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文明与祈祷
在一个令人轻松惬意的晴朗早晨当中,特雷维尔兄妹协同他们的朋友和接待他们的外交部人员,终于来到了位于牛津街的这座举世闻名的博物馆。
在他们走下了马车之后,放眼望去就可以看到这座宏伟的古典式建筑,在模仿古罗马风格的廊柱之后,博物馆的正门赫然在目。
即使到了21世纪,位于牛津街的罗素广场的大英博物馆仍旧是大多数去伦敦的游客所必去的地点之一,更别说是在如今了。
此时的大英帝国,正在它最为辉煌的时候,所以他散落在全世界各地的军人、商人和殖民者们,正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用合法和不合法的手段所得到的文物,运到了这里,当成了帝国辉煌的一个妆点品。
道德上的污点会被慢慢淡忘,而瑰宝却被永久性地留在了这里,成为了英国人骄傲回忆的一部分。
因为今天并非休息日,所以来这里游览的人并不多,所以这一行人很轻松地就在外交官的引领下走入到了博物馆当中。
对一般人来说,他们来这里只能得到敷衍其事的导引参观,甚至会被置之不理,而且还有许多地方不能去。但是对英格兰的贵客特雷维尔先生来说,他自然可以得到许多与常人不同的便利,其中一项就是有专门的会法语的工作人员引导他们参观。
“特雷维尔先生、特雷维尔小姐,你们已经来到了世界上最大的宝库当中。我十分有幸能够带领你们去欣赏它。”在略显晦暗的大厅当中,这位馆员十分恭敬地朝夏尔和芙兰躬了躬身,恭敬当中又透着难以掩饰的自豪。“相信你们一定能够不虚此行。”
“我也相信如此。”夏尔十分亲切地回答,然后指了指芙兰,“不过,想要让我的妹妹满意可不简单——她学了几年艺术,因此像所有没有成就的艺术家一样口味刁钻。”
“您真幽默。”这位馆员禁不住失笑了,然后将视线转到了芙兰身上,“特雷维尔小姐。您尽管吩咐我们吧,请相信,不光在法国。就算在英格兰美丽的女士也是有特权的。”
“这么说来您对这里十分自信啰?”芙兰接过了话来,看来不太认同对方的骄傲。
“当然了,它是世界上最好的博物馆,如果您对它也不满意。那么没有其他博物馆更能让您满意的了。”他十分自豪地回答。这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
“大英博物馆是很好,”芙兰点头承认了对方的话,不过出于一种自尊心理,她还是忍不住加上了一句,“不过,法国也有同样好的博物馆,我们在卢浮宫里面同样收藏了不少艺术珍品。”
卢浮宫在这个时代已经作为艺术品珍藏地而对公众开放了,不过此时法国国势和幅员不如英帝国。自然馆藏的丰富性也不如英帝国,只能说在某些方面能够和它匹敌甚至略有胜出。不过。这并不妨碍芙兰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了。
“特雷维尔小姐,您既然是住在巴黎,而且又这么热爱艺术,那么您肯定去过很多次卢浮宫吧?”这位馆员以一种恭敬当中又略带矜持的笑容看着芙兰。
“那当然了。”芙兰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我还在刚学绘画的时候,老师就带我们去过很多回了,里面的路我都走熟了!老师跟我们重点讲解了达芬奇和拉斐尔的画,还让我们去看维纳斯的雕像……那确实美极了。”
在1820年,希腊爱琴海米洛岛上的一位农民在挖土时发现了美神的雕像。消息传出之后,当时正好泊在米洛港的一艘法**舰,在舰长得知消息后立即赶到现场。可是雕像刚好被一位希腊商人买下,并准备运往君士坦丁堡。眼见宝物就要失去,当时的舰长立即下令驱舰前去阻拦。双方发生了混战,结果使珍品遭到损坏,雕像的双臂被打碎。双方争执不下,后由米洛地方当局出面解决,由法国人用钱买下雕像,贡献给法国国王——当时还是正统派国王路易十八陛下在位。就这样,“维纳斯”被运到法国,在当时立即引起轰动。
当然,不管是波旁王家还是奥尔良王家、亦或是波拿巴家族在位,他们都会承认,这是无价之宝。
“既然这样的话,您肯定已经看惯了绘画和雕塑了,”这位馆员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卢浮宫里面收藏的绘画确实登峰造极,里面希腊藏品也是无法估量的珍品。”
“我想也是的。”芙兰毫不谦虚地收下了对方的称赞。
“所以,为了让您的旅程更有效率一些,我建议您先参观对您来说更具有新奇感的部分。”馆员朝她笑了笑,并不介意她的自豪感,“我可以带您先去埃及馆去看一看。”
“埃及馆?”出乎他预料的是,听到了他的这个建议之后,特雷维尔小姐反倒是有些惊讶,和她旁边的女伴对视了一眼。
这倒并不是说她们不想去那儿看看,而是牵涉到了一桩历史问题。
在1798年,拿破仑皇帝当时还是法兰西共和国的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将领,在共和政府的命令下,他率军远征埃及,带领数万军队在那里东征西讨,多次打败埃及马木留克军团、叙利亚军队以及土耳其苏丹军队,几乎征服了整个埃及。
从一开始,这一次的远征就带有文化方面的目的,拿破仑随军带着大量的考古学家和相关专家,在征服了埃及之后进行了大量的考古工作,发掘了大量的古埃及文物。
本来这些文物是准备运到法国去保存的,但是没多久法国的政局就发生了突变。本来就根基不稳的共和国政府变得更加岌岌可危,为了夺权,拿破仑抛弃了自己的军队只身返回到法国。后来发动了政变成为第一执政,而这些被抛下的士兵很快就向英国人投了降,然后他们发掘出来的文物根据投降协定则不得不转交给了英国,成为了英帝国博物馆的馆藏。
此时离那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了,作为胜利者的后代,馆员几乎忘记了这种陈年故事,把这些文物当成了好像天然就保存在这里一样——而法国人则未必如此看了。
在尴尬了片刻之后。芙兰终于确认,这个老实的馆员并没有在嘲讽他们这些法国人,而只是在根据她的情况热忱地提供建议而已。
“好的。谢谢您的建议,那我们就按您说的办吧。”她马上答应了下来。
“好的,请跟我来吧。”馆员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殷勤地在前面带了路。不管在什么时代。美女总是有些便利的。
“你们过去看看吧。我就算了。”夏尔突然在旁边说,“我去图书馆里面看看书就行了。”
“您不跟我们过去一起看吗?”芙兰有些惊诧。
“是的,我不过去了,我对埃及和文物都没有什么兴趣。”夏尔轻松地耸了耸肩,“找个地方看看书就行了。”
实际上,这主要是因为埃及馆的那些珍贵馆藏他已经看过一次了,所以没有兴趣再看一次。
“可是……我们好不容易一起来……”芙兰还是有些犹豫,最后。她抬起头来看着夏尔,“要不干脆我们都去图书馆?”
“……难得来这里一趟。你跑过去看书干什么?”夏尔哑然失笑,“好了,不用管我,你们去逛就行了,只不过少我一个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在,我要是一直跟着的话,你们都不好说年轻人的话题了。”
芙兰这时才想起了那位年轻的波拿巴也在跟着他们。他自从跟过来之后,一直都默不作声,也许是不知道该怎么插进话来吧。
这时她才明白,夏尔不想在这个时间和他套得过于近乎。
“好吧,好吧,都听您的……”最后,她只能长叹了口气。
“那么,祝你玩得开心,特雷维尔小姐。”夏尔朝她摆了个手势,然后转过身去离开了。
“先生,您不用人来带路吗?”馆员有些着急地在后面问。
“不用了,我能找得到!”夏尔头也不回地回答。
作为人类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书籍当然也是大英博物馆的重要藏品,一直收藏有大量书籍和手稿。1823年,已故的乔治四世还将其父亲的图书馆(国王图书馆)作为礼物捐赠给大英博物馆,更加丰富了馆藏。
在此时的年代,这座博物馆的图书馆堪称是世界上最大最全的书籍存放地,集聚了无可胜数的知识和文化,也吸引了许多学者在此驻足。
马克思博士那本皇皇巨著,其中一大半就是在这里完成的,他当年就在这里收集资料和写作。直到1973年时(那时候不列颠帝国已经不复存在了),大英图书馆才正式建立,博物馆的图书收藏被转移到了大英图书馆中保存。
在21世纪的时候,他来过这里旅游过一次,还慕名去跟导游寻找了一下他当年常坐的座位。
当时的他又哪里能够想到,自己居然能够得见真人,还能够成为他屡次点名痛骂的对象呢?世事的变幻确实让人无法捉摸。
而芙兰这边也跟着导引的馆员走向了古埃及陈列馆,虽然夏尔的离开让她心里有些不高兴,但是很快这种不高兴就被迎面而来的大量艺术品给冲走了。
在馆员的指引下,她开始一件件地欣赏起了那些古埃及的文物,很快就被拖入到了历史的洪流,沉浸在了那个上古文明令人惊叹的奇异造物当中。
罗塞塔石碑、 法老阿孟霍特普三世的塑像,各种各样大型的人兽石雕、庙宇建筑、为数众多的木乃伊、还有无数的碑文壁画、以及器皿及首饰……古埃及人的一切,林林总总地都展示在了她的面前。
“这些东西本来应该是我们的!”在近距离认真地欣赏了大量壁画之后,芙兰有些不满地咬了咬嘴唇,“本来是我们在埃及先发现它们的,皇帝带了一大批专家远征埃及,所以才能够发掘出这么多的文物,它们应该被妥善保存在卢浮宫,而不是这里!”
“就是啊!”玛丽连连点头附和,她也对这些艺术品十分喜爱,“它们本来应该是法国的,结果却被可恶的英国人抢走了!要是放在巴黎,我们就能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欣赏了……这些没有艺术天赋的英国人怎么能懂得它们的宝贵啊!”
“可是……你们刚才不是说这些东西都是埃及人的吗?”旁边的年轻人热罗姆-波拿巴听着有些迷糊了,“存放在哪儿,没有人在乎过埃及人的意见吗?他们可不会高兴自己必须在英国还是法国作出选择……”
当听到了这句反驳的时候,两个女孩同时转过头去看向了他,这个可怜的年轻人,明明是一个在德克萨斯服过役的勇士,此刻却不禁微微缩了缩,好像自己真的说错了什么一样。
“是的,没人在乎埃及人,反正四十个世纪以来他们自己不也没在乎过自己。与其让这些文物留在那里消失在风沙当中,当然应该把它放在懂得欣赏和保护它们的人手中,不是吗?”
玛丽随口就打发了他,浑然不管这话听起来有多少矛盾——在这个年代,并没有多少人会对殖民掠夺感到良心不安。
热罗姆-波拿巴耸了耸肩,他没有和这两位小姐争执的想法了,既然她们这么认为,那么应该就是不会错的。
他并不喜欢这个博物馆,也不喜欢这些怪里怪气、看上去毫无实际作用的东西。
但是,尽管作为一个美国人,他完全听不懂而且也对此不感兴趣,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甘之如饴地跟随这位美丽无比的特雷维尔小姐四处游览——他根本不在乎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哪里。
如果他日后能够到法国去,成为皇室的一员的话,毫无疑问,他会有的是伴随她的机会的。
为了实现这一点,现在的他甚至准备舍弃一切骄傲。
“上帝啊,求求您保佑我吧!”他在心中暗想。“只要能够让我回去,哪怕让我向路易-波拿巴磕多少头也行!”(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官方泄密
就在芙兰还沉浸在欣赏那些古埃及艺术品的欣喜当中的时候,她的哥哥此时也穿过了大英博物馆的厅堂,来到了图书馆的阅览室当中。
不过,同他之前跟这里的工作人员说的不同,他并没有去借阅书籍,也没有在这里停留多久,而是稍稍驻足就向旁边的走廊走了出去。
各种原因倒也不难理解。
一直呆在这里的话,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碰到那位博士吧,要是真碰到那可就麻烦了。
他的妹妹在不久之前,跑到人家的家里,冒充他的夫人然后拜会了对方,甚至还宣称自己已经去世了。
更令人遗憾的是,这么荒唐的行为他却没办法惩处。现在木已成舟,只能将错就错,不然的话天晓得自己的那一番谎话还怎么遮掩过去。
所以,他决不打算再碰到那位博士一次了。
刚刚来到这间阅览室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四处观察了一下,确定里面的人当中没有那个人之后,他才从这边穿行而过,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觉得可惜。
不过,怕碰到那位博士,只是他说谎的一个理由而已,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目的。
“特雷维尔先生?”
当他沿着走廊走到了大英博物馆的希腊和罗马分馆附近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一直在等待着的招呼声。
他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了视线,然后发现出声的人。
这是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他身材干瘦,脸上布满了皱纹,因而本来就很高挺的鹰钩鼻子就更加显得硕大。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外套。脸上戴着一副老花镜,看上去简直就像个久坐书斋的老学者一样。
而他的旁边,则站着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就是夏尔从法国驻英大使馆中临时征召的随从保尔-比洛特。
而这个老人,却也不是什么老学者,而是奥地利驻英大使威廉-冯-克罗伊茨堡伯爵。
他今天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事实上,他是夏尔通过保尔-比洛特将他约出来的。
夏尔朝他轻轻地点了点头问好,然后走到了他的旁边。
两个人就这么肩并肩地走了起来。好像是在共同游览的游客一样。
“您比我想象得还要年轻,先生。”在走了片刻之后,伯爵看着前方。目不斜视地说,“不得不说您给我出了个难题,居然要我跑到这种地方来听您面授机宜!我都不知道该希望您说得更多好还是说得更少好了。”
“非常抱歉,阁下。但是我也有我的难处。请您谅解一下。”夏尔同样看着前方,好像两个人根本没有在交谈一样,“我不可能在英国人的陪伴之下秘密去一个地方,所以只好干脆名正言顺地旅游了,至少在这里我还能找到一点点空隙,可以和您聊聊天。您恐怕已经知道了,我十分喜欢奥地利,并且欣赏它多年来奉行的保守主义……”
“考虑到您的难处我倒是能够原谅您呢。”伯爵拿起了手杖。然后轻轻地用手绢擦拭着,“您想跟我聊什么就聊什么。我现在有时间。”
“可是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先生。”夏尔轻轻耸了耸肩,“所以我就言简意赅一点吧。我这次来到英国之后,英国人同我谈了一些事情,因为实在事关重大,所以我认为我有必要对我们心目中的友好国家进行一点沟通……”
当他说到“事关重大”的时候,他明显发现旁边的老人微微震动了一下。
英法两国进行了某种外交协调——在此时,欧洲的任何政治家和外交家都想知道其中到底谈了什么的。虽然他表面上还是装作很镇定,但是实际上就差把耳朵给竖起来了吧。
“您知道,我是刚刚才进入外交界的,对您来说,我这样的年轻人还只是新学生。”夏尔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了下去,“所以,哪怕从个人的私心方面,我也希望能够从您这样的富有丰富经验的老手当中,得到一些外交方面的教益……”
“那么,就请您把想告诉我的事情告诉我吧。”踌躇了片刻之后,好奇心战胜了怀疑和矜持,伯爵终于投降了。
“其实事情很简单,英国人祝贺了波拿巴家族的胜利,同时表示希望加强同法国的关系,在各个方面。他们说他们需要我们,来维护日渐动摇的欧洲秩序……同时,也乐于见到,一个在波拿巴家族统治下的法国发挥积极作用……”
换言之,他们已经承认了曾经的死对头的东山再起?
