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荣光
当特雷维尔家族的三个年轻人被侍从带到了女王陛下旁边的时候,夏尔分明看到女王陛下的脸上布满了喜悦,容光焕发,正如她的帝国一样兴高采烈。
她是来主持今天的开幕式的,现在被一大群人簇拥着,每个人都围绕着她窃窃私语,仿佛全世界都在艳羡地看着她一样——她和她的帝国在如今享受着何等优越的地位啊!
“夏尔,我很高兴你能够给我们捧场。”她笑语吟吟地打量着这三个人,最后将目光放在了芙兰身上,“这就是你的妹妹吗?”
“我很荣幸我们能够有机会参与您的盛会,特别是以宾客的身份。”夏尔恭恭敬敬地朝女王陛下行礼,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妹妹,“没错,她就是我的妹妹。”
芙兰连忙也恭敬地朝女王陛下行礼,然后略有些羞怯腼腆地低下了头,任由女王打量。
“特雷维尔家族果然是名门啊,每个孩子都这么出众漂亮!多漂亮的孩子啊!”当将芙兰给打量个通透之后,女王禁不住朝夏尔喊了出来,“夏尔,我敢打赌你和夏洛特的孩子也会同样漂亮的。”
“那就借您吉言了。”夏尔一边答谢,一边和夏洛特含笑点了点头。
说实话他自己对这一点也深信不疑。
女王继续打量着芙兰,越看越喜欢,最终轻轻地招了招手。
“来,孩子,到我这儿来!”
芙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女王陛下的旁边。
“多漂亮的孩子啊!瞧瞧这头发!”女王陛下再赞了一声,然后开玩笑似的眨了眨眼睛。“来到伦敦有一段时间了吧?怎么样,玩得还开心吗?”
“玩得十分开心。陛下。”虽然女王的态度十分和蔼,但是芙兰并不敢有什么怠慢,“我是第一次出国,所以看什么都很新奇,伦敦好玩的地方很多,我看到了和巴黎不一样的东西。说到这里,我也十分感谢您,幸亏有了您的帮助,我才能第一次走出国门看一看……”
这种没有作伪又十分朴实的感谢。比什么恭维都让女王陛下感到开心。
“哦,那真是太好了!英国还有很多地方很好玩,你要是有机会的话也可以一起去逛逛嘛。年轻人就应该多去各地逛一逛,不然等到上了年纪之后就跑不动了……”
“我会按您的建议来做的,陛下。”芙兰再度点了点头,“我有一个愿望就是要到世界各地旅行一次,然后把那些最值得铭记的东西都画下来,感谢您让我踏出了第一步。”
女王陛下不知道芙兰到底画了什么,所以自然就不会感到有什么不适了。
“……哈哈。我小时候也有类似的愿望呢,一直想要游遍世界,只可惜后来变成了女王,结果一直都没有时间实现这个愿望。这样看来你倒是比我幸运很多了嘛!”女王笑出了声来,“是啊,我一直听说你很会画画……那么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帮忙?”芙兰有些迷糊了。不明白自己有什么能够帮到对方的,“您尽管吩咐我就是了啊。只要我能够做到的,我一定会做的。”
“那好。等下你帮我画一下这里的场景,然后送给我好吗?”女王转向盛大的会场,然后挥了挥手,惹起了一声巨大的喧哗。
芙兰知道在这种盛会上是一定会有画师来画下盛况的,而且肯定不止一个两个,画技比她更加好的人也肯定不乏其人,女王只是想要让她也开心开心而已。
“嗯,我一定会画下来的!”她马上就答应了下来,“而且我会尽我所能画得更加好看。”
“多努力的孩子啊……”女王陛下兴之所至,伸出手来,丝毫不顾礼节地捏了捏她的脸。“怎么样,有心上人了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芙兰一下没跟住节奏,而脸颊被捏也一时让她不知所措。
不过,她并没有对女王的举动感到有什么不满的,君王自然有表达亲昵而不顾冒犯他人的权力——拿破仑不也喜欢揪宠臣的耳朵吗?
但是片刻的犹豫之后,她期期艾艾地点了点头,决定据实以告。“是的,陛下,我有心上人了。”
“也对啊,都到了这个年纪了嘛,这倒也很正常,你们法国人倒是生来就这样!”女王陛下恍然失笑,“一个法国女孩怎么会离得开爱情呢?不过,我得说那个人真是幸运呢,居然能够得到你的垂爱……”
“陛下,这一点您可就说错了,他可没把我放在心上呢。”芙兰的情绪瞬间由激动变得有些哀愁,“不管我怎么哀求,他都不肯多看我几眼。”
“怎么了?这么可爱的女子他都看不上眼?他是瞎子吗?”女王陛下睁大了眼睛,显然有些难以置信。“难道像你这样有出身有美貌和还有才情的孩子很容易找吗?”
“也许确实瞎了眼了吧,反正他一点也不肯回应我。”芙兰若无其事地跟着咒骂了一句。
“那你就不用对瞎子再抱有什么期待了,赶紧脱身吧,还来得及。”女王关切地打量着她,“如果在法国你找不到合适的,在英国也可以哦?只要你看得上哪个未婚青年,尽管跟我提就行了。”
“陛下,谢谢您的好意,”芙兰轻轻摇了摇头,“可是我也瞎了眼了啊!爱已经让我盲目,我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即使没有得到回应,我也只能继续走下去,因为这是我唯一能走的路。”
“可怜的孩子,如果今天那个人在你旁边就好了!哪怕铁石心肠的人,听了这番话也该感动了吧!”听到了芙兰的剖白之后,女王被触动了。禁不住叹了口气,“纯洁而坚持的爱情一定能够得到回应的。更何况是你呢?上帝一定会保佑你的,我也祝你心想事成。”
“谢谢您。陛下!”突如其来的祝福让芙兰喜出望外,连连向她致谢,女王也不禁被感染得重新开怀。
“好了,今天你就尽情欢乐吧,把一切不愉快的事情都忘掉。”她再度拍了拍芙兰的脸颊,“画具我会让人准备好的,记得打起精神来画哦?”
芙兰再度充满恳切地答应了下来。“我会将我最好的作品献给您的,陛下!”
………………
“泥真的拥有一个极其可爱的妹妹,夏尔。”当打发开芙兰之后。女王陛下又走到了已经尴尬地听了许久咒骂的夏尔的旁边,“虽然看上去她应该从小就备受爱护,但是我仍旧忍不住告诫你要倍加呵护她。”
“我会的,陛下。”夏尔十分诚恳地答应了下来,“在我的父母离开之后,我是唯一一个可以像父亲那样照顾她的人,这是我的义务。”
“你确实是一个珍视义务并且勇于承担义务的人。”女王陛下的笑容当中慢慢带上了一种难以掩饰的精明,“而我一直认为,只有做到了这一点的人。才有资格享有荣光。”
接着,她的视线微微摆动,最后定格在了因为折射阳光而变得五彩缤纷的穹顶之上。
“夏尔,你猜猜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您应该看到了您的帝国。”夏尔欠了欠身。“以及它的荣光。”
“没错,你太聪明了!”女王陛下喊了出来,“我看到了荣光!荣光。无尽的荣光!(glory!glory!glory-endness!)这个国家统御万方,这个民族。我以它为荣。所以……为了回报它们,我也有无尽的义务需要履行。”
“我能够理解您的想法。”夏尔同样微笑了起来。“我们得到了什么,就应该付出什么。”
“是的,您能够理解,因为我们得到的都太多了。”女王点了点头,“这个帝国让我尽享荣华,也让我拥有了无尽的荣光,所以我也有同样的义务爱护它,保卫它,正如您看待您的妹妹一样。”
停顿了片刻之后,她又慢慢地说了下去,“美丽的东西总是脆弱易碎的,让我们不忍心将其置身于危险的环境当中。为了保护这些东西,我们要排除万难,不让任何艰险来威胁到它,因为我们爱它。荣光赐予我们力量,也赐予了我们一种必须保卫它的义务。世事变幻无常,前路充满艰辛和危险,我们只有充满了履行义务的决心和勇气,才能披荆斩棘,带领一个国家保卫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夏尔仍旧表示了同意。
“为了这个帝国,有时候我们总是必须做出一些不得已的决定。这是义务,也是责任。”女王陛下仍旧看着穹顶,目光当中看不出任何感情来,“我深信您也一样,波拿巴先生也是一样。一想到鲜血、数不清的鲜血有可能从地下涌出,铺陈到我的王座之下,我的心就忍不住颤抖,因为我知道这些鲜血是来自哪里的!但是我不能害怕,因为我必须保有勇气,我只能按照我的义务来做我需要做的一切。而且我深信,有些时候,只有危险才能解决危险,只有恐怖才能终止恐怖。哦,你看,我都像个雅各宾似的了!”
夏尔微微有些吃惊。
他难以想象,在这样的盛会、这样的繁华当中,平素表现得温和亲切的女王陛下,居然会说出这么气势汹汹,甚至几近于嗜血的话来。
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女王的用意——英国政府已经下定了决心,法国政府也必须下定决心了。
没错,过得不久就会流血,会流很多血,但是哪怕鲜血铺满了王座,淹没到脚跟,甚至染红了双手,那又怎么样呢?
是的,她不用担心,因为这个决心,夏尔和路易-波拿巴,以及他的其他党徒们,早已经下定了。
“恐怖是个好词,只是被不同的人用了而已。”夏尔及时地给女王陛下奉上了宽慰,“雅各宾给他的敌人们恐怖,所以他们改变了一个国家。而我深信,在此刻,英国和法国如果履行他们的义务,那么就会改变整个世界!”
“没错,改变整个世界。”得到了夏尔的保证之后,女王陛下安心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将视线转回到了夏尔的身上,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十分高兴能够带领一个伟大民族,同另一个伟大民族一起履行义务。”
夏尔再度躬下了身来,握住了这只手,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手背。“法国人也同样做如此想想。”
“那么,愿上帝保佑我们吧。”女王陛下的笑容愈发浓厚了,语气也变得出人意料的柔和,“我深信,我们的事业是受到上帝眷顾的。上帝的意志高于一切,无人能够反抗,我们这些谦卑的仆人,将会为祂完成一切伟大的事业。”
当然了,上帝的意志就是如此。看着水晶宫和它所代表的一切,又有谁会不承认这一点呢?
最早开启了工业文明大门的民族,和她旁边那个同样已经步入工业化的民族,是有完全把握把上帝的眷顾握在自己的手中的,至少在这个时节,地球上没有什么国家和民族能够抵挡她们携起手来的倾力一击。
“您说得对,上帝将与我们同在,陛下。”夏尔将女王的手轻轻放下,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女王陛下,“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得住祂雷霆怒火,欧洲必将依照上帝的意志来重新恢复它的本来面貌,我们将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执行上帝的意志。”
“哦,真是抱歉,在这种场合当中居然和你说出了这样的话,真希望没有扫你们的兴!”仅仅一瞬间之后,女王陛下又重新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十分和煦,语气也变得十分情况,仿佛刚才那个杀气腾腾的女子不是她一样。
然后,她轻轻地拍了拍夏尔的肩膀。
“好了,现在我得去应付其他人了,你就好好玩吧!”
留下了这句若有深意的暗示之后,她悠悠然转身,在其他人的簇拥下离开。
在夏尔的注视下,她的背影昂然坚定,又充满了胜券在握的信心。
是的,不列颠帝国已经整装待发,全副武装,踌躇满志。荣光已经握在了手中,世界被踏在了脚下,当她把骰子掷出的这一刻,世界只能在屏息凝视当中颤抖……
而我,也必将在之后成为掷出骰子的人。(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归国
在混混沉沉的薄雾之中,英吉利海峡波涛澎湃,天空的乌云同样在翻滚,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在这并不平静的海面上,一艘海船正从英格兰驶向大陆,船乘风破浪,划开了海面,留下了一条白色的轨迹。
这艘船很大,风帆鼓满之后在灰黑色的海面上投下了巨大的阴影,但是甲板上却人影稀落,看不到几个人影,除了甲板前方静静站着的夏尔之外。
夏尔看着前方无尽的大海和顾影绰绰的大陆轮廓,聆听着不绝于耳的波浪声。一切都好像被隐匿在了阴影当中,整个世界缩小成了触目所及的一片水域。
海风吹拂着他的脸,但是也许因为即将大雨的缘故,空气反而有些沉闷,给人一种压抑到了极点的感觉。
船出乎意料的寂静,没有一个人来打搅他的思索,这并不奇怪,因为特雷维尔家族已经将这艘船给包下来了,整艘客船除了船员之外,就只剩下了他们和他们的随从——倒不是刻意想要展示排场,主要是为时间和安全考虑。
他们已经驶出了伦敦,不出意料的话,大概几个小时之后就能到达加莱港,回到法国了。
可是,这并不是一切问题的终结,对他来说这反而是一切问题的开始,摆在他面前的路太长了,每一步都必须以努力和勇气走下去,然后坚持到底。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海面,哪怕听到了背后甲板传来的轻轻的脚步声也不为所动。
但是,这个脚步声并没有停歇。反而一直在逼近,直到最后。他的腰被一双手给揽住了,然后他的背微微一沉。显然有一张脸埋了进来。
敢于这么做的人,现在只有一个吧……
“夏洛特现在怎么样了?”夏尔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还好吧,现在喝了点酒,可能很快就要睡了。”后面的人满不在乎的回答。
也许是怀了孕的缘故,原本从来都不晕船的夏洛特这次上了船之后却很快呕吐了起来,惊得夏尔马上吩咐人照顾她,好不容易才渐渐让她平复了下来,只是身体还是很不舒服。好在从英国到法国的旅途并不遥远,否则他还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麻烦。
“你应该继续照看她一下的……”
“她又不缺能照顾她的人……”芙兰并不怎么掩饰自己对夏洛特的不满。“我在她旁边恐怕她会更加不舒服吧,何必呢?”
夏尔禁不住苦笑了一下。
他想要劝两句,但是感觉又没有多大的意义,只好作罢了。
“虽然我知道你们的关系很难变得很融洽,但是至少她是你的嫂嫂,你应该表现出必要的尊重来。更何况……两位老人家已经把家族都托付给她来打理了,就算只为了你自己,你也应该尊重她吧?”
“她还不是靠着你才能得到这些的。”
在夏尔触目不及的后方,芙兰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嘴。小声咕哝了一句。
然后,为了照顾兄长的情绪,她还是应了下来。
“当然了,我知道。我会尊重她的,要多尊重有多尊重。只要她不惹我,我就不会拆她的台。”
这种承诺当中到底有几分诚意。那就只有老天才晓得了。
“能这样就好了。”夏尔轻轻抬起头来,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在猎猎海风当中。妹妹紧紧地从后面抱住了自己的兄长,金色的头发在后面飘散。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副画卷一样。
“对了,为什么您之前要夏洛特过来说要惩罚我,可把我吓死了!”享受了许久之后,芙兰有些嗔怪地问。“您自己告诉我不就好了吗?”
“这就是我的目的,你确实做得太过分了!”一提到这事,夏尔的语气也不禁加重了,转身看了过去,正面面对着妹妹,“我只是吓一下你,你应该感到庆幸才对!”
他的目光有些严厉,让芙兰不禁缩了缩脖子,但是手还是紧紧地环抱住了他。
“没错,我知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对我们没有任何恩情,一点也不值得惋惜,也不值得我们尊重……”看到妹妹有些畏缩的样子,夏尔的语气稍微放缓了一点,但是仍旧十分严厉,“但是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这种目无尊长、自行其是的态度!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为了自己的一点愿望,就要对父亲挥斧相向,硬逼着他写什么文书!现在你就敢做这种事,以后是不是还敢掏枪对付夏洛特和我了?!”
“这个我当然不会了。”芙兰眨了眨眼睛,尽量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心酸,“您明明是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的……”
看着她这幅样子,夏尔禁不住又心软了,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唯独对她自己心硬不起来。
每个父母看到自己孩子闯祸的时候,哪怕祸再怎么大,最初再怎么生气,最后也禁不住会原谅他们。他对芙兰的感情,差不多也充满了这种溺爱吧。
“好吧,这件事既然已经处理了,你也受到了惩罚,那么我们就当它过去了吧,只是以后你再也不准做这种事了。”他转变了话题,“另外,你也不算完全做错,那种人我们确实不应该再和他有任何牵扯——在英国你碰到了他,不管不顾也做得很对。”
“我猜您也会这么说。”芙兰点了点头。
“如果他死在了艾格尼丝手中,我不会感到有什么惋惜。”夏尔冷漠地回答,“照我看那是他应得的结果。好了,我们不用提他了,我听夏洛特说你已经答应了我指派的任务?”
“是的,先生,我十分乐意为您效劳!参与到您的事业当中——这就是我一直跟您提的要求啊!您不用担心我,我不在乎为您犯多少罪。”芙兰紧紧地抱着他,用这种方式表示着自己的心意,“我不想要任何的延误,从踏上法国的那一刻我就可以着手去做,很快我就会让玛丽将需要的一切写一份报告给您的,您按照上面列出的要求,给予我必要的支持就行了,剩下的我一个人就能办好!”
自从得到了哥哥所指派的任务之后,她早就已经跃跃欲试了,她确实不担心犯多少罪,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还有什么罪是她不敢犯的呢?她只担心自己因为经验不足,白白浪费了这样的好机会,给哥哥对自己的信任蒙上阴影。
“你有这样的干劲就很好。”夏尔明白她心中所想,于是伸手抹了抹她的头发,“不用害怕,既然我指派了你,那就不怕你犯下失误,经过了那么多的灾难之后,我还有什么是不能原谅你的呢?”
芙兰听出了哥哥语气里面的讽刺,于是再次将头埋入了他的怀中。“对不起……”
“到了现在再说什么对不起还有什么意义呢?”夏尔摇了摇头,“如果真的觉得抱歉的话,那就好好地做好自己的事情吧,不要每次都闹到逼疯我就行了。”
玛丽果然说得没错,哥哥就是吃软不吃硬。芙兰心想。
夏尔不管那时候有多么生气,只要自己重新表现得乖顺,那么在时间的流逝之下,他终究还是会原谅自己的。
至少现在,兄妹两个人已经抛开了对立和隔阂,她等待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经过了令人心悸的抗争,她终于摆脱了纯粹的偶像地位,被哥哥当成了可以使用的助手和棋子——也许某种程度上来看这是一种贬低,但是在她看来,这却是夙愿得偿。
“你怎么了?”因为感觉她有些僵,所以夏尔低声问。
“没什么,先生,我只是太高兴了!”芙兰的语气里面带上了些哭腔,“我恳求您,继续让我再这样抱一会儿可以吗?”
“真是个孩子。”夏尔禁不住笑了起来。
但是,他并没有拒绝她的要求。
海风越吹越大,两个人却毫无所觉,就这样拥抱在一起。
……………………
下雨了,细细的雨点拍打着加莱港的栈桥,天地之间灰蒙蒙的,就好像被蒙上了一层幕布一样。
在栈桥边,一群士兵分成两列,静静地看着停泊在栈桥上的客船。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群人从船上走了下来,为首的是一对夫妇,他们手揽着手,穿戴十分精致华贵。丈夫用另一只手打着伞,关切地看着妻子。
雨点越来越大,不住地拍打在每个士兵的制服上,但是两排人仍旧照样挺立,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样。
“立正!”就在他们经过的时候,在军官的一声呼喝之下,所有士兵同时立正,然后端枪致敬,而夏尔则抬起自己的手,轻轻地挥动了一下作为答复,接着面无表情地带着妻子走入了马车。
就在他和夏洛特坐定的那一刻,早已经准备马车立即开始行驶。
比起几年之前,他已经拥有了令人艳羡的排场,他所经之处,绝多数人只能俯首致敬。
不管怎么说,这种做大人物的感觉确实很好。
但是,还不够,这还不够,要继续向前……
他默默告诉自己。(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谏言
“敬礼!”
在卫兵们恭敬的致意当中,夏尔快步通过了大门,步入到了杜伊勒里宫的高墙之中。
四周静悄悄的,卫兵们没有任何人交头接耳,而是站在各自的岗位上昂然前视,以这种方式告诉每一个来访者,**权力又重新屹立在这个伟大国家的核心当中。
虽然仅仅阔别法国一个多月,但是再度来到杜伊勒里宫的时候,他的心里平白增添了一种全新的感受。
自从拿破仑皇帝之后,在大多数时间内,这里就成了法国最高权力者的所居之处,一个帝国,两个王朝把这里当成了最高的权力中心,如今也概莫例外——虽然路易-波拿巴还没有正式废弃共和国的名号加冕登基,但是夏尔知道,这已经是近期内就要发生的大新闻了,恐怕全欧洲也知道。
因此,这一次他来到这座宫廷当中,不再和之前一样,而是代表着一种全新的意义——从今天起,他就要作为法国最高权力者的助手,执掌这个国家了。
就像之前的那些帝国重臣谒见皇帝一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权力所带来的甘甜滋味。整个国家好像都铺设在前面的砖石之下,任由他踏足而过。
就像女王陛下所说的那样,这既是荣光,也是义务和责任。
卫兵的面孔都十分年轻,制服十分笔挺,握枪的手有些发红,像每个有志于进取的青年一样意志昂扬。
他们每个人都认识夏尔-德-特雷维尔。而且对他在年纪如此之轻的时候就爬上如此高位感到艳羡不已,甚至还有不少人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榜样。幻想着和他一样把握住时机和时势出人头地。但是,在表面上他们仍旧装作毫无触动。面无表情地向他致敬,目送他步入宫中。
自从赶跑尚加尔涅将军入住杜伊勒里宫之后,路易-波拿巴就将原本的卫兵全部撤换了,然后在军队当中特别找了一群年轻人充作自己的卫兵,作为这件事的实际经手人之一,夏尔当然明白他并不是仅仅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而已,他还想在自己并没有多少根基的军队当中培植亲信,然后依靠他们在未来重建禁卫军的建制,为自己建立一直直属的核心武装。自然。这群年轻人的前程十分远大。
但是……他们之后所面临的危险也同样巨大,因为帝国必然将要走上战争之路,他们的荣升之路几乎每一步都要从烈火地狱当中踏过去。
女王说得很对,荣光之路,不就是鲜血铺就的吗?不是别人的,就是自己的。
夏尔的嘴角微微上撇,勾出了一个不怀恶意的微笑。
在身着制服侍从官的引领下,他在走廊当中不断穿行,并且并没有被安排到等候室当中。而是直接被带到了大厅里面。
然后,还没有等上多久,伴随着一声通报,大门被卫兵轻轻拉开。然后穿着一身大氅的路易-波拿巴昂然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炯炯,直视前方,面无表情。一路走到了夏尔的身前。
虽然还没有正式登基,但是他已经穿上了这种君王才能用大氅。顾盼之间,帝王的威仪已经显露无疑。
然而。对特雷维尔家族出身的人而言,一个姓波拿巴的人是摆不出什么高贵威仪的,所以夏尔并没有因此而产生拜服的观感,反而稍稍有些难以适应。
不过,虽然并不十分赞同他的做法,但是夏尔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心理。
每一个爬上位的暴发户,都喜欢讲排场,炫耀自己终于赢得的地位,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已经今非昔比——哪怕那位伟大的拿破仑陛下,不也还是没能够免俗吗?
