了足够可怕的压力,伦敦和彼得堡自然也可以相亲相爱。”
“是吗……”吕西安也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下一次战争,将是全欧洲划分阵营的全面大战?”
“对,就是这样的大战,而且恐怕会持续很久。”夏尔缓缓地点头,语气也变得越发沉重,“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在延缓这次大战的时间而已,我们延缓地越久,积蓄的能量就越大,而大战的规模和毁灭力也就会越大。这场战争现在因我们的努力而拖延,也许在我们晚年,也许在我们死了之后,但是这一场大战是不可避免的。归根结底,两个世界帝国之间必须来一次清算,欧洲只能有一个主宰。吕西安,阿尔贝,到时候,或许会有一千万人,或者两千万人会在这样的战争当中,因为我们的帝国而死去,我希望,你们明白这个数字的意义。那意味着,要么赢,要么帝国灭亡!”
刺骨的寒意,钻到了两个人的骨髓当中。
虽然亲王说的话很像是脱离现实的奇谈,但是作为跟随多年的助手,他们都知道,亲王的判断几乎从未出过错。
也就是说……数十年后,欧洲必将出现一次各国总清算,血流成河。
这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没有人能够描绘得清。
“也许我看不到那次总清算,但是……我会为我的儿子,我的孙子,准备好这一次生死决斗所需要的一切。”沉默了许久之后,吕西安终于开口了,他的手也握成了拳头,“每年陆军都会有一次动员的演习,针对各国的作战计划也在年年修订。武器和火炮也一直都在准备——我,至少能够让我们的后代以最昂扬的姿态。投入到清算当中!”
“就是这样,吕西安。”夏尔微微笑了起来。但是其中却没有多少暖意。
是啊,在洞悉了这些事实之后,谁又能不让自己心怀忧郁呢?
他们现在已经来到了皇宫了。
潮水般的欢呼声正好传入到了他们的耳中。
就在他们的注视下,当今的女皇娜娜莉一世陛下正站在阳台上,接受民众代表们的欢呼。
这个美丽的少女头戴闪闪发光的皇冠,高贵当中又显得有些可爱,因为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她显得十分兴奋,戴着白色丝绸手套的手不停地挥舞着。脸上泛出了微微的红色。
在下方,各地城乡赶过来的民众代表们都抬头瞻仰着可爱的女皇,为她的容貌、也为帝国蒸蒸日上的国势欢呼着。
“女皇陛下万岁!”“法兰西帝国万岁!”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夏尔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打量着这位他一手扶上皇位、并且时时辅佐的女皇陛下。
“要是她今天能支使动一百个人的话,也许明天她就会成为帝国的真正主宰,然后代替我们筹备末日的诸神决战呢?”也许是为了打破这种忧郁沉重的气氛,阿尔贝说了一个冷笑话。
这个恶劣的玩笑,让吕西安禁不住瞪了阿尔贝一眼。
夏尔反倒是笑了出来。
这个笑容,轻松而且自然。并且带有一种中年人面对年轻人时的恶趣味,“别担心,她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的,我亲爱的朋友。”
…………………………
皇宫现在已经张灯结彩。穿着制服的卫兵和侍从们在其中四处穿行而过,每个人都显得兴高采烈。当夏尔一行人经过的时候,他们纷纷列到了一边。对这群执政者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时间已经就快到了。
在宫廷侍从们大声的通传当中,大厅的大门被打开了。然后亲王、公爵以及他们的一大群助手随从们,也鱼贯进入到了金碧辉煌的大厅当中。
已经有很多人聚在这里了。各界名流和各国公使们盛装打扮,珠宝反射的光芒刺得他差点睁不开眼睛来。当这个欧洲最有权力、也最有名望的人出现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沉下了身影,把视线放到了他的身上。
场面一如既往地盛大。
法兰西帝国,就是喜欢煊赫排场。
在突然而至所有人恭敬地列在了两边,任由他昂然前行,走到了中间的宝座前面。
端坐其上的皇太后陛下还是面无表情,让人看不清心中所想。
夏尔恭敬地沉下了腰,向她行了礼——正如当年对她的丈夫那样恭敬。
“陛下,恭祝您万事顺心。”
“也祝您万事如意,殿下。”皇太后陛下平静地回答。
两个中年人同时露出了让人捉摸不定的笑容。
………………………………
“陛下!?”
庆典即将开始了,但是女皇陛下还是没有出席。
此时的她刚刚完成了接见民众代表的工作,正准备在化妆间里面换一件大礼服。
娜娜莉面无表情地站在床边,看着镜子当中美丽的自己。
她是每一个庆典必不可少的妆点品,而且仅仅是一个妆点品而已。
可是她不仅仅只想做一个妆点品,所以她就像是赌气一般,躲在化妆间拖时间——虽然她知道,到了最后时间,她肯定会被强行带过去。
可恨……那个人一定又在那里窃取我的光辉了。
旁边的这个褐色头发的小女孩是卡洛琳-德-勒弗莱尔,是她的女伴。
虽然表面上她是陆军大臣波恩公爵的女儿,实际上娜娜莉却知道,她是那个人和太傅德-迪利埃翁女士的女儿,只是这位女士为了遮丑,将自己的女儿当成了姐姐的女儿寄养在她家里而已。太傅很喜欢这个女皇,所以干脆把她叫到了宫里面,当成自己的女伴。
哼,真是一条四处留情的公狗!迟早会糟报应的!娜娜莉又在心里咒骂。
“陛下?”尽管她没有回答,旁边的那个女孩依旧不知疲倦地喊着。“陛下,大家都在等着您呢!您换衣服可不能太久呀!”
“唔……陛下……陛下……”虽然卡洛琳的年纪比她大一点,但是也许是因为读书太多读坏了脑子的缘故,她却总显得比娜娜莉更像个孩子,天真烂漫得令人可笑,难以置信她居然会是个特雷维尔。
只是,虽然脑筋不够好,但是她的胸脯却比女皇陛下要高耸许多。当视线从脸上移到了对方的胸脯上的时候,女皇陛下没来由的怒火更加增添了几分。
“别催了,我知道的啊!”她皱着眉头说。
“可是……时间真的……真的就快到了啊……”被娜娜莉呵斥了之后,卡洛琳有些畏缩,“至少……至少您该穿上外套吧?今天的天气这么冷……”
没错,她真的十分尊重这位女皇陛下,所以娜娜莉能够在她的身上,找到一些自己失去的帝皇威仪。
“好了,我知道了!看你吓得!我自己难道还不知道吗?”即使娜娜莉心里恼恨每一个和那个人有关系的人,但是她对卡洛琳也实在难以生起气来。“把外套拿过来吧,帮我穿上!”
“好的!”卡洛琳脸上一喜,连忙给她拿过了礼服,走到了她的身边。
然而……当即将走到女皇陛下的身边时,她突然被椅子绊了一跤,然后整个人向女皇摔了过去。
“陛下!”伴随着这声惨呼,两个人都跌到了床边。
因为从小酷爱读书的缘故,卡洛琳是个近视眼——和她的妈妈一样。
“陛下,您没事吧!”在落到地上之后,卡洛琳先是一生哀鸣,然后马上爬起来去看女皇陛下。
“你是个笨蛋吗!怎么这点事都做不好!”娜娜莉气得七窍生烟。
“陛下,抱歉,抱歉……请原谅我吧!”在把女皇陛下拉起来之后,卡洛琳连声向她道歉。
在她连声道歉后,娜娜莉的气也消了大半。
她毕竟是一个缺乏朋友的孩子啊。
要是帝国的臣民们,包括那个人,都如此温柔顺从那就好了……她突然心想。
“你太不中用了,我要惩罚你!”她故意板起了脸。“闭上眼睛!”
“陛下……别责罚我,我不是故意的!”卡洛琳小声哀鸣,但是还是听从了陛下的命令。
这种闭上眼睛后,紧张忐忑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可笑。
太可爱了……娜娜莉几乎想要笑出来了。
不,不行!帝国的女皇不能轻易将喜怒表现出来!她的脑中突然闪过了妈妈的教诲,连忙重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不过,确实好可爱啊!
带着一种欣喜和恼怒交织的复杂感情,她垂下头,然后吻到了卡洛琳的嘴上。
“呀!”当两唇相触的时候,卡洛琳仿佛触电般地抖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睛,困惑地看着女皇,“陛下!?”
“这是惩罚,难道你不接受吗?!”娜娜莉板起脸来冲她问。
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君王面对臣子一样。
在女皇陛下的视线下,卡洛琳畏缩地又垂下了头。“是的,陛下。”
还要不要继续捉弄她呢?娜娜莉心想。
“这是对特雷维尔们的崇高的复仇!”
踌躇了片刻之后,她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然后再度吻了下去。
卡洛琳一直在害怕地颤抖着,但是并没有反抗,无奈地接受了惩罚。
片刻之后,女皇结束了她的“惩罚”,开开心心地重新站了起来。
“好了,快给我穿上礼服吧!”(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不情之请
当时钟走到了倒数第二个刻度的时候,夏尔终于结束了他今天的晚宴。
因为还在居丧期间,所以特雷维尔夫人夫妇并没有安排什么特别的娱乐活动,但是他们在口腹上面给了这群大使以补偿,这些多数在外国已经呆了多年的大使们,在饱尝了夏尔提供的饮宴之后,心里都生出了一种不虚此行的感觉。
“要为未来的皇帝陛下找个配得上姓氏的皇后”这个任务,也借由他的闲话,鲜明地传达到了这群大使的耳朵里面。
至于他们到底有多热衷于这个任务,那就得两说了。
不过,在大使们纷纷告辞的时候,法国驻奥地利大使德-埃洛蒙伯爵却被特雷维尔先生给暗地里留了下来。
此时天色已晚,于是仆人将这位大使从花园的凉棚下带到了宅邸的小客厅当中。
一进门,这位伯爵就同时被特雷维尔夫妇的视线给盯上了。
好家伙!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被豹子和狮子同时盯上了的感觉,背后也微微有些发凉。
一群人饮宴的时候,他还没有感觉到这种压力,但是当不得不独自面对这对夫妇的时候,他发现这对夫妇真的都十分不好惹。
特雷维尔家族,真的个个自命不凡啊!他在心中暗想。
就在他心里微微有些发毛的时候,夏尔-德-特雷维尔、未来的皇帝陛下最为倚重的助手突然展露出了一个如同春风一般的笑容,然后礼节备至地朝他躬了躬身。
“大使先生,我刚才对您的态度有些粗暴,非常抱歉,请您谅解我,我并不是有心针对您。”
“这没关系。先生。”伯爵连忙也朝夏尔躬了躬身,“是我一直在多嘴,打乱了您的谈话,应该您谅解我才对。”
“夏尔,我平常就一直在说你,你脾气太急了。一急就爱说错话!”就在这时,旁边的特雷维尔夫人推了推丈夫的手,“你凶了别人以后再跟人说抱歉,难道有一开始就对人恭恭敬敬那么好吗?”
这位夫人真的长得很好看,亮丽的金发盘了一个发髻之后披散在两肩,因为保养得十分得当,皮肤也十分光洁滋润,同时,因为怀孕已经有了数月。她的腹部已经微微隆起,因此脸上还能看出一些母亲的光辉来。虽然因为居丧,她只穿了黑色的衣裙,但是仍旧漂亮得惊人。
这样美丽的夫人,在社交界天然就是有特权的,既然她都如此说了,那伯爵心里即使有些芥蒂,也不得不放下了。
“夫人。请您相信,我真的一点也没有怨怼的意思。能够得到如您这般美丽的夫人的接待,我只能感到万分荣幸。”
“您还真是会说话呢……”夏洛特禁不住笑了起来,“外交家们果然个个都是风度翩翩啊!”
“毕竟我们吃的就是这碗饭。”大使耸了耸肩,然后陪着笑了起来。
一边笑,他一边揣测着这对夫妇将自己单独留下来的目的——这对夫妇肯定不会只是为了想要跟自己道歉而把自己留下来的。
“伯爵,我很好奇。您在维也纳呆得感觉怎么样?”就在他在沉吟的时候,夫人又开口询问了,“我听说那里是个美极了的城市,而且人们富于教养,也喜爱艺术。”
怎么问我这个?这是打算把我调离维也纳吗?大使心里闪过了一丝疑惑。
但是尽管疑惑。问题不能不回答。
“是的,夫人,那确实是一个美极了的城市,不过当然比不上巴黎多。”大使颇为谨慎地回答,“那里有不少美丽的宫殿,也有不少风雅之士,不过当然也有更多不懂风雅的人。它并不完全像《蓝色的多瑙河》那样美,然而依旧是个极好的地方。”
“哈哈,听到您这么描述,我倒对它挺向往的啦!”夏洛特笑出了声来,“真希望有机会能去那儿看看!”
“我相信您很快就有机会的,夫人。”大使再度躬了躬身,“如果那时候我还在的话,我十分乐意能够为您伴游,让您有机会细细体味那座古老而又美丽的城市。”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难道……波拿巴这次还没有长记性,还想着要与哈布斯堡的人联姻?
天哪,天哪,现在的法国,可没有拿破仑皇帝屡次击败时的强势,这时候真要去找哈布斯堡的话,天知道会被羞辱成什么样!波拿巴不怕自己丢脸,我倒还怕呢!