伯爵微微皱了皱眉头。
倒也难怪他惊诧了,虽然夏尔和路易-波拿巴发动了政变,但是此时的欧洲大陆上,那些高傲的君主们还没有打算、或者说还没来得及承认这个新建的政权,拿破仑的名字还徘徊在他们惊魂未定的脑海里,他们一下子还吃不准应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法国的新变化。
在这种外交局面下,实力最强、而且喊维护现状的口号喊得最响的英国人,却反而最先动摇,率先承认波拿巴家族的胜利,这确实让奥地利人有些始料未及。
“英国确实是一个实用主义至上的国家,祝贺您,先生,我想您已经完成了自己这一趟的外交使命。”片刻之后,他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他着重地暗示了一句奥国还没有打算跟风,“不过,各国都有不受干涉地执行自己外交政策的权利,对此我无权表示质疑……”
“我承认奥地利有自己自由行事的权利,这可不能成为迟疑不决和耽误时机的借口,阁下。”夏尔丝毫不给面子地打断了他的话,“英国人的行动可比您迅速地多——而且步调也比您想象的还要大。”
“还要更大?”伯爵已经被完全提起了胃口了,以至于马上跟着反问。
“他们跟我说,鉴于欧洲的局势已经变得支离破碎,所以现在需要强有力的国家站出来,重新稳固住摇摇欲坠的和平。而英国和法国就有这样的资格——他们的原话是,现在只要英国和法国联起手来,欧洲大陆一只耗子也不能动一下。”
正如同夏尔所希望的那样,伯爵不安地微微摇动了一下。
他不知道奥国在这些英国人眼里,到底属于不属于“耗子”的行列——也许应该是属于的吧……
“那么耗子在哪里呢?”片刻之后,他勉强镇定地问。
“耗子到处都有,谁想要破坏就有的秩序谁就是。”他越是心里着急,夏尔就越是不急,“欧洲的根基可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触动的。”
虽然法国人、尤其是一个波拿巴分子说出这种话来着实很讽刺,但是伯爵并没有打算驳斥他的胡言乱语。
“奥地利同样乐于维护欧洲的和平。”仿佛是为了强调本国的地位,伯爵的语气里面多了一些强硬,“多少年来她一直都在这样做,无论是四百年前还是四十年前。”
四百年前他们在对付土耳其人,四十年前他们在对付的人就是……
“是的,奥地利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他曾击垮了土耳其人,保卫住了欧洲的和平。”夏尔点了点头,装作没有听懂对方的反击,“我同样相信,欧洲现在的和平,也有赖于像奥地利这样的大国来维护。”
听到了夏尔这句话之后,伯爵的表情总算松下来了不少。
“贵国的地位,我认为其实是维系在欧洲大陆的稳定上面的。”夏尔继续恭维了下去,“我认为,贵国有必要、而且确实也有能力成为欧洲和平的基石。”
虽然早在不知道多少年之前奥国就已经大大中衰,谈不上什么“欧洲和平的基石”了,但是既然好话不要钱,所以夏尔也完全不介意多说多少。
“不过……形势一向是随着时代而变化,在数十年前,法兰西不幸地染上了破坏和平的疾病,因此不得不同贵国为敌,时光治好了我们;同样的,数百年前,土耳其人威胁了欧洲的和平,但是现在它却成了遭受侵略的一方……欧洲是一个大家庭,每一个成员的和平都有必要维持。”
侵略者?土耳其人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人侵略?伯爵皱了皱眉头。
他明白,追究声名狼藉的土耳其人和侵略成性的俄国人到底哪边更好是没有意义的,需要谁是好人的时候谁就是好人。
也就是说……“耗子”原来是指俄国人,英国人暗地里和法国人达成了一项针对俄国人的默契?
大使突然发现后背出现了些冷汗。
“有些耗子不好抓。”他再度试探了一句。
“是的,有些耗子不好惹,但是法国人也绝不会是好欺的,更何况现在英国也和法国人站在了一起。”夏尔轻轻地虚握住了自己的右手,摆出了一点稍有威胁含义的手势。“我们喜欢交朋友,但是却也不害怕敌人。”
果然就是这个意思!伯爵心中恍然。
“好了,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说给您听了,”眼见对方已经领会,夏尔就决定不再说下去了。“我希望贵国在首相病重的时候,仍旧能够保持某种政策上的延续性,毕竟时间可不等人……”(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棒喝
“延续性?”当听到了夏尔的这句话之后,伯爵总算从初听到这一重大消息的震惊和茫然当中慢慢恢复了过来,他皱着眉头打量着夏尔,“我不明白您意指什么。”
“那我就不客套了——我已经得到了消息,贵国的首相施瓦岑贝格亲王已经身染沉疴,”夏尔有意别过了视线,看着旁边的那座古罗马雕塑,“我当然希望贵国首相能够在病中尽快康复,但是我国毕竟有些担心,现在贵国是否有人能够以应有的精力来处理外交事务、并且做出对贵国至关重要的那些决定呢?贵国的那些既定的政策,能否在外界的纷扰和压力之下笃直前行?如果奥地利真的想要让自己成为欧洲和平的基石的话,我想这些问题它是有必要给出一个解决的……”
“首相阁下只是健康上稍微有些不顺而已,这并不影响他领导我们的国家,他有足够的精力来处理您所指的那些重大事务。”伯爵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况且,我国立国已经数百年了,一直都是以富有建设性的政策来维护欧洲和平的,今后自然也不会例外——”
顿了一顿之后,也许是因为觉得这样的空话糊弄不住夏尔,他决定继续说得深一点。“况且,我国的皇帝陛下虽然年轻,但是他的智慧和仁慈都远超常人,他已经有了足够的治理国家的经验——而且,皇帝陛下是亲王殿下辅佐下登基的,他已经蒙受了亲王殿下的多年教诲,他可以做出对国家有利的判断。”
他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告诉了夏尔。在施瓦岑贝格亲王日渐病重的情况下,年轻的弗朗茨-约瑟夫皇帝已经开始慢慢地接过了权柄。开始自行处理国家事务了——哪怕亲王突然有一天过世,皇帝也可以按照他几年来积累的经验来处理国政。不至于让一切都乱套。
道理倒是这样没错,不过,至于说到弗朗茨-约瑟夫的智慧和仁慈……
夏尔只能在心中冷笑三声了。
一个在位期间屡屡失败丢掉了大片领土、最后差点要见证帝国分崩离析的皇帝,又能够做出多少“对国家有利的判断”呢?
不过,这对夏尔来说倒是好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放心了。”夏尔貌似舒心地点了点头,“那么,我想贵国是能够对我今天告知的信息作出决断的吧?我所最为担心的,就是贵国因为事前不知情而在以后应对失当。以至于同时触怒两个国家……”
“谢谢您特意来告知给我们,”伯爵马上回答。“我国会基于自己的国家利益作出妥善的判断。”
他不可能因为夏尔的几句话就相信他,甚至会怀疑夏尔的动机。而且他肯定在回去之后会通过各种公开或者秘密的渠道去查证他的话,甚至会干脆静观其变,从事态的发展当中来判断夏尔是否有在说谎。
不过夏尔并不担心,事态的发展自然会证明他的话都说对的,也自然能顾证明他的“诚意”到底有多么真挚。直到那时候,他们才会下定决心。
在这个时代里,目前还不存在不需要担心同时触怒英法两国的国家——除了孤悬海外的美利坚合众国可能有些例外。
“特雷维尔先生。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要特意选择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我们呢?”沉默了片刻之后,伯爵忍不住再问。
“这个消息贵国迟早是能够知道的,事态的发展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夏尔的视线稍稍从雕塑上面转了过来。“所以,我提前告诉您,只是希望贵国能够早一点获知这个消息。从而有足够的时间来进行思考,排除掉不必要的顾虑。得出一个符合贵国立场的决定。”
“我想我明白您所说的立场是指什么。”思考了片刻之后,伯爵低声回答。
“是的。欧洲和平需要所有爱好和平的国家同时团结起来才能够保卫。但是……有些恶意的国家实力过于强大,所以可能会对某些爱好和平的国家产生一种恐吓作用。这些恶意的国家会威逼他们,让他们甚至不敢声索自己应该得到的利益,只得顺从他们的意志。”夏尔的视线落到了伯爵的身上,紧紧地盯着他,“这些国家十分狡猾、凶残,某些时刻还会把自己打扮成和平的保卫者、人类的救世主,他们会出于自己的利益而声称帮助了别的国家,将自己无休止的野心和杀戮**妆点成拯救和帮助——他们惯常会这样!之前,贵国在孤立无援的状态下不得不默认了他们妄自尊大的救世主地位,但是现在呢?爱好和平的国家已经集结起来了,难道还需要一边被压迫一边还要被他们自称保护?不,我认为贵国不应该受到这种欺骗的蒙蔽,而应该尽早猛醒过来,加入到爱好和平的国家的行列当中,而不用顾虑什么他们声称的‘恩情’!只有这样,贵国才能够在可怕的侵略狂潮当中幸存下来,而不至于葬身于侵略国家无休止的领土扩张当中。”
虽然出于外交人员的惯性,夏尔在最后一步上面说得隐晦,但是在老练的伯爵面前,这无异于是公开露骨的宣示了。
他要求奥地利背弃掉俄国的善意,不用顾念1848年俄国帮助镇压匈牙利叛乱的恩情,同英法站在一起,抵制俄国势力在欧洲的扩张,——也就是“加入到爱好和平的国家的行列当中”。
这无异于已经是在说英法已经基本上协调了立场,可能就会在不久的将来对俄国摊牌。从他的口气来看,这种摊牌还可能不仅仅是政治和外交上面的。
我的上帝啊!到底是这个年轻人为了炫耀而冲动地夸大了情势,还是英国和法国真的已经准备在近期就展开一次针对俄国的统一行动了?
至少在现在,没有理由完全不把他的话当真。
在这个年轻人咄咄逼人的词锋当中,这个老人因为事前没有做多少准备,所以少有地被逼到了茫然无措的境地当中。
他现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年轻人。
如果这个年轻人只是在夸大其词的话,那么他就是在陪着年轻人犯傻,说越多就越错;如果是后者的话,在一起迫在眉睫的欧洲大变局当中,那他就更加不能多说了——奥地利的外交立场,他一个人是说了不算的,尤其是在这么重大的地方上。他至多只能给首相和皇帝提出建议,而没有决定权。
但是他不敢说得太过于冷淡,以致触怒了这个大权在握而且对法奥友好十分热忱的年轻人。年轻人容易冲动,万一因为他的冷淡而导致这个年轻人熄灭了自己的善意转而敌视奥国,那可就糟糕了。
如果英法真的打算敲打俄国的话,虽然他不能确定,但是以他个人多年积累的经验来看——奥地利政府是绝对不会站在俄国一边的,最友善的情况也不过是中立而已。
没错,俄国确实在不久前帮了奥地利一个大忙,但是国际政治当中是没有道德和恩情可言的,只看实力对比,谁的实力强谁的话声就响亮。而在现在,欧洲说话最响亮的两个国家现在合在一起的话,又有谁胆敢挡在他们前行的路上呢?
“您所有的话,我都会如实转达给国内的,尽我最快的速度。”沉吟了许久之后,他以一种尽量听起来积极的语气答复给了这个年轻人,“我相信,如此重要的信息,我国首相和皇帝陛下会仔细地予以研究——另外,我个人觉得,您的话非常有道理,我会将我的个人意见也附在报告当中,一并交给国内。”
“您能这么做真是太好了。”夏尔的脸上终于微微露出了笑容,让对方心情稍稍松懈了下来,“我相信以贵国在欧洲屹立了数百年的智慧来看,不至于不能在即将到来的新情势之下做出对自己有利的判断。”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着重加重了语气,“但是我相信您能够理解,西欧大国尽管爱好和平,但是他们绝对不是孤立无援的,相反他们是站在正义一方——而正义是永远不缺乏拥护者的!”