既然他喜欢摆出威仪,那么,就满足他的愿望吧。
夏尔沉下了视线,躬下了身来,做出了一个十分恭顺的样子。
“陛下!”
“不要那么拘束,夏尔。”他摆了摆手,示意夏尔不要拘礼,然而却毫不拘束地接受了夏尔的称呼。“这段时间你不在,倒是让我明确认识到了你的重要性。”
“这倒让我诚惶诚恐,我只是在竭力完成您交代给我的任务而已。”夏尔恭敬地回答。
“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路易-波拿巴平静地回答,“你总是能够将我的任务完成,而且不打折扣。这一次也并不例外——我深信如此。”
“我真害怕自己辜负了您的期待,不过……”夏尔轻轻地停顿了一下,“我相信这次的访问是达到了我们的目的的。”
“那就好好地跟我说一下吧。”路易-波拿巴指了指旁边的一个作为,示意他先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英国人承认了我们已经在法国造成的现状,并且还承认您有权恢复皇朝和帝国。”当刚刚坐定之后,夏尔很快就将最重要的一件事报告了,然后不失时机地再度劝进,“就我看来,目前的国际形势对我们十分有利,各国已经默认了我们在法国的主导地位,也就是说——您可以尽快择日登基加冕,虽然会有一些冥顽不灵的共和主义者会反对,但是他们毫无力量,也遭人唾弃,我可以保证不会引起欧洲的任何干涉。”
“英国人当然乐于承认我们,因为他们用得着我们。”路易-波拿巴外表还是十分平静,但是神气当中的志得意满仍旧掩藏不住,“英国虽然厉害,但是放眼整个欧洲,他们想要靠个人趟平还是力有不逮的,他们需要帮手,而我乐意当这个帮手,所以哪怕我姓波拿巴又怎么样呢?英国人不会在乎的。”
“英国需要您统治这个伟大的国家,然后和她一起维护欧洲的秩序。”夏尔君王可以自黑,他可千万不能附和。
“更重要维护一种对我们有利的秩序。”路易-波拿巴虚握住了拳头。显得愈发踌躇满志,“俄国的事情跟他们说清楚了没有?”
“我已经跟他们说清楚了。一点也没有躲闪。”夏尔放低了声音,“而英国人很欣赏于我的表态。他们表示完全同意我们在俄国问题上的看法。我敢说在这个问题上,他们甚至比我们积极,女王陛下当着我的面告诉我她不怕血流成河,也希望我们不要怕。”
“一个女人都不怕血流成河,我们还怕什么?!”路易-波拿巴冷哼,“你应该告诉他们法国人不会比英国人更怯懦,我们乐于为了荣誉而战。”
“我正是这样告知她的,所以她十分满意我们的表态。”夏尔再度躬了躬身,对自己的主上表示了祝贺。“英国人已经全副武装了,只等时机成熟,一声令下。”
“那么我们也要全副武装!”,路易-波拿巴霍得站了起来,然后在大厅当中走了起来,
飘动的大氅在地上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他的眼里也充斥着恶狠狠的光,“我已经命令陆军开始准备了,财政上的准备也在进行。很快我们就能够做好充足的准备,给那些俄国佬狠狠一击,让他们永世不忘的一击!”
他的平静被打破了,罕见地激动了起来。可见他肯定没有忘记伯父的仇怨。
“我深信,哪怕只有法国一国也可以和俄国抗衡,如果有英国人站在我们一边。那么俄国人绝对在劫难逃,陛下。”夏尔却并不如他那样激动。反而还有些保留,“但是。击倒俄国人并不代表我们的事业就此完成……我认为,我们有同样重要的事情急需要做。”
路易-波拿巴的脚步骤然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夏尔,疑惑的目光颇为沉重,“什么意思?”
“陛下,您之前说得十分清楚了,在欧洲历史上,没有固定不变的盟友,今天的盟友有可能就是明天的敌人,尤其是英国这种只讲利益不讲道义的国家。”夏尔低声陈述着自己的意见,“所以……在安享有盟友的便利的同时,我们必须要做好英国人突然转变立场的应对。而这种应对,必须是建立在足够强大的国力上的——可是,恕我无礼,目前我们根本还没有这种国力!经过了这一次到英国的旅行,我反而痛切地看到了英国正将我们一点一点地甩开,成为了一个远超其他强国的国家,它自己就打破了平衡。”
路易-波拿巴没有答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夏尔。
“目前,据我所知,英国的工业和他的科学都已经超过我们一个阶段,我们不能无视这种差距,而应该正视差距并且想办法解决。我认为在扩军备战的同时,我们必须想办法扩张法国本身的资本和工业实力,只有这样我们才算是做了一笔合算的买卖。”
夏尔停顿了一下,当看到路易-波拿巴脸上并没有发对的意思之后,他斗胆微微加大了音量,“否则,如果我们不这么做的话,那么我们付出这么多努力有什么意义呢?仅仅是为了成为英国人的仆从吗?仅仅是为了英国人而捐出法国人的生命吗?这不仅是违背了我们的信条,而且违背了法国人民的意愿,只会动摇您的统治!”
“你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了吗?夏尔?”路易-波拿巴对他的这一番突然的表态有些惊奇。
“我只是面对到了现实而已,陛下。”夏尔并没有退缩,因为他知道路易-波拿巴现在还是能够听进去谏言的,“英国人已经领先了我们,所以我们需要以您所指出的正确方式培植国力,我建议您现在就想办法提高从英国进攻工业制品的关税,以便维护我们刚刚起步的工业力量……”
“这一点我会做的,夏尔。”路易-波拿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了,“商业的问题你现在不用负责……”
“没错,但我只是出于一种责任感才跟您说。”夏尔马上回答,“我认为您的事业需要忠诚的冷静,而不是唯唯诺诺!”
有野心从来都不是坏事,路易-波拿巴虽然有野心,但是同样也有想要为国出力的志气,至少他终究是想要做出大事业的。
“你说得很对,非常对!如果篡夺了一个国家仅仅只是为了个人的享受的话,那么我们又何必去冒着生命的风险做这么多事呢?想办法挣钱不就好了!”路易-波拿巴被夏尔的话感染了,禁不住喊了出来,“夏尔,你有志气,这很好,有时候我们就是得有一股志气,现在有些人就忙着享受去了,这才掌权几个月呢!”(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僭越
当着夏尔的面,路易-波拿巴大骂有些“同志”意志不坚定,没有志气,一上台夺权了就生活腐化,沉迷在了权力带来的享受当中。
不过,其实他并不反对自己的部下追求享乐,他不能容忍的只是这些人忙于收割果实沉迷享受,忘记了履行责任,做事也越来越没有之前那么精确明快,反而拖沓成风,严重影响了他的施政。
他自己也是一个喜欢纵情声色的人,但是对于他来说,声色只是一种消遣而已,他更希望的是拿着手中夺来的权力,施行自己当年确立的政策,闯下一番不输于伯父的大功业来。
说到底,野心家不是革命者,他们是为了自己而战。在篡夺权力之前,野心家也许会和革命者一样精神百倍、忍下各种苦头,但是一旦夺权之后,大多数人就会满足于现状,追求自己享受的欲念就会慢慢地侵蚀掉昔日的锐气,也让效率无可挽回地降了下来。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路易-波拿巴和夏尔那种大到几乎无可满足的野心的。
“哎,这话我也只能在私下里说说了,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动不了我就用鞭子抽他们,能抽动多少就抽多少吧。”路易-波拿巴突然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可奈何,“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先让他们继续呆着吧,要不了多久新人培养起来了,再把他们升到闲职上退休算了。”
夏尔只是低着头,不跟路易-波拿巴搭腔。任由他自己叹息。
他所说的“他们”,其实都是波拿巴党人的元老。有些人地位还不比自己的低,他不能跟着陛下批判这些同僚——虽然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批评归批评。路易-波拿巴和拿破仑皇帝一样,都是很念旧情的人,这些人跟了他很多年,再加上现在也需要能用的亲信,所以他也不会轻易抛开他们的,所以夏尔又何必自己去扮坏人批评同僚呢。
“你说的问题其实很对,我们不能光给英国人做打手,而是要想尽办法拉进两个国家之间的差距。”路易-波拿巴摆了摆手,转开了话题。“对这个我并不是没有考虑,不过你说的意见不够全面,光靠贸易保护和关税壁垒是无法解决全部问题的,相反,过度的保护只能滋生懒惰和低效的恶习——如果躺在国内温暖的关税壁垒当中就可以轻松惬意地挣钱的话,企业主还有什么动力来改进自己的生产?这对国家来说百害无利。一定程度上的竞争”
“可那是以后才需要担心的事情,现在需要的是从头开始,如果我们不限制对英贸易的话,我们新生的工业。将会在成本更加低廉的英国制品面前不堪一击,最后统统消亡在那些岛国商人的手里。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只能做英国人的附庸了,被他们攥在了手里!我们应该在前期实行贸易保护。把有规模和技术的企业培植起来,然后再放开同英国人公平竞争,不然的话……我只在经文里面看到过大卫战胜过歌利亚的奇迹。现实当中他只会被歌利亚踩个半死。”
“那些英国人要是知道你一回来就建议我反英,真不知道会怎么想?”路易-波拿巴突然笑了出来。“他们本来还说了你不少好话的,我还以为你和他们已经谈得很欢心呢!”
“我对英国人也不存恶意。事实上我很感激于女王对我的招待。但这是两回事,这不是反英,而是有原则地亲英。”夏尔颇为严肃地回答,“友好和和平都是靠实力维持的,不是吗?”
“好吧,你说的建议我会考虑的,明天我就把那些部长们叫过来讨论下这个问题,如果你想要列席的话,我倒是可以让你旁听一下……”
夏尔听出了路易-波拿巴语气里面所隐藏的意味。
是的,现在他在外交部,确实不应该管太多。
“陛下,我只是跟您提出建议而已,具体的实施是由您和相关的负责人才能够在我的职权范围以外,我不能参与太多,否则这就是侵了他人的权,这样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你总是担心太多!”路易-波拿巴皱了皱眉头,虽然表面有些遗憾,看得出来,他对夏尔的识趣十分满意。“好吧,对于你在经济问题方面的意见,你回去之后可以给我写一份材料,到时候给我就行了,有用的意见我会采纳的。”
然后,他不着痕迹地转开了话题,“对了,你觉得我应该在什么时机正式加冕比较好?”
“这是您才能决定的事情,我是没有资格置喙的……”夏尔先是为自己铺垫了一句,“不过,我个人觉得,最好是把日子定在12月2日……一来这是一个十分具有纪念意义地日子,可以作为一个伟大的象征;二来,我们还可以给自己再留半年的时间,将一切可疑的反对分子尽量清除掉,以免他们破坏我们的计划。”
是啊,12月2日确实是一个伟大的日子,因为在1804年,就是在这个日子,拿破仑皇帝慨然从教皇手中抢过了皇冠,自己给自己加了冕,路易-波拿巴如果同样在这个日子加冕的话,还有什么方式比这更能表示历史的轮回,以及他代替上帝统治这个国家的合法性和正当性呢?
就连路易-波拿巴也完全同意这个意见,恐怕内心深处他也是这么想的。
“好吧,那就再等半年吧,先把反对派肃清了再说,能肃清多少就肃清多少。”路易-波拿巴握住了拳头,作出了一个豪迈的姿势,“到了那一天,全欧洲都得鸦雀无声!”
在装饰华丽的大厅当中,他身着大氅慨然目视前方,好像已经将一切都掌握住了似的。
虽然不想扫他的兴。但是夏尔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趁他心情好,将自己的那个盘算说出来——至少可以在他的心中留个底。
“陛下。公务上的事情我都已经报告给您了,现在还有一件是事关私务的,我想应该报告给您。”夏尔又躬下了身来,“是有关于您家族的私务。”
“嗯?波拿巴家族的私务?”路易-波拿巴颇为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自家的私务跟他有什么关系。“你是指什么?”
“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形容,陛下。勉强来说的话……”夏尔恰到好处地表达出了一些迟疑和尴尬,“这应该是热罗姆亲王的一桩头疼事吧。”
接着,他将帕特森女士和她孙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转达给了路易-波拿巴。
听到了他的话之后。路易-波拿巴的脸慢慢地沉了下来,最后变成了犀利的凝视。
“夏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同他们接触?又为什么要答应他们的要求?你效忠的到底是我还是谁?”
这种显而易见的怒气很容易理解,作为君主,没有人喜欢自己的臣下参与到他的家族私事来。“怎么,难道你对我的伯父的处置有任何意见吗?”
“我对皇帝陛下的处置没有任何意见,我效忠的也是您本人。”夏尔深深地沉下了腰,“请您不要误解,我只是帮忙转达了他们的要求而已。”
“别装了!”路易-波拿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大声朝他喊了出来,“你报告给我,本身不就是在说你赞同他们的想法吗!老实告诉我吧,他们许了你什么好处?!”
“他们给我任何好处都及不上您。如果我想谋求好处的话,继续追随您对我来说不是更加有利吗?”夏尔低声反驳,“如果说好处的话。我想只有‘稳定性’这个词。”
“稳定性?”路易-波拿巴微微一滞,勃发的怒气被他的回答稍稍遏阻住了。
“是的。在目前的大好形势当中,我反而看到了某种威胁。”夏尔趁着这个机会说了下去。“虽然趁着时机您已经登上了最高的宝座,但是波拿巴家族的根基在国内来说还是不稳,甚至在内部来说……可能还是缺乏某种稳定性。”
路易-波拿巴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我想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既然您知道意思,那么我就直接点明吧,某些人以您的当然继承人自居,大肆扩张自己的势力,而且还目无法纪。如果这样还就算了,关键是他的能力还不够,不足以压服内外的人,如果一直任由他肆意妄为的话,很有可能给您的伟大事业带来不可预测的风险……”即使是一贯的大胆,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夏尔依旧心里砰砰直跳,“为了避免党派和国家分裂,我必须帮助您去寻找某些办法。也许您觉得我没有资格而且多管闲事,但是对于波拿巴家族的忠诚,让我觉得我无法对目前的危机视而不见或者避而远之。”
“你的意思是你不肯效忠于约瑟夫,如果一旦出现了什么危机,你宁愿拥戴这个年轻人?”路易-波拿巴十分犀利地指出了他的真意。“所以你建议我,先把这个年轻人找回来,看看能不能当做继承人培养?”
“莫尔尼先生也十分不喜欢那个人,他可能很难为那个人效劳——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的话。”出于僭越的考虑,夏尔没有直接回答,但是给出了足够的暗示。
当听到他抬出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之后,路易-波拿巴的怒气终于慢慢地消失了,重新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他明白夏尔说的没错,他的弟弟确实完全看不上这个堂弟,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测的话,恐怕约瑟夫真的很难得到弟弟和他手下、甚至特雷维尔家族的效忠——而这,无疑就是标志着波拿巴党人全面分裂,一切事业土崩瓦解。
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结果。但是却又十分可能发生,说到底,在这个时代,又有什么事情不能发生呢?
他已经四十三岁了,在这个平均年龄只有四五十岁的世界已经可以说得上是个老人,天晓得上帝哪天会不会突发奇想,派个使者带走他和他的一切雄心?
他转过头来,仔细打量着夏尔。
也难怪这个年轻人暗自担心了——肯定也有不少人在担心,只是他明说出了口而已。
“可能您觉得我妄自揣测您,干涉了我无权干涉的事情,我也承认我可耻地僭越了,陛下。”夏尔抬起头来,诚恳地看着对方,“但是,请您宽恕我的僭越和无礼,因为这种僭越是出于一片赤诚的,我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您的功业和雄心能够一一实现,而不至于被任何突如其来的灾祸所打断。如果我真的别有用心的话,我又何必冒着风险来跟您说这种话呢?我安享您赐给我的富贵不就可以了吗?”
这番诘问微微打动了路易-波拿巴的心。
确实是这样,如果不是因为忠诚的话,他又何必跑过来触怒自己,提出这种问题呢?
“那个……那个年轻人到底怎么样?”
“那是一个十分不错的年轻人,他的品质十分朴实,勇敢而且坚定,另外同样仁慈而且富有同情心。另外,他亲自上过战场,了解应该怎么样拿出勇气来执行自己的意志。”夏尔先是满不在乎地说出了一大堆溢美之词,然后后面加上了一个不算贬损的贬损,“但是,他的经历太少,美洲也没有地方给他一个完整的教育,所以他的谈吐还是比较内向,也有些幼稚,容易轻信他人。不过我相信,这对年轻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缺点,在那么多优点的基础上,只要能够对他施展稍好一些的教育,是可以把他教成一位具有良好素质的……公民的。”
之所以给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夏尔看出来了,在最初的惊愕之后,路易-波拿巴的内心深处并不是十分反对这个要求。
他也同样十分不喜欢他那个妄自尊大的堂弟约瑟夫。
“另外,哪怕不是作为继承人,您给自己多找一个可以信任的帮手也是好事,您知道,我们将会同整个国家一同冒风险,而且是巨大的风险。”
夏尔趁热打铁,继续将自己想好的说辞一股脑地倾泻了过去,“虽然有一些大部分的反对分子已经被我们镇压了,但是其中肯定还有不少心怀不轨的人忍气吞声,隐藏了自己的政治观点,在阴暗的角落里面继续力量,等待时机。我们必须睁大了眼睛,密切地注视着国内外一切不合常规的动静,至少您也要有足以信任的人来掌管或者监事首都的卫戍吧?”
在一个人刚刚达到顶峰的时候,向他冷静地指出所面临的风险不容乐观,这肯定不是讨喜的行为。不过,夏尔知道自己在成为亲密的助手之后,在这位君主面前具有一定的地位,某种情况下有资格朝他泼冷水,所以也就大起胆子说出了这番话。
“你只能接受这种方案吗?”又沉默了许久之后,路易-波拿巴低垂下了视线,“你和莫尔尼是怎么也不会考虑约瑟夫了吧?”
“这只是一个备选方案而已,而且是万不得已的方案。您还不老,您还可以拥有自己的继承人……只需要缔结一次受到了上帝祝福的正式婚姻而已。”夏尔恳切地看着他,“我发誓,我将一直忠于您和您的合法继承者,尽我的一切忠诚来保卫您的帝国!只有在最不得已的时候,我才祈求您施行这种方案,我比您更不希望这样的事成真。”
“好了,这件事我会考虑的。”路易波拿巴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不允许告诉任何人!”
“遵命,陛下。”夏尔躬身行礼,然后告退。(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弥留
当即将入夜的时候,夏尔踩着卫兵们艳羡的目光,不疾不徐地走出了杜伊勒里宫。
他确实对今天的觐见感到十分满意——虽然路易-波拿巴并没有明确地认可他的建议,但是他本来就没打算在今天就说服路易-波拿巴,只要他肯认真听取,并且给出一个不置可否的回答就可以了,而夏尔确实得到了这种回答。
那么很明显,正如之前所预料的那样,他很有希望把这件事办成,为自己在皇室当中增添一个帮手,把那个年轻人热罗姆-波拿巴拉入到自己的党派当中,虽然有可能会得罪约瑟夫-波拿巴父子两个,但是反正他们的关系本来就不好,再更加得罪一点又能怎么样呢?
带着这种轻松愉快的心情,他在侍从的带领下走出了宫门,然后准备登上自己的马车。
然而,当他刚刚走到车厢旁边的时候,车夫神色紧张地凑到了他的旁边,报告给夏尔那个他刚刚收到的消息。
当听到了他的报告之后,夏尔难以置信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特雷维尔公爵突发病危,根据医生判断已经无可挽回,现在进入弥留之际了。
“什么……上帝啊。”夏尔失声惊呼了一声,“爷爷……爷爷知道吗?”
“老爷已经知道了,就是他派人过来通知您的。”车夫恭敬地回答,“他已经赶过去了,还吩咐您觐见完之后立即去特雷维尔公爵府上。”
爷爷已经过去了吗?那是他多少年都没有去过的地方啊……看来真的是最后时刻了。
“那就不要耽误时间了,赶紧去!”如梦初醒的夏尔跳进了车厢里面。催促马车赶紧快走。
马车在巴黎城当中一路飞驰,很快就载着他来到了特雷维尔公爵府上。
因为知道事情紧急。所以夏尔的马车不经过通传就直接驶进了大门,在前庭才停了下来。然后。夏尔慌忙从马车当中走了出来,沿着台阶一步步地向上面的府邸走了过去。
公爵府上此时已经慌作一团了,仆人们各个都神色焦急,只是勉强维持着最后的镇定,看来人人都知道老爷已经命在旦夕了。
其实夏尔倒是没有他们那么慌乱。
说实话,他是有心理准备的,毕竟在他出国之前,特雷维尔公爵的身体就已经十分不好,老是要缠绵病榻了。当时虽然嘴上没说,但是他心里觉得对方确实可能命不久长,所以现在倒也不是很惊讶。况且,特雷维尔公爵和他的关系并不是特别亲密。
真正让他担心的是夏洛特。
既然已经通知了爷爷和自己,那么夏洛特肯定也已经被通知了,她肯定也已经从家里赶了过来——天哪,夏洛特该多伤心啊!