大使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对了,您觉得弗朗茨-约瑟夫皇帝怎么样?”就在这时,夏尔突然发问了。
“他才登基不久,我没有办法对他做出一个十分完整的判断。”大使先给了自己一个铺垫,免得说出的话不合对方心意,“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认为他是一个意志坚强、学识过人而且富有仁慈和热忱的君王,他的精力十分充沛,并且乐于用自己的热忱来服务国家。”
“也就是说,他是一个不错的国王咯?”夏洛特插言了,“我听说他还长得挺俊美的?”
女人倒是喜欢关注这种问题啊……
“是的,夫人,他是一个十分俊秀的青年人,配得上哈布斯堡的血统。”大使恭敬地回答。
“那么——他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吧?难道奥地利的重臣们,没有考虑给他娶亲吗?这个年纪还未婚的皇帝可不多见。”夏洛特仍旧好像对那位年轻的皇帝有些好奇。
“是的,他们当然考虑了,事实上在奥地利有不少关于这件事的传言……”大使故作高深地停顿了一下,“目前大家都在猜测,他属意于他如今年仅15岁的表妹,也就是巴伐利亚公爵的小女儿伊丽莎白。”
“15岁!?”夏洛特有些吃惊。
“哦,当然不会现在就娶她了,他们的意思是过几年。等她长成了就成婚。”大使笑着回答。
“那这样说来,这位公爵小姐挺漂亮的咯?”夏尔笑着问。“我们可爱的皇帝陛下,为了他专门还愿意等上几年。”
其实他当然是明知故问了。
“是的,听说相当的美丽。”大使连忙回答,“所以,皇帝陛下宁可等上几年。宁可抛开等级上的差距,也坚持要迎娶她。”
【茜茜公主的父亲虽然是王族,但是他只算是个远房的旁支子弟,理论上来说是当不起真正的公主称号的。也因为这个原因,在和弗朗茨-约瑟夫皇帝结婚之后,其实她在讲究阶级和门第的奥地利宫廷其实并不太受尊敬。】
“我感觉您又多给了我一个早点儿去奥地利的理由啦!”夏洛特满怀热情地回答,“我倒想趁着可爱的皇帝陛下还没有结婚的时候看看他。”
“就算看到他,你也已经是个有夫之妇了,夏洛特。”夏尔颇为遗憾地说。
“要你管!”夏洛特马上回敬。“世上总有人要比你优秀得多,就算看看也好。”
在夫妇两个互相拌嘴的时候,大使却感觉有些如坐针毡。
“先生……先生,容我问句——”又犹豫了片刻之后,大使终于按捺不住了,“皇帝陛下是否想要再次同哈布斯堡联姻?”
他的这个问题,立刻就让夫妇两个恢复了寂静。
这夫妇两个,视线再次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这眼神,让大使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课堂上说了什么傻话的学生一样。
“先生……抱歉。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大使有些局促不安地缩了缩身子。
“再和哈布斯堡联姻一次?不,先生,您想多了。”夏尔突然大笑了出来,“姑且不说他们肯不肯,就算他们肯,我们还不敢呢!吓!看看历史吧。娶了哈布斯堡女人的法国君主,什么时候有过好下场了?路易十三、路易十六,还有我们可怜的皇帝陛下,他们中的哪个都因为夫人倒了大霉,您放心。我们的皇帝陛下是不会再犯这种错误的,他不会再寻求同哈布斯堡联姻了,绝对不会。当然,如果您到时候有什么特别的人选,您也可以到时候跟我们推荐一下,我是会考虑的。”
听到了夏尔的如此保证之后,大使总算松了口气,免除了自己的最大担忧。
然而,特雷维尔夫妇这次没有再说话了,而是静静地打量着他,好像是在等待着他说什么似的。
你还没有会意吗?他们的眼睛好像在问。
又是一阵长期的沉默。
大使终于忍不住了。
“所以,您……和您的夫人,真的只是想要让我……让我去安排一次对奥地利的访问吗?”大使的语气十分迟疑。
“如果可以的话,尽快,我希望在秋天就能够让这次访问成行。”夏尔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先生,我知道这个任务有些麻烦,不过我想您是能够做到的——请您相信,特雷维尔家族会回报每一个帮助了它的人。”
“就连夫人也要去吗?”大使更加疑惑了。
他明显地发现,特雷维尔夫人已经具有明显的怀孕特征了,两三个月后只会更加行动不便——这真的是一个利于旅行的时候吗?
或者说,弗朗茨-约瑟夫陛下真的具有这种魅力,以至于这位夫人一定要趁着时间去见他吗?
大使是不太相信的。
但是这对夫妇为什么要搞成这样?他仍旧找不出头绪来。
“先生,我对奥地利的风光一直都十分倾慕,真的很想过去参观一趟。碰巧现在我丈夫得到了这个职位,它能给我一个享受奥国的最高礼遇的机会……”夏洛特盯着大使,无意中用起了她在娘家时习惯了的颐指气使的语气,“您也知道的,政治变化一直风云不定,一年之后谁也说不准我丈夫还在不在这个位置呢!所以,我不想丢掉这个享受皇室礼遇的机会,哪怕要忍受一点儿不便也心甘情愿。大使先生,我想您是愿意帮助我实现这个愿望的吧?”
虽然这个理由看上去十分古怪,但是却意外地符合一位从小就被惯坏了的贵妇人的性格,以至于大使都有些相信了。
当然,这只是有些相信而已,大使的心里还是有些怀疑他们的目的,但是却毫无头绪。
“怎么,您不愿意帮这个忙吗?”正当大使还在沉吟的时候,夏尔突然出言了,“先生,我们是十分通情达理的,如果您觉得这个要求十分无理、让您十分难办的话,那么您尽可以拒绝,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这就是明确无比的威胁了。
大使咕了一口口水。
虽然他不明白特雷维尔夫妇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但是特雷维尔夫妇给出的压力,让他难以给出推托或者拒绝的回答。
“好吧,先生,我想我是可以做到的,我在奥地利认识一些人,况且奥地利人对您本来也十分感兴趣——”大使停顿了一下,“我想,他们是会乐于安排这趟有些奇怪的访问的……”
“不是安排,是邀请我。”夏尔着重地表示出了自己的意思。“而我,是在我夫人的要求下,不得已顺路带上了夫人。”
“好吧,他们将主动邀请您。”大使只好顺从了夏尔的意志。
“谢谢您,阁下。”夏尔伸出了自己的手来,“您会知道的,与我为友是多么好的一件事。”
……………………
时钟已经来到了十二点了。
大使已经被仆人领走了,他直到最后也还是一头雾水,没有明白这对年轻夫妇的用意,尽管他做出了照办的承诺。
现在,只剩下夫妇两个人了,他们在空旷的房间当中安静地站着,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好了,去休息下吧,夏洛特,你不能睡太晚,对孩子不好。”沉默了许久之后,夏尔叹了口气。“最近你需要好好休息,不然的话,远行可不会那么好受。”
而夏洛特则有些不安地打量着自己的丈夫,满脸的歉意。
“夏尔,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那件事情没有我想得那么顺利,我真的没有想到,那边居然态度会那么坚决,居然硬是要求我们尽快筹款……”
“真希望你没有因此怀疑过去那么忠诚意义何在。”夏尔有些讥嘲地笑了起来。“怎么样?你这么忠心耿耿,他们最后却是这样回报你。”
“我没有怀疑过。这笔钱本来就是他们的,他们想要拿回去也没什么不行,理亏的是我们。是爸爸和菲利普的私心给我带来了麻烦。我现在只是替他们解决麻烦而已!”夏洛特咬了咬嘴唇,“再说了,我只想见她临死一面,这次她真是挺不住了……夏尔,真的对不起……”
夏洛特的告歉,让夏尔心里原本就不多的不满,慢慢地烟消云散了。
这毕竟是他的妻子啊,这么多年了,她可是第一次以这种表情来央求他的谅解,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原谅的呢?遂了她的心意吧。
“没什么,反正我原本就计划到各个大国那里看一看,现在只是提前了一点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夏尔微微笑了笑,“我只是担心你啊,洛洛特,你怀着身孕,还要千里迢迢……”
“我没事,真的没事的!”夏洛特为了让丈夫安心,特意握紧了拳头,“你不知道吗?从小我的身体就康健得很,就算远行一趟也没关系,我挺得住的。夏尔,别担心我……”
夏尔叹了口气,然后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夫人隆起的肚腹。
这里安睡着的小家伙真是幸福,哪里需要管人间的那些烦恼事呢?
“好吧,睡吧,洛洛特,我们会安排好一切的。”(未完待续。)
元旦特别篇
已经是1868年的最后一天了,乌云笼罩下的白昼渐渐消褪,天空已经慢慢投下阴影,再过几个小时,就会来到新年。
整个世界都似乎在屏息凝视,等待着新的一年的降临——尽管对地球来说,这只是它平淡无奇的又一次公转旅程而已。
在一处宅邸的餐桌旁边,宅邸的主人们已经坐在了座位上,似乎在等待着晚餐时间的到来。
在绘着画像的天花板下,镀金外框的水晶吊灯照着时时打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鎏金烛台同样点着蜡烛,再加上各处的流苏和帷幔,这个餐厅奢华得像是阿拉伯人在《一千零一夜》当中才敢妄想的宫殿。
端坐在餐桌旁边的是两个女子,面孔看上去都十分年轻而且具有活力。而且,她们面孔的轮廓十分相似而且秀美,都穿着白色的冬裙,坐姿与神态也大致一样,再加上同样灿烂的金色长发,,看上去简直像是一对姐妹似的。
仆人们一直在餐厅当中逡巡,将早已经准备好的餐点一碟碟地放在了餐桌上。
然而,与外表娴静的气质不同,身形更高、年纪显得更大的这位女子却显得有些焦急,不时地打量着餐桌旁边的石英自鸣钟,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您好像很着急啊,女士。”过了片刻之后,坐在她对面的少女微微有些促狭地笑了起来。“有这么担心吗?他既然说了要来,那就会来的。”
略带调侃的,让这位女士略微有些发窘。然后她轻轻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以便让自己显得更加矜持和冷漠一些。
“我并没有担心他不来。我亲爱的。”她的嗓音当中既有成年人的温厚,又还沾染着一点年轻时代的风韵。“我只是担心等下要下雪。看这个天气,要是真的下了,他在路上就麻烦了。”
“但愿您的牵挂都能巨细无遗地传导到他的心里,否则我都该为您感到不值了,尊敬的女士。”少女仍旧微笑着。
“爱丽丝!”女士板起了面孔,好像是在斥责似的,“现在都到这里了,还要这么叫做什么?”
“那我应该怎么叫您呢?”爱丽丝笑着反问,然后不太恭敬地往自己口里塞了两颗葡萄。
她的母亲微微一窘。
“在这样的日子里面。你还要跟你的母亲撒气吗?爱丽丝?”然后,她仿佛有些悲伤地叹了口气,“我承认我们都对不起你,可是难道我已经坏到了连一个称呼都得不到的程度了吗?”
母亲悲伤的模样,让爱丽丝的心里突然有些恻隐。
是啊,如果没有我陪着她,她该多孤单啊……
“妈妈,我很乐意这样叫您……可是……”爱丽丝还是有些忍不住心里的气,“可是是您不将我当成女儿来看待的啊!您否决了我的请求。挫伤了我的热情,推开了我奉上的爱,然后您却来指责我不爱您!天知道我是多么爱您啊……”
母亲微微一怔,这才弄明白原来女儿是在跟自己赌气。
“你……你是因为我没有批准你那个请求而生气?”