这就是在催促奥地利早些做决定,以免赶不上参加“正义一方”的船票。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大使的额头稍微出了一点点汗,然后连声答应了下来。“我会尽力敦促国内考虑您的话的,请放心吧。”
“那就太好了,谢谢您。”夏尔轻轻地欠了欠身,“好了,为了避免出问题,我们先分开吧,等下您早点回去。”
“嗯?好的……”伯爵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哪怕现在是在没人监视的博物馆里,两个人也确实不好一直呆着,“我倒是希望能够一直同您畅游博物馆,不过现在看来条件倒还不是很充足,那么再见,特雷维尔先生。”
他也朝夏尔微微欠了欠身,然后往后退,打算就此离开。
就当夏尔笑着挥了挥手,打算给他就此告别的时候,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伯爵骤然又开口了。
“特雷维尔先生,据我所知,梅特涅亲王在维也纳多次赞扬了您,承蒙他的努力,首相阁下和陛下也十分欣赏您。我们很高兴,您能够成为奥地利人民的朋友,为两位伟大国家的友好而努力……”
“我十分荣幸。”愣了片刻之后,夏尔再度欠了欠身。(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生路
“…………夏洛特,我亲爱的,自从同你告别之后,我每天都在想念着你……一想到你已经离开我这么多天了,我就忍不住心都要碎了。
你和孩子都好吗?得知你已经怀孕的消息之后我十分兴奋,几乎哭了出来,我们这个光荣的姓氏,将会由你而得到延续。可是我知道,为了让我得到成为父亲的光荣,你将要在未来几个月当中承受多少苦难啊!谢谢你的爱与付出,我会永远感激你的。
我知道你在温莎、在女王身边玩得十分开心,英格兰的乡野是那样迷人,每个人都会留恋其中。可是我恳求你,可怜可怜你的丈夫,早点跟女王辞别回到他的身边吧!因为想念你,他已经夜不能寐了………………”
在不列颠的晴空下,在一众侍女、贵妇和女王陛下的注视下,夏洛特以一种炫耀般的语气将手中这封信里面的一些句子念了出来。
“这些丈夫真是好烦人啊!”然后,她轻轻摇头,将信件随手折好放回到了信封当中,然后叹了口气,仿佛是十分厌烦的样子。“难得出来玩一趟,他们却总是爱煞风景!我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可没见过这么着急的样子啊!”
随着她的言不由衷的抱怨,在场的人同时哄堂大笑起来。
“好了,别责备可怜的夏尔了,”笑了一会儿之后,女王终于止住了笑容,帮夏尔说起了好话,“就我的经验来看。男人在第一次要做父亲的时候总是和平常不大一样,到后面他们可就习惯了。你不用生他的气,这只是说明他爱你而已。其实我倒是挺羡慕你们的呢。我的丈夫可好久都没有给我写过这么情意绵绵的信了……”
“他也只是在这时候才情意绵绵而已……因为我给他怀了孩子。”夏洛特恨恨地说,“平常他才没这么温柔呢。”
“这你可就说过头了呀,照我看夏尔一直都十分爱护你。”女王陛下笑着挥了挥手,“好了,有那么多抱怨的话你就亲口跟他说得了,跟我说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今天就让人安排吧,你早点回去,让我们可怜的夏尔早点从苦闷当中解脱出来……”
“哼,这怎么行呢?我是来这儿陪同您游玩的。怎么能先离开呢?况且您这里这么美,我可不想离开这里。”虽然心里一喜,但是夏洛特却故意不肯答应。“我还是给他写一封回信吧,让他继续等着。”
“感谢你对温莎的夸奖,夏洛特。”女王轻轻地摆了摆手指,作出了一个一切都了然于胸的手势,“不过,我可不能违背一个丈夫的意愿,强行地将他的妻子挽留在自己的身边。再说了。如果我真的不放你离开的话,恐怕你也想丈夫想得望眼欲穿了吧?”
夏洛特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她刚想再说什么,女王就直接笑着打断了她。“好啦,别说了。夏洛特,我也是从你这样的年纪走过来的。你想的我怎么可能不明白呢?别倔强啦,跟自己的丈夫赌气有什么意义?听我一句劝吧。早点回去,慰藉一下我们可怜的夏尔……”
在女王满面笑容之下。夏洛特的尴尬也越来越浓,最后干脆红着脸低下了头。
“好吧……既然您都这样说了,那我就……我就早点回去吧。”
“这样才对啊!”女王轻轻拍了拍手,“我今天就会去安排的,你明天早上就可以动身了。记得一路上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初次怀孕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一个不留神就麻烦了。”
“谢谢您……陛下。”夏洛特不住地跟她道谢,心里难得地对欺骗她而闪过了一丝负罪感。
伴随着负罪感的,是一种计谋得逞之后的安心感。她终于按照自己的计划,能以不造成任何异常的方式离开这里了。
接下来是该执行计划的下一个阶段了。
在又陪着女王陛下逛了一会儿之后,夏洛特慢慢地作出了不胜疲惫的样子,而深知孕妇之苦楚的女王陛下,也十分体谅地允许了她先去休息一下。
“原来法国人还有痴情的时候呢……”望着夏洛特离开的背影,女王陛下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最后变得五味杂陈,好像混合了欣赏和怜悯一样,“只可惜她的丈夫却不这样!”
当然,夏洛特是听不到了。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她打着自己的伞,悠悠然在原野间漫步,渐渐远离了人群的喧嚣。
当她在自己常去的地方转了一会儿之后,等待已久的声音终于响彻在了她的耳边。
“夏洛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果然没走……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带着一种近乎于嘲讽的喜悦,夏洛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慢慢绽放出了一个笑容,然后慢慢地转过了身来,看着旁边稀疏的树林。
“是的,我有些事想要告诉您。”
“有什么事呢?”埃德加-德-特雷维尔慢慢地从遮蔽的树木当中走了出来,略显奇怪地看着夏洛特。“尽管告诉我吧。”
“我打算离开这里了,大概明天就会走。”夏洛特直截了当地说。
“啊?”中年人俊朗的脸上出现了难以掩饰的惊愕,“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你打算溜了?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
没忘,我怎么敢忘呢?哼。
“我承认这事确实有些突然,不过……我今天收到了夏尔的信,他说他十分想念我,担心我怀孕的身体,所以要求我尽快回去见他……”
“这个傻孩子!他难道不明白妻子不在身边是多大的幸福吗?”埃德加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显然不明白儿子为什么不趁妻子不在身边好好玩,反而非要把妻子给叫回来。“他这也太急了吧,明明……”
在夏洛特的怒视之下,中年人剩下的话总算给咽了回去,讪讪地干笑了一下。
“好吧,我明白了,我那个傻儿子想要你回去陪他,可是那我呢?你打算把我抛下来吗?这可不行!”
“我当然不会这么做了,不管怎么说,您都是我的堂叔,我怎么能抛下您不管呢?”夏洛特冷冷地看着埃德加,“况且,您之前不是跟我威胁了吗,要是抛下您,说不定您就做什么呢?”
“嗨,一家人说什么威胁不威胁的呢?我只是恳求你看在亲情的份上,不要抛下我而已,这个要求很过分吗?”埃德加浑然不顾夏洛特的视线,悠然微笑着,“如果连儿女都不管亲情,不顾父亲的安危,那这个世道还有救吗?再说了,如果儿女都不管亲情,那么做父亲的又有什么必要在乎呢?”
他的话说得很直,满怀威胁,显然在生命受到威胁的当下,他不肯丢下夏洛特这个救命稻草了。
“您说得没错,所以我一开始是打算拒绝掉夏尔的要求的。”夏洛特并没有生气,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但是很快就舒展开了,“不过,我仔细想了一想,这对您和我来说,倒未尝不是一个机会,所以我干脆面见了女王,请求她答应了我的离开。”
“机会?这是指什么呢?”中年人有些惊奇。
然后,他马上反应过来了,“难道你的意思是……要通过这个机会,偷偷带我离开?”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夏洛特点了点头,“这难道不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吗?现在艾格尼丝应该还没有盯上我,我可以尽量不着痕迹地带您离开,然后在中途让您溜走。如果您觉得中途溜走不安全的话,我甚至可以将您带到伦敦!然后在伦敦,您自然可以买张船票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当然,法国除外。难道这对您来说不是十分理想的办法吗?”
中年人仔细地听着她的解释,然后微微有些意动了。
“这个倒是有些道理,可是……我该怎么跟随你离开呢?”中年人还是有些疑问。“你总不会是一个人走的吧?英国人会看着你的。”
“没错,女王陛下会安排人来护送我离开,不过我又不是英国人押送的囚犯,难道连带一个客人的自由都没有了吗?”夏洛特平静地回答,“您是一个十分讨人喜欢的画家,又是流落到这里的法国人,我邀请您去伦敦玩玩顺便见见我的丈夫,难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确实是可以!埃德加想了想,发现这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只有一个小问题。
“可是公爵夫人那儿我该怎么跟她说呢?我……我最近才同她呆了一会儿,要是突然离开,她会不会……”
夏洛特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目中的视线让埃德加心中一寒,连忙住了口。
“您好像忘记了……您是在求人,也忘记了您是在面临生命的危机了。”盯了片刻之后,夏洛特终于慢慢地开口了,语气十足的傲慢,“到了这个见鬼的时候,您还在想着一个情人该怎么打发掉?!您自己去想吧,我不想跟您多说什么了!我已经给您指了路了,剩下的就看您自己,想留下的话您尽管留下,想跑的话那就跟我说,别浪费我的时间!就这样,再见!”
说完这番话之后,夏洛特转身就走。
“诶!等下啊,我的好侄女儿!”(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上路
“欸!等下啊!我的好侄女儿!”
正如同夏洛特所预料的那样,她只是稍微装作发脾气,埃德加就不敢再坚持了,连忙叫住了她。
夏洛特轻轻地停下了脚步,但是没有转身,仍旧背对着对方。
我给过你机会的,这下就别怪我了……她在心中冷笑。
“好吧,你说得倒也没错,现在确实是紧要关头,我不能因小失大。”埃德加放软了语气,“好吧,夏洛特,就按你说的办吧,我跟着你明天离开……”
“您倒是很快想明白了啊。”夏洛特淡然回答,“那好,那您就去尽快准备吧,免得到时候公爵夫人不让您离开……”
说完之后,夏洛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当回到了自己所住的房间之后,夏洛特脸上已经维持了一天的轻松和平静顿时完全消失了,剩下的只有略微的焦躁和不安。
直到她的使女回到房间之后,夏洛特才稍微镇定下来了一些。
“怎么样?”她盯着使女,急促地问。
“已经将消息传给那边了,他们说可以按您说得去做。”使女小声回答。
“太好了!”夏洛特如释重负地喊了出来。“我就是怕那边自作主张,坏了我们的事!”
“那您……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不再多考虑一下了吗?”使女小心地将自己心中的不安藏了下来,“毕竟……毕竟这可不是小事。要是……要是……”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可以考虑的?”夏洛特一瞪眼睛。吓得使女慌忙闭上了嘴,“我已经给了他机会了。是他自己要寻死,那还能犹豫什么?怎么。你准备质疑我吗?”
“不,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使女大惊失色,连忙垂下了头。“当然一切都是您说了算。”
“你知道就好。”夏洛特的眉头总算舒展开。
然后她重新看着镜子,陷入到了思考当中。
镜面当中是一个面容姣好,表情恬静的妙龄女子。她湛蓝的双瞳因为沉思而没有聚焦,白皙修长的脖子微微挺立,金色的头发熠熠生辉,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女性的魅力,看不到一丝老态。
谁又能想得到。在如此恬静的表情下,她一直在思索怎样谋害一个亲人呢?
“女王陛下说可以明天早上送我走,你得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拖到下午。”过了片刻之后,夏洛特平静地说。
“下午,为什么?”使女有些不大明白。
“如果早上离开的话,不就没办法在路上停留了吗?”夏洛特低声回答。“为了完成我们的计划,我们最好在路上停留一晚。”
使女很快就明白了夏洛特的意思了。
温莎堡离伦敦只有三四十公里,如果早上出发的话。那么当天下午就可以到达伦敦了,中间做手脚的机会就小了很多。而如果晚上出发的话,中间就可以想办法留宿一晚。
而在那个晚上,就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时间了。
“如果……如果您要这么做的话。那么干脆您在明天中午举办一个告别宴会怎么样?”使女小心地提出了建议。“这样十分名正言顺吧?您可以说十分感激陛下和其他人的招待,所以必须回报一下她们,陛下和那些夫人们应该会来捧场的。”
“好主意。可以这么办!我可以请他们饮宴,然后装作不胜酒力。再多拖些时间,等到傍晚再出发!”夏洛特马上就同意了使女的建议。“那么你赶紧给我拿纸笔来。我要亲自来写给女王陛下,要求延迟一下。”
“女王陛下应该会欣然同意的……可是那个人呢?他会不会起疑心?”使女突然闪过了一个疑问。
“他现在就我们一根救命稻草,不会疑神疑鬼的。况且……我会告诉他,晚上更方便我们离开,这样可以掩人耳目。好了,你等下把这个计划也传过去,让他们路上找个熟悉的旅馆,中间我们就想办法在那里休息!”
不愧是夫人啊,想得好周到!