一想到妻子此刻的心情,夏尔就忍不住有些发紧,寻思该怎么安慰她。
于是。一走进宅邸,他就命令仆人将他带去公爵的卧室去。
当门被打开的时候,所以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果然,爷爷还有夏洛特都已经到了。不光是他们,小特雷维尔公爵和夏洛特的两个兄弟菲利普和欧仁也都在这里,大家都围在了公爵躺着的那张大床上。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夏尔很快就发现他们的眼角都或多或少地挂着眼泪,只是都强忍着没有哭出来而已。
顺着他们的视线。夏尔看到了躺着的公爵本人。
他的面孔呈现了那种久病不愈的人所特有的死灰色,满脸都是皱纹。就连胡子也已经全白了,他的身体因为多日的病痛已经变得很瘦削,就连眼睛里面也没有任何神采,显然这个人从精神到**都已经完全枯萎了。
这时,仿佛是听到了脚步声的缘故,公爵轻轻地动了一下脑袋,已经涣散的眼睛微微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老人和年轻人无声的对视着,片刻之后,好像犹如被年轻人的那种活力四射的光芒所刺痛一样,特雷维尔公爵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好像又睡了过去。
“抱歉,我来晚了。”看到公爵已经衰颓到了这种地步,夏尔心里微微一痛,然后抱歉地躬了躬身,走到了床边。
“夏尔,夏尔!”夏洛特鼻子一酸,然后赶紧抓住了丈夫的臂膀,把头埋到了夏尔的肩膀上,避免让自己哭出声来。
当夏洛特伏在自己肩膀上微微抽泣的时候,夏尔心里也很伤感,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这个家族当中,她对爷爷的感情最为浓烈,因此大限来临的时候,恐怕也没有人比她更加伤心了。
“人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好了,洛洛特,别哭啦。”他低下头来在夏洛特耳边轻声劝慰着。
“我知道……我知道啊……”夏洛特一边回答,一边不住地抽泣着,泪水很快就让她的衣服湿透了。
被她的抽泣声所感染,小特雷维尔公爵父子三人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一时间哀声充斥在整个卧室当中,让人禁不住也心生悲戚。
尽管父亲死后自己就能够名正言顺地成为新一代的特雷维尔公爵,但是夏尔的这位堂伯父仍旧在发自内心地痛哭着,泪水顺着他的脸颊不住地往下流淌。
这种痛苦,不仅仅是出于天然的父子之情,恐怕也是出自于父亲走后自己再也难以享受如今这种只需要服从命令的生活的恐惧吧……在公爵走后,他再也没有人可以指引自己的方向,而需要自行驾船航行了。
那种感觉,就如同一个人突然被人舒适的卧室突然扔到了寒风当中一样,迷茫中又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那么爷爷呢?他应该也会同样伤心吧?
夏尔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然后担心地看了看自己的爷爷。
这个老人。头发已经完全花白,脸上同样布满了皱纹。他正死死地盯着公爵,看上去和躺在床上的哥哥一样精力衰颓。再也没有了平常的那种锐气。
他站在床边,轻轻地抓住了公爵干瘦而且皱巴巴的右手。
虽然他并没有哭出声来,但是眼角慢慢溢出的泪水,和不住颤抖的手,表明了他的心情此时是何等的激荡。
因为担心老人伤心过度,夏尔轻轻地又拍了拍夏洛特的背,然后松开了她,轻轻地走到了老人的身旁。
“爷爷……”他想要出声安慰,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满怀担心地看着对方。
“我没事,不用担心。”老人这时好像如梦初醒一样,摇了摇头。
接着,他囫囵地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然后泪眼朦胧地四处打量着卧室。
“我终究还是回来了……”
夏尔只是抓住老人的手,任由他继续说下去。
“这是也曾我的家,你的曾祖母就是在这里把我带来人世的。大革命爆发的时候,你的曾祖父就在这里跟我们告别,让我们逃离了暴民的掌握——等到波旁回归的时候。蒙路易十六的恩宠,这座府邸被重新发还给了菲利普,然后他重新修缮扩建了它。”他的声音十分颤抖,好像整个人都被拖回到了回忆当中。“但是我已经五十年的时间都没有踏足过这里了,五十年!一个人还能有几次五十年呢……”
说着说着,老人的眼泪又慢慢地流了下来。“还好,我的孩子。你再也不用忍受这种事了,我们兄弟奋斗了这么多年。终于让你们又重新拥有了一切……至少我们的付出是值得的。”
他抬起自己哥哥的手,送到了夏尔的面前。
“夏尔,感谢他吧,没有菲利普,在那场恐怖的风暴里面我是活不下来的,你也不会来到这个世上。他拼了自己的命,把我带出了国,又想尽办法谋生路供养了我,天晓得那时候他为了我他多吃了多少苦头……他对我的恩情,我是永远永远没法偿还的。”他喃喃自语,就像是在对自己说一样,“我们一生,总得对几个人讲良心。”
夏尔遵从了爷爷的意志,握住了公爵那已经满是皱纹的手,感受着已经极其微弱的搏动,心里头满怀感触,本人都要哭了出来。
这时候,他才发现,公爵的衣服上别着一枚百合花形的徽章。
病重期间衣服都是十分轻便的,这应该是病人在弥留之际特意要求穿上的吧……
哪怕承认百合花已经消褪的现实,他在内心当中也依旧是个保王党。公爵毕竟是个公爵啊……夏尔禁不住在心里苦笑。
不过,但是换个角度来看,哪怕心里对旧日的荣光和特权恋恋不舍,但是他也能够面对现实,按部就班地依据形势来部署家族的事业,这不也算是本事吗?
就让他带着这枚徽章入葬吧……就如同往昔的那个时代一样。夏尔在心里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候,公爵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手已经被弟弟的泪水打湿了,但是他浑若未觉。
“维克托,别伤心,人终究会有这一天的。”他勉强打起精神,以一种极其微弱的声音说,“我先到那里一步,帮你看看情况,如果那里不好,你就想办法去天堂吧。”
一向严肃的公爵,在人生最后的时间却开出了这样的玩笑,夏尔和他的爷爷顿时都呆了。
“说什么蠢话,你能去天堂的!”反应过来之后,特雷维尔侯爵泣不成声。
“哪儿都一样,不会比那时候更坏了,那时候那么糟糕我们都挺过去了,对吧?”公爵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十分微弱的笑容。“所以你还担心什么呢?”
然后,他微微转过视线,看着一旁静静呆立着的夏尔,“抱歉,我原本是打算夏洛特生育之后再走的……现在……现在看来,来不及了。”
夏尔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答应我,照顾好夏洛特,还有她的孩子。”公爵的脸上微微突然闪现了一丝血色。
这就是最后的回光返照吗?夏尔心中一凛,赶紧握住了他的手,倾听他最后的遗言。
“她是我的妻子,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她的。”他理所当然地回答。
“我相信你。”公爵叹了口气。
然后,他轻轻地招了招手,将心爱的孙女也招了过来。
“爷爷……”夏洛特一边垂泪,一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好像想用这种方式在上帝的使者面前挽留住爷爷一样。
夏尔从未看到夏洛特这么伤心的样子,往日的高傲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痛苦和哀痛。
“抱歉,孩子……我终究还是挺不过去。”公爵轻叹了口气,“不过,虽然没法见证你的孩子降生,但是我这段时间在病床上闲着无聊,所以给你的孩子想了些名字。如果是男的就叫克洛维斯,如果是女的就叫克莱娅——这都是我们祖先用过的名字,好吗?”
“好的,爷爷,就按您的来办!”夏洛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好孩子!”公爵长出了口气,好像完成了一个莫大的心愿一样。(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遗嘱
虽然是有关于孩子命名的大事,但是夏洛特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这是爷爷的最后希望,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违背的。
看到她答应下来之后,公爵满意地舒了口气。
正当这个时候,一股剧痛突然袭击了他,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整个人都抽搐了起来,面孔也扭曲了。
“爷爷!”夏洛特泪流不止,扑到了老人的身上。
老人一直微微张口,却只能发出痛苦的嗬嗬想要说话却完全说不出来的样子,最后,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指向了旁边床头柜上面的一个小匣子。
夏尔领会了老人的意思,连忙走到了柜边把匣子拿了过来递给了夏洛特。
夏洛特流着眼泪打开了匣子,然后又递给了公爵。
公爵吃力地指了指其中的一张纸,示意夏洛特拿出来。
夏洛特听从了他的安排,然后瞟了一眼爷爷显得十分惊奇。
“爷爷,这是您的文件吗?”
公爵点了点头。
“念它!”他总算从疼痛中稍微恢复了鼓起力气,喊出了一个词。
夏洛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周围站着的所有亲人,最后还是依从了爷爷的命令。
“我,菲利普-弗朗索瓦-奥古斯特-德-特雷维尔,因年事已高,自感不日将蒙主恩召,特留下此文件作为身后安排。
1,安茹、特鲁瓦、第戎以及吉维尼等地的地产——具体已经另立附录——将转入到我儿子菲利普名下,但必须保持为永久性财产。不允许其发卖或者转让,只允许他从中收取每年的固定租息和物产收益。当菲利普过世之后。这些地产将转入到本人所设立的特雷维尔家族基金名下所有。
2,我所有存款和现金。以及所拥有的票据证券已经转入到特雷维尔家族基金名下,具体的数额和分布已经另立附录,其本金以及所有孳息都由基金的负责人来使用。
3,我的儿子和孙子,以及之后的子孙将从中每年从基金当中获取固定收益,具体金额由基金负责人确定。
4,基金的负责人确定为我的孙女儿夏洛特,如果她因故无法行使权力,其夫夏尔-德-特雷维尔有权代行。
5。负责人没有任期限制,但是有权指定任何家族成员成为新一任负责人。
以上为本人在拥有完全意志下,依据独立判断所作出的最终决定,我的子孙们应当尊重我的安排,不允许有任何异议。”
在亮堂的烛光当中,夏洛特以那种清脆的音调,将这份文件上面的字句统统都念了出来。
在听完了之后,哪怕每个人都沉浸在了即将失去这位亲人的悲痛当中,依旧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这分明是公爵所立的遗嘱啊!
夏尔心中一动。然后抬起头来,观察起了其他人的反应。依照各自利益的不同,每个人都出现了不同的表现。
夏尔留心观察了一下,发现夏洛特在诧异之外更多地是表现得十分惊喜。对爷爷认可自己、依照承诺把家族交给自己感到十分欣喜。
老侯爵则哀伤而且镇定,显然早就知道了哥哥的安排。
而到了堂伯父这边就不太一样了。
他和他的两个儿子明显就没那么高兴了。
这倒是很容易理解。
按道理来说,小特雷维尔公爵本来就应该是公爵的当然继承人。一切都应该交给他的,结果公爵却把财富让他的孙女儿和孙女婿来掌管……这不能不说是巨大的打击。
而且很明显。他的两个儿子是最受影响的——在公爵死后,他的儿子小特雷维尔公爵还可以享受那些庄园的地租收益。有固定的入息可以维持奢侈的生活——虽然地产被明令禁止出售。但是当小特雷维尔公爵死后,他的儿子们根本无法继承这种权力,只能一直仰仗特雷维尔家族的基金会获取固定收入——也就是说,特雷维尔公爵对自己的儿子终究还是网开了一面,却把自己的孙子直接放入到了只能对夏尔和夏洛特俯首遵从的地位上。
次孙欧仁还好,他本来就没指望能从家族拿到多少,所以还算是平静,但是夏尔的堂兄菲利普,明明本来是家族和爵位的继承人,但是却最后只能落到这种地步,所以尤其显得愤愤不平。
公爵也发现了自己的儿孙那种显而易见的保留。
“你们有什么不满吗?”他艰难地问。“你们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一个人答话。
“菲利普……”看到没人提出意见,公爵叫了声他的儿子。
“爸爸?”虽然他声音不大,但是小特雷维尔公爵却吓了一跳。
“你……你给我发誓,我死后不准对我的遗嘱提出异议。”公爵一边咳,一边看着自己的儿子,目光十分严厉,“让你的孩子也发誓。”
看着父亲的目光,小特雷维尔公爵哑然了。
即使到了垂死的境地,父亲的意志还是那样不可违背。
看来他在重病期间,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爸爸,那就依从您的愿望吧。他的眼角低下了一滴眼泪。
“我向上帝发誓,绝不对您的意愿有任何异议。”犹豫了片刻之后,小公爵发了誓。“如果我违背了誓言,愿魔鬼带走我的灵魂,永世在炼狱蒙受煎熬!”
然后,在他的促动下,他的小儿子欧仁也发了誓。
只剩下了菲利普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菲利普明显不情不愿,他的眉头紧皱着,但是一直没有说出话来。
“菲利普!”小公爵瞪大了眼睛。
在父亲的催逼之下。夏尔的这位堂兄终于蠕动着嘴唇,低声地发了誓。但是明显不情不愿。
看到儿孙们终于同意了自己的安排,公爵终于松懈了下来。
然后。他又看了看夏洛特。
夏洛特心领神会,重新拿起了这份文件。
“另外,对波旁家族存放在我方之资产,在我死后我的继承者们仍然负有偿还的义务,在对方需要时必须将这笔资金尽快如数转偿给波旁王家,不得有违。”
居然还有安排?而且,这是什么安排啊?
夏尔又吃了一惊,然后看了看他的堂伯父,然而发现对方也是一头雾水。
“爸爸?什么债务?”小特雷维尔公爵忍不住问了出来。
“是波旁王家寄放在爷爷这里的财产。七月革命的时候。那个篡位者逼走了查理十世陛下,王家有很多财产和地产仓促间带不走,为了不让那个可耻的篡位者没收它们,所以就把他们暗地里转到了爷爷的名下。”夏洛特低声解释了起来,“因为担心那个篡位者报复,一直以来爷爷都隐瞒了这个秘密,只告诉了作为秘书的我……”
“这么多年了,这样一笔巨大的财富一直运营在爷爷的手中,爷爷一直小心地运用了它。利用……”夏洛特稍微又犹豫了一下,仿佛是在斟酌用词,但是最后还是说了下去,“利用它作为本金来进行投资。然后产生了巨大的收益,这么多年积累起来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了。”
难怪公爵那么热心于保王事业……原来是为了作出一个姿态,以便波旁王家继续将资产放在自己手里啊……
人人都说特雷维尔公爵是全国有数的大地主之一。原来里面竟然有这么大的隐秘。
夏尔一下子明白了这些以前不太明了的问题。
那夏洛特呢?夏洛特是为了帮助家族保持这笔财富的使用权,才那么积极地效忠于波旁王家的复辟事业吗?
夏尔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妻子。
不。她应该是真心的,虽然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因素在。他很快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片刻之后。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波旁王家虽然当年据有整个法国,但是如今他们不过是一群流亡者而已,特雷维尔公爵既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那么他大可以继续不说,把秘密带进坟墓,让家族侵吞掉波旁王家的财产。
然而,他在临死前却告诉给了自己的儿孙,还特意叮嘱自己的继承者们一定要还掉这笔钱……
夏尔转过视线,看着床上这个垂死老人。
他到底是冷酷还是热情,是忠诚还是叛逆呢?
也许都有吧,人终归都是两面的。
“好的……我会帮你完成这个愿望的。”带着一种莫名升上的情绪,夏尔低声说,“我会筹足款子然后想办法转给波旁王家的,这是您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会不折不扣地完成它,决不让您失望。”
当得到了夏尔斩钉截铁的保证之后,公爵整个人更加放松了。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也许儿子和孙子会想要反抗,但是弟弟和孙婿是绝不会让他得逞的,只要有他们在,自己的意志哪怕在死了以后也可以不折不扣地贯彻下去。
就连曾外孙的名字也已经按自己的心意选好了。
可以想象得到,在自己死了之后,他为止奋斗了一世的特雷维尔这个姓氏,将会更加发扬光大。
越来越冷了,他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他想说的还有千言万语,但是他感觉自己的力气和精神正在被虚空所吸走。
他微微睁着眼睛,打算利用最后的时间回顾一下。
是啊,这一生享受够了荣华富贵,颠沛流离的滋味也尝了个遍,见识了一个王朝崩塌,亲历过血火的风暴,还当过一国的大臣……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然而,这些并不是最令他骄傲的事情。
最骄傲的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记忆在脑海中翻滚,但是却越来越模糊。
“如果你真有勇气的话,那就照顾好你的弟弟,我把他也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正当他焦急的时候,耳畔却突然响起了这个声音。
是啊,那是爸爸的叮嘱。
他的眼珠微微转动,然后看到了自己的弟弟。
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了,但是他在弟弟的身上看到了那种发自内心的哀痛。
是啊,他活得很好,我死了他还能活着,还有了个好孙子,我还把自己最钟爱的孙女嫁给了他的孙子……
爸爸,我没有辜负您的期待啊!
一种无比的骄傲充塞到了他的胸膛。
在那边他是有资格面对父亲的。
“爷爷!”当发现爷爷的胸口已经不再起伏了之后,夏洛特嚎啕大哭,扑到了爷爷身上。
“善待你的父兄吧,以后他们就交给你了!”
无意间,他留下了和父亲一样的嘱托。(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一族的纷争
在特雷维尔家族的成员们的注视当中,特雷维尔公爵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沉入到了永眠当中。
所有人都不说话,一片死寂当中,只有夏洛特不住的悲泣声响彻在整个房间里面,让每个人本就哀伤凄凉的心情变得愈发难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特雷维尔侯爵轻轻地拍了拍夏洛特的肩膀。“好了,孩子,别哭了,你还怀着孕呐!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就算走了也不必这么哀痛,有时候我们面对现实就好了,你们还有你们的生活。”
接着,他又走到了小特雷维尔公爵面前。
“菲利普,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新一代的特雷维尔公爵了,我希望你能够拿出像样的表现来,证明自己不会辱没这个头衔和名字。我和他好不容易才重建这个家族,你不应该让它的光辉受损。”
他的表情是那么庄重和严肃,以至于侄子也被感染得严肃了起来。
“好的,叔叔,我会的。”小特雷维尔公爵——不,如今已经是真正的公爵了——挺直了腰,然后看了看自己的父亲。
父亲躺在床上,看上去只是睡着了一样,只是脸色更加灰白一些而已。哪里想得到,哪里想得到……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眼泪又要留下来,让小辈们笑话。
他马上别开了视线,内心却一阵阵绞痛。
“你们也收声吧!”老侯爵环视了周围一圈,“他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但是你们的事情还数不胜数。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要让我的兄弟在天上也不得安宁!”
在他的呵斥下。大家的哭泣声慢慢地停了下来,就连夏洛特也停下了下来。只是恋恋不舍地看着爷爷的遗体。
在公爵死了之后,整个家族就他的年纪最大,此刻好像就有了一种说一不二的权力。他的镇定,也好似驱走了每个人心头的不安与彷徨。
而看着爷爷如此表现,夏尔的心里也心疼不已。
天晓得他到底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能克服这种丧兄之痛,强忍着来安慰别人?
“爷爷,您也去休息一下吧。”他揽住了爷爷的手,关切地看着他。“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确实挺担心爷爷的,他本来年纪就大了,疲劳再加上又受到了这样的心神刺激,再不休息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老侯爵没有拒绝孙子的好意,任由他搀扶着走出了哥哥的卧室。
老人的步履起初还十分稳健,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一个跄踉,差点摔倒到了地上,幸好夏尔马上搀扶住了。
“谢谢。”老人低声说,只是眼角又滚落下了泪水。
夏尔没有说什么。只是拉着自己的爷爷走到了旁边的房间当中,服侍他尽快休息。
现在,房间里面只剩下了父亲和三个子女,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除了悲伤和哀愁之外,好像空气中突然混入了别的什么。
“爸爸,我也带您去休息一下吧。”沉默持续了片刻之后。大儿子菲利普终于开口了,“管家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不要耽误他们了。”
因为公爵已经久病缠绵,家人早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所以现在倒也不是十分仓促,按照之前的准备来做就行了。
“嗯,好吧。”中年人点了点头,然后最后看了躺在病床上的父亲,长长地叹了口气,颓然跟着儿子走出了房间。
当他们走了出去之后,房间变得更加安静了,只剩下了夏洛特和欧仁姐弟两个。
夏洛特坐在床边,一直看着爷爷的脸,满脸的悲戚。
这个家庭当中,论对公爵的感情的话,恐怕也只有老侯爵才会比她更深吧。
然而,人活在世上,又怎么可能只依靠感情呢?
除了感情之外,还需要意志,以及……战斗。
“他们恐怕去商量去了吧。”过了片刻之后,欧仁低沉地说,“菲利普不会接受这个结果的,爸爸……也难说。”
“他们连爷爷的遗嘱都敢不认吗?”夏洛特咬紧了嘴唇。“刚刚他们还在爷爷面前发了誓呢!”
欧仁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那是几千万的财产呢,相比起来一个誓算什么?”
夏洛特沉默了。
虽然万般不情愿,但是她知道,弟弟说得很有道理。
爷爷的手已经变得冰凉,好像也同时带走了夏洛特心头的温度似的。
她的脸慢慢沉了下来,表情也变得十分凝重。
不管是为履行爷爷的遗愿,还是为了自己,她都决不打算,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父兄。
“他们里面只有你还有点良心!”沉默了许久之后,夏洛特愤愤地说。
“我倒也不是比他们更有良心……”欧仁摇了摇头,“只是事不关己而已,反正是拿钱,跟谁拿都一样,比较起来我倒是更喜欢从姐姐这里拿,至少你比菲利普慷慨点儿。”
“这就够了!我还有什么资格要求更多的忠诚呢?”夏洛特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弟弟,“放心吧,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那么就祝您好运吧。”欧仁也同样抱了抱自己的姐姐。
接着,仆人们跟着医生打开了门走了进来,准备收敛公爵的遗容,而姐弟两人也退了出去。
正如同欧仁所预料的那样,此时在新任公爵的卧室当中,一场风暴确实在酝酿当中。
当带着自己的父亲回到了房间之后,菲利普小心地从酒柜里面拿出了一瓶威士忌,然后倒了一杯递给自己的父亲,“爸爸。你先喝点压压惊吧,我看您的六神无主了!”