爱丽丝别开了视线。不再回答。
母亲静静地打量着自己年幼然而却十分美丽的女儿。
她的脸,她的腰身,她的体态都宛如当年的自己一样。就连那种高傲和倔强也学了个十足十。
十年前,年幼的孩子还只知道撒娇。顶多是讨要一些玩具而已,然而十年后。孩子长大了,现实也磨砺了他们的爪牙,现在他们讨要的是权势,是财富,是常人无法企及的地位……
是的,她的女儿前阵子跟她提出要求,想要作为她的助手,参加到大陆贯通铁路项目当中去。
大陆贯通铁路计划,是近期由政府与其他友好的国家政府一起筹划的一条巨型铁路干线的计划。这个设想的设想确实十分庞大,准备从欧洲大陆的最西端、法国港口城市布雷斯特,一路贯通欧洲,经过瑞士和奥地利帝国的领土,一路连接到欧洲大陆最西端的土耳其帝国,最后直接通入亚洲。
因为起点是从大西洋海岸边上的布雷斯特(brest),途径土耳其帝国首都伊斯坦布尔(也就是拜占庭byzantine),最后计划修到中东的巴格达(baghdad),所以这个计划又称3b铁路计划。
作为法兰西铁道联合会的理事之一,这位母亲比外界知道更多内情。因为欧洲大陆人口繁盛、工业发达的有利条件,再加上帝国和奥地利、土耳其的友好关系,所以从布雷斯特到拜占庭的铁路计划实际上已经谈妥了,不久之后就会开工。
从拜占庭到巴格达这一段,因为自然条件和工业条件所限,再加上政治上土耳其人疑虑颇多,所以恐怕需要十几年后才会开始动工。
她更加知道,在外交部和交通部的一些最上层的人的筹划中,还一直有一个将铁路修到北京,变成4b铁路的构想。不过,实现这个构想的自然条件限制实在太大,投资和人力支出都是天文数字,再加上英俄害怕印度和俄罗斯被战略分割和包围而施加的政治压力(实际上这正是搞出这样一条铁路的真正目的),所以又是不知道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了,现在只能当成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尽管如此,几个国家联合起来,从欧洲大陆最西端到最东端贯通一条铁路干线,仍旧将是改变欧洲乃至世界面貌的大事——如今美利坚正在修建横跨美洲大陆的太平洋铁路,同样是了不得的工程,但是美利坚毕竟孤悬海外,对世界尚且没有那么大的影响。
想要搞这么大的工程。所需要的人力物力以及技术力都是十分惊人的,大银行家里卡尼希特公爵夫人自然也参与在资金筹备的人群当中——而她女儿丽安娜。也作为她的助手,开始活跃在这个金钱催动的政商舞台上。就和她母亲当年一样。
也就是看到了这一点,爱丽丝最近也向母亲央求同样作为她的代理人参与其中,可是她的母亲却以年幼为理由婉然拒绝了,所以她最近心里对母亲有些怄气。
“不要着急,孩子,你现在还小,我倒觉得你应该多多享受一下青春,还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你没有体验过呢……”带着一种莫名的感触,母亲劝导着孩子。“我已经老了,未来我的一切都只能托付给你,你何必着急呢?”
“可是别人却没有等!”爱丽丝打断了母亲的话,“您没看到了,那个丽安娜年纪也没比我大多少,就已经跟着她的妈妈参加到那个项目里面了,天知道她能够借此得到什么样的经验!我怎么能让她就这样轻易得逞?”
“她的年纪比你大,而且是你的姐姐,就让她一下又怎么了?”母亲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她是个疯子。您知道的,她是她母亲带大的,她的母亲既然是个疯子,那么她就肯定是个疯子。绝对不会有差错。”以一种直截了当的气概,爱丽丝冷冷地评判着自己的姐妹,“她和她的母亲一样。危险极了,我知道。她一直自命不凡,觉得我们这些兄妹都只配做她的奴才。所以,如果……如果我如同您希望的那样沉溺在享乐当中的话,那么迟早我和克洛维斯他们都会受她摆布了!不,这绝不行!她只是一个一时欢愉之后所产生的野种而已,而我,我是您和父亲的爱的结晶,是纯正血统的结晶啊!我怎么能够输给一个野种呢?”
“……”母亲顿时无言了。
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完全看得到以女儿的性格,在达到目的之前是绝不会妥协的——就好像她当年对待自己的兄长一样。
也许是因为从小所受到的挫折的缘故,她加倍地以血统自傲,用这种方式来补偿自己心理的缺憾和创伤。这种对血统的自傲也变成了一种对维护特雷维尔家族利益的狂热——不过,是她心目中的“利益”。
“好吧,既然你非要坚持的话,那我就答应吧。”最后,母亲叹了口气,“不过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您请说吧,我都听!”眼见母亲态度松动,爱丽丝喜出望外。
“第一,你参与其中只能是秘密的,不能抛头露面更不能对外炫耀,尤其是不能借助我和你父亲的权势去欺负别人,既然你什么都不懂,那就该好好学习。
第二,你要记住是你求着要参与进来的,既然让你进来了,我就绝不会允许你中途觉得没劲又想着离开,你得做好觉悟。
第三,我不管你对萝拉和丽安娜有什么观感,在事务当中决不允许表露出来,更不允许因为和她或者另外的人怄气而影响到事务的完成。既然我对萝拉都能做到这一点,你也必须做到。”母亲抬着头,以一种平静地态度说出了自己的要求,“这不仅是要求,而且是命令,只要你参与就必须遵守,明白了吗?!”
“没问题,我都答应您!您放心吧,我会遵循您的一切教导行事的,就跟一直以来那样……”爱丽丝用她纤细白嫩的双手,又给自己塞了几颗紫色的葡萄,鲜红的葡萄汁也在她鲜嫩的嘴唇边流淌,“这条铁路我一定会帮着您和爸爸将它弄成的,死多少人也要弄成!”
“有决心有志气是好事,不过……”母亲微微蹙眉,“你有时候就是说话太绝,我们当年不是这么说话的。”
“我是您和父亲的孩子,我理应背负起你们的一切,为你们战斗到底,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当年您可以安安心心学习,如今形势可不一样了。”爱丽丝并没有退让,“从您的经历我已经学到了很多东西,其中最宝贵的一点就是——只要认准了目标就一定要坚持到底直到实现,不怕牺牲别人和自己,排除万难。再说了。如果没有您的坚持和决绝,世上还会有我吗?”
看着女儿倔强而且毫不退让的样子。母亲先是有些无奈,然后却苦笑了起来。
终究是我的女儿啊……她苦涩而又欣慰地想。
就在这时。巨大的玻璃窗突然传出了啪嗒啪嗒的声响。
母女两个同时向窗户看了过去,然后看到窗外正慢慢地下着雪。
“啊呀,还真是下雪了!”母亲满怀担心地喊了出来。“不会耽误了吧?”
“要不我们一起出去看看?”爱丽丝也有些担心。
“好。”母亲点了点头。
正当两个人起身准备离开餐厅的时候,突然她们听到了来自门外的骚动,而且这骚动离她们越来越近了。
母女两个对视了一眼,眼中同时蕴含着惊喜,然后同时缓缓地坐了下来。
骚动很快就停下了,接下来,餐厅的门被仆人重重推开。
接着。穿着一身便装,打着黑色领结的波茨坦亲王,出现在了门口。虽然他的态度从容而且温和,但是所有的光好像在一瞬间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他微笑地打量着端坐在餐桌边的母女两个。
多美啊!
“新年快乐,两位美人儿,希望没有让你们等得太久。”
母亲静静地打量着已经经月不见的亲王,蓦地感觉眼睛一酸。
“我们并没有等待太久,先生。请坐吧。”
眼见两个中年人之间似乎显得有些悲伤,爱丽丝突然轻笑了出来。让气氛重新轻松了下来。
“是啊,我们并没有太久,也没有在念叨您,更没有担心您来迟。尤其是女士,一直都没有念叨您,亲王殿下。当然了。也祝您新年快乐。”
“哦?那可真是让我伤心。”夏尔禁不住笑了出来,“真是鬼机灵的孩子!”
“好了。别说啦!”母亲有些发窘地喊了出来,“您赶紧坐下吧。我们早点吃晚餐,一路上您该饿了。”
“不着急。”亲王仍旧微笑着,然后他走到了爱丽丝的旁边。
接着,他从自己的身上拿出了一个小匣子,轻轻地递给了她。“在吃饭之前,请允许我向这位美丽的小姐奉上一份新年礼物……”
“礼物?”爱丽丝满怀好奇地接过了这个小匣子,然后轻轻打开了。“呀!”
她失声惊呼。
因为,这个匣子里面是一块偌大的钻石,大得让人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在她的注视下,这颗钻石静静地躺在丝绒上,发出淡蓝色的辉光,就好像碧蓝的湖水一样,动人心魄。
拥有这样的父母,她从小自然也就见惯了各种富贵,可是当碰到这样的宝物时,她仍旧忍不住心神激荡——又有哪个人,可以抵抗住这种光芒呢?
“您……您是说要将它送给我?”
“如果你肯收下的话,那么它就是你的了。”亲王耸了耸肩,“你要吗?”
“要!”以一种难以看清的速度,爱丽丝将这个匣子拿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不停地注视着这颗钻石,“多漂亮啊!”
“你喜欢就好。”看到爱丽丝这么开心的样子,亲王也十分高兴,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女儿的柔顺的头发。
“多漂亮的钻石啊!”相较于爱丽丝的欢呼雀跃,她见惯了世面的母亲虽然一样被吸引住了,但是毕竟要镇定得多,“它……它不可能籍籍无名。难道……难道是太阳王曾经引以为傲的那颗钻石吗?”
“是的。”夏尔点了点头。“我花了大价钱把它给弄了回来。”
“可是……这不太吉利吧,波旁们……波旁们……”母亲有些迟疑了,显然想起了一些传说。
“波旁不是因为一块宝石而亡国的,如果我们败亡的话也不会是。”亲王突然有些高傲地昂起头来,“特雷维尔家族不需要在乎什么诅咒,他们踏着规则而行。所以,我的女儿可以尽情摆弄它……”
“您说得对,爸爸!我们才不需要在乎什么传说呢!我们自己尽可以代替上帝保卫自己!”就在这时,爱丽丝也雀跃着欢呼了起来。
然后,她突然站了起来。亲了亲她父亲的脸颊。
“爸爸,谢谢您送给我的礼物……我要把它做成吊坠。戴在身上,我要时时刻刻地将您的爱戴在身上!”
“相信我。那时候你会更加美得惊人。”亲王戏谑地冲女儿躬了躬身,“上帝都会对您动心的。”
看着父女两个满怀笑容的样子,原本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母亲也止住了口,同样的笑了起来。
接着,晚餐开始了,不过,虽然菜肴众多,但是三个人一直有说有笑,所以并没有动上多少。
“您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先生。”说着说着,母亲将女儿刚才提出了要求转达了出来,“爱丽丝现在整天缠着我,一定要我给她差事做……”
“差事?可是她还这么小呢!”亲王有些震惊。
“我已经不小了,爸爸!”爱丽丝马上抗议了,“承受了您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的关照和偏爱,我可以……而且必须作出一些证明了。我必须告诉自己,我值得您偏爱!”
“可是……”亲王还是有些犹豫。
“好啦,这没什么啊,只是跟着我身边看看而已。没什么问题的。”这时候,母亲帮女儿说话了,“她反正长大要做点事的。现在早点学习下也没什么……”
眼见母女两个似乎已经达成了默契,亲王眨了眨眼睛。最后也只得答应了下来。“好吧……既然你们都已经商量好了,那我还能再说些什么?不过。爱丽丝,你身体弱,一点不要太劳累自己了……”
“嗯,我会的,谢谢您,爸爸!”爱丽丝欢呼着再度亲了亲父亲的脸。
“哎,既然这样的话……有件礼物我本来打算以后再给你的,现在干脆提前也给你吧……”沉默了片刻之后,父亲宠溺地捏了捏女儿的脸,“今天一定将是你最幸福的一天了!”
“什么?还有什么?”爱丽丝睁大了眼睛。
“是股份。”亲王耸了耸肩,“准确来说,是苏伊士公司的股份。”
“苏伊士?是那条运河吗?”还没有等爱丽丝反应过来,母亲就惊呼失声了,“是那条沟通地中海和红海的运河?”
“是的,就是那条运河。”亲王点了点头。
“已经准备开工了?奇怪,我之前没听到消息啊……”她还是有些疑惑。
就在数年之前,法国政府已经从埃及的统治者那里得到了特许权,准备在苏伊士地峡上修建一条沟通地中海和红海的运河,毫无疑问这也将是一个改变世界的工程。
“是准备开工了,不过不是我们,是英国人来主导。”亲王耐心地解释了起来,“我们最近搞的动作有点大,英国朋友们的神经有些敏感,所以为了欧洲目前的和平,我准备和不列颠作出一些妥协。作为总妥协的一部分,苏伊士运河法国将会退出争夺,已经得到的权益我将转让给英国——也就是说,苏伊士运河将由英国人兴建并且运营,享有控制权。”
“也就是说,作为容忍我们在陆地上沟通欧洲的条件,英国人要求享有这条世界动脉?”对方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就是如此。”亲王摊了摊手,“外交就是妥协——至少在我们准备摊牌之前,必须谋求某些妥协。反正我们现在没有能够和皇家海军匹敌的舰队,就算有了苏伊士的运营权也是虚的,还不如拿来和英国人做交易,大陆上的经营才是正经……”
“您按您的意思办吧,我没有意见。”母亲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完全同意亲王的安排,“不过您说的股份是怎么回事?”