这样的话确实可行。使女点了点头,然后给夏洛特找出了纸和笔放在了书桌前面。
接着,在沉默当中,夏洛特走到了书桌边给女王陛下写起了信件,写完之后交给了使女,让她去交给女王的侍从。
等到她离开之后,夏洛特表面上维持的镇定慢慢消失了,仿佛全身无力一样地趴到了床上,一时间就连呼吸都有些粗重。
不管再怎么不堪,对方都是她所珍视的特雷维尔家族的成员,也是她的长辈,她无论怎样坚定,都免不了在内心当中有些踌躇和焦躁。
况且,堂叔怎么想姑且不论,丈夫能不能理解自己的这一片苦心也还是未知之数。
夏尔应该不会怪我的吧……毕竟那是他的父亲啊。
夏洛特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将被子的一角攥入到了手中。
事已至此,再多胡思乱想也没有意义了,他要是生气就尽管生气吧。
……………………
当不列颠上空的太阳慢慢变得通红、天空变得金黄与碧蓝交混的时候,德-特雷维尔夫人终于从她休息的卧室当中走了出来,来到了早已经准备好了的马车旁边。
已经等得十分心焦的卫兵们,总算松了口气。
本来这支车队是打算在早上出发的,但是这位特雷维尔夫人为了和女王陛下、以及她在英国新交的朋友们告别所以举办了一场午宴,因此耽误了很久的时间。
不过即使她拖延了这么久,这些护送的人员也并没有生气,至少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来。
正如夏尔之前所希望的那样,夏洛特在温莎之行当中,成为了上流社会极受欢迎的宠儿,那些贵妇们人人都同她笑脸相迎。
这固然是因为她出身于名门,而且本身长得十分漂亮,而且礼节休养无一不全,所以能够博取到大家欢心的缘故,但是更重要的是,女王陛下表现得十分喜爱她。
所以这些卫兵都明白,这位特雷维尔夫人有权不受任何时间表的约束。
因为中午喝了不少酒的缘故,所以现在特雷维尔夫人的脸上还是有些发红,就连走路都有些步履散乱,依靠使女不着痕迹的搀扶,才总算平稳走到了马车旁。
“我奉命护送您回伦敦,夫人。”一位年轻的军官走到了夏洛特的身前,然后向她伸出手来,准备搀扶她,“您看您的身体状况怎么样?如果您觉得还是不太舒服的话,那干脆再休息一晚吧,明天早上我们再离开。”
“不,谢谢您的好意,先生。”夏洛特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已经耽误行程这么久了,怎么能够继续拖延,让你们白白等下去呢?这不行的,我可不能这么做,我们现在就走吧。”
“如果您坚持的话,那么就按您说的做吧,夫人。”看到特雷维尔夫人这么好说话,军官心里松了口气。
接着,他殷勤地拉开了车厢的门,而夏洛特则笑着点了点头向他表示了感谢,然后搭着他的手,踩上了踏板,走进了车厢。
“对了,先生,有件事我想要跟您说明一下。”刚刚在车厢的坐垫上坐定了之后,夏洛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探出头来朝军官说。
“嗯?什么事呢?请说吧夫人。”军官微微怔了一怔。
“嗯……想必您也知道了吧,我现在是怀了身孕。”夏洛特的笑容当中微微增添了一些尴尬,“所以,请您将行程放慢一些,这样的话我想对我比较好。”
“这倒是可以,不过……现在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军官稍稍有些迟疑。“如果通宵行车的话,对您的身体恐怕会更有害。”
“这个没有关系的,因为我们本来就不用通宵行车。”夏洛特摆了摆手,表示这个问题不用担心,“我的朋友之前跟我提过路上的一家旅馆,我想我们可以在入夜的时候在那里休息一下,在第二天早上再进入伦敦。”
军官微微皱了眉头。
“如果您觉得这太过于麻烦您的话,那我可以改变主意的。”夏洛特貌似歉意地打量着他。
这时候哪里还敢有什么异议呢?再说了,孕妇总是要有些优待的。
“那就按您说得办吧,夫人。”军官点了点头,“我的任务是护送您,您可以按自己的喜好安排。”
“谢谢您,先生。”夏洛特再度向他道谢。
这时,就在她的视野下,一个穿着十分精致的中年人,手里拿着一只小手提箱,快步地向这边冲了过来。
他很快就被拦住了。
我真的给过你机会的。
她笑容满面地看着慢慢跑过来的中年人。
“对了,那位先生是我的客人,”夏洛特叫住了正打算过去看情况的军官,“他是一位法国的画家,我在这里认识的,我打算作为客人一起带他去伦敦,让我的丈夫也见见他。怎么样,可以吗?”
夏洛特静静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这些法国人啊!”军官在心里摇了摇头,然后躬身行了礼,转身就离开了。
他的任务只是护送特雷维尔夫人离开这里而已,并没有监视她客人的任务,他也没有心情去穷根究底。
也许这个画家真的是特雷维尔家族的客人,也许这个画家是她的新情人,但是这关他什么事呢?(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时限
依照夏洛特的吩咐,车队和护送的士兵们慢慢地在路上行进着,时间很快来到了深夜。
在预定的地方车队停了下来,然后夏洛特在使女的随同下慢慢地走下了马车,一副困倦到了极点的样子。
此时的伦敦已经是一个人口充塞的大都市,所以即使是郊区,也已经十分繁华,各条道路都整修得十分平整,到了晚间出行的人仍旧络绎不绝。
“辛苦您了,先生。”在使女安排好一切之后,夏洛特朝护卫她的军官点头致意,然后和走上了旅馆的楼梯。
而这位军官在毕恭毕敬地向她行礼之后,也去安排自己的士兵的住宿了。
说实话安排他来护送只是一种礼节性的表示而已,他并不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他没有兴趣去监视特雷维尔夫人到底想做什么,反正法国人的想法一直都很奇特——尤其是在夫人还另外带着一位客人的时候。
他反而担心过于殷勤地跟在这位夫人旁边,反而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夏洛特回到房间之后,仿佛是有些脱力地舒了口气,虽然有伪装的因素在,但是她确实有些劳累了——当然,这种劳累还并不足以影响她接下来的行动。
也许是事先就有了准备的缘故,房间还算干净,不过里面的空气有些沉闷,带上了一种不列颠特有的阴冷味道。夏洛特微微感到有些气闷,于是走到了窗口,打开了窗。
然后。她拿出了自己的手绢,在窗口上摇了摇。做出了事前约定的暗号。
接着,她一头倒在了床上。闭目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床的气味不大好,而且看得出来是用旧了的料子。虽然已经按照最高标准来安排了,但是这里毕竟不过是一座小小的郊区旅馆而已。
从小锦衣玉食的夏洛特,不由得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在心里给自己的堂叔又记上了一笔账。
她并没有等待多久,轻轻地敲门声就从门口响了起来。
她没有应声,因为门根本就没关。
然后,轻轻地脚步声从门口传了过来,然后又停下了。
夏洛特重新睁开了眼睛。发现她的堂叔正一脸微笑地打量着她。
虽然刚才经过了一番劳顿,但是这个中年人看上去精力十分充沛,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一样,金色的头发仍旧梳理得整整齐齐。
单论相貌而言,这个中年人不愧是她丈夫的父亲,是她这个伟大家族的一份子。特雷维尔侯爵的俊朗之中又填上了一种柔和的潇洒,
要是性格也能稍微像一点他父亲就好了!夏洛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谢谢你,好侄女儿……”还没有等夏洛特从沉思当中清醒过来,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就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我真没有想到一切竟然能够如此顺利,多亏了有你帮忙啊……太谢谢了!”
虽然他不住口地道谢,但是夏洛特的脸却依旧紧绷着。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看出了儿媳妇一点都不想跟自己套近乎,埃德加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好吧。夏洛特,我知道你不太开心。但是想来你会理解我的,性命关头谁还能有什么办法呢?算了。以后反正我不会再碍你的眼了,你就算不高兴也不用忍耐太久……姑娘,我跟你保证,这次只要我能够逃脱,我就会永远消失,不会再来麻烦你们了,我说到做到!”
哼,说什么说到做到,连自己儿孙都不顾,你这个人还有一点点信用吗?天晓得你以后还会怎么勒索我们!听到了他的话之后,夏洛特在心里冷笑,
“您现在是什么打算?”虽然在心里冷笑,但是她表面上反而和煦了下来,“是在这里离开,还是跟着我们一起去伦敦?”
“我还是今晚就离开这里算了,明天我独自前往朴茨茅斯或者其他南方的港口,从那里离开英国。”埃德加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现在还不够晚,等一下到了午夜我就走。”
“什么?”因为有些吃惊,所以夏洛特禁不住惊呼失声。“您等下就走?”
虽然吃惊,但是她并不担心对方突然改变行程——反正现在这里已经被盯住了,他就算半夜偷偷溜走,也只会被艾格尼丝他们抓住而已。
“是啊,我这一路想了一下,最后觉得我还是不要去伦敦了。”埃德加长叹了口气,“伦敦这个城市太大,说不定就会有什么人发现我的行踪——之前我能够被艾格尼丝找上,就是因为我陪马尔巴勒公爵夫人在伦敦晚了几天……哎,真是巨大失误啊,谁想得到那个丫头居然这么快就追了过来呢!”
顿了一顿之后,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罕见地闪过了某些沉痛。“再说了,我的儿子女儿现在都在伦敦,我去那儿不是更加伤心了吗?”
“我感觉他们确实不会欢迎您。”夏洛特冷静地刺了对方一句。
“何止不欢迎啊!简直把我视同仇敌似的!”中年人禁不住加大了声调,“夏尔之前就跟我说了,他只救我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救我了,我看得出来,他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我要是真的跑了过去结果落到了他的手上,天晓得会发生什么……还有,我那个女儿,我的女儿……”
“您的女儿怎么了?”一听到他的话,夏洛特顿时来了兴趣。
“我的女儿,她非要逼我留下证明,说她不是我亲生女儿!在伦敦的时候我也碰到过她,她认出了我,但是马上就装作没看见,连一个眼神都不肯跟我示意一下!”中年人颓然又长叹了口气,显然儿女给他带来的打击十分大。“所以,现在我的儿女全部都不认我。甚至争先恐后想要同我脱离关系,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要跟您脱离关系?”夏洛特心里一惊。几乎一瞬间连血液都倒流了。“还逼着您留下了证明文件?!”
“对啊,她非要逼着我这么做,那时候我又受了伤只好照办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难道对我们这个姓氏还有什么不满意吗?”埃德加满面疑惑。
别的地方是私生子女拼命想要挤进合法子女的行列,而她这个女儿却拼命想要把血缘关系往外推,老实说她现在都还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但是夏洛特却是完全明白这其中的原因的。
因此,她更加变得气愤难平,胸口都不停地起伏了起来。
毫无疑问,一得到这样的证明书她就直接会交给自己的哥哥。论证兄妹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这个混账东西,真是狡猾透顶!为了自己的一点点邪恶的**,居然敢干出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来。
邪恶……太邪恶了……当初就活该摔死,她就应该去和魔鬼作伴!
“你怎么了,夏洛特?不舒服吗?”埃德加很快就发现了夏洛特的异常。
夏洛特却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瞪着自己的堂叔。
她现在已经迁怒到了自己的堂叔身上,因此对这个中年人更加痛恨不已。
要不是你发了疯非要多生一个女儿,世上哪有那么多麻烦事!就凭这个你也该多死一次了。
“这一切,都是您自己给自己造成的。怪不了任何人。”直到许久之后,夏洛特才重新开口,“您说儿女不尊敬您,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尊敬您呢?没错。您是他们的父亲,但是您有尽过父亲的责任吗?您在他们的生活当中做过什么有益的事情没有?不……您什么都没有做,您反而抛下了他们。令他们在举目无亲当中受苦。到了现在您还在唉声叹气?那我告诉您,这是您自找的!全是自找的!”
在夏洛特的厉声呵斥之下。埃德加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近乎于变得惨白。
“好吧。你没有说错,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最后,他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可是,没有谁会不希望做个好父亲,我也没想到一切竟然会变成这样!好吧,好吧,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有什么意义呢?我这次打算离开这里,在新大陆找个乡村地方隐居,以后再也不麻烦你们了,就这样过完我的一生,我想这对大家都好。不过,在最后,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夏洛特警惕地看着对方。
她不太相信公公的话,因为沉迷于声色的浪荡子弟她在社交场上实在见得太多了,他们一辈子都改不了那些积习的。就算偶尔良心发现,想要离开那种生活,但是最后也无法改变习惯性的堕落——人就是这样。
她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绝对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对方的良心发现上。
“没什么,只是一个小要求而已,”埃德加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多想,“我想给你画一幅画,就当是我在离开欧洲前的最后一幅作品吧。”
“啊?”因为实在有些意外,所以夏洛特又是一怔。
“你能满足我的这个愿望吗?”埃德加充满希冀地看着对方。“画具我已经准备好了,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画完差不多我就该走了,然后那些东西都送给你了!嗯,你就把这个当成是我送给你的告别礼物吧。”
夏洛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
这个告别礼物倒是有些新奇。
她知道她的堂叔当年就是以画技高超而在社交界出名的。在这种情况下,要轻易拒绝恐怕也不太容易吧。
“好吧,谢谢您。”犹豫了片刻之后,她答应了下来。
反正现在还有时间,拖一拖也没什么。
“这是我的荣幸,特雷维尔夫人。”中年人颇为幽默地朝夏洛特躬了躬身,然后重新走到了房门口,直接从那里拿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当重新面对夏洛特的时候。他的动作已经轻快了许多,比起刚才的悲伤。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因为是匆匆离开的,所以这次我的颜料准备得不够多。”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夏洛特。眼神当中充满了艺术家的自信,“不过对好画家而言,这不是什么很难的问题,我能够解决它的。夏洛特,相信我吧!”
“我该怎么样做呢?”夏洛特低声问。
“不用你摆特意的姿势,你就半躺在床上就行了,对我来说轻松自然的姿态要更好。”埃德加摆了摆手,示意她放松就好。“放心交给我吧,我会留下一副好礼物给你的!”
然后。他轻轻地移动了位置,走到了窗口边,然后把画布放到了桌子上。
他打量着夏洛特。
在黯淡的月光当中,金发的女性倚靠在床背,半躺着看着前方。奢华富丽的蓬松衣裙,每隔一段都打着纷繁的花边,袖口蓬松,妆点着她曼妙的身躯,这姣好的身躯看不到一点怀孕的痕迹。反倒显得她娇媚可人。她的表情在阴影当中有些模糊,看上去似笑非笑,好像在嘲弄着什么一样。
这就是美啊……艺术家静静地欣赏了一下,最后由衷地叹了口气。
他在外面闯荡了这么多年。但是即使到现在,他还是能够被真正的美所打动,带来那种无可抑制的创作**——这也许就是一个艺术家的天赋吧。
“我们特雷维尔家族的女人就是好看!”他半是恭维半是真心地喊了一句。
然后。还没有等夏洛特回应,他就开始刷刷地在画布上画了起来。
到了这个年纪。他的手仍旧保养得十分好,白皙而又纤细。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在画布上演奏钢琴一样。
很快,画就在他的手上慢慢勾勒出了形状,一点一点地凝聚起了他对艺术的敏锐感觉……所谓艺术,就是深藏于灵魂当中的天赋,在受到某种触动之后的灵光一现吧。
“您画得怎么样了?”许久之后,夏洛特低声问。“我的姿势有些僵了,想要放松一下。”
“就差最后几笔了,我感觉很好!”埃德加低声回答。“你随意休息吧,反正现在那个样子已经在我的脑海里了。”
得到了他的允可之后,夏洛特微微沉下了肩来,舒展了腰身。
接着,他低下了头来,打算将最后的形神给画出来。
就在这一瞬间……
“时间已到,这就够了!”夏洛特低声喃喃自语,然后以自己都难以想象的速度,跳到床边,拿起旁边的椅子,重重地向他的头挥了过去。
“砰!”沉闷的一声轻响,在房间当中悠然回荡。
挨了重重一击的中年人,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堂侄女儿兼儿媳妇。
他满眼都是晕眩,然后,却足以看清对方那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表情。
我早就该知道的……我早就该知道的。特雷维尔家族的人,又怎么会不这么做呢?只有自己这个异端才会想不到吧。
他的心沉落到了谷底。
晕眩感袭向了他的大脑,他眼睛渐渐迷糊,一切都看不清了。
迷离中,面前的这个女性的面容发生了微微变成了另一个人,她的表情也慢慢转变,从冷漠变成了愤怒,最后变成了狰狞,犹如是要扑过来的生死仇敌一样。
“砰!”