虽然父亲刚死就喝酒看上去有些不合礼法。但是此时已经心神大乱的中年人并没有顾忌太多,顺从地拿起了这杯酒。咕哝地灌了下去。
喝完之后,他苍白的脸上总算恢复了一些血色。呛得咳嗽了几声,眼睛里面也冒出了泪光。
“天哪!天哪!”他大声地喊了起来,甚至用手抓挠起了自己的头发。
菲利普没有说话,任由自己的父亲发泄心中的悲痛。
等了好一会儿之后,中年人才重新平静了起来,然后又给自己灌下了一大口酒。
“现在感觉好点儿了吗?”菲利普问。
“好多了。”父亲长叹了口气。
“可是我的感觉却一点都不好。”菲利普皱紧了眉头,“爸爸,我们前一刻还是当然的继承人。这一刻却身无分文,只能仰人鼻息了——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的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公爵想到了什么,仰头看着儿子。
“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爷爷临终的安排,让我们,让他的直系继承人丢失了继承权,反而让您嫁了人的女儿接受了一切!”菲利普加大了音量。“难道您能够接受这么不公平也不合法的安排吗?”
听到了儿子的话之后,父亲恍然大悟。
然后,他重重地拍了拍桌子。
“混蛋!这个时候你还表示什么异议?!你忘了你刚才的誓言了吗?你在爷爷面前发了誓的,这才过了半个小时而已啊!”
看着眼中满是血丝的父亲。菲利普心里稍微有些发毛,但是他内心中知道,此时再不努力,以后就得变成妹妹的奴才了。因此心中对未来的恐惧彻底战胜了对父亲的恐惧。
“誓言那是为了让爷爷开心啊,那是不得已的!现在爷爷已经走了,难道我们这些活人还能被誓言舒服吗?”他盯着自己的父亲。将自己的恐惧灌输了过去,“爸爸。我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您啊!难道您能够接受这种结果吗?想想吧。如果您服从了一个老人最后的任性妄为,以后您就变成自己女儿和女婿的下属了,任由她摆弄了!您本能够成为特雷维尔家族说一不二的领头人,结果她却把您置于臣下!爸爸,趁着还有时间,我们赶紧补救吧,不要让爷爷的一时糊涂毁了我们的一切前途!”
悲痛消失了之后,剩下的就只有个人的考虑了。
在儿子的怒喝声当中,新任的特雷维尔公爵沉默了。
他知道儿子说得对,如果他对父亲临终的安排不持异议的话,以后家族那些原本理所当然要由他继承的财富,就只能落入到女儿的掌控当中了,而他充其量只能是女儿的吉祥物而已。
当初父亲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老人一时的头脑发热,没想到父亲居然以老年人特有的执拗,硬是办到了底。
但是……这毕竟是父亲的安排啊!难道真的能够不服从吗?
父亲多年的积威,让他难以做出反抗的决定。
“那是父亲的安排,他有遗嘱,我们还能怎么样呢?”他闷闷地说。
“这种安排是不合法的!”一说到这里菲利普就来气了,就连音量也大了不少,“您是爷爷唯一的儿子,法律上无法剥夺您的继承权,所以这种遗嘱您大可不必理会,只要您寻求法律途径,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您恢复自己的应有权利!更何况您是夏洛特的父亲,只要您发句话,她没有不服从的权力!”
虽然儿子说得轻巧,但是中年人却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知道父亲并没有完全剥夺自己的继承权,只是做出了许多限制而已——这种限制到底在法律上成立不成立他也没底。
更何况,父亲英明一世,对死后的安排肯定也不止让自己和儿子发个誓那么简单,一定还留了后手。
更重要的问题是,自己究竟应不应该去反抗父亲的安排呢?
“您还在犹豫什么呢?再犹豫下去一切就都完了!天知道夏洛特现在喜成了什么样!”菲利普一阵气结,大声催促着自己的父亲,“父亲。赶紧下决心吧!”
“你……你就这么恨夏洛特吗?”父亲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不,我不恨她。是她恨我们!从小她就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把一切拿到自己的手上。所以她就一直逢迎爷爷,讨他欢心!她知道没有继承权,所以她故意找了我们本家的人来结婚,因为她知道,这样的话她嫁了人还会被视作家里人,可以继续蒙蔽住爷爷的心!结果她现在真的成功了,我们落入了一个阴谋家的手里啦!”
“你胡说些什么!”中年人听不下去了,呵斥了自己的儿子。
“我胡说?我说错了什么吗?难道事实不是如此吗?”菲利普反问,“现实都已经摆在您的面前了。结果您还要继续蒙上眼睛吗?”
他知道此时自己的命运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之后的荣辱都系在了父亲的一念之间,所以再也没有了任何顾忌了,拼了命地想要说服自己的父亲。
“夏洛特不是这样的人!”中年人又拍了一下桌子,“而且你真以为你的爷爷那么好欺吗?!”
“她是什么样的人,事实不已经摆在了眼前了吗?”也许是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忆的缘故,菲利普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她从小就不喜欢我,我早就知道她居心不良!这下好了。她居然迷惑了爷爷,然后哄得他把财产都给了她,让我们只能靠奉承她过活!爷爷确实英明一生,但是人都有老的时候啊!结果就被趁虚而入。哄骗得老人犯下了这样的大错,把整个家族的财产都弄到了她的手里!您说,这样行吗?好吧……您想想。如果她对您有一丝尊敬的话,她就应该主动放弃这种不合法的权益。让您做一家之主,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您看。她有过一点犹豫吗?她没有!她非但不想推开这种不属于她的权利,反而当做理所当然一样地接受了下来,您说这凭什么呢?不管嫁给了谁,总之她已经嫁了出去了!我们家已经给了她足够的嫁妆了,从此之后家里的一切都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她没有权利摆布我们!”
在儿子疾风暴雨般的言辞之下,中年人再度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他几度想要开口,但是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不想违背父亲的遗愿,但是自私自利的毒素却又侵蚀着他的心,让他陷入到了极端的矛盾当中。
是啊,一个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在碰到这种事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会不纠结呢?
如果现在沉默的话,一切就无可挽回了,家族的财富、父亲多年辛劳经营起来的家业都会变成基金,落入到女儿的手中。
但是至少自己有生之年应该是不会缺钱花的。
不得不说,老父的安排十分巧妙,将土地的收入划定给了他,让他在生前有一大笔固定收入,足以维持平常的开销,无形中也冲淡了那种反抗心理。
菲利普看出来了父亲的心思。
父亲能够得到一点,他可是什么都得不到啊。
“您是他的儿子,是唯一的直接继承人,您有不可动摇的继承权利!”他着急地大喊,想要唤醒父亲心中的血气,“您就这么默然接受了吗?放弃了一座金山,结果对别人施舍的一点儿残羹冷炙却感恩戴德!您这是在开玩笑吗?”
父亲还是没有答话。
菲利普一把拉起了父亲的手,“走,我们过去!”
“去哪儿?!”父亲猝不及防。
“去爷爷那里,把那个遗嘱拿过来!”菲利普高声回答。
如果方便的话,就烧掉它——这句话他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意义已经不言自明。只要这样做了,那么以后不管别人说什么,一切就都死无对证了。
“什么?!”这句可怕的话,让中年人身体抖了一下。
回到父亲死去的卧室里面,在父亲灵魂的注视之下,把他精心撰写的遗嘱拿过来?
太可怕了。
这,这会让父亲的灵魂不得安息的啊!
他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后收回了自己的手。
菲利普看到父亲收回自己的手之后,就这样愣着看了看父亲。
“您太软弱了。”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
然而。他却不打算软弱。
他猝然一转身,然后大踏步地走向了房门。猛地拉开了门,动作之快好像上了战场的士兵一样。
然而。在刚刚拉开了门之后,他却呆愣住了。“你!?”
他的妹妹夏洛特,正站在门口,不带任何感情地盯着他。
惊愕过后,就是尴尬,然后变成了恼怒。“你为什么在外面偷听我们?你偷听多久了?!”
“我原本是打算来跟你们商量事情的。”夏洛特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哥哥,“结果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你看上去很激动,所以我就不打算打搅你了。等你说完。你放心吧,该听到的,我都已经听到了。”
什么都听到了?菲利普心里悚然一惊。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夏洛特推开了他的手,然后自顾自地走进了房间,看到了颓然坐在椅子上的父亲。
接着,她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张纸,直接拍到了桌子上。
“你们不是要去拿这个吗?我已经帮你们拿过来了,不用费劲过去!”
砰的一声。让父子两个都吓了一跳。
菲利普看见那页纸在桌上摆动,心里也随之七上八下。
“我帮你们拿过来了,你们想要怎么处置这张纸随便你们。”夏洛特看着自己的父兄,湛蓝的眼睛里面满是昂然的傲气。“但是我告诉你们。你们能销毁一页纸,却休想销毁掉爷爷的遗愿,和我应得的权益!爷爷的安排。你们是发了誓要遵从的,结果转头你们就想要不认账?你们如果想要斗。那就斗吧,我奉陪到底!”
夏洛特毫不退缩的表情。让她的父亲更加畏缩了,但是却激发出了菲利普的怒气。
“好啊!我就知道!一开始你就这么打算了,你处心积虑的盘算终于得逞了,你很开心吧?很得意吧?!”
“你说得没错,我很开心。”夏洛特平静地看着哥哥,“因为……因为我被爷爷认可了,因为爷爷承认,你只是个勉强运气生在前面的庸人而已,我比你更加有资格执掌这个家庭!”
如此苛刻的话,让菲利普气得睁大了眼睛,他想要上前,好不容易才忍住。
夏洛特微微垂下了视线,好像陷入到了回忆当中。
“确实,你说得没错,我嫁给夏尔,确实是很久之前的决定……非常非常久之前的决定。”
此言一出,两个男人都惊得睁大了眼睛。
“好啊!好啊!好一个阴谋家!”菲利普大喊了起来。“爸爸,您看,我说得没错吧!没错吧!爷爷和我们就落到了一个处心积虑的阴谋家手里啦!”
“这要从哪里说起呢?”夏洛特却丝毫没有在意他的反应,径自回忆着,语气里面充满了极其罕见的惆怅。“那时候……我差不多十岁吧,那时候我第一次明白了,原来虽然我同样是爸爸的孩子,但是却和男孩完全不一样,根本没有平等的权利。不管我为家里做了什么,嫁了人之后,家里会给我一笔嫁妆,然后远远地将我打发走……从此之后成为了别家的人,连姓氏都保不住。”
她的语气十分奇怪,以至于两个旁听者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了。
“一开始我很难受,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因为,我明明不比哥哥和弟弟差,为什么却只能被当成无用之物,到了年纪就一把丢开?”夏洛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苦笑,“但是后来我明白了,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的不合理,追究是没有意义的,只能服从。于是,后来我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被吊起了胃口的父兄同时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她说出最关键的话来。
“我决定,就算我保不住和哥哥同样的权利,至少我要保住这个姓氏,因为……因为我特别钟爱它,因为我以它为荣啊!”夏洛特浑然忘我地喊了出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决定嫁给夏尔了,他是好是坏,是贤是愚都不重要,反正我都要嫁给他。”
接着,夏洛特突然失笑了,“不过,后来和他一直来往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他是那么优秀的人,于是全心全意地爱上了他……我误打误撞倒也算是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虽然历经了那么多事,但是我的愿望还是实现了,如今我们结了婚,我还怀了他孩子——特雷维尔家族最纯正的血脉,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看着她满含喜悦的笑容,菲利普顿时失语。
笑了片刻之后,夏洛特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虽然我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谋害你们,更没有想过要迷惑爷爷,让他为我做什么。我只是想帮家里做一些贡献,所以一直在爷爷旁边帮手而已,难道这也有错吗?如果有错的话,你们当时为什么不拦着我?你们干什么去了?你们都只顾着自己寻欢作乐,没有一个人帮助他!爷爷因此更加喜欢我,觉得我继承了他的精神,难道这也是我的错吗?爷爷希望我嫁给夏尔,完成他和堂爷爷的约定,我不怀怨言地遵从了,难道这也有错吗?”
夏洛特突如其来的厉声诘问,让两个人相顾失色。
“如果有错的话,错也是在你们身上,是你们自己放弃了自己的优越地位,只顾着自身的欢愉,忘却了自己所背负的义务!”夏洛特眼中满是激动,“如果爷爷像你们一样,他早就死在暴民的屠刀下了,怎么可能恢复家业?!就是因为你们这种不成器的表现,爷爷才痛感失望……需要出力的时候你们不在,结果,他将家族托付给了我之后,你们却还要过来怪我?你们在他面前发了誓要遵从,转头等他咽了气就打算食言,你们把自己的姓氏看成什么了?!”
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疑问,夏洛特也并不打算得到回答。
“听到了爷爷的安排之后,最初我跟你们一样意外,但是……既然这是爷爷的意志,我会遵从的。”夏洛特昂起头来,直视着父兄,“我不会假惺惺说什么我只是为了遵从爷爷的遗愿而勉为其难,不!我要说我很开心,十分开心,为爷爷对我的认可而开心,为我和夏尔的结合而开心!这是……这是何等的祝福啊!”
“你们……你们说要反击?好啊,那你们反击吧,我等着!遗嘱现在就在我手上,你们来拿吧!”夏洛特拿起手中的遗嘱摇晃了起来,“你们想怎么样随便你们,但是我不会忍气吞声,我会为了捍卫自己的权益而战……想要斗的话我们就来斗吧!”
看着面无人色的父兄,夏洛特禁不住大笑了起来。
“如果你们非要斗,我和夏尔,还有堂爷爷都绝不会让步的,我们会斗,会压得你们喘不过气来,会让你们后悔自己的决定,不信的话就试试吧!”
直到她笑完的时候都也没有人答话,就连菲利普也被她的气势所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真是……令人失望呢。她在心中暗想。
爸爸和哥哥,他们好像认为爷爷耗尽了心血所建立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归于自己的。可惜爷爷却不这么想。
“所幸,我会纠正这个错误的。”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但是还看不出太多异常的腹部,幸福地闭上了眼睛。“我和夏尔的孩子,一定都会非常聪明的,然后我会告诉他们,没有什么是天生应得的财富和地位,告诉他们怎样才能够让自己成为配得上那些的人……”(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心愿得偿
哈……总算睡下了啊。
看着躺在床上已经沉沉入睡的爷爷,夏尔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老人到了这个年纪,精神已经变得很衰弱,但是因为遭受到了丧兄的打击,所以一直都无法入眠,夏尔陪伴在他身边安慰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沉沉睡去。
特雷维尔公爵的离世,让夏尔心里也有百般感触,但是他表面上还是十分平静,只是坐在爷爷的旁边,寻思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正当这时,他听到了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于是下意识地转头过去看。
“是你?你怎么来了?”
“先生,我为什么不能来呢?”芙兰反问,“我们在吃晚餐的时候,这家传来公爵临终的通知,所以爷爷就将我也带过来了。”
那为什么你刚才不在卧室里面见他临终一面呢?
夏尔刚想这么问,芙兰就自己解释了。“爷爷说我还太年轻,不要去看人临终时的惨景,所以让我在别的房间里面休息,听到了哭声的时候我才知道公爵过世了。”
还真是小心呵护啊……夏尔禁不住又看着爷爷苦笑了起来。
这应该算是宠溺得过了分,还是有别的什么考虑呢……?
夏尔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莫不是在收到了父亲给出的文件之后,特雷维尔侯爵把芙兰当成了外人了吧?
虽然这个想法听上去有些荒谬,但是越想他越觉得有道理。
可能爷爷已经把那个文件当了真,相信了妹妹并非特雷维尔家族血脉的说辞。
虽然碍于多年来培育起来的感情。他做不出将她赶出家门的事情,但是内心深处已经有了某种芥蒂。所以没有让她参与到这种家族内部事务当中——特雷维尔公爵临终并且公布遗嘱这样的大事,就更加不肯让她来见证了。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这还真是让人伤脑筋。
看着表情平静,正在沉眠当中的老人,夏尔的苦笑愈发浓厚了。
也许在得到了这封信,也许是在得知芙兰跳楼的时候,他已经做出了某种取舍吧。
“您不打算帮帮夏洛特吗?”就在他还在感叹的时候,芙兰突然问。
“帮什么?”夏尔有些疑惑。
“您不打算帮她吗?”芙兰反而更加疑惑了,“她都跟她爸爸和哥哥吵得那么厉害了……”
“什么!?”夏尔大惊失色。
“好像是为了什么遗嘱的问题吵起来了吧,看来公爵临死前决定把自己的大部分财产转交给夏洛特了?”芙兰放低了声音回答。
虽然并非事实,但是本质上倒也没有什么大错。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吵架的?”
“他们吵架吵得那么凶。连门都没关,我在外面当然能听到了。虽然模模糊糊听得不大清楚,但是总能猜出大概来了。”芙兰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显然对夏洛特一家人的做法不以为然。“真是的,自己家里人还为了钱来争吵,也不怕被仆人们听到了笑话!”
你不在乎自己能拿到多少遗产,可是别人在乎啊,甚至性命攸关才对……夏尔在心里回答。他刚才和爷爷说话的时候,也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嗡嗡声。没想到这竟然是他们在吵架。
“我们别在这里说。”夏尔拉着她的手走出了这间房间,然后走到了另外一间房间里面。
“好了,这事您应该可以告诉我一个大概了吧?您刚才在场,应该清楚始末才对。”芙兰好奇地打量着哥哥。
“这件事是件麻烦事。告诉你就告诉你吧。”夏尔并没有爷爷那么多顾虑,直接就将始末都告诉了她。
“哇!”芙兰听完之后发出了惊呼,“您……您居然还说这是麻烦事?多大的一笔财富要落入到了您的手中了呀?”
“落到了夏洛特手中。”夏尔纠正了她的话。
“那有什么区别呢?反正夏洛特又不会和您为难。”芙兰满不在乎地说。
然后。她有点了点头,“难怪她的爸爸和哥哥会那么有抵触情绪!真是的。在公爵面前发了誓转头就忘了,简直是罪大恶极!”
“这种事无关对错。每个人都只是按照自己的立场来选择而已。”夏尔悠然叹了口气。“说老实话,我并不想责备菲利普和他的父亲。”
“您好像事不关己……”芙兰有些好奇地看着夏尔,“难道您不打算管这件事吗?”
“不,为了表现得自己多么高风亮节,于是就不惜牺牲妻子的正当权益,牺牲一个老人的临终嘱托?”夏尔皱紧了眉头,然后长出了一口气,“不,这不可能,在这个问题上我必须和夏洛特立场一致,她是我的妻子。”
然后,无意间他说出了和妻子一样的说辞,“我从没有谋夺过公爵的遗产,不过既然送上了门来,我有什么理由假惺惺地推开呢?有了这些资本,我大可以拿去发展我的事业,巩固我的权势,我为什么要推开呢?”
“您说得太对了!”芙兰直接就附和了他的话,眼中满是振奋,“我们没有理由辜负公爵的苦心,抛开这样一笔财富。”
也许我说‘我们干脆不管吧’你也会同样附和我吧,夏尔咕哝了一下。
“我刚才听到反对最激烈的是夏洛特的哥哥,要不您想个办法,把他给抓起来吧?反正我听说他平常就喜欢花天酒地惹是生非,如果想要抓的话不怕找不到借口吧?”芙兰一脸认真地思索着,甚至有些兴致勃勃,“就算找不到,您也可以制造借口啊,找人跟他寻衅。他这种脾气总会上当的。您是有正正当当的遗嘱的,只要他被抓起来了。应该就不会有人反对了吧?谁又能跟您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呢?等过了几个月您再把他放出来,那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您也可以把一切都办得妥妥帖帖,就算他还有不服也只能无可奈何了。”
“这不行,有些事情只能对外人做,不能对自己的亲人做。”虽然芙兰的建议其实具有可行性,但是夏尔想也不想地就否决了妹妹的提议,眉头紧锁着,“再说了,人家的爷爷刚刚死了,我就想办法去对付继承者。那到时候别人会怎么看我?这还是我们的至亲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谋夺别人的家产,连至亲的不肯放过!到时候谁还敢跟我一起办事?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名声比钱有用。”
芙兰还没有听得太懂他的话。
“总而言之,哪怕我真的贪得无厌,我也不能让所有人觉得我贪得无厌,更何况我确实并非贪得无厌——至少在金钱上面确实如此。”夏尔给出了一个十分绕口的总结。
“您说得倒有道理。”芙兰睁大了眼睛想了片刻,最后承认哥哥想的对。“我考虑还是不如您全面。”
“我理解你的心情,几千万财富面前没有多少人会考虑全面的。”夏尔因为心情不太好,所以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不过有时候不要太积极了,慢慢来吧。”
“如果不能用激烈的手段的话,那您打算怎么做呢?”芙兰有些好奇地又问了出来,“我刚才听见他们吵得十分厉害。我看他们是不会因为您好言相劝就放弃图谋的。”
“这个并不是大问题,我碍于亲情不能下重手,不代表我没有了办法。”夏尔皱着眉头回答。“哪怕他们个个都反对我,我也有办法让他们一个个地明白现实。如果他们真的有能耐的话,公爵又怎么会挑夏洛特来掌管这些遗产?”
“那您在完事之后怎么处置他们呢?”芙兰低声问。好像丝毫不怀疑哥哥能够压服菲利普父子似的。
“处置?有什么需要处置的?”夏尔反问,“他们该有多少收益,每年我和夏洛特就会给他们多少收益,只要不像疯子一样乱花,维持生活总没有问题,我还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不肯做。当然了,如果他们未来还要做什么让人遗憾的事情的话,那么我也只能采取另外的措施了。”
既然管理权落到了夏洛特的手中,公爵又没有对儿孙每年应该拿多少收益做一个具体的规定,那么实际上已经将制裁的刀送到了夏洛特的手中了,她想要给哥哥多少钱就给多少——正因为看穿了这一点,菲利普才那么恐惧吧,担心自己要沦落到必须向夏洛特奉承讨好的地步,虽然夏洛特并不是一个对亲人十分苛刻的人,但是兄长和长子的傲气让他难以忍受这种安排。
所以夏尔才说理解这位堂兄的想法。
“既然这样的话,那您能不能将我……将我已有和应得的财富都划入到那个什么基金里面呢?”芙兰突然说。
“嗯?”夏尔不明所以地看着芙兰。“为什么?”