“我当然不可能全部白送给英国人啊?”亲王笑着反问,“到时候,苏伊士运河的兴建和运营将会由一个专门的国际企业来负责,英国人当然会占有主导权,但是某些股份将会为外国人持有……好吧,我的意思是,就是为我们的人持有,这是我们应得的,英国绅士们也并不介意我们拥有一些不影响经营权的股份。至于这些股份,我会让一家法国银行来持有,而这家法国银行,股东将是我的一些忠实的部下。所谓的政治就是这么回事,我必须让我的党徒们感觉跟着我有前途,不管是政治上的还是金钱上的。至于剩下的一些,我将会另外安排……”
“而你,准备将这些送给爱丽丝?”母亲总算明白了亲王的安排了。
作为沟通三洲的运河,可想而知苏伊士运河未来的地位,至少在可预见的将来,这件事一片滚动着金钱的海洋,而亲王却打算将其中一部分送给爱丽丝……
母女两个对视了一眼。
“不行!”还没有等爱丽丝说出口,她的母亲斩钉截铁地回绝了夏尔的建议
“嗯?”亲王有些愕然。
“您很爱她,这确实没错——不过规矩是不能坏的,既然她是您的女儿,也是这个伟大家族的成员,那么她就有义务和其他人一样”母亲严肃地看着亲王,“我知道你特别偏爱她,有这种心意就够了,并不需要您特别作出什么安排。”
“可是……”亲王还想说什么。
“爸爸,别说啦,这个礼物我真的不需要。您要么也赏给其他部下,要么就将它放在家族的基金会名下吧……”爱丽丝也发话了,“我真的……已经从您这里得到足够多了。”
接着,她突然拥住了还端坐在椅子上的父亲,以满怀热爱的眼睛打量着他。
“谢谢您,您已经给了我这么贵重的礼物了,我……我十分感激您。您真的……真的不必对我怀有什么负疚,您已经给我足够多了,不用再想方设法来补偿我。是的,能生而为您的女儿,我很感激上帝,我……我直到生命中的最后一息,也……也绝对不会怨怪您和母亲,所以,请您按妈妈的话去做吧,求您了!”
听女儿深沉的告白,亲王原本刚毅而且沉静的脸上突然微微抽搐,就连眼睛里面都微微闪过了泪光,他伸出手想要再抚摸下女儿的脸,但是颤颤巍巍的手最后却放下了,一把将女儿收到了自己的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爱丽丝,好女儿。”
“好了!你们想要让这个新年变成什么了!”眼见父女两个都要垂泣,心里同样酸楚的母亲突然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将他们全部从激动中清醒过来,“好好的一个晚餐,被你们搅成什么了?”
“对不起。”沉默了片刻之后,亲王抱歉地笑了笑,然后轻轻地将自己的女儿送回到了座位上。
“先生,等下您要回去是吧?”又吃了一会儿之后,母亲再问。
“是的。”亲王垂下了视线,显得更加抱歉了。
每年的新年,亲王照例要举行大型的宴会,召集一大堆的党徒讨论各种事项,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没什么,我怎么会怨怪您呢?”母亲摇了摇头,“我只是,祈求您再赠给我更多的一些时间而已……等下会有个人,绝对信得过的人来帮我们画一幅画,我希望您能够多陪一会儿。”
“画家?”
“是啊,我赞助了那么多画家,总得让他们弄点回报不是?”母亲理所当然地说。
“好啊,一定要画!”爱丽丝像个小孩子似的喊了出来,摇了摇父亲的手。“我要把您送给我的宝石放在胸口,一定会美极啦!”
时程确实很紧,但是在母女两个满含期待的眼神前,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亲王笑了起来。
“好的,多久都行。”(未完待续。)
ps: 上一章有个问题。
《蓝色的多瑙河》并非1850年代的作品,特此向读者致歉,写这段的时候忘了……
还有,小众书只是自娱自乐的作品而已,也没成绩不挡谁的路,不喜欢就别看,求表举报谢谢……
第九十六章 强人所难
“特雷维尔先生,我得祝贺您,成功地成为了一个古老家系的掌舵者。”
在夏尔的注视下,大银行家德-博旺男爵带着他特有的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朝夏尔伸出了手,“我始终认为,已故的特雷维尔公爵在过世前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气度令人心服,我真后悔自己没能够同他更加多来往。”
“谢谢您对我的夸奖,”夏尔也伸出了手来,同他握住了手,“好久不见,男爵阁下。”
他真的老了不少——这是几个月之后再见面时,夏尔心里所产生的第一印象。
自从去年他儿子突然横死之后,这位男爵颓唐了不少,不光是人消瘦了许多,就连两鬓都有白发生了出来。另外,也许是视力开始慢慢不行的缘故,他还带上了一副厚厚的老花眼镜,看上去不再像是个手握巨额资本、野心勃勃的资产家,反而有了一些慈眉善目的意思。
但是不管怎么慈眉善目,老虎总是总归是吃人的老虎,不会变成家猫。
虽然两个人谈笑风生,但是夏尔当然记得,就在数年之前,这位大银行家曾经略施小计,差点让特雷维尔家族栽个大跟头,所以不管怎么样他都在心里对对方保留了几分警惕。
曾经的教训可以永远避而不谈,但是必须永远放在心里,时时刻刻记住,这样才能够不至于重蹈覆辙。
“我想您暂时抛开那些对国家至关重要的外交事务,并非只是过来跟我问声好的吧?”男爵耸了耸肩,“为了不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不影响法兰西的国家利益,请您直接跟我说吧。我想我们作为合作者,是可以畅所欲言的。”
“那好。我也不耽误您的时间了。”夏尔笑了笑,“我是来请您帮忙的。”
“哦,是借钱吗?”当听到了这个词之后,男爵用手扶了扶自己的老花眼镜,“没关系,我们的本职就是这样,我当然乐于跟您借钱了。您想借多少?”
“不,我不是来借钱的。”夏尔十分平静地说。“我是想要您帮我,把我堂伯和堂兄在您银行上的户头的详细信息都告诉我。顺便帮我以后监控这些户头。如果最近有大笔的异常调动的话,一定请告知给我。另外,您是银行业的大人物,在其他人那里也十分有影响,您跟其他几位同事也商量一下,帮一下我这个忙——当然,是以您的名义了。”
“原则上我们是不能这么做的,这不合规矩。”男爵微微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些犹豫。“再说了。您还要我拉着别人一起破坏原则……”
“我倒不知道原来您这么讲原则啊?”夏尔禁不住笑了出来。
“有利可图的时候我们就是这么讲原则。”银行家平静地回答。
“那么,我可以向您保证,帮我的忙就是绝对有利可图的。”夏尔挺了挺胸,昂首看着对方。“或者。到了现在您还不相信这一点?”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之后,男爵点了点头,“好吧。有时候我们可以破破例。”
“谢谢。”夏尔微微躬了躬身。
“不过,我可以不问您的用途。但是至少我想知道,您出于什么理由想要这么做?”男爵有些好奇地又打量了他一眼。“据我所知,您并不是一个喜欢吹毛求疵的人,而且对亲戚也算是宽宏大量,您为什么这次要把新任的特雷维尔公爵,也就是您的堂伯,好好监视一番呢?”
“当然是为了尽我的责任了。”夏尔微微笑了起来,“有些事情我们即使不想做,也不得不做。”
“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男爵还是有些好奇。
“家庭内部的事务,我又不大好跟您说……”夏尔仍旧微笑着,“但是请您放心,我一切只是我们的家族内部事务而已,不需要劳烦到其他任何人,也不会牵涉到其他人。”
没错,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监控他的堂伯一家的金钱往来——如果他的堂伯父一家真的准备将那样一大笔资金还给波旁王家的话(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那么他就必须通过各家银行来进行筹款,只有这样才能够还上款子。
没错他并不只是担心堂伯和堂兄,而且还担心夏洛特,担心她对旧日理念的忠诚。
同夏洛特说一些安慰妻子的话,并不代表他会完全放任让妻子来做这一切事情,尤其是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面。
在如今的政治环境里面,“用大笔资金赞助波旁王家”的罪名,他可承担不起,哪怕其实这只是欠债还钱而已。
再说了,他和堂伯所订立的协议,其基础就是将波旁王家的钱交给他们自己使用,如果还了钱那协议的基础就不复存在了,天知道家族内部还要生出多少事端。
在听到了“不要劳烦其他人”这种含蓄而强硬的警告之后,德-博旺男爵适时地收敛了自己的好奇心。“好吧,我会帮您这个忙的。不过,也请您一定记住,我不是一个天生的慈善家,帮您的忙自然是做人情。”
“我当然明白,而且我会想方设法还您的人情。”夏尔耸了耸肩,“公爵死了之后,遵照他的遗嘱,我们需要盘点他所遗留下的财产,还要将大部分财富转换成现金,这就需要您的帮助了……当然,佣金是绝对少不了的。”
“您知道的,我并不在乎小钱。”男爵却没有被他这一一句话给轻松打发过去,“我应该跟您说过我想要什么。”
“我当然记得了。”夏尔叹了口气,只得再给了对方一个承诺,“皇帝陛下很快就要重新登基了,随着他对国家经济事务的控制力越来越强。您必将成为法兰西银行的总裁。”
“我很荣幸能够有机会为国效劳。”男爵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了。其实我正好有件事情要告诉您,您自己过来倒是免了我的事了……”
“什么事情?”夏尔有些疑惑。
“您还记得吗?不久之前您跟我们借了不少款子……要买地。”男爵的表情有些奇怪。
“记得。”夏尔怔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难道您现在就要回收资金了吗?”
说起来这个事他还有些郁闷,那时候他因为出轨被夏洛特发现,所以为了讨夏洛特欢心,他筹了钱在南方大量收购土地。然而现在看来,这反倒是没有必要的行为了,他和夏洛特已经继承了公爵的遗产,那土地可是好多倍,这些土地在他看来反而犹如鸡肋一样。没有什么价值。
“特雷维尔先生,以我们的关系,如果您当初有什么内幕消息的话应该跟我透露一下啊?”男爵的表情有些奇怪了,“难道您觉得一个人挣大钱,不会太孤单了吗?”
“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夏尔还是一脸的迷惑。
然后,经过男爵的解释之后,他才明白,原来全国的土地价格开始上涨了,而且南方现在也在开始准备兴建铁路。有一些规划正好是准备从他买下的那些土地旁边通过,因而那些土地的价格短期内就大量升值了。
不过这事其实也并不奇怪,在二月革命爆发、第二共和国风云激荡的时候,全法国都因为动荡而出现资产价格下降的现象。土地交易也萎靡不振,因此他能够以低价收购大量土地本身就不是正常现象。
等到路易-波拿巴发动政变成功,并且看上去能够长期统治法国之后。政局开始趋向于稳定,因而经济又重新开始活跃。土地价格重新上涨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再加上现在南方也开始进行工业化。铁路建设方兴未艾,自然而然会出现地价暴涨的现象。
这种事确实看上去有些巧合,但是真的只是夏尔无心插柳而已,不过男爵应该是不会相信的吧。
“我真的只是随意的举动而已。”夏尔笑着说,“不过您跟我提这个,应该不是只是为了恭喜我发了财吧?”
“当然不止如此了,”男爵点了点头,“我希望您能够以一个尽量低廉的新价格,将这些土地都转卖给我——反正现在您又不缺土地。”
“您的意思是,您在幕后支持沿途的铁路公司?”夏尔终于明白了。
男爵只是笑了笑,没有再作答。
拿着别人的贷款买了地,然后高价卖回去给别人,这种好事有什么理由不做呢?
“好吧,我同意将土地卖给您。”夏尔没有经过多少犹豫,就做出了决定,“您可以尽快安排手续了,到时候让我签字就好了。”
“很好,特雷维尔先生,我就知道我们一直合作愉快。”男爵欢畅地笑了起来,然后摇了摇桌上的铃线。
等到仆人之后,他直接下了吩咐。“去把小姐叫过来!”
当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夏尔心里直接打了个突,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
正当他在揣测男爵的意思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然后萝拉亦步亦趋地走了进来。
即使是在家中,她仍旧盛装华服,穿着镶着花边的刺绣长裙,头发也被精心地烫过,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个洋娃娃一样。
不过,她的面孔比之去年要成熟了一点……这是不是有我的功劳呢……
正当夏尔还在想入非非的时候,萝拉也发现了他的存在,然后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微微睁大,里面的忿恨毫无保留地向夏尔刺了过来。
然而,夏尔只是微微一笑。
“爸爸,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萝拉的忿恨只是一闪即没,很快她就恢复了那种古井无波的样子。
“萝拉,我刚刚跟特雷维尔先生商量了,他十分干脆,决定将自己在南方买下的土地都转卖给我们。所以,这十分有利于我们的铁路公司的发展,我想接下来的事情应该让你来负责了,你跟特雷维尔先生来确定这笔交易吧。”
“好的,爸爸,我会尽快把事情办成的。”萝拉直接就答应了下来,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精明干练得不像是个女子。
“办成交易只是一件小事而已,特雷维尔先生对你的帮助可不会只有这么一点儿……”男爵又摊了摊手,“特雷维尔先生虽然现在不在铁道部了,但是他毕竟是这个部门的创立者,十分熟悉相关的事务,你要多从他这里学到一些东西,明白吗?”
“好……”萝拉的声音稍微有些变调,但是父亲当然没有听出来。
接着,男爵又看向了夏尔,“夏尔,现在我就跟你透个底吧,这个铁路公司确实是我在暗地里搞出来的,其中的事务现在实际上就是萝拉在管,我请您以后多多关照她一下……”
夏尔差不多明白了,德-博旺男爵已经在把萝拉当成继承人来培养了,铁路公司给她做就是为了让她练手,并且熟悉父亲在政商界的关系网,为接班铺路。
“好的,我当然乐于帮助德-博旺小姐了。”夏尔马上答应了下来,“以后她在这方面有什么问题,尽管跟我提就好了,我想我的话在部里面还是有分量的。”
“那就太好了!”男爵大笑了起来,然后瞄了女儿一眼,“萝拉?”