又是毫不留情的一击。
“砰!”
全身的血凝都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
是你……是你在找我报仇吗?
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你明明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带着最后的疑问,埃德加-德-特雷维尔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委顿到了地上。
“我给过你机会的。”夏洛特放下了椅子,冷冷地打量着自己的堂叔。(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遮掩
一切都回归到了寂静当中,仿佛片刻之前的一切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夏洛特静静地站在已经昏死过去的堂叔旁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无声地整理自己刚才因为激烈动作而弄皱的衣裙。
虽然她从小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但是她自幼就好动,骑马打猎划船样样都玩,所以身体倒也矫健,哪怕是到了现在,行动在需要的时刻仍旧十分敏捷。
夏洛特轻轻抬起脚来,掂了掂埃德加的身体,确认他已经真的昏迷过去了之后,她慢慢地走到了书桌旁边,仔细地看了看桌上摆着的这幅画。
不得不说埃德加的画技确实十分高超,拘于条件所限,颜色虽然不是特别浓厚鲜明,但是他良好地处理成了一种具有模糊朦胧感觉的画风。光线在半明不暗的房间当中分布,而夏洛特半躺在床上,衣服被模糊化的地面衬托得极为鲜明,华贵当中透着妩媚,又好像带着一些说不清楚的忧愁。
虽然埃德加说这幅画还没有完成,欠缺了几笔,但是在夏洛特看来,这已经完成度非常高了——至少在夏洛特看来已经是一副不错的画,值得赞扬。
就在她还在欣赏画作的时候,门再次被推开了,她的使女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然后,她看到了躺倒在了地板上的埃德加,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夫人……这……这是……怎么会这样?”
“慌什么?只不过是临机应变而已。”被打断了欣赏的夏洛特,不悦地眨了眨眼,然后转过头来看了看自己的使女,“他刚才跑过来,跟我说他打算半夜离开这里,哼……那我只能自己亲自来动手了。”
在原本的计划里面。埃德加是会在一个人熟睡最沉的凌晨时分再被想办法抓走的,夏洛特根本不用插手,不过既然埃德加不打算在这里睡,夏洛特也只好临时决定自己来出手了。
“是……是这样啊。”使女的惊魂慢慢定了下来,然后低下头来,盯着埃德加。确认他并没有死去,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好了,别看了,浪费时间。”夏洛特淡定地打断了她,“去拿绳子来,我们得把他绑起来,免得他等下醒过来麻烦。”
“好的……好的!”使女马上点头答应了下来,然后赶紧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之后,她就很快赶回来了。脸上带着笑容,“我跟这里的人借了绳子……”
“这里的人没问题吗?”夏洛特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是他们指定的地方,应该不会有问题吧……”使女连忙回答。
然后,不等夏洛特下令,她直接半蹲下身来,然后用绳子结结实实地将昏迷中的中年人捆了起来。
“把嘴也给赌上,免得他醒过来乱喊。”夏洛特又追加了一句。
“好的。”使女环顾左右,最后从梳妆台边拿了一块毛巾卷了起来塞在了中年人的嘴里。
捆得十分严实。嘴也被紧紧地塞住了,这下哪怕埃德加真的醒过来恐怕也没什么用了。
“很好。干得不错。”夏洛特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呢?现在就把他抬下去交给那群人吗?”使女再问。
“不,不行!”夏洛特斩钉截铁地回答,“下面还有那些士兵呢,要是让他们看到了该怎么办?我不能牵涉到这种事情当中,你不知道吗?”
“可是……可是……”使女有些惊疑。“那我们应该怎么处置他?”
“很简单,把他移到我的床底下去吧。”夏洛特给了她一个颇为意外的答案。
“啊?”
“先把他藏到床底下。然后明天就说没见过他,他消失了。”夏洛特平静地继续说了下去,“同时消失的,还有我的几件首饰……”
使女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终于明白了夏洛特的意思。
“您是要把他变成彻底的失踪?让一切以盗窃案结束?”
“不行吗?”夏洛特只是冷笑。然后躬下了身来,示意使女来跟她一起,“他反正就打算跑,现在我们只是做了同样的事情而已。”
接着,为了让埃德加能够昏迷更久,她随手拿起旁边的矮凳子,又狠狠地朝他的脑袋砸了一下。
可怜的中年人挨了这一击之后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如同砧板上的鱼一样抽搐了一下,看得使女也是禁不住缩了缩身子。
“别浪费时间,还不快帮我?!”夏洛特不悦地扫了她一眼。
使女心领神会,于是同夏洛特一起吃力地将埃德加瘫软的上半身抬了起来,然后将他拖到了床底下,接着,夏洛特还不放心地又检查了一下,确认这个人已经没有办法再逃脱了。
“辛苦你了,”当忙完了这些活之后,夏洛特长出了口气,倚靠在床边休息了一下。
她现在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困倦,然后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坐到了床上。
本想躺下去的她,一想到自己的床底下还躺着一个人,忽然感觉有些不舒服。
这样是没法睡着的。
“今晚我们换房间吧,你睡在这里!”夏洛特皱着眉头说。
“啊?”使女还没反应过来。
“他在这儿我还怎么睡觉?所以我得换个地方睡,”夏洛特愈发不悦了,“但是总不能没人看着吧?你就留在这儿看着他,决不能弄出任何问题来。”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至于使女在这里能不能睡着,她就懒得管了。
因为素来知道夏洛特的脾气,所以使女根本也不敢争辩,只是默然点了点头,然后夏洛特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走到了隔壁使女的房间当中。
“对了。小心点看着那幅画,帮我把它收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想起来了什么,又重新叮嘱对方。
同她预料的相反,这一夜她还是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觉得头昏脑涨,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当夏洛特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不顾身上的酸痛,她慢慢地走下床然后穿好了衣服,接着走到了她昨晚原本住的房间里面。
当她走进去的时候,一直坐在床边的使女,很快就看向了她,使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布满了血丝。
“你昨晚一直都没有睡?”夏洛特吃了一惊。
“这我怎么睡得着……”也不知道是抱怨还是诉苦。使女的语气有些古怪。“要是发什么了什么异常,您怎么会饶恕我呢!”
“好了,别生气啦。”因为看出了对方心中的委屈,夏洛特笑了笑,然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发生了这种事确实很糟糕,但是只要我们撑过去一切就都好了,相信我吧。不会有事的……而且,你会从中得到你应得的一切。我以前就说过你服侍了我这么久。我会给你一份年金,现在……你可以得到三倍的年金,而且我回去法国就给你,不用等到你退休。”
夏洛特这是真心话,特雷维尔家族在报酬有功劳的人上面是绝对不知道什么叫做吝啬的。况且,现在她也需要笼络住这个帮手。
如同她所预料的那样。听到了夏洛特的承诺之后,使女的委屈一扫而空,而变成了惊喜交加。
“您说得是真的吗?夫人……这……”
“当然是真的了。”夏洛特毫不犹豫地再度确认。“不过……你应该明白,拿了钱之后要做什么吧?”
在片刻的惊愕之后,使女很快点了点头。“是的,我明白的夫人。我会像一直以来的这样,忠心地服侍您……直到您认为不需要我的服务的那一天。而即使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会将在您身边时所看到的一切都深藏在心里,绝对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夫人,请您收下我的感激吧……”
这番话倒也算是真心。她心里知道以夫人的权势和狠辣要杀自己十分简单,她肯给钱来封口已经算是十分讲情义了。
“很好,你知道就好。”夏洛特稍稍松了口气,又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是知道的,我是一个十分慷慨的人,但是如果被形势逼迫,我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接着,她掀开了床单看了看,发现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埃德加还躺在那里,人事不省。
看来昨晚打得确实够重的呢……
一种喜悦和成就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对这位害死了妻子的丈夫,哪怕是出于同为他人妻子的立场,她也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我们先继续准备一下吧,现在只剩下了最后一件事了。”
…………………………
“特雷维尔夫人,请问您准备好了吗?”卫兵的军官轻轻地敲了敲门。
他知道这位夫人已经在房间里吃了早餐了,所以打算迎接她走完最后的路程,将自己从这个任务当中解放出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特雷维尔夫人打开门的时候,表情十分奇怪。
“先生,请进!”她向军官招呼了一声。
当军官带着疑惑走进来的时候,夏洛特皱着眉头指了指自己的使女,“我们本来已经在准备行装了,但是有一件事情很奇怪,先生……我的几件放在行李箱里面的珠宝不见了!”
“什么?”军官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
“是的,我们已经找了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找到……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昨天上路的时候我们还看到过。”
遭了贼了?军官下意识地闪过了这个判断。
然后,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腾地走出了门外,朝楼下的士兵大声喊了命令。
几个士兵听到了命令之后,到处四散开来,不过很快,他们就重新集结了,然后带给了军官一个噩耗。
“什么?那位画家先生不见了?!”当听到了军官的报告之后,夏洛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是的,他不见了。所以我想,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军官颇为遗憾地耸了耸肩。
“什么情况?”夏洛特还是懵里懵懂。
“他是个贼。”军官以一种英国人特有的、一向瞧不起任何外国人的口味说,“一个伪装成画家的法国贼。”
夏洛特顿时呆愣住了,然后跌坐到了床上。
“这怎么可能?他画画得那么好!”
“那么他有可能是一个画画很好看的贼。”军官貌似遗憾地总结说,“好了,夫人,您不用担心,那个家伙就算是昨晚深夜跑的,那他也还是跑不远,我们会赶紧向当地的警察报告的,希望他们能够尽快解决。”
“可是……可是……怎么能这样呢!”夏洛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然不知所措,“我……我是特雷维尔家族的人,我怎么能牵涉到罪案里面去?”
看着她尴尬惊慌的样子,军官明白了什么。
那个画家偷走首饰可能就是在这间房间里面,而在离开这间房间之前,没准他还另外做了些什么……
这些上流社会的夫人们都在养尊处优的生活当中被养傻了,以至于被人骗了都不懂,现在更加不敢声张出去。
“这些法国人啊!”他忍不住又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那么,您希望怎么解决呢?”
“先生……您看能不能这样?”夏洛特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重新打起了精神,“我的丈夫很有钱,他想给我买多少首饰就可以买多少,根本无需关注什么价格,所以这些首饰珠宝对我来说都是无用之物,丢了就算丢了吧!”
“不……这样恐怕不好吧,夫人?毕竟在这一路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也有责任……这种治安案件,不报告给警察恐怕也不好,我看我们还是尽快报告吧,相信用不了多少时间,歹徒就会被绳之以法。”
军官很理解夫人不想让丈夫听到一点风声的心情,但是这不代表他不想从中捞取一点利益。
“您不是说您要负责任吗?那么您又何必负这个责任呢?!”夏洛特显然着急了,“先生,这样吧,您已经照顾我们这么久了,我得给您一些酬劳。”
早就该这么说了,军官在心中冷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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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迟到的正义
疼痛,无法忍受的疼痛。
仿佛是身处在宇宙中某一个孤寂的空间当中,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到。最为深邃的黑暗当中,一切都化为了虚无,就连意识都迷迷糊糊,什么都想不到。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意识才慢慢地在这具身体当中复苏,埃德加-德-特雷维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触目可及的,是被刷成了土黄色的天花白,和白色的床单,已经周围还算干净但是绝对称不上奢华的摆设。
这是哪儿?这是他下意识当中闪过的第一个问题。
随着记忆的慢慢回归,他渐渐地产生了一些印象。
这……这好像是他的堂侄女夏洛特的房间。
刚刚想到夏洛特的时候,仿佛从心底里产生的一股寒意,让他手足都有些发凉。
他想起来了,就在这间房间当中,他被这位儿媳妇丝毫不顾情分地、凶暴至极地袭击了。
啊!
脑子里轰得一炸,让他明白了自己此时身处在什么样的险境当中。
不行,得快点儿逃!
当想到这里的时候,埃德加想要站起身来逃走。
但是他的努力很快失败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被结结实实地绑住了,毫无行动的能力。
这个**!他张口想要骂,但是却发现自己的嘴都被毛巾堵上了。
夏洛特……你是我的侄女儿,是我的儿媳,你怎么能够这样对待我!他的心里充满了慌张和愤怒。不停地在心里质问和咒骂,即使自己知道这无济于事。
理智告诉他情况已经很糟了。甚至还有可能变得更糟,必须尽快想些办法。
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了?还有。夏洛特除了袭击自己之外,还有没有作出更加恶毒的事情来?
带着发自内心的恐惧,埃德加不停地挣扎,视线也由模糊而变得越来越清晰。
这时他才发现,在窗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人。
而且是一个女人。
是夏洛特这个贱人吗?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努力凝视了对方。
然后,他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这不是夏洛特,这是他的妻妹艾格尼丝!