他确实不明白为什么妹妹要这么做。
对任何一个人来说,拥有财产的自主权都是好事,在公爵之前提出这个倡议的时候,他好不容易才将妹妹排除在这个基金的设想之外——没想到她却主动提出要加回来。
“您之前说要惩罚我,要让我不能拥有财产的自主权,那么我想干脆就直接放到基金里面吧。”芙兰逼视着哥哥。“这样想来你们应该可以出气了吧?”
夏尔还是疑惑地看着她。
惩罚是可以取消的,至少夏尔就没打算一直惩罚下去,但是加入基金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原来您也是一边说还将我看做特雷维尔家族的成员,一边却又故意执行这种将我打入另册的行为!”芙兰叹了口气,“您也要一样伤透我的心吗?”
也……
原来她居然猜到了爷爷的想法啊……夏尔心中微微一痛。
这种痛楚,让他对妹妹的目光愈发没有抵抗力了。
“你这么喜欢让夏洛特欺负你吗?”他叹了口气。
“如果您要坐视夏洛特欺负我,那我还有什么办法呢?”芙兰仍旧显得有些凄凉,“我会服从命运的。先生,您一定要拒绝我吗?”
“我想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这么做。”夏尔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没有硬起心肠,“好吧,好吧,你喜欢就这样吧!”
“团结总比分裂好,不是吗?”芙兰反问。
顿了顿之后,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接下来我们应该去对付那两个人了吧?”
“是啊,是啊,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夏尔再度叹了口气。“走吧,可不要让夏洛特久等了。”
“她撑得下去的,”芙兰又撇了撇嘴,“我看她可一点都不慌张,哪怕和父兄对垒。”(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陛下与蜡
正当兄妹两个还在交谈的时候,特雷维尔公爵的子孙们的争吵仍旧激烈地进行着。
“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们反目了吗?”因为被夏洛特的话触动了怒气,菲利普也不再压抑自己,大声冲自己的妹妹质问,“爸爸那么宠爱你,从小你要什么他就给什么……结果你就是这样来回报我们的?你还说我们无能……你把父亲,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你们不是无能,如果是无能也就算了,你们是明明有能力,却因为追求安逸和享乐,结果自己伤透了爷爷的心,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夏洛特丝毫不让步,瞪着自己的哥哥,“别用亲情来压我,如果我真的不认你们的话,我就不会自己跑过来跟你们说这些了!”
“怎么,还要威胁我们吗?”菲利普上前了一步。
“威胁?随你怎么想吧!”夏洛特将视线从他的脸上别了开去,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爸爸,你别沉默了,告诉我你们到底打算怎么样?如果你们非要反目的话,那也不能怪我!”
被夏洛特这么逼视,中年人的脸色不禁变得更加难看了。
夏洛特对他这么不客气,当然是有理由的。
虽然刚才闹得更凶的是哥哥菲利普,但是父亲的暧昧态度,实际上是更加给他壮了胆。
如果他真的反感儿子的做法的话,他就不应该保持沉默,而是应该喝止住儿子的行动。然而他没有做,只是个人维持沉默而已——这实际上是一种默许态度。如果菲利普真的做得好的话,他会默不作声地收取好处。以当然继承人的身份继承父亲的一切;如果菲利普失败了,他也可以置身事外。不和女儿女婿闹翻。
哼,拿着儿子当枪使,亏你做得出来!夏洛特在心里冷哼。
菲利普指责父亲太软弱,夏洛特心里也深以为然。
只想着躲在后面,靠儿子去冲锋陷阵然后自己坐收好处,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夏洛特现在十分生气,她虽然对父兄持有异议并不感到意外,但是她绝没有想到,在爷爷刚刚咽了气还没几十分钟。他们就忘掉了自己发下的誓言,打算推翻爷爷的遗嘱。爷爷在她心目中十分重要,于是她把父兄的这种表现,当成了忘恩负义的背叛。
在激烈的争吵当中,亲情也逐渐被遗忘,只剩下了不满和经久不散的怨气,许许多多的家庭,就是在这样的争吵当中走向反目和解体的。
总算她现在还维持着最后的理智,所以还没有和他们谈崩。
“夏洛特。别这样,别吼爸爸好吗?”新任公爵不太自在地叹了口气。“有什么话,好好跟爸爸说吧……别这样。”
中年人略带哀求的话,让夏洛特心里顿时有些不忍。爸爸毕竟宠爱了她那么多年啊。
“爸爸……我也不想这样的。您看菲利普都闹成什么样的了,难道……难道您不肯约束一下他吗?”
“好了,你们都别吵架了。都听爸爸说吧。”中年人勉强打起了精神,将酒杯扔到了一边。“看着自己的孩子吵成这样,还有谁能比我更伤心呢?你们……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为什么要吵架呢?”
“爸爸,谁也不想吵的,可是我们都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了,难道还能坐等末日降临吗?”菲利普还是不服,“只要夏洛特还是这种态度,我是没办法的。”
“我是什么态度?请你仔细说明一下?”夏洛特又是一怒。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听我来说!”眼见儿女又要吵起来,中年人连忙伸出手来制止。然后,他略带责备地瞪了儿子一眼,“菲利普,你是有不对,你爷爷才刚刚过世你就闹事,这岂不是……这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还没有等儿子回话,他又定了定神,看向了女儿,“夏洛特,虽说他是有不对,你也别太生气啊,毕竟碰上这种事谁也很难完全心平气和……菲利普有些难以接受很正常,你稍微谅解下他吧……”
菲利普只是态度有些不对而已?
这种和稀泥的处理方式当中,夏洛特发现了父亲隐约的偏向。
“我也觉得他闹起来很正常……”夏洛特冷笑了起来,轻轻地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遗嘱,“那么您看这应该怎么处理呢?要不要为了让哥哥开心,干脆按哥哥说的做,把它毁掉算了?”
“说什么呢,傻孩子!爷爷的遗嘱怎么能被这样处理!”中年人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我们当然还是要听的。不过……不过,你也看到了,如果就这么处理的话,恐怕……恐怕菲利普也难以接受。”
接着,他满怀感叹地打量着夏洛特,“夏洛特,好孩子,其实我觉得你没有必要把你哥哥逼得那么紧啊……我知道从小你们关系就不太好,但是……但是他总归是你的哥哥吧?”
“我没有逼迫过他,这一切都是遵循爷爷的意志而已!”夏洛特先是表明了自己的正义立场,然后稍微放软了语气,“再说了,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怎么会恨他呢?小时候的事情我早就忘光了。”
夏洛特的表态,让父子两个对视了一眼。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父亲的脸上有了些希冀。
“爷爷在遗嘱里面说过要给你们收益,但是他们没有规定具体的数目。”夏洛特平静地回答,“所以,我会尽我的努力宽限你们,每年产生的收益,大部分我会分给你们两个,我想维持你们的生活应该够了。”
“你的意思是,拿走我原本就应该得到的财产,然后将每年产生的收益分一份给我。然后还叫我来感谢你?”因为出价大大不符合自己的预期,所以菲利普忍不住出言嘲讽了。
“这是爷爷的意志。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夏洛特反问,“那你打算怎么样?撕毁遗嘱吗?”
“你别以为你有了遗嘱就能怎么样了!休想靠这个来阻止我!你没有资格!”菲利普大声回敬。
“那什么才有资格阻止你呢?”当这句话传到耳中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愣,然后看向了门口。
“夏尔……”中年人失声惊呼。
“你们吵得也太厉害了,连门都不关!”夏尔小声抱怨了一句,然后带着自己的妹妹走进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我在走廊上都能听个清清楚楚,天晓得过阵子外面该怎么说你们啊!”
三个人顿时都满脸尴尬。
没错,私下里吵归吵,可没人希望背地里成为别人的笑柄。
“夏尔。你来得正好!”夏洛特正想跟丈夫说说现在的事情时,突然停住了口。
因为,她发现芙兰满怀嘲讽幸灾乐祸地打量着她,仿佛是在说‘你倒是有一群好家人啊,这下丢了丑吧!’
要你管!夏洛特也恶狠狠地回瞪了她一眼。
不过,现在是办正事的时候,不能跟她置气,到时候再收拾她。
“怎么现在才来?”
“我刚才在陪爷爷,好不容易才等他睡着。他可伤心透了,”夏尔摇了摇头,“哎,要是他知道你们在自己哥哥刚死了没多久就吵翻了天。那该多伤心啊!”
中年人和菲利普脸上的尴尬愈发浓厚了。
“夏尔,这事我也有责任,是我没有管好菲利普。”中年人叹了口气,“你放心吧。遗嘱我们是会遵从的。”
“这样勉强压着你们遵从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夏尔又摇了摇头,“如果我拿了财产结果却让你们愤愤不平。那样的话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啊……”
“夏尔……”夏洛特感觉有些不对,连忙抓住了他的手。
而菲利普则满面喜色。
“你……你的意思是这个遗嘱需要修改吗?”就连他的岳父也满怀怀疑地反问了。
“不,遗嘱就是遗嘱,我们必须遵从,怎么能够修改呢?!”夏尔抓紧了妻子的手,示意自己不会出卖她。“相反,我会帮助夏洛特,毫不打折扣地将遗嘱执行下去,实现老人的遗愿,这一点我和夏洛特一样,是绝不可能让步的。”
“夏尔!”夏洛特再喊了一声,然后满意地笑了出来,靠他靠得更紧了。
“那你……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这取决于你们到底有多不满,公爵阁下。”夏尔稍稍朝对方躬了躬身,“如果您乐意听从我和夏洛特的意见,那么我们一切都好谈,但是您非要和我们来斗争的话,好吧,我和夏洛特都是脾气很硬的人,谁想和我们斗,我们就会斗到底。”
“哦!当然了,我们不想斗,都是一家人啊,怎么能伤了感情呢!”公爵连忙摆了摆手,然后他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是吧,菲利普?”
“当然了,爸爸。”犹豫了片刻之后,菲利普也点了点头,“夏尔,你就告诉我吧,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他害怕他的这个堂弟,知道他虽然表面上十分谦逊温和,但是实际上比自己要狠得多,所以态度也软化了不少,打算静听他到底想怎么办,如果实在难以接受这个安排再发作。
“首先,我要明确一点,我和夏洛特本来就是遗嘱的执行者,所以我们没有必要也没有义务对你们让步,现在只是在讲人情而已。”夏尔慢条斯理地说,先摆明了自己的立场,“所以,你欠下的那些赌债和其他债务,我们不可能无条件帮你还了,只能借钱给你,利息可以免,本金以后你必须还,而且要给我留下借据,写明还债的日期,当然时间我可以宽限到几年后……”
“什么?赌债?”父女两个都是大吃了一惊。
“好啊,难怪你这么上蹿下跳,原来是因为这个!”夏洛特喊了出来,“爸爸每年给你那么多钱挥霍。你居然还能够欠下大笔债务……你真是个败家子!”
“你……你居然暗地里调查我!”菲利普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你们……你们这么处心积虑吗?”
“处心积虑?不……我干嘛要处心积虑对付你呢?”夏尔摇了摇头。“这消息是别人主动告诉我的,我认识很多人。而且有很多人想要讨好我,所以他们将一些消息告诉给了我而已。如果这不是事实,你可以否认。”
‘我认识很多人,而且有很多人想要讨好我,’,这种含而不露的威胁,让菲利普更加动摇了,况且,夏尔所说的确实是事实。这让他的立场一下子变得薄弱了许多。
“好吧,我是欠了一些钱,不过现在谁不是这样呢?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终究不敢矢口否认,所以避重就轻了,“况且,欠债是欠债,继承是继承,这是两回事!”
“没错,这确实是两回事。不过你想不想让我们帮你还掉债务呢?”夏尔还是不动声色,微笑地打量着自己的堂兄,“还是说大家先拖着,谁也拿不到钱。等着债主找上你的门来再说?”
菲利普顿时语塞了。
因为夏尔的积威所以刚才他态度上好了不少,但是这下他难以忍受下去了。
但是正当他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父亲打断了他。
“好吧。这个就要感谢你了,夏尔。不过你不能白帮他还债。利息还是要收的,一家人也得把账算清楚!”
“爸爸!”菲利普一急。但是父亲却完全没有搭理他,显然对他的荒唐已经恼怒无比了。
“利息就算了,这没什么意思。”夏尔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意见,“另外,刚才菲利普说得对,债务归债务,公爵所说的那笔债,就归你们还了吧。”
“嗯?”中年人有些疑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刚才我听您父亲说,波旁王家在您这里寄存了大量的财产,既然我们已经答应了要还债,那么就应该履行承诺。我和夏洛特会尽快筹足资金,把这笔债务抵消掉。然后,你先管理这笔财富,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把它归还给波旁王家。”
公爵终于恍然大悟了。
夏尔的意思是,这笔债款将会转移到他们的手上,然后他们可以利用还款的间隙拿去生财,要是能够拖个好几年,他们肯定是能够靠着这笔钱赚足大笔的收益,拖得越久越好。
甚至还可以……还可以直接吞掉,反正看样子波旁王家是回不来了,他们还能拿自己怎么样呢?
“这笔钱必须还!”夏洛特仿佛看出了父亲的心思似的,直接喊了出来,“您只能拿着去生息,过几年、最多过几年我们就得还了钱,这是爷爷的承诺,你必须遵守。难道几年时间还不够你攒下钱了吗?”
中年人皱了皱眉头,从女儿的表情来看,她是认真的。
爸爸和女儿这是图什么呢?不过是个废王而已,有什么值得留恋的,真是莫名其妙。
“好吧,我答应你们,我会还的。”叹了口气之后,他又咕哝了一句。“真没想到,最大的拿破仑分子的家里,倒是有个好王党!”
这句嘲讽让夏洛特的脸微微一红,她反而瞪了夏尔一眼,让夏尔尴尬地笑了笑。
“好吧,既然您答应这个条件,那么我们会尽快筹足款项给到您的。”夏尔继续说了下去,“在还款给波旁王家之前,这笔钱所产生的收益归您自己支配,您也可以选择给任何人,这是您的权利。怎么样,您到底答应不答应?”
“还有别的什么条件吗?”公爵满怀希冀地问。
“没有什么条件了。”夏尔摇了摇头,“我认为在弥合裂痕上,我们已经够努力了,在人情上我们已经做到足了,如果您想要要求更多的话,我们也很为难。”
“那些田产的收益,在我死后能不能转给菲利普?”公爵还是不太死心地问。
“不,不行!”还没有等夏尔说,夏洛特就断然拒绝了。“爷爷说过的条件我们一定要遵从,决不能打什么折扣,不然这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菲利普刚才不是这么激烈。稍微恭顺一点的话,夏洛特可能还会考虑下。但是现在,她绝不可能再对哥哥网开一面了。
“看来我没有什么不答应的余裕了啊……”公爵又叹了口气。
“如果您一定要跟我们作对的话。那么……有时候我们也别无选择。”夏尔暗含嘲讽地回答,“当然,这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我个人是不希望发生的。”
听着他若有深意的回答,他的岳父禁不住苦笑了出来,“行了吧,在亲戚面前还要讲这么多的套话,我真是服了你!跟外交部的那些人学傻了吗,净说些套话?!”
笑了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吧!”
对他来说,这样的条件已经是可以了,毕竟父亲给他留下了一笔固定的土地收益,现在又有了一大笔钱将会留到自己的手里,就算遗憾也能忍受了。
“爸爸!爸爸!”眼看自己被出卖了,菲利普着急地喊了出来。“您不能这样!”
“我不能怎么样?”中年人皱了皱眉头,“我是新任的公爵,我作出的决定你有什么权力质疑?好了,我要关你的禁闭。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你看看你,都荒唐成什么样了?给了你那么多钱你都要挥霍一空,还在私底下欠了债!”
当听到他要关儿子禁闭的时候。夏尔和夏洛特就明白,他是真心打算要履行约定。所以不准备让自己的儿子闹事了。
“爸爸,谢谢您!”夏洛特松了一口。满怀感激地看着父亲,“您终究还是为家族着想的!”
如果父亲真的要顽抗到底的话,虽然她不怕,但是恐怕也会伤透心吧,现在的这种结果,对她来说是最理想不过的了。
“哎,我们做父母的个个爱孩子,可是孩子们眼里却只有自己的家!”公爵只是叹了口气。
“来人啊?!”接着,他准备叫仆人过来,把菲利普给先抓起来禁闭一下。
说实话他也不是很生儿子的气,对贵族来说,生活放荡、负债累累又算得了什么呢?正常事而已。他只是怕儿子不肯履行约定跑去闹事,所以先关在家里一下而已,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他就会放出来。
“慢着。”
正当菲利普满面绝望的时候,夏尔突然伸手制止了仆人们。“我还有些话要说。”
“你还想要干什么?”公爵有些奇怪,但还是挥手叫开了仆人们。
“您也别光声菲利普的气,其实菲利普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夏尔叹了口气,好像有些伤感似的,“碰上这种事,谁又能够心平气和呢?况且他也确实有理由生气。”
“夏尔……?”这下就连夏洛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虽然遗嘱上不能让步,但是一些补偿我认为是可以做的。”夏尔点了点头,“我这里可以给菲利普一个机会,让他满足愿望的机会。”
“什么?”菲利普心头一跳。
“我跟你们说一件事,你们现在不要外传。”夏尔放低了声音,“总统先生很快就要称帝了,共和国就要完蛋了。”
这个消息大家都知道,所以夏尔继续解释了下去,“作为帝国政策的一部分,他会转而同教会合作,扶持天主教会。所以……所以过去一些年里面,有些受到了时势冲击的教会资产,他会考虑归还给教会。但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时光,很多东西已经面目全非了,所以就需要稽查……以便确定哪些需要归还给教会,以及归还多少。”
教会和教产问题,从大革命开始一直都是法国极大的政治问题。
在大革命爆发之后,共和政府就大力宣扬反教会思想,屠杀驱逐僧侣,并且没收了大量教会土地和财富来充公,以便缓解政府财政危机;到了拿破仑帝国时代,皇帝又同教会合作,然后是波旁复辟时代,教会的资产被归还了许多。但是七月王朝建立之后,因为是篡位者,所以他们跟教会冲突很大,第二共和国同样如此。所以在最近二十年当中,教会的资产又蒙受到了巨大的损失。
直到路易-波拿巴篡夺了政权,打算同伯父一样从天主教会当中寻求正统性之后。天平又重新摆回来了……而这,照例又将成为一次财富的盛宴。
“菲利普。如果你能够同意的话,你可以成为稽查员之一。我可以让你去几个富裕的省份稽查,”夏尔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为总统服务了那么久,他是会肯给我这种便利的。”
父子两个对视了一眼。
这确实是一个极大的诱惑啊!
在稽查的时候,他有的是办法可以将教会的资产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和其他人一样借机大发横财。
“怎么样?菲利普?”夏尔看着自己的堂兄,“听不听我的?”
菲利普还在犹豫,但是他并不是反感,显然只是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面前有些不知所措而已。
“怎么?你不敢吗?”夏尔颇为嘲讽地笑了起来,“六十年前。我们的祖父辈仓惶逃出了法国,他们什么都没有,荣誉,金钱,爵位……统统都没有了,一切都已经被葬送在了暴风当中!惨吧?确实很倒霉,可是他们没有绝望,也没有怨天尤人,他们反而咬牙忍受了一切痛苦。自己想办法谋生,成为了极好的鞋匠,养活了自己也养活了家人!哼,现在。享尽了荣华富贵的你们,觉得鞋匠这个词丢脸,我倒是觉得好听极了!没有他们兄弟当鞋匠。我们还能够存在吗?不,绝不可能!
后来呢?他们出生入死。冒着战场和政治的枪林弹雨,一步步地走了过去。挺了过去,忍了过去……直到得到了如今的一切!是啊,我们的祖父辈,曾经一无所有,他们经过了努力的奋斗,结果重新拾回了丢失的一切,甚至得到的比失去的还多……他们靠了什么?他们靠了自己的一双手,还有无畏的勇气!他们带着这种勇气闯了过去,所以……所以给我们留下了这些!”
夏尔抬起手来,重重地挥了挥,展示了一下这座奢华的公爵府邸,“可是……可是如今,他们的孙子辈明明条件优越了几万倍,却失去了这种勇气?明明有机会摆在自己的面前,他们却不敢走下去?呸……呸!那这样的人怎么还配做他们的孙子,怎么还敢和他们共用一个姓氏?菲利普,你告诉我,你配吗?你配吗?”
“够了!该死的,你别说了!”被夏尔的言辞所打动的菲利普,大声喊了起来,“我答应你!就这么办!我会让你知道的,其实特雷维尔家族不止你一个人有才能,别摆出这幅样子了!”
“那就好。”夏尔微笑了起来,“那么,我们去写借据吧,我还是刚才的条件——你只需要在几年后还本金,不算利息。我相信只要你认真去做,还款对你来说绝不是个问题。”
“当然了,当然了!该死的!”菲利普一边咒骂,一边从自己父亲的书桌里面去翻找纸笔。
他的堂弟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如果继续硬顶下去,那大家就翻脸,看谁拼得过谁,而他是没有信心在现在这种政治环境下拼赢自己的堂弟的。
既然他已经给出了这些补偿措施,那总比什么都得不到要好。
只要我给自己搞出了一大笔家业,到时候又何必怕被夏洛特随意支使?他暗自寻思。
终于解决了啊……夏尔舒了口气。
虽然让步比较多,但是这总比一家人四分五裂给人看了个大笑话要好。
“夏尔……”正当他还在思索的时候,夏洛特喊了一声。
“嗯?”夏尔停下了思绪,然后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妻子。
然后,他看到了夏洛特泛红的脸庞,以及眼中些微的泪水。
“谢谢你。”她突然搂紧了自己的丈夫,然后亲了亲的脸颊。
是啊,如果没有丈夫作为底气的话,就算有遗嘱又能怎么样呢?
“我们……我们一定不要辜负老人的期待,一定要将这个家族发扬光大,好吗?”
“好吧,我会帮助你的。”夏尔搂住了妻子,然后拍了拍她的背。
……………………………………
夜已经深了,特雷维尔家族的争执,终于以夏尔提出的条件而收场。
仍然留在特雷维尔公爵府上的夏尔。看着楼下四处奔忙的仆人,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暂时无事可做。
丧事已经按照之前的准备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了。他只需要在预定的时间出席就好了,而夏洛特也被他以“怀孕的女人最好不要熬夜”给哄到睡了下去。
不过。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公爵离世之后的风波已经给他带来了不少感触。
哎,不管是怎样的英雄人物,离世之后还是得在纷争当中不得安宁啊!