“谢谢您,特雷维尔先生。”萝拉咬了咬嘴唇,然后躬身向夏尔致谢。
“不用谢。”夏尔冷笑了笑,然后同样朝萝拉躬了躬身,“我深信,德-博旺小姐这么有些的孩子一定能够无愧于您的期待,继承您的事业。您的惨痛损失,上帝终究还是给了您足够的弥补。我们的莫里斯一定也会感到十分欣慰的。”
当听到了这句明显的嘲讽时,萝拉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了,背对着父亲,她抬头怒视着夏尔。
然而夏尔就是喜欢看别人对他痛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因而他心里反而十分开心。
为了让萝拉更不开心、从而让自己更开心,就在男爵的注视下,他扯过了萝拉的手,然后无视了她的抵抗,一点一点地将她的手扯到了自己的嘴唇边。
“我乐意做您最恭顺的朋友,德-博旺小姐,希望您也能同样信任我。”(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不情之请
男爵果然如同自己所说的那样,已经将这件事务全部交给萝拉来办了,因此他交代了几句之后就让夏尔和萝拉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一出房间,萝拉就再也不掩饰她心中的怒气了,她仇恨地看着夏尔,好像是要将他直接撕咬成碎块一样。
“德-博旺小姐,自从上次见面之后,我一直都很担忧您……”夏尔微笑地跟她打着招呼,“今天看到您还这么有精神,我就放心不少了。”
“如果您能够立刻从我的面前消失的话,我会更加精神不少。”沉默了片刻之后,萝拉慢慢地从刚才的那种咬牙切齿的忿恨当中恢复了平静。“不过,我知道,您现在春风得意,所以您尽可以在我面前摆出威风,然后尽情地嘲弄我。我是会但是请您记着,如果有某天您不幸落败的话,我是一定会让您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的,我说得出做得到。”
听到这一番貌似平静,但是实际上却满含恨意的答复后,夏尔刚才那种悠悠然的心情顿时被一扫而空了,他慢慢地变得严肃了起来,静静地看着萝拉。
“听上去您好像对自己很有信心?”
“信心?哈,当然了,我有的是。”萝拉忽然冷笑了起来,“我的信心来自于金钱,是的,我们一家有着比你们家多得多的钱!您只不过是借助着时运在海上偶然飘到了前头的孤帆而已,随时有可能被惊涛骇浪重新拍回海底,而我呢?只要有钱。有足够的钱,有着数不清的钱。我可以一直呆在海上,笑容满面地看着您和其他人那样葬身海底!”
夏尔沉默了。
虽然萝拉说的话尖刻难听。但是夏尔毕竟是个很有理智的人,他承认某种程度上她说的对。
资本和政治是纠缠不清的双生子,有资本才更能够保持政治权力的稳定,德-博旺家族已经拥有了数不清的资本,因此这些资本某种程度上赋予了他们一种可以安然度过惊涛骇浪的能力——二月革命没有打垮这个银行家,反而让他更加富有了,以后的革命恐怕说不定也是如此。
而夏尔呢?他必须承认,目前虽然看上去他权势赫赫,但是他的根基还不牢固。他的资本还不充实,如果突然来一次能够将波拿巴家族掀翻的革命,那么这场革命也能够让他也跟着粉身碎骨。这也是萝拉底气的来源了。
不行啊……确实应该尽快给自己积攒资本了,越快越好,越多越好……
“怎么?怕了吗?”在他沉思的时候,萝拉的冷笑更加深了,“特雷维尔先生,您刚才不是挺嚣张的吗?”
夏尔定了定神。
不管心中忌惮不忌惮,他在表面上决不能落在下风。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他沉声说。
“什么?”萝拉有些好奇。
“您有没有发现。在我面前,您的表情多了很多?”夏尔轻轻地俯下头来,盯着萝拉的眼睛,“我原本以为您只有一种表情呢。”
萝拉睁大了眼睛。
夏尔突然的举动让她没有任何防备。她感觉对方的呼吸好像都刺到了自己的脸上。
就好像……就好像那天一样。
一种羞耻中夹杂恼恨的情绪瞬间占据了她的心,她不假思索地伸手将夏尔推开,然后往后跳了一步。
“真是恶心。你这个杂种!”她留下了这句毫无礼节可言的咒骂,然后转身就往回走。甚至脚步都有些不稳。
她之所以这么愤怒,并不仅仅是因为被人夺去贞洁而已。她的愤怒更加是因为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同时现在还找不到报复回去的机会——对于她这样极其自傲的人来说,这诚然是一种奇耻大辱。
看着萝拉离去的背影,夏尔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整个人也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这种调戏只能在心理上爽一下而已,是取代不了冷冰冰的现实的。
我不只有萝拉一个潜在的敌人,他们可是没办法用这种调侃来打发的,世上最重要的还是实力。夏尔心想。
………………………………
离开了德-博旺男爵的府上之后,夏尔的马车并没有直接回家或者去外交部里,而是依照前几天的约定,直接向一处隐秘的街区驶了过去。接着,夏尔走下了马车,在狭小的小巷中漫步穿行,最后来到一座静谧的小小庭院当中。
刚刚打开门的时候,夏尔突然满怀留恋地吸了口气。
在这个地方,他曾留下过多少美好的回忆啊。
接着,他放目朝里面看了看,接着快步朝里走,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然后才直接穿过了小小的庭院走进了客厅。
张着绛紫色的天鹅绒、挂着深红的壁毯的客厅里面,光线一如既往地暗,窗户上也拉着厚厚的窗帘。在客厅的中央,是暗黄色的木制茶几旁边的座位上,现在正好坐着一个人。
当看到夏尔来了之后,她满面惊喜地站了起来,向他走了过来。
“夏尔!”她深情呼唤了一声,“我很想念你。”
“玛蒂尔达,我也同样想念你。”夏尔也同样热忱地回答,接着一把将她抓进了怀里。
“这么久都没有见到您,我真担心您把我给忘了。”玛蒂尔达靠在他的肩膀上,略微有些激动地说,“真的,您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想给您写信,但是我又害怕送不到您的手里,更害怕直接被您付之一炬,所以一直都没有写信。”
“对不起,我最近换了个职位,需要管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夏尔连忙向玛蒂尔达道歉,“再加上前阵子我去了英国访问,所以一直没来得及来找你。”
“不要紧的。大家都知道您事务繁忙,有什么办法呢?只要知道您还没把我给忘了就好。”玛蒂尔达倒是还很好说话。连连摇头表示不生情人的气,“再说了。大家都知道了,您的夫人已经怀了孕,您当然要多多陪她。您肯抽出时间来找我,已经很让我感激了。”
虽然表面上通情达理,但是底子里面毕竟还是藏着一点点的嫉妒和怨气。
这就是玛蒂尔达啊,就算心里有怨气也总是不肯说出来,夏尔被逗得都笑了。
“谢谢你这么宽宏大量,玛蒂尔达,真的很对不起。”夏尔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后背。
“恭喜您。就要做父亲了。”玛蒂尔达轻轻地挣脱了夏尔的怀抱,然后微笑着向他道贺,“感觉怎么样?”
“感觉真的很奇怪,仿佛一不留神自己就长大了一样。”夏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的,到了现在我还没有什么实际感觉,只觉得恐怕我的生活将会改变许多了。”
“是吗?那您的夫人一定也很开心吧?”玛蒂尔达仍旧微笑着,“她现在一定很幸福。我真的很羡慕她,能够体验做母亲的感觉……”
这时。她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那一点深藏的嫉妒,反而只剩下了艳羡和憧憬。
看着玛蒂尔达因为憧憬而眼神迷糊的样子,夏尔的心里突然起了一种冲动。
“你也可以的!我可以帮你啊!”
“帮我?”玛蒂尔达先是有些奇怪,然后马上反应了过来。因而随之急速双颊发红,“您……您真是越来越会开玩笑了啊!”
“怎么,你讨厌我。不希望留下我们的孩子?”夏尔反问。
“不……不是那个意思。”玛蒂尔达连忙摇了摇头,剧烈地否认着。“可是……可是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我未婚,而您已经结婚了。如果……如果我们有了孩子的话,天哪,天哪!我们都没法好好过了!”
“这个问题总归是可以想办法解决的……”夏尔皱了皱眉头,然后突然又拉住了玛蒂尔达的手,“总之,玛蒂尔达,我喜欢你,而且我知道你也喜欢孩子,所以我就一定要让你拥有我们的孩子,谁也拦不住我。”
玛蒂尔达被他的视线盯得有些羞不可抑,垂下头来不敢跟他对视,许久之后她才低声问。
“您的妻子呢?”
“没错,我尊敬她,她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很感激。”夏尔低声回答,“但是这个事情上,她拦不住我,我一定要让你满足愿望。”
“哦……哦……”玛蒂尔达的脸更加红了,“您……您真是太让人为难了!”
他这种不容置疑、宛如征服者一样的态度,要么让人十分讨厌,要么就让人非常喜欢。对玛蒂尔达来说,她非常喜欢——虽然口中是在抱怨。
“既然您……您都有主意了……那您还……还在问我什么呢?我……我能有什么意见吗?”沉默了半晌之后,她期期艾艾地问。
“是啊,我们还要等什么呢!”
这个半遮半掩的回答,让夏尔大笑了起来,然后再度将她拥在了怀里,然后重重地吻了下去。
两个人这久别之后的一次深吻时间非常长,等到夏尔感觉到玛蒂尔达已经发烫的脸呼吸都赶不过来的时候,他才松开玛蒂尔达的腰。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要请求你。”趁着两个人的情绪都已经达到了最高点的时候,他低声对玛蒂尔达说。
“什么事呢?”玛蒂尔达还是显得有些迷迷糊糊。“别说什么请求了,您跟我说就行了……”
“我想请你劝告一下你的父亲,尽早准备,然后在一段时间后辞职。”夏尔轻声在她耳边说,“嗯……这段时间,干脆就定在一年之后吧。”
听到了这个要求之后,玛蒂尔达的激情终于慢慢消退了,她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夏尔。
“您……您是说要我……要我让父亲在一年之后辞职?”
“是的。”夏尔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我的要求,我知道有些难办,但是请你帮我这个忙。”
就算以他的脸皮之厚,也不敢这时候理直气壮地直视着玛蒂尔达。
“为什么?”玛蒂尔达追问,眼中满是疑惑不解,“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过得不久,波拿巴先生就将会把铁路、公路和航运这些运输事务统统整合到一个政府部门里面去了,而您的父亲因为是现任铁道部的部长,所以将会成为这个部门的部长的候选人——”夏尔压抑着自己心中的不安,低声解释着,“而我,对这个职位志在必得,为了不让我们的友情蒙上阴影,我诚挚地请你帮我这个忙,劝他到时候辞职。”
“您不相信我吗?有我在,难道我的父亲会不帮您?”玛蒂尔达还是难以接受。
“不,我相信你,但是……这不是相信不相信你的问题。”夏尔摇了摇头,“说得直白一点吧,我要把我的政治权力变现,巩固我的资本,让我变得更加难以撼动。”
“您……您真是让我为难。”(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胁迫与誓约
“您……您真是让我为难。~UU小说,www.uu234.com”在夏尔的注视下,玛蒂尔达有些纠结地垂下了头,“您难道觉得这是一件轻轻松松就可以随便跟我说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可以轻松说的事情了,”夏尔点了点头,“所以我才会过来找你说啊。”
“……您……”玛蒂尔达突然有一种不知道该如何说的感觉,“我是该感谢您对我的信任,还是应该斥责您在给我出个大难题呢?”
“这话怎么说起?”夏尔貌似疑惑地问。“我只是请求你帮我一个忙而已。”
“难道不是吗?现在担任部长的是我父亲,不是我……您抛了一堆甜言蜜语给我,然后却同时将这么重要的责任抛给了我背负!”玛蒂尔达显然有些生气了,一把推开了夏尔的怀抱,“没错,我是父亲的助手,能帮上他的忙,他有时候也听我的主意,可是……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插得上手呢?我……难道您要我就这么回去跟爸爸说‘爸爸,请您辞职吧,因为我亲爱的夏尔想让您走’?您觉得我说得出口吗?如果您想夺走一个人的东西,那么得体的方式是自己去跟那个人说,或者就算哪怕闷口不言也比要求一个女儿去对父亲说要好!”
“玛蒂尔达,抱歉……我并没有想要逼迫你的意思,相反,其实我是做了慎重考虑才选择由你来代为通知的。”夏尔一脸歉意地看着对方,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十分难办。可是如果我真的跑过去跟你父亲说的话,那么我们两家人的关系不是有决裂的风险吗?正因为我不想要让我和你陷入到那种风险当中。所以我才会请求你,让你先回去转告一下伯爵。并且劝他听从我的意见,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让两家人的关系继续和谐,不伤感情地解决这个问题。”
“不伤感情……哦,不伤感情!难道您觉得跟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我还能够安之若素吗?”玛蒂尔达喃喃自语,“您知道吗?您是在逼迫我做出选择来,是站在爸爸一边还是站在您一边!”
“如果非要你选呢?”夏尔反问。“你要怎么选?”