瞬间血就直往他的头顶冲,让他的头一阵发麻。好像头发都要竖立起来了一样。
“呜!”他再度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但是却只能发出不成调的呜呜声。
一直在静静地打量着他的艾格尼丝,慢慢地站在了他的旁边。
她的脚步很轻,步伐十分规整,配上姣好的面容正如同是个刚刚走出家们青年女郎一样,但是在埃德加看来,这却犹如是恶魔在逼近自己,挣扎地更加剧烈了。
看着他这恐惧不已的样子,艾格尼丝毫无表情的脸终于微微动容了。
这是代表“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的欣慰和喜悦。也有“这次你再也跑不掉了,混蛋!”的愤怒和痛恨,更是代表看着仇人在做无谓挣扎时的那种嘲弄和快意。
伴随着这种快意,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扯掉了埃德加嘴中的毛巾。
“救命啊!有人要杀人了!啊!!救命!!”尽管心里清楚艾格尼丝既然敢这么做一定是有恃无恐,但是求生的本能仍旧驱使埃德加不要命地大喊了起来。
艾格尼丝没有阻止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大喊大叫。脸上的嘲弄和快意越积越浓。
没有一个人冲过来哪怕看看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归于死寂。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两个活人一样。
随着时间的流逝,中年人的喊叫声越来越低。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最后,绝望终于压到了他,让他停下了呼救。
“好吧,好吧!我终究是落到你的手里了!你赢了!”他轻叹了一声,语气当中满是沮丧和恐惧。
“你是落到了正义和公道的手里。”艾格尼丝平静地回答,“正义虽然迟到了,但是这次总归还是到了。”
“正义……公道?”埃德加打了个哆嗦。
他知道艾格尼丝想要怎么处置自己。
“艾格尼丝,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没有想要伤害她,从来都没有过,那都是意外!”他声嘶力竭地为自己辩解着,“当时她朝我发了脾气,所以我们有了些冲撞,我发誓绝不是我先动手的,只是因为她向我动了手,所以我下意识地推了一下而已,我发誓我绝没有想过要那样的后果,她还怀着我的孩子呐!没错,我承认这事我有错,所以良心这么多年一直在折磨我,让我无法安然呆在家里,我只能选择自我放逐……我已经放逐自己二十年了,难道这还不能赎一点我的罪过吗?!我求求你了,看在上帝,也看在我和爱丽丝的孩子的份上……”
“意外……意外……”艾格尼丝喃喃自语,然后眉头一横,扬手就扇了一个耳光。
“啪!”响亮的一声耳光,让埃德加发出了一声痛呼,然后剩下的话被迫全部吞了下去。
“到这时候你还要跟我说这种话!意外?是什么样的意外可以让母亲和孩子同时死去?是什么样的意外需要逼着你父亲隐瞒实情?你还说你良心不安……那就更加无耻了,这些年来你到处浪荡,四处风流,难道从中有一点赎罪的影子吗?不,我追逐了十年,我没有看到一个想要赎罪的罪人,我只看到了毫无人性只顾自己的恶棍!”
一说到这里,也许是又想到了伤心处,她又狠狠地扇了中年人的耳光。
一声声响亮的耳光不停响起,间或有中年人沉闷的惨叫伴奏。
“从头到尾你都没有真心悔过,哪怕一次都没有……如果我没有抓住你,你会忏悔?会认错?结果……你现在想要赎罪了?哈哈。开什么玩笑?谁要你的悔罪?留着给下地狱送魔鬼使唤吧!”
她一边说一边打,结果中年人被打得七荤八素。根本没有余裕还口。
直到心中的那股恶气消散了些许之后,艾格尼丝才微微喘息地停下了手。
“这次……这次你再也跑不掉了……上帝保佑。”
“我们……我们能够和解吗?”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中年人用微弱的声音哀求着,“艾格尼丝,我知道的,你那个时候也喜欢我,虽然你还小,老是跟在姐姐的身后,还经常害羞躲起来,但是我看得出来……我看得出来,你是喜欢我的。其实……其实我也很喜欢你。我们……我们和解吧。纠结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发誓我会悔罪,然后和你结婚,一辈子都忠实于你,然后我们共度一生……”
“够了……”艾格尼丝又沉下了脸。
“我发誓,我这一切都是真心的!我已经厌倦了东游西荡的生活了,只想找个地方安顿自己……你……你也过得不好吧?这么多年了,何必呢?我们和解吧,原谅我的过错吧,这次我会赎罪的!”
“够了!”回答他的。又是重重一击。
“够了……你所说的每一个词,都在侮辱那一年的我,都在提醒我,那时候的我是多么愚蠢。多么无知,竟然会喜欢这样一个毫无人性的豺狼!”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艾格尼丝的语气微微颤抖了起来。眼边竟然出现了一丝泪花。“你知道吗?我姐姐当时有多么爱你!她迷上了你,迷得昏头转向结果还嫁给了你!你知道她这是下了什么样的决心吗?这时候你们家发达了。那时候你家算是什么呢?拿破仑这个死人的孑遗而已,谁也瞧不起你们。没有把你们放在心上!她整天在我旁边说你有多么温柔,多么聪明,又多么有天才,该死的,结果我真的相信了!是的,我喜欢上了那个她编织的幻影,但是我从没有想过要抢走她的爱人,我只想静静地看着你们,让姐姐幸福地过下去……因为我知道,她太爱你了,没有你她没法生活下去了!”
艾格尼丝眼边的泪珠越来越大,最后慢慢从眼角滚落了下来。
“这个你不知道?如果你不知道就算了,可是你知道!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却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将她骗到手了就抛在一边,嘲弄她对你的付出和爱……你是个何等没有人性的豺狼!就是你这样的豺狼,还敢跟我说这种话,我……我……”
怒火再度冲上了她的心头,她又重重地挥拳,揍到了对方的背上,引起了又一声惨叫。
“你……你也只是为了泄私愤而已……”因为已经绝望了,所以埃德加干脆抬头瞪起了艾格尼丝,“别说得好像什么正义在手一样!我没有杀人,要杀人的是你!你和我的侄女儿勾结,然后趁我无法反抗的时候害死我,我双手清白,而你才是一个卑贱的杀人犯!上帝是不会饶恕你的,我的儿子也会替我报仇的!”
“你有没有杀人,这已经不重要了。”艾格尼丝冷笑了起来。“我无法让万能的上帝拨弄时间将我带回到当时的现场……但是感谢上帝,我们还有别的办法来诉诸正义。”
然后,她从旁边拿起了自己的那把伞,骤然抽出剑朝埃德加挥了过去。
绑在埃德加身上的绳子都被划开了,他本人却没有受创,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然后,在埃德加大惑不解的注视之下,艾格尼丝又从旁边拿出了一柄已经准备好的开了锋的剑,扔到了埃德加身边。
随着这把剑的,是一团皱起来的手绢。
“我,艾格尼丝-德-诺德利恩,看你这个豺狼十分不顺眼,侮辱你殴打你,然后向你挑战……”艾格尼丝提起剑来,凛然地看着自己的姐夫,“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先生,如果你还觉得自己有资格活着的话,如果你对你的姓氏还有最后一点尊重的话,那么请你向一个男人一样拿起剑来,为了保卫自己的生命和家族的荣誉战斗。和我进行生死的决斗!”
顿了一顿之后,她指了指旁边的书桌。“那上面我已经写好遗书了。说明了我是自杀,如果你能赢下我。那么你就可以走了,没有任何人会留难你,你将不用继续生活在担惊受怕当中,你可以去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怎么样?来吧!”
虽然她没有追加什么保证,但是这个承诺却听上去令人意外得有说服力。
中年人慢慢地拾起了自己的剑,呆呆地看着对方。
艾格尼丝的剑术有多厉害,他当时就知道了,而他却只是一个标准的艺术家,根本不会。况且。他还受了伤。
“你说这样有什么意义?!”片刻之后,他低声咒骂,“该死的,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
“这对我来说……就有十足的意义了。”艾格尼丝斗志昂扬地抬起了剑锋,配合脚步作出了一个起手式。“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来吧!很抱歉……没有裁判,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提前进攻的,做好准备吧。现在我倒数,三!”
艾格尼丝感觉面前的一切都已经模糊了,只剩下对面的一个声影。
姐姐,保佑我……
“二!”
十年的辛劳。十年的等待,公道……就在前方……
“一!”
…………………………
在不列颠的晴空下,艾格尼丝站在一个微微隆起的土堆边。看着天空若有所思。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但是,她的心中仍旧百味杂陈。
除了喜悦之外。还有酸楚和迷茫,甚至还有痛苦。
她扪心自问。如果一开始真的知道这一段旅程竟然会如此艰辛,以致需要耗费十年的宝贵光阴、散尽父亲给自己留下的财产甚至还要冒生命危险的话,她会不会仍旧像当时那样义无反顾地踏上这段旅程?
她自己也得不出答案,也许她会和自己那个哥哥一样,将疑惑和愤怒埋藏在自己的心里,然后心安理得地过自己的生活。在面对自己内心的时候,她得不出一个正义凛然的答案,因为一个人对心中正义和原则的坚持终归是有边界的,区别只是有些人能够坚持得更远,而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边界究竟在哪里。
她也想不明白,如果真的能够在天上有知的话,姐姐是会含笑赞许她做得对,还是会习惯性地责备她不该这样对待自己,将最宝贵的光阴和幸福统统拿去填满一个浪荡子所造下的黑暗深渊。
但是,至少她知道,在这一刻,她伸张了正义。
她也知道,有了这样的结果之后,她最为宝贵的十年光阴,终归是有价值的。
“抱歉,让我们等待了那么久。”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喃喃自语。
这抱歉,即是哀悼姐姐曾蒙受的痛苦,也是痛诉自己的艰辛。
在最后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之后,她将自己的手绢扔到了土堆的旁边,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她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足于这个岛国了。
然而,她会永远记住,在这个岛国,她埋葬了一桩仇怨,埋葬了一段必须尘封在地下的不幸事件,也埋葬了自己人生最后的一滴眼泪。
“您感觉怎么样?”远远站在一边的随从慢慢地迎了上来,然后关切地看着她。
“人人都说复仇之后会十分空虚,现在看来,倒也是有道理的。”艾格尼丝眼角上挂着的泪痕并没有消失,眼神当中也少了几分犀利,更多了几分对日后生活的迷茫。
然而,就在顷刻之间,她的嘴角微微滑动,然后白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肺腑的笑容,“不过,能有这种空虚,也是挺幸福的一件事啊!哈哈哈哈哈哈!”
在这畅快的笑声当中,这个高个男人的忧虑也不禁被一扫而空了,他自己也笑了出来。“看来您确实挺高兴的。那么您对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暂时没什么打算。”艾格尼丝十分老实地回答。
然后,她仰起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过,还需要什么打算吗?我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今天我们就启程回国吧,争取早点回到大陆去,我一天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了……然后,我要看几天戏,好多年没有呆在巴黎,我都快成为野蛮人了!然后我还要玩遍我所以还没有玩过的时髦玩意儿!”
如释重负的艾格尼丝,好像抛掉了一层伪装一样,一下子又变回了原本的那个活泼好动的姑娘,变回了那个对一切新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而又有激情的姑娘——毕竟她也曾有过青春年华。
“那么,我现在就去安排,小姐。”随从深深地躬下了身来,表示自己将会不折不扣地完成她的愿望。
艾格尼丝没有再说话,她只是一直前行,她的步伐不再沉稳,几乎变成了小步的跑。她太想念巴黎,想念自己曾经呆过的那个五光十色的地方了,以至于恨不得现在就能飞回到她的怀抱当中。
她抬头看了看蓝天,天空是那样的蓝,就像是一块纯洁无暇的蓝宝石一样,几乎让人不敢相信总是阴雨绵绵的不列颠竟然会有这样的蓝天。
然后,她笑容满面地继续往前跑着,完全忘记了那把随身带着的伞已经不在身边。
因为我的努力,世界变得更好了。她在心中暗想。
您也可以安息了。(未完待续。。)
生日特别篇
在七月的仲夏当中,这座古老的城市再度迎来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
这是一年当中最为闷热、也是白天最长的时候,炽热的光不带任何情面地穿堂过室,将整个处处都照得通亮。
特雷维尔侯爵府上也并没有能够从中幸免,阳光透过窗户间的缝隙,毫不留情地钻了进来,在墙壁上投射出虚实相间的斑驳影子,也将暑期的酷热带了进来。
这是一件不大的房间,被主人当做了卧室和书房一起来用。在房间最深处的一壁边摆着一张胡桃木制的床,上面铺着厚厚的床单,看不出什么奢华但是应该也算舒适。在壁上糊着不太耀眼的灰色描金花纸,壁橱和书架就沿着墙壁摆放,书架上面放着很多书,不少书里面还夹着书签,无声地透露出了主人颇为好学的一面。。
在书架的旁边,靠近门扉的地方摆放着一张书桌。厚重的书桌中有不少抽屉,而书桌上面还摆着一个白地描金的磁花瓶,放着一个宝蓝色的点心盆,里面放着几个苹果。而一个少年人,端坐在自己的书桌边,一边看着书,一边用笔在上面写写画画,做着批注。
夏日的天气闷热而又潮湿,尽管窗户大开而且不停有风吹进来,但是他仍旧不得不将衬衣衣领和袖口上面的扣子全部解开了,这样才感觉好了不少。
直到石子落在窗户当的声音响了其次之后,这沉寂的一幕才被打破。
哎……有完没完啊。
当一直端坐在书桌旁边的少年,禁不住叹了口气。
他无奈地放下了手中书。然后走到了窗口,就在下面的街道。站着一个戴着缀有丝绒花饰的宽边帽的少女,少女穿着一件蓬松的丝绸裙子。胸前露出了一大片肌肤,在阳光下白得近乎于刺眼。
确实……好刺眼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怎么老是要这样做!要找我直接过来我家不就行了!”少年尽管貌似不悦,但是在本能的驱使下仍旧下意识地将视线放到了那一大片白腻上面。
饱含苛责的话并没有对少女有任何触动,她仍旧嬉笑嫣然地看着窗前的少年。
“拜访什么的麻烦死了,我才不想跟你爷爷说那么多客套话呢!快点,赶紧下来!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看着少女如此开怀的笑容,少年心里不禁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你过来就知道了,在这里怎么说!”少女伸出了手做了个手势,“快点啊!”