不知道我死的时候,会是怎么样呢?也是会儿女争执不休吗?
虽然这个念头太不吉利,但是他仍旧禁不住去想。
“先生……先生……您果然办到了!”就在这时,他突然被人抱住了背。
“喂!这么多人能看见的地方你干什么呢!”夏尔吃了一惊,转过头来呵斥妹妹。
“看到了又怎么样?”芙兰满不在乎,“谁能不准妹妹亲近哥哥呢?”
夏尔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您……您是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的吗?”
“有是有一些想法,不过大部分是见机行事而已。”夏尔摇了摇头,“这就跟下棋一样,要判断形势才能决定怎么走子。对了,你觉得我的安排怎么样?”
“好是好,不过您对菲利普不是太宽大了吗?”芙兰睁大了眼睛,“菲利普这个人我看不太像是那种会知恩图报或者容易满足的人,他今天迫于形势答应了您的条件,但是我猜他以后可能还是会愤愤不平的……您得小心他。”
“你还真是……”夏尔摇了摇头。“他总归是我的堂兄啊,我总不能就这样夺走了他的一切,却又什么都不给吧?这样太不近人情了。”
“您干嘛跟这种人讲人情呢?”芙兰还是对菲利普有些不满。“瞧瞧他对您的态度!一点都不尊敬!就算是堂兄他也不该对您这样,他以为他是谁呢!”
“好了。别生气了,我自己都没当回事呢。”夏尔摇了摇头,“法国恨我恨得咬牙切齿的人数都数不清。要是为这种事生气我还有别的事可做吗?有些时候我们只能对形势妥协,以免坏了大局。说到底。我像个守财奴一样把钱全搂在自己手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可是……”芙兰还是有些不太高兴。“您现在帮他捞了一大笔,他以后如果想要和您对垒的话不是更棘手了吗?别说亲情什么的。有些人可不像我们这么好说话,您说过的——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善意上,这种东西太不牢靠了。”
夏尔沉默地看着芙兰,直到她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的时候,他终于微微地笑了出来,“你说得对,其实我确实应该防着点,不过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考虑吗?”
“啊?”芙兰睁大了眼睛,“您……您是有安排的?”
“对啊,”夏尔耸了耸肩,“不然的话,政府内外有那么多可以挣大钱的职位,我为什么要把这个特意送给他呢?他肯定会得罪教会的,那时候他就算想要对付我们,也没办法找人声援他了。”
芙兰仔细的思索了起来。
“难怪!”片刻之后,她终于明白了。
稽查教会资产当然是肥差,但是确实也容易惹怒某些人,如果是行事有收敛的人还好,以菲利普-德-特雷维尔的性格,那肯定到了地方之后就会百般设法榨取钱财,一点都不会顾忌。
教会一直是正统派的支持者,他得罪了之后,再加上扣住波旁王家的债款的事情,那肯定是要大大得罪人。既然已经无法走波拿巴家族的路线,那么同时再得罪了教会和波旁王家,无异于宣判了他在政治上的死刑。
没有政治势力的帮助,就算夏尔失势,他也休想翻案了,没有人会帮他来说话。
所以,只要他答应了夏尔的条件,那么一切就成为了定局。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芙兰恍然大悟,“现在,既然他接上了您递给他的东西,那么他已经落到了您的手中了,只要日后他恭顺,那么可以继续过富家生活,如果他对您不满,还想要违背自己的誓言,谋求政治前途,那您随时都能整垮他……对吗?”
“基本上就是这样吧……”夏尔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不过我倒不希望这种事发生。我还是很缺手下的,他肯替我办事的话,我不会亏待他。”
“您……您太厉害了!哥哥!”芙兰眼中荡漾着激动与崇拜的光芒,就连脸都泛出了红潮,“有些人啊,他们雄心勃勃,他们谁都不服,他们自以为自己是陛下,结果……他们却被您烧灼,融化,摆布,揉捏……到头来,他们发现自己不过是,而且仅仅是您手中的一块蜡!”
【法语里面陛下sire和蜡cire是同音的,此为双关语。】
听到哥哥说这些安排的时候,她并不觉得过分,反倒有点像是,干大事时的跃跃欲试。
可是夏尔却没有她这么高兴。
虽然我算不算什么好人,可是至少在这件事上,我并不是什么大反派,我才是占理的一方好不好!怎么搞得好像我成了巧取豪夺的大坏人了啊?他在心里感叹。
他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妹妹。
金色的头发,碧蓝的眼睛,白皙的面庞,一切都没有变,宛如往昔。
考虑到愈发高耸的胸前,甚至可以说更美了。
然而,即使如此,那个天使毕竟已经不存在了,她已经长大了,拥有了自己的头脑,自己的价值观,甚至还有了自己的行动力。
虽然十分遗憾,但是只能承认现实。
“记住,一定要给我记住!我们不是博尔基亚家族,不到万般无奈的时候,决不能对自己的家人动刀,明白了吗?!”因为心里有些不安,他特意叮嘱了妹妹,“不然的话,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会记住的,相信我吧!您的每一句话我都能记着。”芙兰满口答应了下来。
然后,在一阵沉默当中,她突然猛地搂住了哥哥的腰,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吻了吻他的脸颊。
“喂!!”夏尔反应过来之后挣脱了她的拥抱,而芙兰则轻笑了一下,转身就跑。
“我休息一下去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一族的远征
经过了喧闹而且令人难忘的一晚之后,第二天上午,特雷维尔侯爵带着自己的孙子和孙女才离开公爵府上。
夏洛特被留在了这里,继续参与公爵的治丧事宜——像公爵这样地位的人,即使离世了也不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非要有个足够规模的葬礼来映衬才可,所以还有好几天时间需要准备。
而因为夏尔和老侯爵都是事务繁多的人,所以他们就只好先行告退了,准备在丧礼那一天再出席。
一路上老侯爵的表情十分凝重,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了无以名状的悲痛,所以夏尔也不敢多话,就这么陪着他回到了家中,生怕他出什么问题。
自从和夏洛特新婚之后,他搬到了新的宅邸当中,已经很久没有回到家里了。今天回来看到那些熟悉的陈设,心里感触也是极多。
老侯爵一直都没有多说话,直到吃午餐的时候,他才叫夏尔将昨晚所发生的一切报告给他。
夏尔据实以答,老人静静地听着,直到夏尔说完了之后才慢慢骤然开口。
“这么说来,你一个人已经把他们父子两个摆平了?”
“是的,应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夏尔先是点了点头,然后若有深意地补充了一句,“至少现在是没什么问题了。”
“现在没问题就行了,谁能指望他们一辈子都心悦诚服啊!”老人叹了口气,“至少能让我哥哥安心下葬就好了,总不能让他连个安生的地方都找不到!”
这一声长叹里面有着说不出的悲伤。让气氛也变得更加沉闷了。
“爷爷,您可别唉声叹气的了。要相信哥哥。昨天他可是一个人就把那些人都压服了呢!您可是没看到,当时那些人可怕他了!”芙兰为了安慰爷爷。笑着吹捧了自己的哥哥,“您放心吧,只要有我们在,什么事情都能够解决的,他们以后就算有什么不满,那时候一切也都晚了。”
“这倒也不错啊……原本我还以为可能需要我来亲自出马的,没想到你一个人就解决了,现在都能够一个人压服他们,以后你肯定也做得到。”老侯爵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口中是在赞许。但是神情当中看不到任何欣喜的样子。
夏尔和芙兰都能够理解老人此刻的心情,因此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决定转开话题。
“爷爷,您放宽心吧,别想那么多烦心事了。”夏尔十分恳切地看着爷爷,“您已经成为了元帅了,还有什么不能释怀的呢?我们这些儿孙也不是不中用,以后再有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自己解决。”
“你说得对。”老人了点头,看上去总算稍微振奋了一点点。
“不过……你们也太可笑了!”他突然昂起头来。“你们以为我遭受了这样的打击就会一蹶不振吗?你们以为我到了这个年纪就成了老糊涂了吗?不,你们想错了,我还没发霉,我还清醒着呢!我还可以做很多大事。轮不到你们来可怜我!”
看着老人这样子,兄妹两个松了口气,相视一笑。
“你到了那边。和英国人到底谈得怎么样了?我看你在信上说得糊里糊涂的。”老侯爵将一杯葡萄酒送入了口中,“俄国人的事情。确定了没有?”
夏尔迟疑了一下。
“我先去休息一下,还有不少事情要做。”芙兰十分知趣地站了起来。
然后。她走到了爷爷的旁边,亲了亲他的脸颊,“爷爷,等下您也早点休息吧。”
“谢谢。”老人拍了拍孙女儿的头,微笑着目送她离开。
等到她离开、餐厅的门重新关上之后,老侯爵重新变得满面严肃起来。
“夏尔,现在告诉我吧,英国人对你的构想反应如何?。”
“反应十分良好。”夏尔现在也不卖关子了,“他们似乎对我们如此积极感到很高兴,并且……他们明显地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想要大干一场。”
“大干一场……”老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了,“是啊,大干一场!如今的我只剩下一个愿望了,那就是把俄国人揍扁!只有完成了这项事业之后,我才闭得上眼睛。”
虽然知道爷爷的心意,但是夏尔听到这句话之后仍旧感到有些不舒服。
太不吉利了。
然而,事到如今,再劝他重新考虑已经没有意义了,唯有用心去帮老人实现愿望,才是他最应该去做的。
“外交上面的准备不成问题,英国人比我事前想的还要积极,我另外也试探了一下奥地利人,发现他们……”夏尔微微沉吟了一下,“我发现他们对俄国人也同样心怀不满——虽然他们不敢宣诸于口,但是他们对俄国人自封的救世主地位并不接受。所以……俄国人现在是一种不自觉的孤立状态。”
“普鲁士人怎么样?他们一直是亲俄的。”老人低声问。
“普鲁士人没有胆量同时和英法为敌,更别说再加上一个虎视眈眈的奥地利了。”夏尔马上回答,“他们只可能中立,顶多是更加对俄国人友善一点而已,对大局不会产生什么改变。”
如果他们不中立更好,这样的话就可以挟英国人的势力一举击灭俄普了,可惜普鲁士人还是有头脑的,不会干出这种蠢事来。
“我约见了俄国公使,让他明天来我家进行私人的会晤。”
“嗯?”老侯爵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夏尔,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私人约见俄国公使?”
“是的,哪怕我们已经决定近期就给他们来一下大的,至少现在我得让他们觉得我还有些善意。”夏尔微微露出了笑容,“在宣战之前一天。我和俄国人还可以是朋友。”
“那你打算拿这些俄国人怎么办呢?”老人有些不解,“你是想稳住他们?”
“不。他们对我们是并不怀有善意的,所以我再怎么说好话也未必有用。恰恰相反。我要拿英国人恫吓一下他们,并且让他们明白现在不止法国人反感他们。”夏尔貌似胸有成竹地回答,“我不奢求让他们喜欢上法国,但是至少可以让他们对所有国家同等地讨厌。”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解释了起来,“当然了,我不会让他们感觉战争迫在眉睫,我只想给他们一种目前已经被孤立和包围了的印象而已,一旦有了这种印象。他们对我、对法国的态度就会好很多,这样也有利于我们在战前推进自己的外交方针——而不是只能亦步亦趋地按照英国人的步调来走。”
“原来是这样。”老人皱了皱眉头,总算理解了他的意思。“那具体尺度你自己来衡量吧,总之不要提前惊扰了那些俄国人就好了,我们的这一击不能冒风险,否则对波拿巴家族和我们一家来说,都将是灭顶之灾。”
“这个我知道的,您放心吧。”夏尔悠然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那么您呢?军队里面的准备怎么样?”
“我每时每刻都在准备。唯恐慢过死神的脚步。”老人阴沉着脸回答,仿佛是在抱怨似的。“陆军的脚步太慢了!缺弹药,缺被服,更缺军官!我现在恨不得追在他们的身后踢。也要让大军给准备好。不管了,从明天起我要更加加紧准备,谁要是碍了我的事。我就让他下不来台!”
他确实是有资格这么说的
现在法国在世的元帅还有好几个,但是大多数都是不管事的。比如热罗姆亲王这种,像苏尔特这样的大元帅。也只能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而已,所以实际上特雷维尔侯爵已经成了法**队当中军衔和资历最高的人之一,这样的人在注重阶级和自序的军队里面,自然拥有了某种说一不二的资格。
“有些事情不能太过于急切,只能慢慢来,您也不要太着急了。”夏尔忍不住安慰了他,“就我来看,现在陆军机关已经比之前要精干很多了,至少还有人帮您来推行计划。”
“这倒也对。”老侯爵又舒了口气,“说到这里我还要感谢你呢,你在陆军部里面搞的改革挺有用的,尤其德-罗特列克那小子很有才能,他深谙陆军上下的事务,做起事来又快又好。”
“他确实很有用。”夏尔同意了爷爷的看法,“不过现在压在他身上的事情太多了,他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让他负责人事和组织上面的事情就够难为他的了。后勤方面的问题,有很多时候他也难以去全程追踪。”
“哎,要是你还留在陆军里面那该多好啊!”老侯爵叹了口气,“很多事情如果交给你来办,一定能够办好。”
祖孙两个骤然沉默了,因为一说到这里的时候,就不免会有怨怼路易-波拿巴的嫌疑,不宜再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到外交部里面也挺好的,这能够让我吸收到足够的经验。”过了许久之后,夏尔低声说,“而且可以让我很快就在整个欧洲建立声望。”
“如果你是大臣倒也好了,可是你不是,那么就算建立了声望又能怎么样呢?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实权。现在你即使有了功绩,人们不会将功绩归结到你身上,只有一小撮外国人知道你有力,这对你来说没用。”老侯爵摇了摇头,显然对他的话不以为然,“而且,外交是吃力不讨好的活,你做得太多,人们也只会觉得你在卖国,因为你不能和他们一样天天喊打喊杀,你不够激进!你看看塔列朗吧,他在维也纳拯救了法国,结果人人都朝他丢石子儿。夏尔,你得给自己留点神,别让自己也遇上这种尴尬。”
“情况没您说得那么严重,大多数法国人还是对我们的外交保有敬意的……”夏尔禁不住笑了笑,“不过,我会想办法尽快让自己成为大臣的。”
“你能做外交大臣?”老侯爵有些吃惊。
“做外交大臣应该是不行的,我的资历不够。而且威望也不够,他们不会同意的。再说了,我自己也不想这么早就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夏尔摇了摇头。“但是如果我足够努力的话,我可以成为一个新创的大臣。”
“新创的大臣?”老人还是有些疑惑,他还没有听到过有类似的风声。“你是说……难道在近期总统会有什么动作吗?”
“是的,既然将要从总统变成皇帝陛下了,那帝国总该和共和国有些不一样,不是吗?”夏尔若有深意地笑了,“总统先生既然要称帝,那么他就不会喜欢一个可以掣肘他的立法机关,所以他会去限制我们的议会。最好将它变成一个咨询和纯粹负责鼓掌欢呼的机关,而不是手握预算大权;而同样的,他就需要扩张政府,加强政府机构的权力。在我的劝说之后,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战争,他将会把一切负责交通运输的部门——公路、铁路、运河、海运,统统集合在一起,变成一个统一的政府部门。而我……我将谋求这个大臣的职位。”
老人眨了眨眼睛。“你……你真的能行吗?我不是说你的才干,而是说他……他还不知道肯不肯同意呢。”
虽然这个部门是新创的。但是很明显将会大权在握,他担心路易-波拿巴不肯交给夏尔,说到底,夏尔离开陆军。不正是他一手造成的局面吗?
“确实有些难度,毕竟以我的年纪就担任大臣,会在外界造成某种冲击。不过。我会尽我的一切努力,让这个职位落到我手里的。”相对于老人的迟疑。夏尔却踌躇满志,好像心里已经有了某种打算一样。“您想想看,我原本就在铁道部任职,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些问题了,目前到处兴建的这些铁路线还不是我规划的?其他的运输方式无非是形式上变了变而已,本质上没多少区别,我想只要我有足够得力的助手,我能够比其他任何人更加得心应手地推进这项工作,所以……只要我创造出一种有利于我的形势来,我相信波拿巴先生会欣然将这个职位交给我的。”
“那就太好了!”老人小小地欢呼了一声,显然是在为孙子的前途而高兴,“如果你能够在我活着的时候就做大臣,那我……那我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不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就算是为了您,我也得把这个职位给拿下来……”夏尔满怀深情地看着自己的爷爷,“如果战端一起,就得在千里之外同俄国人一决雌雄,我对您和法国士兵的勇敢不抱怀疑,那么胜负就取决于后勤的运输,所以这个职位如果交给别人,我还不能放心呢!爷爷,我会让您没有后顾之忧地统帅这次远征的,拼了我的命也要办到。”
老人看着感情罕见外露的孙子,不禁眨了眨眼,颇为感动。
“好,太好了,到时候前线我来,后方你来……我们祖孙两个要完成拿破仑没有完成的业绩,要完成一次征服斯拉夫的远征!到了那个时候,我就能够闭上眼睛了……”
他抬了抬手,拒绝了夏尔的安危,“不过,夏尔,我不会只顾自己的,我会利用我的地位,给你留下一批人,到时候就算我死了,你也可以用他们来维持自己的地位。路易-波拿巴要比拿破仑忌惮手下得多,就算拿破仑也害怕富歇和塔列朗呢!我得给你留下一些保护自己的工具。”
因为这个话题太过于骇人,所以夏尔没有借口,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没有的青年,确实也该考虑考虑怎么在以后维持自己家族的势力了。
仿佛是心照不宣似的,祖孙两个交流完意见之后,不再多话,继续享用起了自己的午餐。
直到即将吃完的时候,老侯爵重新抬起头来看着夏尔。
“对了,我听芙兰说你们在英国碰到了埃德加?”
“呃,是的。”沉默了片刻之后,夏尔点了点头。
“艾格尼丝还在追杀他吧?”沉默了片刻之后,老人又叹了口气。
“是的,他可能……可能会遭受到危险吧。”夏尔再度附和。
这时候,老人又不再说话,只是出神地看着天花板,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直到这时候,夏尔才明白一个道理——永远不要低估一个老人对独子的爱,哪怕这个儿子多么混账,犯下了多少过失。
“算了吧,就算危险那也是他自己找的,能不能躲过去看他自己走运不走运,我们还能做什么呢!”直到许久之后,老侯爵终于又长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放下了餐具。
夏尔看出来了,哥哥的死,在他心里还是造成了难以言述的打击,他整个人是强撑着才没有垮下来的。
这个时候,尤其不能再让他继续想这种事了。
埃德加如果逃跑成功了那就算了,如果艾格尼丝真的杀了父亲的话,那一定要瞒过他,不然的话……天晓得他还能不能承受这种打击啊……夏尔心想。(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回报
夏尔并没有虚言,在第二天他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接见了应邀而来的俄国公使杜罗维耶夫伯爵。
“德-特雷维尔先生,我谨代表自己以及沙皇陛下,向您致以深切的哀悼。”在夏尔装饰得十分精致的书房当中,一见面,满头花白身材高大的俄国公使,就以十分严肃地表情向夏尔表示了哀悼,“特雷维尔公爵是一位十分具有才能的政治家,在数十年间一直都致力于我国与贵国的友好,他的离世对法国和欧洲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损失。我将代表俄国出席他的葬礼。”
“沙皇陛下的哀悼,我会转达给我的堂伯父的,”夏尔颇为严肃地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我先替他感谢您和陛下。”
虽然嘴上是在致谢,但是他深知在外交来往当中,祝贺和哀悼都是一钱不值的,但是却可以作为一个话题的由头。
他今天将俄国公使邀请到自己的家中,可不仅仅是为了致哀而已。
“大使先生,您能在忙碌之余拨冗前来我这儿,非常感谢。”等他坐下来之后,夏尔再度跟他致谢,“希望我并没有打乱您的日程。”
“我们可并不敢拒绝像您这样的重要人物的邀请。”大师连忙回答,“您代表了法国,其接见具有重大的意义,我的日程表理应为您而变更。”
“其实我一直都想和您见见,增进两国之间的友好感情。”夏尔点了点头,貌似十分诚恳地说。“只是……我国最近的政局变动有些大,所以一直都找不到时间来见见您。还请见谅。”
政局变动?大使心里稍微动了一下。
无非是想要试探俄国对路易-波拿巴称帝的态度而已吧。
自从路易-波拿巴发动革命,成为法兰西共和国的独裁者之后。他在不久的将来即将称帝,这在欧洲各国的政坛当中完全不是秘密,而且各国经过了几个月的外交协调,其实早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共识——那就是什么都不做。
“虽然贵国的政局在不断变动,但是这种友好关系我认为是可以流传下来的。”大使不动声色地回答,“欧洲是一个紧密的联合体,它的和平和繁荣需要每个成员的共同努力,而贵国与我国这样的大国的努力,尤其显得重要。”
只要法国守规矩。俄国就会将它看成是欧洲大家庭的一员,继续对它维持和平——他不动声色地将这个立场转达给了夏尔。
接着,他们两个继续在外交礼仪允许的范围内说了一堆套话,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僵硬严肃。
本来,即使两个人都是惯说套话的外交官,交流也绝不至于如此沉闷的,但是现在两个人的立场有些尴尬,所以只好捡一些不咸不淡的套话来说。
叙旧?怎么叙呢?叙他爷爷跟着拿破仑皇帝——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这种黑历史双方都要想办法回避。提也不能提。
“先生,我得承认,虽然我本来就觉得您十分具有才华,但是您比我想象得还更要适应这个行当。”毕竟职责在身。在说了一会儿套话之后,伯爵终于忍不住开始试探了,“我原本以为您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新的位置。但是真没想到,您一上手就能够极好地履行了自己的工作。我听在英国的同僚们说。您的访问在英国人当中普遍激起了好感,女王陛下对您十分欣赏。”
“谢谢您的称赞。不过我觉得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向您这样的前辈学习。”夏尔貌似谦恭地笑了笑,“说实话,刚刚走进这个由辞令和勋章堆积起来的世界,我还真有些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一句话,就给欧洲的光明前途投下阴影。”
“事实证明您做得相当不错,比任何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都做得好,至少我可没见过另外一个和您这样能够娴熟掌握辞令的年轻人。”公使同样也笑了起来,“另外,如果您喜欢勋章的话,沙皇陛下倒是不会吝啬于给您几枚。”
“那当然很好了!谁不喜欢勋章呢!”夏尔笑得更加欢畅了,仿佛没有听出对方在暗讽自己借辞令来回避,结果言之无物一样。
“英国人不也应该给您发几枚吗?”因为夏尔一直不上套,处于下风位置的大使只好自己揭破了表面的伪装,开始直指核心了。“哪怕是私人方式邀请您,他们不也一样让您肩负了重任?”