“如果我选爸爸一边呢,您又会对我怎么样?”玛蒂尔达却同样以反问作答。
“我不会怎么样的。因为我知道你会怎么选。”夏尔自信满满地看着对方,“玛蒂尔达,你很聪明,比我以前想象得要聪明得多,你不会不知道我告诉你这些事情的用意——你只要答应了我,让你的父亲同意我的要求,那么这一年时间里面他可以从从容容地为自己在部长任上做好收尾,能捞多少就捞多少,我以后绝对不会对前任多说一个字。难道一年时间还不够你们一家人做好准备吗?”
“如果我不答应,您就会不顾我们的情分,把我爸爸当成敌人来整,就像那时候一样吗?”玛蒂尔达仍旧带着怨气反问。
“你不会那么做的。”夏尔还是极为笃定地看着对方。“你不会让自己挡着我的路的。因为你爱我,同样,也因为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玛蒂尔达咬住了嘴唇。再也没说什么了。
是啊,她知道如果不答应的话。这个特雷维尔家族的君长会怎么做,因为她太了解他了。虽然他爱自己。但是动手的时候他也不会有多少犹豫。
这种毫不迟疑的刚毅和自信漫漫的坚定意志,曾经是她在他身上找到的最令人喜爱的特质,然而,当需要亲身面对这种特质的时候,她才知道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
玛蒂尔达知道,这算是一种最后通牒——同时也是一个冷酷刚强的人在动手之前的最后温柔了。
“您说得没错,我没有什么不同的选择,因为我爱您,我不愿意同您决裂,更不愿意我们一家成为您的敌人……”片刻之后,强忍住了泪水的玛蒂尔达慢慢地抬起了头来,凝视着夏尔,“可是……您不觉得您这样太过于残忍了吗?您把我,把我们一家当成臣仆,予取予求,任意摆布。然而您却连一个君主对臣仆应该有的关爱也不肯赐予我,您这样的太阳太冷了,让人环绕起来浑身发冷,只靠着命中注定的牵引力让人无法逃离……”
“玛蒂尔达!”夏尔感觉有些不对,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玛蒂尔达的情绪实在太过于高昂,以至于他一时间插不上嘴。
玛蒂尔达的脸已经完全涨红了,全身都有些发抖,眼睛里面好像也出现了些泪光。
真难以想象,像她这样爱好文学而且性格恬静的女子居然会有这么激动的时候。也许是因为久别重逢的喜悦被这样打击,以至于心理落差实在太大的缘故吧。
“您太让人伤心了!这么久不见,我一直都在等待着您,等待着您处理掉自己的一切麻烦然后来重新找我,为了怕给您添麻烦,我再怎么念想您也从未找过您,把一切都压在了心里……结果我却等到了今天?”玛蒂尔达说着说着,眼泪终于也流了下来,“为什么您要这样对待我呢?难道我命该就受这种对待吗?好吧,也许确实如此……我破坏了他人的幸福,所以上帝要惩罚我,注定我得到这样的报应,好吧,我能够接受……”
“玛蒂尔达,玛蒂尔达!”听到这里的时候,夏尔终于感觉有些不对劲了,他连忙伸出手来,想要抱住对方。
玛蒂尔达伸手去推,但是因为气力终究差得太远,所以最后还是只能重新回到他的怀抱里面。“抱歉,玛蒂尔达,可能我的说法让你有所误解了,你说我从没有顾及过你,这绝对是你想错了。正因为在乎你的想法。我才会将一切都说给你听不是吗?如果你想听甜言蜜语我可以面不改色地跟你说一万句,但是那样有什么意义呢?正因为——正因为我将你看成了我可以平等看待的人。所以我才来征求你的帮助,好吧。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个太难办的话,我另外找人去跟他说吧,既然你不喜欢,我就不跟你谈这种事。”
“难道在您的眼中,不跟我说,然后对我父亲拔刀相向就是对得起我吗?”玛蒂尔达抬起头来瞪着夏尔,“您这种自欺欺人的办法有什么意义?!”
“那你到底想要怎么做才肯谅解我?”夏尔追问。
在他的注视之下,玛蒂尔达闭上眼睛吸了口气。
“您的决定真的无可更改了吗?”
“是的,真的抱歉。我的时间表十分急迫。相信我,如果真的不是形势所需,我怎么会让你来受到煎熬呢?”夏尔十分认真地回答,“我必须让我的爷爷毫无后顾之忧,也必须将我的势力建立起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变幻的时势当中保全自己,不是吗?好吧,如果你真的觉得很为难的话,我可以把宽限的时间加上两三个月。这样你们应该可以更从容地利用这段时间把事情处理好。”
“好啊,在你的心里,我就值两三个月!”玛蒂尔达嚷了起来,一把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我的计划不是可以为任何人延迟两三个月的。玛蒂尔达,你可以将这看成我对你无比的看重。”夏尔牢牢地抓住了对方,然后盯着他的眼睛。“也许你觉得我这样是自高自大,但是没关系。我告诉你,我决不允许你拒绝我!”
是这样……对就是这样!
玛蒂尔达的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这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害怕将自己心中的喜悦暴露出来。
是的,从始至终,当听到了夏尔的要求时,她的心里就没有什么剧烈的波动。在伴随爷爷的时候,她已经见惯了各种政治交易,比起那些来,夏尔提出来的反而算是有情有义了。
然而,就在同一刻,她敏锐的头脑突然发现,现在是提出条件的最佳时刻了,男人在内心有愧的时候什么都愿意做,所以她就开始显得伤心欲绝——一回想起最近这段日子,她的伤心反倒就不是表演出来的了。
她心里知道,她已经把这个人逼到了最后的墙角了,如果再逼迫下去,得到的就不会再是让步,而是强硬的蛮干。
自从那一晚乐极生悲,被夏洛特无情地赶走之后,这一刻她已经等待得太久了,所以绝对不想要再品尝等待与惊慌的滋味,既然这次夏尔来求自己,她就必须抓住这个也许以后再也难以得到的机会,为自己的爱得到一个结果。
虽然这看上去很卑鄙,但是她不想再管那么多了。
“拒绝?您一开始就知道,我没有拒绝的余地,所以您尽可以利用我对您的爱来支使我,是的,您猜得没错,我纵使心里再怎么难受,也……也愿意按您说的去做,因为这是您对我的请求,我无法拒绝。”玛蒂尔达闭着眼睛颤声说,“但是,我已经在默不作声当中忍受太久了,久到了您以为我失去什么都不会在乎的地步,所以……所以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忍气吞声了,我帮你办事,您就得给我偿报!”
“我乐于偿报你,只是生怕你不要回报。告诉我吧,你想要什么?”夏尔心中一喜,连忙问。“玛蒂尔达,我知道我亏欠你太多,所以尽管告诉我吧。”
“我既然答应了您的要求,那就是在您和父亲当中作出了选择,上帝知道这种热情有多么诚挚,所以以后您……您不能再为了任何理由离开我,哪怕是您的夫人再度挡在我们两个人的面前。”闭上眼睛的玛蒂尔达,近乎于喊了出来,“否则您就是个无耻卑贱的骗子,我会用尽余生来诅咒您!”
“好的,我不会抛开你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这么做,夏洛特也没法让我抛开你。”夏尔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抚弄了一下她的脸,“如今不是因为之前要去英国的话,我会更早来找你。永远不要小看自己的魅力,玛蒂尔达。”
“您可以多夸夸我。”玛蒂尔达的声音突然放得更低了,“别觉得奇怪,读的书再怎么多,一个女孩子也还是喜欢夸的,再多也不会觉得烦。”
“玛蒂尔达,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夏尔不假思索地喊了出来,然后将她直接抱了起来。“我恨不得一直将你抱在怀里。”
“好……”玛蒂尔达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微微的笑容,“放我下来吧,今天我们不要再做别的事了,我等下就回去。我不想让我们两个的来往变成交易——至少不要完全变成交易。”
因为看出玛蒂尔达是认真的,夏尔将她放了下来。“祝你一切顺利。”
“不管顺利不顺利,我们都能够找到办法的。”玛蒂尔达微微红着脸回答,“不过,再怎么温柔的人,在爱的驱使下也会变得丑陋,我只希望,只希望您……永远不要讨厌我。”
“永远不会,我爱你。”夏尔再度吻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忠心耿耿
深色绒布窗帘都已经全部打开了,夏日的浓烈阳光透过大格玻璃窗,巨细无遗地投入到了这个宽阔的大堂当中。
搁满了没有画布的框架或者没有装进框架的画布,被各种颜料染得千奇百怪的墙壁和地板,在这白炽的阳光下,一下子变成苍白一片,和还在阴影中的地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着满是石膏、布料和颜料的画室,芙兰和玛丽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贪婪地将这种混合了颜料和灰尘气味的空气收入到了肺中。
“真是舍不得啊!”芙兰低声说。
当熟悉的气味进入鼻端的时候,她突然回想起了一些平日里深藏在脑海深处的回忆,回忆起了自己曾在这里学习和谈笑的一个个瞬间。那时的自己还是多么天真烂漫啊。
“是啊,太让人留恋了。”她的密友也共享了和她一样的感怀。“真难以形象,我们居然会亲手终结这里。”
芙兰视线在窗棂和墙壁的间隙当中四下逡巡,寻找着自己曾经在这里的一切痕迹。在它不复存在之前,她必须将尽可能多的地方收藏到脑海里面,珍藏这些最为美好的回忆。
这曾是她们认真学习绘画的地方,如今却要由她亲手摧毁,改建成一座画馆了。
“有些时候,我们总归要做一些让人伤感的事情,有什么办法呢?”芙兰轻声叹息,“我相信,我这么做,老师一定会很开心的。”
“我们是在执行老师的遗愿,我相信这也是他将这一切都送给你的原因。”玛丽点了点头。“这座画馆,我们一定要好好地维持。不然……不然就太可惜了。”
“那是自然的,我的画馆一定会是最好的!”芙兰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会让它拥有最优秀的那些画作,老师的名字也会因为这座画馆而永久流传下去!”
在交谈当中,两个从小结识的密友肩并着肩,以充满了激情的目光扫视着面前的一切。这完完全全是她们自己的事业。
就在这时,一些工人从旁边的小房间当中走了出来,抬出了一些大箱子。
“瞧瞧,你们小心点儿啊!”一看到他们的动作好像有些大,玛丽连忙责备地追了上去,“这里面可是重要的画呢,要是摔坏了那可就麻烦了!”
她的话工人们可不敢怠慢,连忙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
芙兰不声不响地走到了这些箱子旁边,然后拿出了怀中的记事本。开始给每个箱子里面的画登记造册。些其貌不扬的箱子,收藏着她们的老师、老画家杜伦堡精心挑选的个人作品,以及他收藏的其他画家的作品,可以说是老师一生的心血。
因为里面都是重要的绘画,所以她在这里改建为画馆之前准备先迁到自己的家中好好收藏,为了防止路上丢失,她先要将这些画登记造册。
这些箱子自从老师死后就很少被打开过,外表已经被灰尘沾得灰蒙蒙的。但是芙兰并没有在乎这些灰尘,自己将一副又一副画框从储藏箱中拿了出来。
因为太久时间没有人保养的缘故。有些画上面已经沾满了灰尘,而有些画布甚至都有些微微开裂了,恐怕需要尽快做修复工作了。
看着这些蒙尘的画作,芙兰蓦地感觉眼睛一酸,好不容易才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老师,对不起……”
她确实感觉很负疚。
老师带着对她无比的喜爱和期望。将这间画室在临死前赠给了她,结果她不仅没有按照老师所设想的那样,成为一座记载了自己成就的丰碑,反而成为了他最钟爱的学生与另一个学生施展无法无天的阴谋之地。
她在爱恋与仇恨的驱使下,狂热地参与了一个阴谋。甚至反客为主,自己凌驾于一个阴谋。她是如此狂热地投入其中,以至于再也没有半分顾及老师留下的遗物,让这些画都蒙了尘。
现在,狂热的季节已经结束了,她闯过了风暴,安然抵达了港湾,虽然还没有夺取到最后的幸福,但是她深信,自己所热烈企盼的那一天终将来临。
“对不起,老师。”她低下头来,轻轻地擦拭了一下眼角的眼泪,“我做了太多错事。但是现在,我可以来补偿您了……”
玛丽知道她的心情不好,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旁边,为别的箱子里面的画登记造册。
“我的朋友,来帮我吧,我们要把这里改建成为一座最好的画馆。”芙兰突然转过身来,抓住了她的手,“不仅如此,我们还要让老师在身后变成第一流的画家!”
“第一流?”玛丽略微有些迟疑地反问。
她学了这么多年画,自然也会鉴定画家水平的等级,老师确实是个很优秀的画家,但是作为弟子她也只能承认,他和顶尖的画家还是有差距的。“这么做能行吗?”
“如果别人说,那不行,但我是特雷维尔,我说他是,他就一定会是。”芙兰以不容违背的语气说,然后她抬起了自己的手,虚指了一下半空,“玛丽,你又不是不知道,世人对艺术往好了说也只是半知半解而已,还不是别人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比起老师来,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更能算欺世盗名呢!我……如今我既然已经站到了这里,那我们的老师就必将成为伟大画家的一员。我会用尽我的一切努力来捧他,我自己来买卖他的画作,捧出他的价值,直到他被捧进圣坛为止!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才是我对他的补偿……不然的话,我说一万句对不起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种态度,确实让人很难怀疑。
看她志气满满、踌躇满志的样子,玛丽禁不住笑了出来。
“好啊,这还没开始,你就这么有干劲了!那就照这么办吧!”