“我……我还有事呢!”少年有些迟疑。他给自己制定的阅读计划还没有完成,而以往的经验告诉他,如果真的陪她玩起来的话,今天是不要想再找出空来了。
“什么事!?”听到了少年的拒绝之后,少女微微沉下了视线,好像有些不悦。“有什么事比陪心爱的人更重要的吗?怎么,难道那天你是在骗我的吗……”
看着她沉下来脸的样子,少年不禁暗自打了个哆嗦。
哎,糟糕……还是听了吧。
自从这一年的年初的情人节开始。夏洛特半强迫地将两个人的关系从堂姐弟和玩伴,提升到了“恋人”,或者说,她单方面地宣布。两个人只准互相爱着彼此,然后一直要呆在一起。
在夏洛特在狂奔的马车上近乎于疯狂的逼迫下,夏尔为了两个人的生命着想。不得不点头默认了两个人成为情侣的现实,心里则在期待他的堂姐早点从这种近乎于玩笑的恋情当中解脱出来。
然而。虽然从那时候以来夏洛特的行事还是和之前没有多大改变,但是夏尔总感觉他的这个堂姐对待这段“恋情”。并不只是抱着社交界逢场作戏的初次实习而已,而是想要认真地和他交往下去。
在“惹她发起火来的可怕后果”和“继续读书的乐趣”之间,夏尔稍微做了一下权衡,最后不得不忍痛抛弃了后者。
“好吧好吧……我下来,你等我一下!”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再度向堂姐投了降。
“这就对啦,快点儿!”夏洛特笑得更加开心了,甚至还摘起了自己的帽子向夏尔挥了挥,尽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采。
不知道她今天又在发什么疯呢……
夏尔带着无奈和一点点的期待收好了自己的书,然后快步地走下了楼。
然而,当他刚刚走下了楼梯的时候,却迎面碰上了自己的妹妹。
十一岁的小女孩,金色的头发被头上别着的两条红色丝绢绑住了,分在了两边,碧蓝的眼睛睁大着打量着他,童稚当中又带着一点懵里懵懂的世故,看上去简直可爱极了。
“您看,我画了一幅很好看的画!”芙兰看到他之后十分高兴,像是献宝一样将自己手中的画布拿给了自己的兄长看,“我正想找您看一下呢!”
“自己说自己的画很好看可不行哦。”夏尔笑着抹了抹她的头发,然后顺手拿过了她的画,仔细地扫了几眼。
他的妹妹十分具有绘画天赋,这一点他很早就看出来了——早在几年前,他就将自己的那点粗浅的绘画技巧教给了对方,然后很快就被她给超越了,然而对她的作品,夏尔就只剩下了欣赏的份了。
“嗯,确实很好看!”夏尔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评判,“不过不要太得意啊,我觉得你以后还能画出比这个好十倍的话,只要你足够努力的话。”
“真的吗?”芙兰的脸上闪过了掩饰不住的喜色。
“当然是真的了。”夏尔又鼓励式地抹了抹她的金色头发,然后将画重新交给了她,“好吧。这幅画你先收着吧。我现在出去有事了,你自己随便玩吧。”
“您要出去吗?是去哪儿?”芙兰虽然语气十分平静。但是眼睛却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兄长。
夏尔在自己的答案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突然鬼使神差地换了一个回答。“呃……我要去我的一个同学那儿。我们一群人都约好了在那里聚会,然后一起跑出去玩。”
“真的吗?”芙兰继续打量着他。
“当然是真的了。”夏尔一边笑一边将妹妹抱在了怀中,片刻之后才松开。“好了,我先走了,再见。”
因为担心夏洛特大发雷霆,所以他跑得很快,几下就跑出了客厅,芙兰只能静静地打量着哥哥远去的背影。
“净说些假话。”她颓然低下了头来,看了看自己的画。
……………………
“你怎么这么慢啊?”当夏尔跑到了面前之后。夏洛特不悦地皱着眉头。
“我已经很快了!”夏尔大声回答,“我是一路跑出来的!”
“算了,来了就行了。”夏洛特笑了出来,然后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走吧,先去我家!”
“可是我还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呢!”夏尔被猛地一拉之后,总算站稳了身形。
“你怎么到现在还这样!”夏洛特十分恼怒地横了他一眼,“我们是情侣!情侣啊!情侣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要见面的吗?要什么理由?我就是要见你,怎么了?!”
“就算是情侣也有各自的事情要做的吧……”夏尔还在抗议,不过语气软了不少。
也对啊。情人不就是因为整天卿卿我我的吗。
“别管那么多了,”夏洛特将夏尔直接拉上了车厢,然后马车急速地行驶了起来,“路上我们再说吧。”
马车的速度十分快。风不住地往夏尔的脸上吹,带走了他本来的暑气。
然而,这种凉爽却并没有消除夏尔的不安。这种不安反而越来越浓厚了,因为这一幕又让夏尔又想起了当时的心理阴影。
现在我什么都随了她的心愿了。这次她总该不会做那种要命事的吧……
就在这时候,夏洛特偏下了头来。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谢谢我吧!我帮了你大忙了!”
“谢你什么?”因为已经慢慢适应两个人是情侣的关系了,所以夏尔并没有推开夏洛特,任由对方靠在身上。
“不是你上次求我帮你妹妹找个好画师吗?”夏洛特横了他一样,“我求了我爸爸,他正好认识一个叫做杜伦堡的画师,他挺有名的,可以让你妹妹过去跟他学画。”
“这太好了!”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夏尔果然十分高兴。“夏洛特,谢谢你!”
随着妹妹年纪的增长,为了不浪费她的天赋,他早就在盘算着这件事了,而罕见地请夏洛特帮自己的忙。没想到夏洛特居然这么上心,这么快就办好了。
“谢我当然是应该的了,不过……”夏洛特变得有些迟疑了,“听说那位画师学费挺贵的啊……而且学画画好像挺花钱……夏尔,要不我让爸爸垫了这个费用吧……”
“谢谢你,夏洛特,我真的感激你帮了我的忙,但是垫付学费这个就不用了,我和爷爷能够想到办法的,我想难不倒我们。”夏尔马上回绝了夏洛特的提议,然后诚恳地看着夏洛特,“我们是穷亲戚,所以尤其不能要你们家的钱。”
“还说什么亲戚不亲戚的……”看着夏尔这么坚决的样子,夏洛特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又笑了出来,突然抬起手来勾住了他的脖子,然后亲了亲他的脸颊,“好吧,随便你咯,反正又不是我要去学。”
“芙兰也会十分感激你的。”在这种难言的刺激下,夏尔忘记了羞涩和尴尬,抱住夏洛特纤细的腰身,“你真该直接过来我家啊,这样我们一起开心多好……”
“算了吧,她又不喜欢我,我干嘛要去特意找她呢?”夏洛特貌似理所当然地回答。“平白无故让自己不开心?不,我可没这么傻。我帮你只是为了让你高兴而已,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个理由十分不讲道理但是又很有道理,以至于夏尔一下子都理屈词穷了。
“你可能误解了她了。她比我们小那么多,我们可不能老是同她计较。”片刻之后。他硬着头皮“再说了,她很尊敬你的啊。从没有跟你吵过吧?”
“哼,又不是需要吵架才能够表示不满,她哪次看到我不是横眉竖眼?”夏洛特嘲笑地回答,“好了,别说这种事了,你刚才说很感激我是吧?那你打算怎么感激我呢?”
“这个……你说怎么样呢?”夏尔犯了难。
“这个本来不是什么大事的……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好了。”夏洛特笑着仰头看着他。
“好的,我答应你!不管你要我做的事情怎么艰难,我都答应你。”夏尔以少年人特有的逞强态度站直了,“哪怕你现在叫我跟哪个看不顺眼的人决斗都行。我二话不说去做。”
“呸,说什么蠢话!都上了学的人了还整天把决斗决斗挂在嘴上的,你们这些男孩子整天都在想什么啊?难道要我这个年纪就做寡妇吗?!”夏洛特不满地敲了敲他的脑袋,“我要你做的事情容易多啦……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夏尔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睛里闪着恶作剧的光。
很快,他们一起来到了夏洛特的家中,在仆人们见怪不怪的表情当中,夏洛特旁若无人地带着他一路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不是头一次来这里,但是夏尔总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不敢看那些纷繁的装饰。
“等一下我!”一来到这里之后,夏洛特就让夏尔等着,然后直接又走到了旁边的一个小房间当中。
在夏尔还在莫名所以的时候,夏洛特重新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件粉色丝缎,缀有花边的裙子。
然后,她以一种夏尔颇为胆寒的眼神打量起了夏尔。直到这个少年心里微微有些发毛的时候,她才悠然开口。
“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她有意拖长了音。然后冷笑了起来,“那就是穿上它!再戴上假发!”
呃……夏尔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明白夏洛特这是在发什么疯。
直到夏洛特步步逼近的时候,他才稍微回过了神来。“夏洛特,你在开什么玩笑啊!这怎么行呢!”他大喊了一声,然后下意识地往后退。
“怎么不行?你刚才不是说很感激我,要为我做这做那吗?现在我要你做一件都不行?”夏洛特仍旧冷笑着,一步步地向他紧逼过来,“难道你不守信用,故意欺骗我吗?”
“这……”夏尔的额头出现了冷汗,“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啊!话说你干嘛这么做啊,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我需要什么意义吗?”夏洛特的笑意越来越浓了,“这是惩罚!你明白吗!这是惩罚!”
“惩罚?”夏尔皱起了眉头,“我……我又做了什么事了?”
“谁叫你想不起今天的日子的!”夏洛特一转眼就已经走到了夏尔的身旁,“你居然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记得,有什么资格做我的情人?”
呃……夏尔微微沉思了起来,脑子急速地转动着。
然后,他的心里终于闪过了意思明悟。
今天,大概是夏洛特的生日吧。
我怎么一直都不记得呢!悔之晚矣!他心里暗暗叫苦。
“一般的男孩子谁会记得几个人的生日啊……”他勉强地苦笑了起来,“夏洛特,原谅我吧,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不会再犯了!”
“那可不行,如果你每次犯错都讲以后,那我会多麻烦啊?”夏洛特摇了摇头,一直盯着夏尔人,“好了,如果你要是说话不算数,那我也不逼你了,不过那就别再在我面前逞英雄了啊!”
夏尔脸上顿时变得发烫。
尽管明知道夏洛特这是激将法,但是他仍旧忍不住尴尬。
是啊,别人刚刚帮了你大忙,而且你自己还答应了一定要做,结果却不做……这太没格调了,更何况是在一个如此漂亮的女孩面前?
而且他明白,夏洛特在蛮横无理当中,潜藏着一颗火热而又不退让的心。如果他真的一点都不肯退让的话,那绝对会发生更加麻烦的事情。
可是……话是如此。但是这也……太羞耻了吧……
夏尔心里还在犹豫。
“能不能……能不能换一件?夏洛特,求你了……”他紧张地看着夏洛特。
“不行。”夏洛特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
然后直接将手中的衣服和假发递了上来。“快点穿吧!”
夏尔的脸上一阵发红。
犹豫了许久之后。他终于伸手接过了这件女装。
“至少……至少别让我当你面穿吧……”
“哈哈哈哈……”夏洛特看着他尴尬纠结的样子,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可是你一个人会穿吗?”
夏尔再度语塞。
他已经觉悟到了,这必将是他两世当中最为羞耻的一天之一。
………………………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夏洛特拿过来的是自己的裙子,夏尔穿得有些紧巴巴的。
女孩子发育比较早,所以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夏洛特的身高和体格与夏尔差不多,但是到了现在。夏尔已经稍微比她高上一些了,以后恐怕还会更高一些。
不过,好在夏尔是比较偏瘦的体型,而且因为平常经常要运动和练剑所以身上并没有什么赘肉,勉勉强强地将裙子穿了起来——然而还是感到十分紧。
悉悉索索的声音当中,夏洛特将夏尔牵到了自己的梳妆台边,然后打量着夏尔的脸,将自己一时心血来潮的奇想当成了真正的事业。
“嗯,眉毛有点粗。需要画细一点,”夏洛特仔细打量着自己面前这个已经脸梗成了面瘫的堂弟,“手上的皮肤稍微有些黑和粗糙,得戴副手套……喉结也是个麻烦呢。我得找个颈巾来掩饰一下……”
等确定了整个的方案之后,她二话不说地就开始了自己的施工,而夏尔只能一言不发地任由对方胡闹。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他这种痛苦的煎熬终于得到了一个暂时的停歇。
“好了……来看看吧!”夏洛特将他拉到了自己的大镜子面前。
虽然明知道很羞耻,但是一种十分微妙的心理。仍旧驱使夏尔抬起了视线,打量着镜中的人。
这是一个十分好看的“美女”。“她”身穿着一身粉色的华贵衣裙,蓬松的裙子中丝线织出了美丽的花纹,袖口很宽,还缀有夸张的花边。金色的长发从两鬓垂下,落在了胸前,她的颈部戴着纱巾,上面还留着花饰……“她”的眼神躲躲闪闪,害羞而又矜持。
这到底是打扮手艺太好呢?还是特雷维尔家族俊美血统的缘故呢?
“这……”夏尔一下子也呆住了。
“怎么样?”夏洛特仿佛是表功一样地问。
“确实好看……等等,这太胡闹了!”夏尔红着脸高喊了起来,“你……你这下满意了吧?”
“夏尔,不要这么拘谨嘛……”也许是觉得夏尔的反应很好笑的缘故,夏洛特满面笑容,“这不是挺好看的吗?只要好看就行了,路易大王还是路易十五都穿过女装,你穿一次又怎么了?那个心爱的人,听说少年时代美极了!”