“我想我不知道您是在指什么。”夏尔还是满面笑容,继续回避开了大使的问题。
“先生,我理解您的谨慎,处于您所在的位置,您的一言一行都攸关于欧洲各国的利益和和平。”稍微受挫并没有阻挡住大使的决心,他继续试探了下去,“但是您比我想象的还要谨慎得多。其实您既然把我叫了过来,又有什么必要如此回避问题呢?”
“先生,您还记得我们上一次见面吗?”夏尔突然也露出了笑容。
伯爵微微僵硬了一下,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们上次见面,正是在萨托里的阅兵仪式上。
正是在那次的阅兵仪式上,这个年轻人的爷爷被路易-波拿巴封为法国元帅。
当时他嘲讽了这位元帅,结果和这个年轻人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口角。没想到,几个月之后,他就成了法国外交部的重要负责人之一,而且还挟旧怨找上了门来。
想必,他那时候的表现没有给这个年轻人留下什么好印象吧,结果他怀恨在心了,今天借故来挤兑自己。
哼!这个混小子,果然是一点气量都没有!
在外交工作当中居然把旧日的一些小矛盾带进来,以个人感情来影响国家大事,真是个毛头小子——一想到这里。他对这个年轻人不禁产生了一点轻视。
“特雷维尔先生,我当然记得了。”大使带着心中的不忿。以十分歉疚的表情看着夏尔,“很抱歉。当时我开了几句玩笑,惹得您不高兴了,希望您不要因此介怀,影响了两国之间的关系。”
对一位资深的外交官来说,道歉和致谢犹如家常便饭,别人要多少他就可以给出多少来,所以他也不吝啬于给夏尔一些,反正只要能够哄得他开心就好。
“哦,不。我当然不会介意了!”夏尔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我介意,我就不会将您叫过来了,请您相信,正是为了法俄关系的大局,我才会将您请过来,说一些我们只能私下里说的事情。”
果然来了啊!大使心头一跳,连忙摆出了自己最为严肃的样子来。
“是什么事情呢?我洗耳恭听。”
“您既然有自己的外交消息渠道,那么您想必知道。英国人借机会同我谈了不少问题。”夏尔低声说,“不过,想必您不太清楚我们具体谈了哪些问题吧?”
“虽然我不太清楚……但是我想,你们应该谈了一些有关于我国的问题吧?否则您就不会把我给叫过来了。”虽然事前就得到了不少从英国和国内流过来的消息。但是大使装作懵懵懂懂地问。
哼,果然知道了啊。看着他这个样子,夏尔在心里冷笑。
他是算了时间才把邀请定在今天的。
之前在英国的时候。他就指使人将消息泄露了一些给在英国的俄国使馆,经过了这些时间。差不多消息已经从伦敦传递到了彼得堡,再变成了指令。从彼得堡转向了巴黎。
也就是说,在现在,这位伯爵已经明白了,是目前这种孤立而且危险的环境下,是他有求于德-特雷维尔,而不是德-特雷维尔有求于他。
“没错,他们和我谈过一些有关于贵国的问题。”夏尔点了点头,表情变得十分严肃了,“虽然就一般而言,我们不应该泄露绅士之间的谈话,但是有时候……因为事情太过重要,所以我只能作出痛苦的选择……”
大使没有回答,只是眼巴巴地望着他。
“虽然英国人说得十分隐晦,但是我可以感觉得出来,他们对贵国十分不满。”沉默了片刻之后,夏尔据实以告,“他们一直在我面前说贵国的坏话,想要挑动我对贵国的敌视心理。”
不出他所料,即使是事前有些心理准备,即使是老于世故的伯爵,听到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也稍微僵硬了一下。
“英国人就是这样,他们喜欢看到大陆争执不休,这样他们好坐收渔利。”片刻之后,大使勉强地笑了起来。“只要我们彼此斗争,他们才能够躺在自己的金币上面高枕无忧。不过,我相信您这样的聪明人,是不会中了这种低劣手段的招而已。我国同法国一样爱好和平。”
“如果仅仅是语言挑拨那还算了……”夏尔摇了摇头,“英国人比您想得还要更进一步,就我来看,他们孜孜以求的是要在近期就建立某种针对贵国的联盟,以统一的协调立场来针对贵国。帕麦斯顿先生就一直在跟我说贵国的势头必须被遏制,如果有必要的话……需要某种强硬的方式来应对。”
随着夏尔的解释,公使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但是他总算还是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在如今的世界上,如果由英国人牵头,搞一个针对某国的联盟,那么没有任何人胆敢淡然视之——这个国家在地球上所据有的分量,实在是高得惊人了。
“我十分感激您将这一切告知给我们的善意。”在快速地恢复了全部的风度和镇定之后,大使向夏尔点头致意,“我会将您转达的消息回禀给国内的,他们会以最为合适的方式来应对。”
有意停顿了一下之后,他似乎又想在夏尔面前炫耀一下实力,吓阻一下他,“另外,我尤其请您不要将英国人的挑拨当真——英国人最为狡猾,他们从来都只考虑自己,如果贵国听信了他们的教唆而与我们作对的话,恐怕任何时候都会面临被他们背叛的风险——再说了,我国实力雄厚,哪怕英国人真的按您说的做了,他们也压不倒我们。”
夏尔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笑着。
“那么您……您是怎么看的呢?”伯爵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于是再度试探了。“您为什么要将他一这些告诉我呢?”
“因为我和您一样不满于英国人的态度。”夏尔十分干脆地回答,“英国把自己当成了欧洲大陆的牧羊女,可是我们却不想光做一只羊,法兰西不也同样可以做她的姐妹吗?他们是不能任意支使我们的,我们不需要他们来告诉我们,什么对我们有利,法国对自己的利益有自己的判断。”
“是啊!您说得对!每个国家都有自行其是的权利,地球上不是只有不列颠上才有人。”虽然伯爵表面上还是十分平静,但是一点点的愤愤不平还是被泄露了出来。
然后,他又重新试探地看着夏尔,“那么,您能否告诉我,路易-波拿巴对英国人的这个提议抱持着什么态度呢?”
“这个我就没必要告诉您了,”夏尔耸了耸肩,“您不够格知道。”
“嗯?”夏尔突如其来打击,让伯爵愣了一下。
“您既然是俄国公使,那您自然会明白,有些事情您是处理不了的。”夏尔略带嘲讽地回答,“说实话,在有强悍的领导者的情况下,每一个公使,说穿了也只是提线木偶而已,我不会给公使多少自主权,那么显然,和我一样的人也不会给,所以我跟您说更多又有什么意义呢?我需要彼得堡来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这种摆明了当面羞辱的话,让伯爵顿时涨红了脸。
他巨大的身躯顿时抖动了一下,几乎让夏尔怀疑他可能要不顾礼仪直接动手了。
“只要您肯给我传话,把我想要说的那些东西转达给沙皇,那么我就十分满足了。这就是我的最大要求。”虽然他显然已经十分恼怒了,但是夏尔却并不当做一回事,仍旧笑眯眯地打量着他,“想来您也做不成更多的事,不是吗?等彼得堡有指示的话,您再来跟我讨教吧。那时候,我希望您能够展示出对我们一家更尊重的态度。”
伯爵的眉头已经皱得铁紧,然后腾得站了起来。
当然,他并不是想要跟夏尔动手,只是话也不说拂袖而去了而已。
“请慢走,先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夏尔耸了耸肩。(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意外的求见
当看到俄国公使怒气冲冲地离开自己家的时候,夏尔的心里充满了一种以牙还牙的快意。
这位曾经当着他的面嘲讽他的爷爷的伯爵,终于被他不打折扣地当面羞辱了回去。
然而,这种快意并不是他这么做的主因,他更加希望俄国人能够因此调高对自己的评级,明白光靠一个大使是无法应付自己的。
带着这种轻松愉快的心情,第二天夏尔来到了外交部的大楼里面,然后,他很快被部长的秘书叫到了部长的办公室里面。
“哦!我们的英雄回来了!”
当他走进部长的办公室时,带着一种夸张的语调,当今的外交部长图尔戈侯爵张开了双臂,拥抱了一下夏尔。“祝贺您完美地履行了您的任务!”
还没有等夏尔回答,他就朝夏尔挤了挤眼睛,“根据大使馆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英国人对您的表现基本上满意,考虑到您之前和使馆的人发生了冲突,那么他们的话应该还打了折扣……所以您应该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夏尔。”
“这都是因为有您的指导,部长阁下。”夏尔也满面笑容地拥抱了一下对方,“当然,对于使馆那边我有些抱歉,可能我之前心里有些急躁,所以和大使先生闹出了一点点误会……”
“哦,没关系,没关系,您重任在肩,他们理应配合,不过,也请您理解下,外交界不如军队,大家对阶级次序没有那么敏感,所以可能有时候就会听到一些杂音……”部长摆了摆手,“不过,我已经申斥了他们了。让他们老老实实服从您的意志,他们迟早是会明白的。”
“那就谢谢您了,阁下。”夏尔脱开了部长的怀抱,然后稍微朝他躬了躬身。
夏尔心里知道,侯爵巴不得自己和各个地方的大使都闹翻,在部里面离心离德。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维护自己这个部长的权威。
不过,他可不在乎这些,只要能够拥有路易-波拿巴的充分信任,就算下面的大使们不喜欢他又怎么样呢?他照样有办法压着他们走自己确定好的路线。
“夏尔,听说您昨天将俄国公使叫到了自己的家里?”部长好像不经意地问。
“是的,我昨天请他来私下会晤了一下。”夏尔点了点头,“自从我履行职务之后,我已经和英国人以及奥地利人在私下里都见了面了,再不同俄国人见一下。恐怕会惹人非议,说我对各国厚此薄彼。”
“您的考虑倒是没有,可是……”侯爵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无奈,“好像昨天他是怒气冲冲地回去使馆的,还说您慢待了他……好在他们还没有提出正式的抗议,不然我还真得伤下脑筋。夏尔,这事是真的吗?昨天你们真的吵了架?”
“昨天我们在讨论一些欧洲现实问题的时候,出现了一点意见上的分歧。不过我想并不严重,只是稍微争论几句而已……”夏尔颇为遗憾地耸了耸肩。“我倒真没想到他居然会生那么大的气。”
“哎……夏尔,外交界可比您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也敏感得多!你们年轻人的几句戏言,在这里就会引起轩然大波!国与国的交往,有时候很孩子气的,人们总是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争吵。”部长长叹了口气。显然对夏尔的做法有些不以为然,“夏尔,我没有一点要申斥您的意思,只是请您以后一定要在这方面谨言慎行,不要和别人闹意气之争。不然的话,可要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笑话了!再者说了,虽然我们要反俄,表面上还是要跟俄国人客气一些的,至少不能让他们看出来我们在反对他们——不然这对我们日后的工作十分不利。”
他口中说没有申斥,但是实际上提到‘申斥’这个词本身就是一种申斥了,只是害怕热闹夏尔,所以说得十分委婉而已。
他确实害怕夏尔这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不懂规矩,到处大放厥词,结果惹怒了各国的外交官,平白地给自己的外交工作增加无数麻烦。
不过,他完全想不到,夏尔居然会胆大包天到那个地步,居然敢把英法之间已经走近、准备协调步调排斥俄国的消息,给不当做一回事地透露了出去。
“您说得对,阁下。”夏尔只是稍微笑了笑,“以后我会注意的,尽量会谨言慎行,不要惹起外界的风波……”
“那就太好了……”侯爵仿佛如释重负。“好了,其实今天我找您过来,是想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的。在您访问英国期间,中东和远东地区的相关人事材料、以及其他文档,我都已经让人给准备好了,您等下就可以直接审阅,然后尽快开展工作了。”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您!”夏尔连忙向对方致谢,心里则知道对方巴不得自己早点陷进那一堆事情里面,远离真正至关紧要的欧洲事务。
“好了,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了,您先回去吧……我等下还有一些事情要办,”眼见夏尔如此上道,部长阁下也松了口气。
“哦,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哦请您帮忙一下呢。”夏尔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什么事呢?”
“我现在也算是要正式履行职务了,不瞒您说,我的性格是挺认真的,既然开始履职,我就要认认真真地做好。所以……我想要同驻各个大国的大使们交流一下,请您在近期召他们回国述职一下好吗?”夏尔微笑地看着侯爵,“驻英国的大使就不用了。”
听到了他的请求之后,部长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了。
召回国让他见面,一旦让他和各地的大使建立了私人联系,那说不准就可以幕后架空自己这个部长了。
他没想到夏尔这么快就开始了对自己职权的侵害。
这不是刚刚才说好要各司其职吗?怎么一开始就准备挖墙脚了?
部长皱了皱眉头。
“是不是太麻烦了?”
“履行职务怎么能说是麻烦呢?”夏尔反问,“难道您不同意吗?”
在夏尔的逼视之下,部长有心想要拒绝,但是最后还是点了头。“好吧。我会先行召回他们的。”
“谢谢……”夏尔再度朝他恭敬地行了礼。
…………………………
当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之后,他发现部长所言非虚,已经将一大堆的文件堆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天知道这需要审阅多久啊……夏尔吸了口冷气。
不过,这是自己选的,也没有多少怨言可找了。先看看吧,整理一下。以后再找个可以帮自己整理而且又可以信用的人。
正当他打算投入这些文牍当中时,他的秘书走了进来。
“先生,有个外国人想要求见您。”
“我现在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哪怕是外国人,也有轻重缓急之分。”夏尔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好的,那我回绝他吧。”秘书一看自己触了霉头,连忙告退。
“他是谁?”
“他的名字是奥托-冯-俾斯麦,是普鲁士的一位外交官。”秘书回答。“他知道您的事务繁多。所以他说您可以在方便的时候抽出时间来召见他,他近期在巴黎,随时等候,而且留下了地址。”
“呃……?”夏尔停下了自己的话,貌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什么?是……是哪个俾斯麦?”
“就是冯-俾斯麦先生,一位普鲁士外交官。现任普鲁士邦议员、普鲁士驻法兰克福帝国议会代表。”秘书有些疑惑于他的态度,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他。“不过,他并非以正式身份来对我国进行访问的。而是以私人身份来我国旅行,因此他说求见您只是出于个人兴趣而已,并非负有外交使命。”
“他……他想要……想要求见我?”夏尔无意间声音都有些发抖,从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平日里的镇定了。
“他的职位,邦议员不太重要,但是后者意义重大。他能够得到这职位,证明他在普鲁士具有一定的地位,而且得到了普鲁士国王的尊重。”,秘书误解了他的意思,于是恭敬地给他献上了建议。“如果您希望拒绝他的话,我认为您最好找一个理由,这样至少可以让他在面上过得去……”
“不,我并非要拒绝他,相反,我要接见他。”夏尔回过了神来,然后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马上改变我现在的一切日程,都排到这之后。”
“都排到这之后?”秘书十分诧异,但是很快恢复了平静,“那要推迟多久呢?”
“不设时限,我们谈了多久就推迟多久,如果实在不行就顺延一天。”夏尔直接挥了挥手,“一切都以这个为优先事项。”
“先生,他这只是私人的拜访而已,并没有外交使命……”秘书觉得夏尔的态度有些奇怪,于是禁不住提醒了他,“也就是说……这是非官方的,您也许……也许可以不推迟官方活动,在这期间您可以抽个空接见一下他。更何况,有很多官方活动还是部长指定要进行的,恐怕难以贸然推迟……”
“推迟日程!”夏尔直接下达了命令,“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总之一切都推迟,等我见他!”
…………为一个普鲁士外交官的非官方拜访推迟全部日程?有这个必要吗?秘书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不过,他已经从夏尔的态度当中嗅到了那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所以他不打算违背夏尔的意愿,连质疑也被压在了心里。
“好的,先生,我们这就安排。”他躬了躬身,然后转身离开了夏尔的办公室。(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俾斯麦(一)
这是个看上去就仪表堂堂的中年人,尽管只穿着便服,但是仍旧器宇轩昂。他留着两撇胡子,身材十分高大魁梧,蕴藏着无比的精力和力量。他的前额宽阔,眼神犀利,在顾盼之间那种毫不犹豫的行动性一览无余。
哪怕仅仅看上去,都觉得他能干出大事业来,这份风度,确实让人有些心折。
“德-特雷维尔先生,非常感谢您的接见,”在夏尔的注视下,他微笑着朝夏尔点了点头。“我原本以为我需要等上很久呢。”
即使在微笑的时候,他的神情当中也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压迫力,好像想要把人看透似的,看不出多少尊敬。
难怪几代普鲁士王都不喜欢他,确实太锋芒毕露了,要不是实在无人可用,他们也不会想着倚重这样的人吧……
然而,在这种压迫力面前,夏尔却并没有感受到被冲撞的恼怒,反而心潮澎湃。
这个人就是在约翰丘吉尔和威灵顿之后,最后给了法国重重一击,事实上终结了“法国梦”的伟人啊……而他今天却来求见我了。
哪怕是想到这一点,他的心中也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冯-俾斯麦先生,非常有幸能够见到您。”夏尔按捺住了心里的激动,绕过了办公桌,走到了他的旁边,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一听到您来求见我,我就推迟了我的所有日程,所以今天我们大可以畅所欲言,不用担心时间。”
俾斯麦微微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一见面特雷维尔居然给了他这样的礼遇。
他现在是普鲁士邦议员兼普鲁士驻帝国议会代表,虽然驻帝国议会代表可以算一个重要职位了,但是在普鲁士外交体系里面。他和驻法大使的地位相比都有不如,就地位来说,显然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要高上不少。
两个人就这样握上了手。
这就是在跟时代握手啊……夏尔一边摇晃,一边心想。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夏尔就松开了手,然后示意对方走到茶几边来坐下。
俾斯麦顺从地走到了茶几边。然后坐到了他的对面。
“咖啡我已经叫人在煮了,很快就可以送过来……”夏尔微微笑着,已经从最初的激动当中走了出来,态度十分从容,“我这里有不错的雪茄,您要不要来点儿?”
“我听说您不喜欢抽雪茄?”俾斯麦有些疑惑。
“看来您对我倒是挺了解的……”夏尔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我确实不怎么抽。不过我这里有不少的雪茄烟存货,足够款待任何一位客人了——另外。我也完全不介意别人在我面前抽烟,您尽可以不用约束自己。”
俾斯麦心里越来越疑惑了,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对自己为什么这么谦和。
在这个时代,俾斯麦当然还不知道上帝将降下大任到他的身上,所以哪怕十分自信,他也自知自己地位不高,难以负担起他自己的远大志向。
他可以肯定,特雷维尔就算听说过他的名字。最多也就是有个印象而已,法国人谈不上对他有多重视。
“我听说了您的个性。并且大为欣赏,在拘泥于陈腐之见和礼仪泥淖的外交界,有时候我们就需要这种敢说敢做的干劲!”就在这时,夏尔抬起手来虚握住了,做出了一个有力而且激昂的手势,“您在贵国其他人的面前。可不是同样表现出了自己的强硬?既然您在他面前可以自由自在,那么在我这里也可以……”
他终于“理解”了这位权势煊赫的德-特雷维尔先生,为什么这么看重自己。
他年纪轻轻就爬上了高位,理所当然地就十分自傲,看不上其他人的庸庸碌碌。而且肯定觉得外交界都是空有年纪的废物。
虽然自己的年纪比他也大了一轮,但是自己也不到四十岁,在外交界当中也可以称得上是年轻有为的少壮派,再加上那种敢想敢做的硬顶作风,赢得了他的欣赏。
他肯定已经听说了我在国内的事情。
可是,我在国内的人和奥地利人面前表示强硬,可不只是展示自己的个性而已,我并不是个莽夫啊……他在心里苦笑,对他的误解感到有些郁闷。
“我是十分注重尊敬别人的,虽然在波美拉尼亚的河边可学不到那么多礼仪规矩。”俾斯麦略有些迟疑地回答,“尤其是在像您这样的重要人士面前。不过……既然您这样宽宏大量的话,那就谢谢您了。”
“您这样放松,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是好事。”
夏尔摇了摇铃,让人给他送上了雪茄,然后将雪茄递给了对方。
俾斯麦拿过了雪茄烟,然后小心地剪开,慢慢地点上了。
当吐出第一口烟的时候,他明显放松下来了不少,而夏尔也同样平静了下来。
也对,不管日后他是什么大人物,缔造了什么样的辉煌功业,但是在现在,他只是得到了我允许才可以抽雪茄的异国外交官而已……尽管可以尊重,但没有什么需要敬畏的。
“冯-俾斯麦先生,现在您可以说说您拜访我的来意了。”夏尔摊了摊手,“很抱歉,之前我没有预料到自己今天居然会有这样的客人……所以不知道应该和您谈论什么样的话题。”
“其实我今天也是临时起意来拜访您的而已。”俾斯麦将一根雪茄拧到了烟灰缸当中,然后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自从被我国的国王任命到新职位当中之后,我最近还在学习怎样处理外交事务当中……于是我现在来到了法国,除了在这个伟大的国家当中旅行、见识他那些恢弘的建筑一番之外,我主要就是想要来见识一下如今运行着这个国家的人们。”
他这一番话倒也不是虚言,如今的普鲁士王腓特烈-威廉四世对俾斯麦的脾气素来深怀忧虑,深怕他在法兰克福因为不懂事而冒犯了其他德意志邦国,惹出什么外交风波。
因此,他坚持要求俾斯麦在邦联议会充当普鲁士发言人之前,在法兰克福先在即将离任的公使特奥多尔-冯-罗霍夫手下充当副手三个月。
这也不能说是一个不合理的安排。一个新大使必须先要仔细了解由各邦诸侯代表组成的这个不同寻常的会议的习俗,才能在这个圈子里发挥领导作用。
不过……对于俾斯麦这样的人来说,这种安排就有些憋屈了,冯-罗霍夫能教他什么呢?他可看不到。
所以,他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四处游历,先见识见识欧洲各国的政要们再说——普鲁士驻帝国议会的代表职位,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攀登更高职位之前的阶梯而已。
“那您已经见了谁呢?”夏尔有些好奇。
“我最先就是来拜访您的,很高兴直接就成功了。”俾斯麦笑了笑,“说句实话,在现在的欧洲各国,法国执政者们里面您的名声只是比波拿巴先生少上一点儿而已,事实上现在外交界到处都在谈论您,评估您将给欧洲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哦?”夏尔真的吃了一惊。“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我可以以我的个人经历为证。”俾斯麦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我赶到很荣幸。”夏尔笑了起来,“不过我想,欧洲各地谈论起我的时候,应该给不出什么样的褒义词。”
“嗯……确实有有些人对您不太认同。”俾斯麦老实地点头承认,但是很快他又说,“但是,请您相信我,大多数人对您还是充满赞许的。至少在我看来,一个年纪轻轻就能走到如今地位的人,必定有超乎于常人的地方。”
俾斯麦说我有超乎于常人的地方?