在歉疚和激情的驱使下,她们两个很快就完成了每一幅画作的登记工作。接着。这些箱子又重新被封好了,工人们会将它们小心搬下楼去,然后装到马车运到特雷维尔侯爵的宅邸里面,然后它们会在这里暂时被封存,但是在画馆改建好之后,它们将会重新被搬回来。成为画馆里面收藏的珍品,享受世人欣赏的目光,达成自己身为艺术品的使命。
而这些只会是开始而已,这个画馆将如同她所说的那样,收藏全世界的珍贵画作,成为她所属的特雷维尔家族宝座上的又一颗最美的点缀品。
当工人们将箱子都搬了出去之后,大堂又重新恢复了寂静。芙兰和玛丽因为心怀留恋,于是继续留了下来,继续徘徊在这些旧日的遗迹当中。
当她们来到墙角处的一处石膏像前时。芙兰轻轻地躬下了身来,打量着这个石膏人像。“玛丽,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玛丽也躬下了身来。
“谢谢你给我的那些建议,谢谢你在我最绝望的时候还站在我一边,陪我走过了那些最黑暗的日子。”芙兰满怀感激地偏过头来看着她,“真难以想象,如果没有你……我会怎么样。”
“即使没有我,你还是能挺过来的。你天生不会被吓倒的。”玛丽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摸了摸这个石膏人像。“你的脑袋,不比它的脑袋脆弱,没有什么能够让你忘掉自己。”
芙兰沉默了,也许她确实说得对。
“但是即使这样我还是会感谢你,至少你告诉了我应该怎么走。”
“这是我应该做的呀?”玛丽微笑了起来,“说起来你的那些事倒也不能说走错了呢!你成功把他吓住了。他既然舍不得你死,那就只好抱住你咯。我只是告诉你,硬的走完了就得走软的,就算我不说,你迟早也会走的。于是——你看。开始奏效了,你成为了先生的臂膀,变成了他身边的人,而不是一个承载着过度想象的幻影……”
“是啊,在他的心里我终于变成一个真正的人了!天知道我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芙兰满怀苦涩地感叹,“但愿我在接下来的路上不用再花费这么大的代价。”
“不会的,最难的已经走完了。、”玛丽笑着回答。
“谢你吉言。”芙兰朝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我哥哥对我说过一句话——如果你想要别人忠诚于你,那就永远不要只说漂亮话而什么都不给,忠诚应该是建立在相互的帮助和信任之上的——一直以来,他也是以这种风格来回报你的,而我……我也完全领会他的意思。所以……我要感激你的忠诚,也不会只是口头上的。我跟你保证,我所得到的一切,都能将一部分分享给你。只要我力所能及,无论多少财富你都可以找我来使用,我绝不会跟你吝啬。”
“可别乱为自己立下承诺呢,亲爱的朋友,不然有时候你得追悔莫及。”玛丽大笑了起来,然后伸手握住了好友的手,“我知道,你对我心存歉疚,你后悔那次对我动手,所以想要百般补偿我。”
眼见她提到了这茬,芙兰马上别开了视线,她确实对此羞于启齿。
“不过,这种歉疚是没必要的,我没有放在心上的,因为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再说了,你帮了我那么多,讨回点儿利息也是应该的。”玛丽仍旧微笑着,不过眼睛里的视线已经变得严肃了起来,“不过,我有件事得要建议你呀。”
“什么建议?”芙兰有些疑惑。
“既然形势已经逆转,那你就不要再做别的傻事了,按照现有的路走下去自然可以抵达终点。”玛丽轻轻耸了耸肩,“没错,我的意思是,既然木已成舟,那你就接受现实吧……别想着再改变什么了,特雷维尔夫人就是特雷维尔夫人,他们的孩子也将是蒙受祝福的继承者……既然你一定要坚持这样的路,那就只好接受这样的结果了。”
芙兰心里突然一紧。
是的,再难受也只能承认了。
“你说得没错,我都知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对她做些什么了,既然上帝是这样的旨意,那我接受。但是……我应得的那份我必须得到,她休想阻挡我,还有,如果她自然早死的话,那可不能怪我,我依旧期盼着这一点!”
“那你就带着这一份期盼,好好地活着吧。”玛丽的笑容越来越和煦了,“我会依旧伴随在你的身边,协助你实现你的每一个愿望。”
“多少金银珠宝,也难以回报这样的忠诚啊!”芙兰大笑了一声,然后骤然伸手抱住了她,“你也会实现每一个愿望的!我发誓!”(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真正的家人
在将老画家遗留下来的画作都清点并且装箱完毕之后,这对密友乘坐马车,跟着这些运送画作的出租马车一起回到了特雷维尔侯爵府上。
和在画室时一样,在回家的路上,一路所见的景致又勾起了芙兰心中满腔的回忆。
从她十三岁开始,她就一直在这条路上来回,带着对绘画的热爱去画馆,然后带着满腔的憧憬和欣喜回家。
有疼爱自己的爷爷,有看重自己的老师,每次回家都可以看到在家中的哥哥……那时候她是多么幸福啊!
然而,现在她再也找不到每次回家的那种感觉了。
一想到这里的时候,芙兰心里突然有一种极其失落的感觉。
正因为这种失落,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就连回到家门的时候也是意兴索然,在吩咐仆人将画作都卸下来并且指定了存放的地方之后,她也不管那些画的事情了,任由玛丽来为她尽心尽力,而她自己则走回了宅邸,准备先回自己的卧室休息一下。
然而,当她刚刚走进客厅的时候,却发现她的兄长正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朝她做了一个开玩笑的手势。
今天……他怎么会在这儿?这个问题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就被欣喜所替换了。
久违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她的心中,好像时间并没有流逝一样。
“先生!”她不管不顾地向夏尔冲了过去,跑到了他的面前,“您怎么来了!”
“难道我不能来做客吗?”夏尔笑着反问。
“不……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芙兰连忙摇头否认。“我……我只是很意外,当然。我……我也十分高兴!真的,高兴极了!
看到妹妹如此语无伦次的样子。夏尔禁不住笑得更厉害了,然后习惯性地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她肩后的金发。
“这么久没见到你,今天我也很高兴。”
接着,他又打量了一下芙兰的衣服,发现上面有些灰尘,不禁有些奇怪,“今天你好像在外面忙了很久?”
“是的,我去了老师的画馆,在那里把他遗留给我的画作都收了起来。”芙兰马上回答,“您之前不是跟我说过的吗?我打算把那里改建成一座博物馆,收藏我们特雷维尔家族收集起来的佳作,在建好之前,我要把那些画都收藏在家里。”
“哦,是这样啊……”夏尔明白了,于是又抹了抹她的头发,“这才刚刚回来你就已经开始着手去做了?还真是积极啊。”
“您交代给我的事情,我第一时间就去做。难道有问题吗?”芙兰略有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您……您好不容易愿意让我帮您办事,那么我怎么能够不积极呢?难道……我这么做您不满意吗?”
“不,我十分满意。你做得很好,有这种干劲我也很开心,继续去做吧。不用担心什么。”夏尔连忙安慰了对方,顿了顿之后他叮嘱了一句。“如果在资金方面有需要的话,就来告诉我吧。我会帮助你的。”
“谢谢您,先生!”得到了认可之后,芙兰开心极了,笑容满面地看着兄长,“我会尽心竭力去做的!请您绝不要怀疑我的热忱。”
接着,她趁机欢呼雀跃向前投了下去,猝不及防的夏尔下意识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喂?!”夏尔想要推开她,但是芙兰已经揽住了他的腰,仓促当中没有能够推开,反而有些手忙脚乱。
两个人纠缠了一会儿,夏尔被她的头发丝缭乱得脸都有些发痒。
虽然这很像小时候两个人的嬉戏,但是芙兰现在的身体却已经绝非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女可比了,两个人贴在了一起,夏尔也巨细无遗地感受到了弹性的触感。
一晃她都已经快二十岁了啊……真的已经长大了。夏尔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别胡闹了!”片刻之后,他终于回过神来了,“我还有事情要跟你说呐!”
“什么事情呢?”芙兰还是抱着他,只是不再动了,“现在就可以告诉我啊?”
眼见怎么推也推不开,夏尔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
“你最近有空吗?”他忍住了心中的那种奇怪的感觉,然后低声问。
“有空?我有空啊!”芙兰马上回答,“您是有什么事情要让我办吗?”
“是的……有点事。”夏尔点了点头,“你肯不肯跟人去南方一趟……”
“去南方?跟谁?”芙兰马上问,“如果您需要我去的话,我明天就可以准备行装。”
“倒不用那么那么紧张,时间没那么急。”夏尔微笑了笑,“我只是想让你去帮我履行一项契约,完成一笔交易而已。嗯,就是和德-博旺小姐一起去。”
“萝拉?!”一听到这个人,芙兰的身体就稍稍僵硬了,“她?到底是什么事呢?”
“是这样的……我将把我在南方购买的土地卖给她们家,因为她们家经营的铁路公司现在需要这些土地。”夏尔打起精神来跟她解释了情况。“为了避免被他们暗地里做什么手脚,我希望你跟着萝拉去一趟,把这个交易敲定,顺便也学习学习怎么经营。”
经过了夏尔的解释之后,芙兰总算明白了。
原来,哥哥真的打算开始重用我,让我参与到家族的事务当中了……
“您怎么想到派我呢?”
“很抱歉,最近我事情太多,原本我打算让夏洛特去的,不过现在她怀了孕也不好到处走,想来想去也只好来麻烦你了。”夏尔又笑了笑,“再说了。过得不久我们还要去奥地利访问,恐怕她没有什么时间到处来回。”
“去奥地利?”芙兰有些疑惑了。“为什么您要急着去奥地利呢?还有,夏洛特不是怀了孕吗。为什么还要跟着您去?”
“这个嘛……我们有各种考虑。”夏尔笑而不答。“你就别追问这种细枝末节了。”
从他的笑容当中,芙兰看出了一些端倪,知道里面有些隐情,而且知道自己不该问下去了。对于可以跟着夏尔到处跑的夏洛特,她的心里难以抑制地产生了一些嫉妒感,不过她很好地将这些嫉妒埋藏到了心里。
“当然,我知道你不喜欢德-博旺小姐,如果不愿意去的话,我可以另外托付给其他人……”
“不。我十分乐意去为您办这件事。”芙兰连忙回答。“请把它交给我来办吧!”
这是一种历练,也是一种信任。她不能辜负这种信任。萝拉那种人虽然刻度狠辣,但是自己已经和她交过手了,完全有不落下风的自信。
不过,毕竟是要事,她不能按着自己的性子随便来。“不过,能不能让玛丽跟我一起去?玛丽跟您办事那么久,很多东西她都明白……”
“就算你不这么说我也想要这么做,所以你尽管可以带她去。”夏尔马上答应了她的要求。“那么你就是答应了我的任务了吗?那还有别的要求吗?”
“没有了,我会在玛丽的帮助下,尽自己的一切努力,达成您需要的效果的……我也会努力学习。成为您一个出色的助手,您放心吧!萝拉打不过我的,我已经把她掂量过了!”芙兰欢呼雀跃之下什么都答应了下来。
“你掂量她的手法可让我不敢恭维。”夏尔的脸色微微僵了僵。
他又想起了不久之前妹妹和这位德-博旺小姐勾结起来所干下的那些事情。
芙兰的笑容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痛悔和歉意。“对不起,先生。我一时糊涂,给您添了那么多麻烦……我现在也后悔极了……”
虽然口中是在道歉。但是说实话,她的心里并没有多少歉疚感。
玛丽说得没错,如果我不做那些的话,又怎么会有今天呢?她在心里暗想。
不过,这种楚楚可怜的样子,还是打动了夏尔的心。“好了,过去的事情就没必要再谈了,我们要向前看,你以后不要再和外人勾结在一起对付我就好了,不然我真的会伤心透的。”
“嗯,向前看,您放心吧,我再也不会和旁人图谋对付您了……我只会成为您忠心耿耿的助手,为您赴汤蹈火,绝无退缩……”芙兰立即就给出了保证,然后骤然将头向夏尔的脸蹭了过去,“请接受我的道歉吧!”
喂!你要道歉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啊!夏尔想要呵斥她,但是芙兰的动作实在太快了,所以他一时间竟然没有来得及说,当妹妹的嘴唇贴近了他的脸时,他反而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咳咳!”就在这时,楼梯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和轻咳声。
两兄妹同时被惊得僵住了身体,然后迅速地分开了。他们同时转头过去,然后看到了正站在二楼楼梯上面的特雷维尔侯爵,老人正以奇怪的视线,看着沙发上纠缠在一起的两兄妹。
这……他们两个人突然感觉到无比的尴尬。
“我先去休息一下,您有事先和爷爷谈吧!”芙兰红着脸跑开了,沿着楼梯跑上了二楼,然后直奔自己的卧室。好在她的卧室和爷爷的并不在楼梯口的一侧,所以她也不用面对经过爷爷身边的尴尬。
独自面对爷爷那种视线的夏尔,好不容易才勉强压下了那种尴尬。
“爷爷,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听说您的休息,所以就先没打搅您了。现在休息得还好吗?”
“我还好。”老人仍旧打量着他,然后一步步地沿着楼梯走了下来,脸色很平静,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找芙兰的,因为有些事要交代给她。”
夏尔接着将自己准备交代给芙兰的任务说给了他听,“您看,刚才芙兰实在太开心了,所以做了那样的动作,您不用放在心上……”
“她这么小你就赋予重任,是不是太早了?”老人突然问。
“她年纪已经不小了,上次她想要为我办事的时候,您不是支持的吗?”夏尔有些疑惑。
“可是你现在交代给她的不是小事啊,再说了……她也没什么经验。”老人还是有些疑虑。
“经验是可以积累的,她聪明得很,我看没什么问题。再说了,我会让玛丽跟着她的,应该不会出错。”夏尔还是坚持了意见。
“她已经长大了,迟早会出去的。”老人低声说。
夏尔沉默了。
“您在心里好像已经把她当成了外人了,我感觉这样不太好。”片刻之后,夏尔大起了胆子,小心地看着自己的爷爷。“我觉得,您……您应该继续像过去那样对待她,把她当成是我们中的一员。”
“你没看过那封信吗?”老侯爵反问,语气里面充满了无奈,“虽然我同你一样不情愿,但是我们毕竟要面对现实啊,孩子。”
那封信是她特意逼爸爸写给我们的,为了创造我们结合的条件——这种话他是绝对不敢说的。
“我总感觉那封信有些奇怪,感觉爸爸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啊?再说了,如果爸爸真的是找了个外人抱养,按理说既然已经做出了那样的决定,那么他就应该在以后缄口不言,把一切秘密都尘封在黑暗当中,为什么非要拖上十几年,然后写一封含糊的信来跟我们说这些呢?”
“可是那确实是你父亲写的。”老人微微有些迟疑。“就算有可能不是,但是也有可能是真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这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血统我并不是那么看重,无论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相,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夏尔昂首回答,“无论如何,她就是我的至亲,她是我从小照顾下长大的,我们的感情羁绊即便没有血缘作为纽带,我想也足够深厚了。”
当听到夏尔说“血统我并不是那么看重”的时候,老人的眉毛动了动,有些不高兴。显然,对他这种老派的贵族而言,这种话确实十分难听。
但是,他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毕竟那也是他钟爱了多少年的孙女啊……某种程度上,夏尔的话,反而解开了他心里的一个心结。
“好吧,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应该继续把她当成我的孙女,我也依然爱她。”最后,老人点了点头,然后斜睨了他一眼,“不过,你们两个人也注意一点吧,怎么闹成这样了?我知道从小你们两个就很亲热,感情很好这是好事,但是都到了这个年纪了,总该避避嫌。”
“嗯,我知道。”夏尔又有些尴尬了。
“她既然是你妹妹,那你就不要多想了,天下女人那么多,何必自找麻烦?”老人又扫了他一眼,“夏尔,我知道,夏洛特最近怀孕了,而且你也该放松放松,玛丽我就看着很不错啊,有时间多陪陪她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交税”
“您……您想到哪儿去了!”当听到了爷爷的话之后,夏尔马上因为尴尬而面红耳赤了。●⌒UU小说,www.uu234.com“她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从小到大我都照顾着她,所以我对她亲昵了点儿,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如果你真的只是如此的话。”老侯爵还是平静地看着他,“不过我刚才在楼上,总感觉你们两个亲昵得过了分,我知道你一贯理智,不过毕竟这种事太重要,所以我想我最好还是提醒你一下。”
“好吧,也许确实有点儿,我以后会注意的。”夏尔不敢再就这个问题和他争辩了,“好了,您还有别的事要交代吗?没有的话,我去找您的秘书了,我还有些事要交代给她。”
“没事,你尽管去找她吧,和她多聊聊,好好玩玩。”老人的脸色马上转好了,轻松地挥了挥手,“要不今晚你就别回去了吧?反正在这边留宿夏洛特也不会说什么。”
夏尔的脸色变得很古怪了。
“您好像很希望我背叛妻子?她是您的侄孙女啊?”
“背叛?不,当然不了,我只是希望你放松一下而已。”老人马上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爱夏洛特,不过我想她怀孕这么久,你总该找个消遣吧?与其在外面找人,还不如找靠得住的人。”
夏尔一时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于是,老人看着他的视线也变得奇怪了。
“你不会真打算为夏洛特守贞吧?”
夏尔还是无言以对。
“有时候我真的难以相信你也姓特雷维尔,夏尔你什么都好,就是这方面太拘束了。”老侯爵一脸‘别傻了。孩子’的表情。“你知道年轻和健康是多么宝贵的资产吗?你不趁着这些时候体验生活的美好,反而放着让它白白流失?那样等到老了你只会留下一堆的后悔而已。”
“可是……”夏尔还想说什么。
“我知道上次的事情给你带来了心理的阴影。你生怕再闹出那样的事来,给自己招惹麻烦。”老人叹了口气。“可是,孩子,害怕能得到什么呢?只要做得聪明,你照样可以行动自如。没错,你靠着你的努力,得到了为所欲为的资格,那为什么不以为所欲为来奖赏自己呢?不然的话,你这么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老人拍了拍肩膀,“好了。听我的吧,玛丽是个好孩子,我想她会乐意陪伴你的。”
夏尔感觉自己再也听不下去了。
“我先去忙了,您继续休息吧。”他跌跌撞撞地起身,然后离开了客厅。
“可怜的孩子……”看到自己钟爱的孙儿离开的背影,老人不禁摇了摇头。
…………………………
此时的玛丽,正好也结束了自己的任务,刚刚回到房间休息。
因为刚刚指挥人们一起将那些画作装走又卸下来保存,所以她现在感觉自己浑身都有些燥热。因而一回到房间就打开了窗户,然后褪下了裙子,只留下了贴身的白纱连身衬裙,同时坐在窗台拿着扇子给自己扇风。
“谁啊?”
当门被敲响的时候。她随口就问了一句。
“是我。”夏尔低声回答,“我有事要跟你交代一下。”
当听出了竟然是雇主找自己的时候,玛丽先是一惊。飞快地重新跑回到了床边,打算重新穿好裙子。但是她忽然愣了一下,然后将裙子重新放在了床上。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等一下,我马上过来!”她带着这种笑容,一步步地走到了门口,然后骤然拉开了门。“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呢?”
“我是想……”夏尔刚刚下意识地回答,却在看清楚了对方的打扮之后,骤然停了下来。
“呃……”他看着似笑非笑的玛丽,然后视线微微往下移动,落到了胸前那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上面,一时间竟然没有挪动开。
“你……先换下衣服?”片刻之后,他终于反应了过来,然后转身打算先离开。
“不,不用这么麻烦,您来跟我说完事就行了,”玛丽早有所备,微笑着抓住了他的手。
她想要把夏尔拖进来,但是一时没有拖动,“怎么,您想让我们就这样站在门口让大家看吗?”
“好吧。”夏尔只好点了点头,跟着走了进去。
“请问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我呢?先生?”关上门之后,玛丽笑语吟吟地向坐在墙边的夏尔走了过去,坐到了他的旁边。
“嗯,其实就是有些安排,你最近有空吗?我想让你陪芙兰去南方一趟。”夏尔低声说,“她有事要帮我处理,但是我怕她没经验做不好。”
“什么事呢?”玛丽再问。
“是这样的……”夏尔原原本本地跟她解释了一下。
一边解释,他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地不断游移,落到了脖子一下的地方,因而他的语速和平常反而慢了不少。
“您是想要叫我陪在芙兰身边,协助她把事情办好,免得她吃了亏……”等听完了夏尔的话之后,玛丽低声说,“顺便也在她身边看着她,免得她突发奇想和萝拉搞什么阴谋?”
“有时候你说话可以不那么直接。”夏尔眨了眨眼睛,“不过我确实是这个意思。那么,你可以去做吗?”
“当然可以了,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乐意为您办事,您尽管吩咐我就行了。”玛丽不假思索地回答,“您放心吧,动身之前我就会把我们需要的东西都安排好。”
“我就知道!你真是太靠得住了!”夏尔十分高兴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我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熟悉铁路的事务。又长期呆在她身边,可以好好地为她帮忙。当然。请你放心,应得的奖励我是会给你的。”
“什么奖励呢?”玛丽有些好奇地问。
夏尔迟疑了一下。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隐瞒了。对于这个经过了多次考验的忠实走卒,他可以一定程度上坦诚相见。
“我迟早会当上大臣,而一等我当上大臣,我就会搞一个铁道联合会,把现有的所有铁路公司都召集进来,然后淘汰几家不合适的,借此实行牌照制度,以后只有政府发放牌照才允许介入铁路事业,否则一根枕木也不许造。”夏尔低声向她解释。“对,这将是一个垄断企业组织,它是用来排斥新入行的企业顺便整合整个国家铁路网的,你到时候可以在里面谋一份职务,顺便充当我的耳目。我想这个用来做你的奖赏,应该是够分量了吧?”
确实很好,太漂亮了,这不是说,我即将成为在幕后影响国家经济的人之一了吗?玛丽的心里燃起了熊熊的烈焰。
然而。正因为心里太开心了,所以她表面上反而不动声色。
“您……您老是拿未来的东西来吊我的胃口呢,先生。如果我现在就跟您讨要奖赏,您会为难吗?”
“什么?你难道不满意吗?”夏尔对玛丽的反应很奇怪。按理来说这样的远期奖励足以让任何人发疯了才对啊……
“满意,我十分满意您的安排,不过……您总是给我期票。难道您不能现在兑现一点儿现金给我吗?”玛丽笑着回答。
“现金?你想要钱?那好吧,你要多少?如果合理的话我会给的……这样吧。这次芙兰去南方,这笔交易你可以从中抽取佣金……呃。你……”夏尔还没说完,话就中断了。
因为就在他的面前,玛丽轻轻地站了起来,然后拨开了领口已经很低的薄纱,“我现在就要您的现款……”
“你……”夏尔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了。
尽管知道不大对劲,他仍旧挪不开视线。
是的,自从夏洛特被确认怀孕之后,他已经闲下来太久了,经过了一点点的撩拨,心头的火焰就再也难以熄灭。
当玛丽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一把把她搂到了怀里。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就像交税一样。”玛丽的脸贴到了夏尔的脖子边,因而声音稍稍有些变调,“您做了您应该做的,那么我就得履行我这边的责任,不是吗?”
“嗯?交税?”夏尔有些弄不明白。
“是啊,我得到了您爷爷和您的庇护,依赖您一家的帮助,借以提高了我的地位,难道付出一些代价不是合情合理的吗?”在他视线看不到的颈后,玛丽微微笑了起来,“附庸们要为封君们缴纳贡赋,自古以来我们不都是这样的吗?您安心接纳贡赋就好啦。”
“哈哈哈哈!”当听到了玛丽的这番话之后,夏尔在新奇之余禁不住大笑了起来,不过笑着笑着,他莫名地觉得玛丽说得很有道理。
也是啊,我和爷爷庇护着她,我还让她分享了我的权势和威望,照理来说她为我作出一些回报不也是合情合理的吗?
等等,好像还是有些不对啊……到底哪里不对呢?夏尔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玛丽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因为穿得实在很薄,所以夏尔巨细无遗地感受到了那种热力,以至于自己也燥热了起来。
他的手好像不由自主地移动了,放到了玛丽的身上,轻轻地滑动了起来。
玛丽的脸也慢慢地变得酡红,眼睛好想你能够滴出水来一样。
天哪,我才答应过夏洛特没多久,她还怀了我的孩子,结果现在我就在做这种事?那不就像是个人渣一样吗?
就在这时,爷爷“你靠着你的努力,得到了为所欲为的资格,那为什么不以为所欲为来奖赏自己呢?不然的话,你这么努力还有什么意义?”的告诫又重新响彻在自己的心头。
夏尔慢慢停手了,他感觉自己的神志都有些迷乱了,18世纪和20世纪的观念在他脑中纠缠。
“您在顾虑什么呢?顾虑您的夫人吗?”玛丽也敏锐地发现了夏尔的犹豫,于是抬着头看着他,“有什么关系呢?我不会去找她麻烦的,也没打算叫您怎么样,只是履行我的责任而已——您也只是休息一下而已啊?既然难得有空,那……就……休息吧?”
刚刚说完,她就重新将头埋到了夏尔的脖子上,然后伸出舌头来,轻轻地
确实,好像她说得很对啊?我有必要这么怕夏洛特吗?以我的地位,就算私下找点乐子又怎么了?我还是会好好履行我的责任的啊?就连爷爷,不也支持我吗?特雷维尔家族自然没必要顾虑那么多。
在这一连串的刺激当中,夏尔慢慢地为自己找到了借口。
“你——真像只猫一样。”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润滑和麻痒感,夏尔一边苦笑着,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玛丽骤然将头往后仰,和夏尔对视着,然后双手放在了脸上,轻轻做了个鬼脸。
“喵呜~~~!”
没法忍了!
夏尔直接将她抱了起来,然后扔到了床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