不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夏尔都觉得心里很高兴。
不过,高兴归高兴,他可不会因为这种恭维话而改变自己的立场。
“谢谢您的夸奖。”他颇为悠然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门重新被打开了,一位工作人员把咖啡端了上来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又重新走了出去。
“在几年之前,我为了普鲁士,和暴民以及他们的支持者们战斗过,我很高兴波拿巴先生和您终结了革命的病毒,将和平重新归还给了法国。”仿佛是为了让夏尔开心似的,他先对波拿巴家族的篡国奉上了自己的表态,“历史将会铭记他和您的功绩。”
“是的,在总统先生的带领之下,法国已经告别了它的革命时代,我们乐意为欧洲的和平与繁荣努力。”夏尔自然也知道怎样回报对方,“她将不再困扰欧洲各国,反而将会和平带给欧洲。”
“如果法国参与到了维护欧洲和平的事业当中,那真将是欧洲的福音!”俾斯麦提高了音调,“我一直都认为,欧洲需要一个强大的法国。”
“谢谢您能够如此看。”夏尔不动声色。
“不久之后我还会去奥地利拜访梅特涅亲王……他最近也说了您不少好话。”俾斯麦笑了笑,然后试探性地看着夏尔,“听说您和他的儿子认识了?”
“是的,先生。”夏尔直接点头,“理查德-冯-梅特涅先生来我家拜访过一次,给我留下的印象很好……就如同您一样。”(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俾斯麦(二)
“哦?”
俾斯麦有些吃惊于对方将自己和理查德-冯-梅特涅那样的人相提并论,那个人是未来的亲王,而且注定将成为奥地利外交界举足轻重的人物,而自己则要逊色许多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特雷维尔这番话总归是令人振奋的。
作为一个老派的普鲁士人,他对奥国满心敌意,一心想要排斥对方在德意志范围内的影响力,所以他一直上书要求他的国王不要同意奥地利人将奥地利纳入关税同盟的提议。在施瓦岑贝格亲王以威胁姿态同普鲁士签订了奥尔米茨条约之后,他也甚为忌惮奥地利在德意志邦国中威望的重新崛起。
他深知,在可预见的将来,普鲁士将必须为在德意志的利益同奥地利产生严重的冲突,甚至可能难以避免一场战争。
而法国是个举足轻重的国家,如果像德-特雷维尔这样的人对奥地利充满了好感的话,那对普鲁士的利益就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所以,听到了这个年轻人“我将普鲁士和奥地利人一视同仁,并不会有特别偏袒”的暗示之后,他暗地里也松了口气。
不过,这个年轻人真的听懂了自己的暗示吗?还是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他心里略微有些担心。
“我非常感谢您对我的看重,请您相信,普鲁士人一向热情,他们珍视每一个朋友,也乐意同朋友来往。法国如果想要融入欧洲大家庭。那么普鲁士人一定会张开双臂,欢迎这个客人,并且协助她一起走向繁荣富强——当然。我深信奥地利人也会一样热情,只要您热心于欧洲的公益,您就不会缺乏朋友。”
“那当然了,法国对自己的威望看得很重,所以她乐于与任何一个朋友平等来往——只要这个朋友心怀善意。”夏尔很快就给了他同样的暗示,“普鲁士人、奥地利人,我都会以同等的热情和尊敬来对待。”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了。俾斯麦暗地里松了口气。
“我们普鲁士的外交官们。大多数已经阅读过您过去的发言,所以也能够理解您积极的和平主义主张。”因为感觉开头良好,所以俾斯麦开始把话题从深里引了。“很多人都因为您这篇演说而反对您,但是实际上,我觉得他们误解了您——您宣称只要法国的实力地位得到承认,她就会积极地维护欧洲现有秩序。这恰恰反而是一个爱国者理应说出的话。如果法国在欧洲不受敬重,那么又能有什么动力来维护呢?我个人是十分支持法国恢复她的地位的。”
“如果当时我知道我的演说会被在欧洲四处流传的话,我恐怕会更加谨言慎行一些……当时的新闻记者们误解了我,以至于我的话被当成了充满火药味,这违背了我的初衷。”夏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感谢您能够理解我的意思。我个人是爱好和平的,只是希望法国更加受敬重而已。”
当两个外交界人士聚在一起大谈什么和平与繁荣的时候,要么他们即将告别。要么他们就准备谈得更加深入,这次的情况自然也不例外。
“我赞同您对和平的理解。同时我认为。欧洲的和平,说到底也是德意志的和平,如果德意志不太平,那么欧洲的动乱就一直会持续。自从1618年以来,欧洲已经深受其苦了。”俾斯麦侃侃而谈,“而如今,仰赖上帝的洪恩,德意志终于能够从混乱和战争的泥淖当中慢慢走出来,我们比任何人都珍视这种和平,同时也不惜一切代价想要维护和平。我们仁慈的国王,就是在这样的愿望下,才在去年不惜一切代价同奥地利人达成了妥协,维护住了和平。”
奥尔米茨和约可不是因为贵国国王爱好和平才签订的吧?
夏尔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将这句反问问出来。
“对于和平,弗朗茨-约瑟夫陛下也给出了同样的热情。”他最后也只是给出了和缓的多的反诘。
“弗朗茨-约瑟夫陛下是一个仁慈、明智、热情而又不失沉稳的国君,他是奥地利帝国一百年来能找到的最适合它的皇帝了。”并没有因为夏尔的话而动摇,俾斯麦颇为严肃地回答,“我深信,在他的带领下,奥地利将会走向一个光辉的未来,迎来它前所未有的最好时代。”
毫无疑问,弗朗茨-约瑟夫是一个很勤勤恳恳的君主,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性格温和,也没有个人奢侈享受,但是……这样的国君就这能带领一个国家走向什么最好时代吗?那可未必。
不过,这两个人都没有就此探究一番的打算了。
“所以,正因为我们有这种特质,所以普鲁士就十分敬重法兰西的实力与威望,她希望法国能够在纷扰的欧洲扮演更为重要的角色,成为大陆纠纷的某种仲裁者。同时,作为法国的邻邦,普鲁士也特别希望法国能够维持繁荣,因为她可以从中受益。”俾斯麦貌似十分诚恳地说,“然而——像我们这么特别有诚意的朋友,其实在欧洲并不容易找,有很多人就对法国充满了疑虑。”
“我恐怕……”夏尔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特雷维尔先生,我希望您不要误解我,把我的话当成单纯的挑拨,其实我对任何国家都不怀有恶意,我真诚地希望每个国家都能携起手来走向和平。”俾斯麦做了一个手势,然后继续说了下去,“但是,虽然我们都对人类对欧洲怀有十分美好的愿望,我们还是要承认,和平是需要武力作为后盾的,大国之间的矛盾也必然将会存在——如果没有实力来担保的话,任何一项外交政策都是推行不下去的。”
“我想您说得非常对。”夏尔赞许地同意了他的看法。
虽然这种话十分直白,但是确实十分有道理。
“不仅需要实力作为担保,同时也需要大国间的联盟来维护,精巧的实力架构制造的均衡,才是真正的和平,空谈口号是不能解决问题的。”看到夏尔十分认真地听着自己阐述,俾斯麦心里也放宽了不少,“如果法国或者任何一个大国不能满足于其地位,那么和平就是危险的,也是不牢靠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法国恢复它的应有地位是理所应当的,而且对欧洲来说具有某种必须性。”
“我简直都找不到反对的词儿了!”夏尔故作激动地喊了出来,“但愿每个外国政要都能够同您一样明白事理!”
“所以,我认为您更应该依赖那些对法国更有善意的国家,而不是和法国冲突不断的国家。心怀善意的国家靠拢在一起,才能够震慑住那些不怀好意的国家,然而法国才能在不至于冒最大风险的情况下恢复她的荣光。”俾斯麦终于展露出了他的最终观点。“而我可以保证,在这个问题上,普鲁士是比奥地利更为可靠的朋友。”
在德意志问题上,法国站在普鲁士一边,为普鲁士增添实利,然后法国去得到普鲁士给的虚名?
嗯嗯,历史上拿破仑三世倒是这么干了,不过他好像没有得到什么好下场啊……
“我能理解您对普鲁士和对欧洲和平的热爱,不过法兰西干涉德意志的和平,恐怕它未必能够得到多少威望——”夏尔还是有些迟疑,并没有被俾斯麦所说服,“况且,贵国不是同俄国十分友好吗?想来贵国也不需要过于借助法国。”
“我国同俄国确实十分友好,但是它更加不排斥同欧洲其他大国友好,比如法国。”俾斯麦毫不迟疑地回答,“虽然有些伤感情,但是我必须承认,普鲁士能够列居欧洲大国的行列,但是相比法国和俄国这样的大国,它的实力也是颇有欠缺,所以它并不想排斥任何人,也不拒绝任何人的善意——它只是想要在德意志得到它应有的地位而已,正如法国想要在欧洲得到它的应有地位一样。也正因为如此,我认为普鲁士是更加对贵国亲善的朋友,因为我们不存在争夺其他地方的冲突,而据我所知,其他欧洲大国和法国,总有各种各样的龃龉。”
前一句话也许有道理,但是后一句……看着,就不那么对劲了。普鲁士是如今最有上升态势、同时也是最为雄心勃勃的列强,虽然没有几个外国人知道这一点。他们排除掉其他敌人之后,最后首当其冲的还不就是法国吗?
再说了,普鲁士得到了“在德意志的应有地位”之后,难道法国还有什么“在欧洲的应有地位”可言吗?
历史上那么多人被忽悠过去了,我可没有那么好忽悠,夏尔心想。
也许拿破仑三世会对俾斯麦有什么轻视之心,但是他可绝对不敢有的,因为他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伟绩。
“我觉得您说得很坦率,也很对。”夏尔沉思了片刻之后,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普鲁士人总归没有其他国家那么多要求,这很令人赞赏。”
“您看,奥地利人死抓着在意大利的过时遗产不放,确实令波拿巴先生非常不耐烦。”俾斯麦抬起头来打量着他,准备从他的一切反应当中猜出法国那位令人捉摸不透的新主子的想法。“不是吗?”(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俾斯麦(三)
如此直白的探询,让夏尔都禁不住愣了一下。
在自己这样的人面前宣称法国应该将奥地利人的势力驱赶出意大利,扩张自己的势力,这完全已经超出了挑拨的意义了,更加谈不上有什么外交礼仪。
“先生,谢谢您对我们的热忱建议,同时,正如贵国一样,法国也会按照她认定的国家利益行事。”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略微冷淡地给出了一个回答,“而且她会在经过了缜密的思考之后再行事,不会贸然行动。自从维也纳协定之后,欧洲各国的边界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尊重,这是塔列朗亲王和梅特涅亲王的伟大成就,我们应该尊重这两位令人尊敬的前辈的辛劳,而不是轻易地否定它,不是吗?”
在外交领域,这样的反问,实际上就已经是一种不太客气的表示了。
他明确地告诉了对方,他不打算在普奥之间做出任何偏袒,也没有针对奥地利人的计划,更不需要普鲁士人来对付奥地利人。
“哦,抱歉……我可能……可能有些激动了。”俾斯麦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这只是我们私下里的戏言而已,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这确实只是一次试探而已。
他认为路易-波拿巴对奥地利人怀有敌意——任何人只要了解了路易-波拿巴早年的经历的话,就肯定能够得出同样的结论,奥地利给他留下的伤痛实在有些惨重,哪怕他本质上是个不太感情用事的政治家。也肯定心里怀有芥蒂。
他之所以这么问,就是想要看看路易-波拿巴的恨意到底多大程度上感染给了他的助手们,以及他到底打算怎么样来报复奥地利人给予他的伤害。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不管路易-波拿巴做何种想法,他的重要助手德-特雷维尔对对付奥地利人并不上心,而如果像特雷维尔这样的人不点头的话,那么法国新的高层,在内部并没有达成对付奥地利人的共识,那么接下来奥地利人不会受到来自于法国人的太多压力——他也难以趁机拉拢法国来打击奥地利。
是的,他已经决定在接下来的帝国议会代表任上同奥地利人分庭抗礼了。誓要让那些脑子还停留在100年前的奥地利人们好好明白现在谁才更能代表德意志人。
只可惜现在不能把法国人拉过来了。不过他并不气馁,以他对路易-波拿巴的了解来看,法国迟早是要同奥地利人摊牌的。其中必然蕴藏着普鲁士捞取好处的时机——只是要等些时间而已,而他等得起时间。
一旦试探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情报,他也不再追问,悠然地拿起了桌上已经渐渐冷却下来的咖啡。不着痕迹地将这个话题转移开来。
这时。夏尔也明白了他的用意,暗暗后悔自己的反应有些激烈,以至于让对方探了底。
说到底,外交不就是不置可否的艺术吗?
看来,就算自诩有些搞外交的天赋,但是在那些老练的外交家面前,还是有些欠缺沉稳啊,确实应该继续锻炼锻炼。英国那位帕麦斯顿外交大臣因为有求于自己而留了手。但是在俾斯麦面前,这样的缺点就暴露无遗了。
“您确实是一个十分具有才华的外交家。”他轻叹了口气。然后将自己也拿起了杯子喝起了咖啡,“普鲁士正是由于有一大批像您这样的强人,才会越发在欧洲具有分量。”
“我国确实迎来了一个令人欣喜的好时代,但是想要成长到足以同法国这样的国家并驾齐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俾斯麦给出了一个并不仅仅出于谦虚的回答,“贵国已经在海上走得太远了,拥有我们想都不敢想的广袤殖民地,我怀疑我们哪怕100年后都没有办法拥有这样大的国土。”
在原本的历史上,到100年后的1951年,德国别说殖民地了,连自己的国土都没有保住,苏联和西方盟国分割占领了德国,而俾斯麦心心念念的波美拉尼亚和东普鲁士也落到了波兰人的手中,那里的德国人都被驱赶走了,就连柯尼斯堡都变成了俄国人的国土。
而东德的其他地方,大量容克地主被驱赶甚至枪决,他们的庄园则被苏联拆分送给了当地的农民,其中就包括俾斯麦先生您后人的……
——夏尔废了挺大的劲,才抑制住了将这个事当做笑话说给俾斯麦的冲动,毕竟这又残忍又失礼。
“没错……法国拥有广袤的殖民地,但是难道欧洲领土能够带来的利益和财富,不是百倍于殖民地吗?”为了弥补刚才的交锋失利,他有意地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凌厉了一些,“您刚才说贵国野心有限,只谋求在德意志的地位而已——我相信您的诚意,但是,光这样不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吗?哪怕普鲁士如同您主张的那样,将关税同盟变成一个紧密的政治实体,那么也将极大地改变欧洲的面貌——如果不是说颠覆的话。而法国,到那时候,我看也无法独善其身吧。”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让俾斯麦瞬间变得有些惊愕了,他的手微微一晃,然后连忙把咖啡放回到了桌子上,不过还是有些被晃出来了,溅到了桌子上。
“您……您……这可说得有些过了。”他勉强地笑了笑。
“难道将关税同盟由经济同盟变成政治同盟,进而变成普鲁士为主体的政治实体,不是您一贯的主张吗?”夏尔貌似惊讶地反问。
该死,这个家伙怎么对我了解得这么清楚的?法国人对普鲁士的观察已经这么细致、渗透已经这么厉害了吗?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因为被人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动了攻击,俾斯麦难得地紧张了起来。虽然表面上还是极其的镇定。
“这确实是我的主张,不过您恐怕将它的意义看得太重了……我只是希望德意志的各个邦国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而已。您看,这样可以尽量提高德意志各个邦国联系的紧密程度。降低他们之间交战的风险,也更加有利于维护欧洲的和平……”
“您说得没错,您的构想必将有利于维护欧洲的和平。”夏尔点了点头,“不过,那种和平就会是一种对法兰西不利的和平……”
“怎么可能呢?”俾斯麦心里又是一惊,连忙否认。
“怎么不可能呢?”夏尔皱起了眉头,“您看。在此刻,普鲁士已经有了两千四百万人,哪怕排除掉奥地利。加上其他德意志邦国,我姑且称其为‘您心目中的德意志’吧,算起来已经有了三千四五百万人了吧?”
“嗯……”俾斯麦想说些什么,但是这次却被夏尔抬手制止了。“而现在。我可以告诉您,法国也仅仅只有三千五百万人而已,也就是说,自从1618年的可怕悲剧之后,德意志邦国的总人口历史性地同法兰西并驾齐驱了。而且,我认为从贵国以及其他德意志邦国的人口增长率来看,未来超过法国也只是短时间的问题而已。我不知道您同意不同意我的看法呢?”
你们法国人沉溺于享乐不爱生育,在放纵当中变得衰弱颓废。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怪得了我什么呢?俾斯麦在心里反问。
“我想……您说得对。”
“在这种情况下。法国的经济优势也并不是十分牢靠的,因为德意志也同样是在发展,那么在人口赶超的情况下,只要它将每个人的产值提高到一个程度,那么它的经济实力赶超法国就同样只是时间问题。”夏尔静静地看着对方,语气里面不带有任何感**彩,“而您,从您的主张来看,您肯定是希望德意志在经济实力上也超过法兰西的,对吧?”
原来法国人里面还有这样的明白人?
算你们走运,只是不知道你又能怎么样呢?
俾斯麦在心里冷笑了起来。
“每一个爱国者都会希望他的国家经济能够越发繁荣,赶上谁和超越谁并不是我们的目标,我们只是想让每一个国民都过上优渥的生活而已,就像法国人那样。”他给出了一个谨慎的回答。
“我能够理解您的想法,所以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夏尔点了点头,“于是您看,普鲁士人并不像您说得那样无力,甚至反而朝气蓬勃,一路高歌猛进。既然这样的话,难道您给我们带过来的压力,又会小于奥地利人吗?不……我看是差不多的吧,所以我没有办法在德意志的内部事务当中作出自己的选择,只能选择旁观。”
“我们对法国充满了善意,也没有什么历史积怨。”俾斯麦急忙剖白,“虽然在几十年前我们曾经不幸交战过,但是对皇帝陛下我们是充满了尊敬的,而且也无意冒犯法国人的尊严。”
“我相信普鲁士人的善意,可是您刚刚不是说过吗?和平不能构筑在善意上面,而应该基于实力的对比,如果您构想的那个德意志实力超过法国的话,那么不管是否怀有善意,不是同样地都给法国投射了阴影和压力吗?”
夏尔再度反问。
当他反用俾斯麦刚才的话来攻击对方的时候,这下即使是俾斯麦也感觉有些吃不消了。
“您……您这是……”他几次想要回答,但是总是想不出到底应该怎么说。
难道他要跟夏尔说自己不打算让德意志变得和法兰西一样强大、甚至更加强大吗?不,这也不可能有人相信。
再说了,这原本就是他的打算。
他没想到在今天居然能够碰到一个认为普鲁士比奥地利对法国威胁更大的法国要人,也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对在欧洲外交界还籍籍无名的自己居然有这么多的了解,所以事前并没有多少准备。
“哦,抱歉!您瞧瞧,我到底说到哪儿去了啊!”眼见俾斯麦有些窘迫的样子,夏尔好像反应过来了,颇为歉意地笑了笑,“我这个人啊,有时候就是有些发散,聊着聊着就说到了不着边际的地方去了,抱歉……请您谅解。”
当夏尔这么说的时候,俾斯麦终于松了口气。
“您……您确实有些凌厉了,不过您还年轻,毕竟说到底,我也是这样经常直言不讳。所以我能够理解您……”
“那就太好了。只要有互相的了解,我想法国和普鲁士之间的亲善并不难以实现。”夏尔看上去也松了口气。
于是,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转开了话题,谈到了其他地方去了,刚才的争论被有意地弥合于无形。
在谈了好一会儿之后,俾斯麦道别了。“抱歉,先生,我恐怕今天我已经耽误您足够多的时间了……”
在再三挽留未果之后,夏尔也只好向他送别。
“特雷维尔先生,您真的给了我很大的震动。”在临告别的时候,俾斯麦颇为认真地看着他。
“希望我能给您留下的是好的印象。”夏尔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印象非常好,我现在相信您是法国未来许多年都需要的国家要人。”俾斯麦马上回答,“同样的,您也使我深信,普法友谊不仅是有益的,而且是必须的。”
“我也是一样的,俾斯麦先生。您的国家,现在蒸蒸日上,所以血气方刚。虽然它曾经落后于人一步,但是现在毕竟已经昂然站了起来,来到了欧洲的殿堂之上,想要争夺属于自己的位置……我十分理解贵国想要扩张的愿望,所以我不希望您误解我。”夏尔颇为含蓄地微笑着,“真的,我对普鲁士十分有好感,也深深地希望普法友谊能够维持下去。”
“我向您保证,我是一个专心致志的亲法者,只想要维护法国和普鲁士之间的和平共处,并且让德意志也同法国和平共处。”俾斯麦挺直了腰,主动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也向您保证,我是一个对德意志文化和德意志人充满了好感的人,”夏尔同样地握住了他的手。“法兰西必将遵上帝之命,和她的盟邦友好相处。”
“再见。”
“再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