“这两个人都是在小时候才穿女装!”夏尔以近乎于咆哮的语气像她抗议,“而且……那个时代的风俗和这个时代一样吗?”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和夏洛特相处已经这么多年了,但是有时候夏尔确实还是有一种“想要敲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的脑浆是不是和平常的人不大一样”的冲动。
【路易十五因为贪恋美色,一生情妇众多,留下了许许多多风流韵事,所以有一个绰号“心爱的人”】
“我们现在缅怀那个伟大的时代也还不晚。”夏洛特耸了耸肩。
然后,她重新打量着夏尔,看着这个由自己突然打造出来的“美少女”。
“真的挺好看的……”
然后,她伸出了手来,抱住了夏尔的腰。“这下,你再也不敢忘记我的生日了吧。”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夏尔以沉痛的语气回答。
他这是真心话。有这一次的经历已经够可怕了。
“那就抱紧我吧……”夏洛特埋在夏尔的怀中说。
夏尔依从了她的话,抱住了她。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地相拥了起来。(未完待续。。)
ps: 最近写得太严肃了,现在写篇欢快恶搞的来调节下……
这一篇的创意之前已经想好了,原本就是为了交代两个人之间的初次的。
没错,他们的第一次,是夏姐和“夏妹”滚在了一起……
可惜现在起点的尺度太严厉了,不敢写了,就写到这里为止了,剩下的大家自己想象吧。
另外,谢谢大家的打赏,真的非常感谢。
一直以来有大家的支持,我才能够继续将这篇文坚持下去,不是因为得到了多少钱,而是发现自己的努力终归还是有人在认可,在支持,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寒风当中独行……
算了,不多说了,真的真的非常感谢大家……
第六十八章 宣诸于口
“洛洛特,你可总算回来!我真的很想念你!”
在白金汉宫的寝室当中,夏尔一边高叫,一边紧紧地抱住了夏洛特。
今天的夏尔确实心情非常好,因为他的妻子回到了他的身边了。她是经过了一天的劳顿才从温莎堡赶回伦敦的,看上去还有些疲惫。
他当然没有信里所说的“已经想到受不了了”的程度,但是在新婚燕尔就不得不暂时分开的时候,确实挺想念她的。
“得了吧,天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有多开心呢!”相比于夏尔的欢呼雀跃,夏洛特却表面上要冷淡许多,她只是冷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揪了揪夏尔的耳朵,“要不是我写信要求你,恐怕你都不愿意把我叫回来呢!”
“啊,这是哪儿的话?”夏尔抱得更紧了,然后亲了亲夏洛特的脸颊,“洛洛特,我只是为了让你在温莎堡玩得开心所以才不叫你回来的,如果你呆得不开心的话,早点告诉我就行了啊!”
“哼……”夏洛特冷冷地哼了一声,但是表情总算和缓下了一些。
夏尔也松了口气,然后拥抱着她走到了床边,让她坐下。
“洛洛特,怎么样?”他下意识地扫了扫夏洛特的腹部,“你一路上才过来,感觉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还好,伤不到你的孩子的。”夏洛特低声回答,然后同样下意识地抚摸到了自己的腹部上——尽管实际上现在还根本没有什么异常。
“什么话呢!这个小东西哪有你重要?我只是怕你不舒服而已。”夏尔马上又抚摸了一下她的脸,“不过……我……我确实没想到,我们两个居然这么快就要做父母了……。这……这真是太奇怪了,太奇怪了!洛洛特。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他的话有些杂乱。因为他确实在这个冲击性的事实面前有些手足无措,这也是他一生少有的真情流露。
这种真情流露,比任何花言巧语都更让夏洛特感到安心。
“不要说傻话了,夏尔。”她放低了视线,语气也变得柔软了许多,“我们结婚自然就会有孩子啊,有什么想不到的。”
“是啊,是的,我早就能想到。但是……但是真听到的时候,还是不知所措,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夏尔困惑地摇了摇头。“不过,这没关系,只要有你帮助,我想我会习惯做一个父亲的。”
这种若有若无的调侃让夏洛特不禁瞪了他一眼,“你……严肃一点啊!好歹也是要做父亲的人啦,老是和以前一样没正经怎么行?”
夏尔只是耸了耸肩,笑容以对。
夏洛特今天的态度有些奇怪。不过,他早就听人说过了,女人在怀了孕之后脾气都会变得古怪一些,经常会陷入到莫名其妙的焦虑当中。而会喜怒无常,动辄朝丈夫和身边的人撒气。
今天从夏洛特的表现来看,恐怕这种传言也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不过。他对此毫无怨言地接受,并没有感到不高兴——夏洛特为了他做出了那么多牺牲。又怀上了他的孩子,就算朝他发发怒又怎么样呢?
最多也不过是忍一忍罢了。他在心中暗想。
然而。他不可能想象得到,他妻子此时的焦虑到底是来自于何方。
“我杀死了他的父亲!”直到真正见到了夏尔的时候,夏洛特的心里才闪过了一丝明悟。
她向来就是想到什么就什么,认定了什么就会坚定不移地做到底,所以在完成之前她就没有过多考虑过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她已经将夏尔的父亲设计抓了起来,然后交到了艾格尼丝的手中,按照时间来看,现在他恐怕已经死在了艾格尼丝的手中,永远地被埋葬在了异国他乡当中了吧。
我该怎么跟夏尔解释这个问题呢?他会不会认同我的做法呢?又会不会原谅我呢?她在来到伦敦之后几次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一直都找不到头绪。
因为自觉有愧于丈夫,所以她只能选择以强硬的态度对待丈夫。
“好了,你先休息一下吧。”夏尔亲昵地将她放平到了床上,“明天我们再谈。”
“不,别走,夏尔!”然而,当他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夏洛特突然拉住了他的手。“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跟你说。”
算了,做都已经做了,现在再想问题还有什么意义?想想怎样瞒过夏尔才是正理。
“嗯,什么事情呢?”夏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夏洛特。
她最近都呆在女王的身边,也许听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不过以女王陛下的性格来看,应该不会犯下这种疏漏吧。
然而,夏洛特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夏尔惊呆了。
“我在那里碰到了你的父亲。”
“什么?”整个人都变得凝重了起来。“你碰到了我父亲?”
直到片刻之后,埃德加的容貌才重新出现在他的脑海当中,一股厌恶感也随之浮上他的心头。
这个家伙到现在还要来打搅我的生活吗?
“是的,我碰到了他。”夏洛特轻轻点了点头,“他当时伪装成了一个画家,跟着一位公爵夫人混迹在了那里,然后他想办法找上了我。”
这家伙还真是……
“他找你做什么?”夏尔的语气已经变得有些生硬了。
“他跟我说你的姨母艾格尼丝一直在追杀他,所以想要请求我的帮助——”夏洛特紧紧地盯着丈夫,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是吗?!”夏尔皱紧了眉头,“不要答应他!我之前已经帮助过他一次了,而且已经说过以后不会再干涉他和艾格尼丝之间的事情!你没必要同他客气!”
“我确实没有答应他。”夏洛特点了点头,“所以我写了信给你。要你把我叫回来。”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叫我赶紧把你拉回来!”夏尔恍然大悟,然后又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真的像信里说的那样想我想得不行了呢!”
“我想你的程度正如你想我的程度一样,不会多也不会少,先生。”夏洛特冷冷地回答。
然而夏尔却知道,夏洛特相比较起来会更加想自己一点。
“所以……我现在已经直接溜走,相当于将他抛弃掉了……你不会怪我吧?”夏洛特重新再问。“我觉得如果他真的被艾格尼丝抓住了的话,恐怕会凶多吉少……”
以夏洛特的立场来看,夏尔什么都不知道显然是最好的。但是,夏尔迟早会知道埃德加已经死了——他只要看到艾格尼丝回来就会明白这一点,所以。干脆不如预先造成一种“自己早就已经之情但是已经及早脱身了”的印象。
况且,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想要一次性解决。
“我想也是这样,但是这个只能说他运气不好而已,怪不了你。”夏尔安慰着自己的妻子,“他为我们做了多少,我们就已经为他做了多少,我们并不亏欠他……洛洛特,好姑娘,别为这个烦扰了。你只是做了我做过的事情而已,没有做错什么。我知道你的家族观念很重,但是对于这种主动抛弃了我们的人,我们又何必过于牵挂呢?就让一切交给上帝来裁断吧。如果他死在了艾格尼丝的手中,那只能说明是他运气不好。”
看到夏尔是这样的反应,夏洛特终于安下了心来。
看来他确实对这个父亲不太关心。所以。日后就算一切败露,应该也不会出大乱子了——况且。以艾格尼丝的人品,她不太相信对方会告自己的密。
带着这种安心感。她的语气柔缓了许多,“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就太好了,夏尔,我真怕你怪我对他见死不救!”
“怪你?那怎么可能?夏洛特,别担这种心啊,开心点儿。”夏尔禁不住笑了起来,“其实你做得很对,芙兰之前也在伦敦瞧见了他,但是她硬是装作没看见!”
“说起这个事,我倒是知道啊……”夏洛特微微拉长了音,“他跟我说过。另外……他还跟我说过另外一件事情,我也想跟你说说……”
“还有什么事?”夏尔有些惊疑了,“这家伙可能是慌不择路了吧,所以也许跟你说了些没根据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跟我说,他写过一份证明文书给你……那份文书说明芙兰不是你的亲生妹妹,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对吗?”夏洛特继续盯着夏尔,眼神平静,但是仍旧不失凌厉,“请问这个有没有根据呢?”
呃……夏尔愣住了。
这家伙怎么这种事都说啊?
“是的,他确实给我写过这种文书。”无奈之下,他只能点头承认了。
“你的父亲告诉我了,这份文书是你的这个好妹妹自己伪造的!根本不是事情!”夏洛特大声喊了出来,“夏尔,看看你的妹妹干的好事吧,真是胆大包天了啊,她拿着斧头威胁了自己的父亲!那是她的父亲啊!”
这一刻义愤填膺的她,倒是忘了不久之前她还袭击了这位堂叔。
“这……”夏尔倒抽了口气。
那份文书现在还保存在他的手里——虽然他已经淡忘了这件事。
不过,虽然看上去骇人听闻,但是他并非特别震惊,以他对自己妹妹的了解来看,这种事她是真的做得出来的。
至于理由嘛……夏尔也不知道该是感动还是害怕了。
“那么,请告诉我,亲爱的特雷维尔先生,您的妹妹是发了疯了吗?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来呢?”夏洛特冷笑了起来。
夏尔垂下了头,因为他知道理由,但是又不敢宣诸于口。
“她……她可能是太讨厌这个父亲了吧,毕竟……毕竟是这样不负责任的父亲。”夏尔踌躇了片刻之后低声回答。
“哼,真是这样的理由吗?”夏洛特却仍旧冷笑着,“就为了这样的理由,一个人会抛弃像特雷维尔这样的姓氏?你是把我当成小孩耍弄吗?还是说你突然变蠢了?”
“好吧……好吧,夏洛特……”夏尔摇了摇头。
“行了,我不逼迫你了,你我都知道理由。”眼见夏尔的样子,夏洛特也不打算追究了,“看在孩子的颜面上,算了吧。”
“谢谢你,夏洛特。”夏尔总算松了口气,“不过你放心,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把那份文书当回事,我和我的爷爷都表态了,她不管怎么样都是我们家族的一份子,理应享有一切权益……”
“我就知道你们会这样,你们一直以来都把她宠上天了。”夏洛特毫不意外地回答,然后突然眉头一紧,作出了一个恶狠狠的表情,“不过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因为这种东西而有什么非分之想的话,不用上帝来惩罚你们这对该诅咒的东西,我先把你砍成几段!”(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有求于人
“这大概是一次毕业考吧?”
在人来车往的街道当中,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一边抬头望着面前这栋旅馆高大的建筑,一边在心中暗想。
也许很麻烦,但是我一定能够通过它。
这个年轻人深深地吸了口气,英格兰峻烈的春风刮得他的脸有些生疼,恍惚间他好像回忆起了德克萨斯茫茫戈壁上那夹着子弹的狂风。
是的,我不会辜负奶奶的期待的!
接着,踌躇满志地握住了自己手中的拳头,像是鼓劲一样地摇晃了起来。尽管是一身双排扣大衣的便服,但是因为他的体格健壮,精神饱满,却穿出了军服的感觉。
接着,他以军人般昂扬的气势,大踏步地走上了台阶,走进了旅馆的大门。
没错,这座旅馆是他在心中仰慕许久的德-特雷维尔小姐的暂居之处,但是他今天并非来拜访这位小姐的,反而是来接受另一位同样姓特雷维尔的女士的接见。
那位女士就是特雷维尔先生的妻子,也就是他的堂姐、特雷维尔公爵的孙女儿夏洛特。
自从听到了丈夫的介绍之后,她也对热罗姆充满了兴趣,所以想要接见一下他,考虑到在王宫接见实在太不方便了,所以她干脆就选择了自己小姑所下榻的旅馆作为接见地。而热罗姆自然乐得有个可以更加接近特雷维尔家族的机会,所以一点也没有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我该怎么来讨这位夫人欢心呢?自从得知要受到她的接见之后,年轻的热罗姆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出于一种流放民的共同心态,美国人对旧大陆的贵族们一向是表面上装作漠不关心,但是内心当中却既羡且妒,而热罗姆-波拿巴的心思却又更加复杂得多。
他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但是却又是波拿巴这个皇室家族的成员。他在不受家族尊重和认同的情况下生活了二十年,同时波拿巴这个家族本身就是欧洲王侯当中的暴发户,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看到旧大陆的贵胄们,只是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憧憬而已。
被奶奶带到了这个岛国之后,他或多或少也涉足到了英国的社交界当中,然后这种憧憬就好像被浇灭了大半。
英国人实在太冷漠了。一般只在自己圈子内部交往,对圈子外的人一贯十分冷漠,不假辞色,和他们打起交道来简直让人想起了德克萨斯的子弹,实在让人感觉十分不爽。
原本以为法国的贵胄们差不多也一样,因此稍微打了退堂鼓的年轻人,在之后却受到了一个超乎预料的激励——他碰到了特雷维尔先生的妹妹,那位美丽至极的特雷维尔小姐。
虽然两个人基本上没说过什么话,但是在见了第一面之后。这位小姐就让他感觉难以忘怀,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更加拉近和那位小姐的距离。
而如果想要进一步和她来往的话,回到法国发展显然是必须的。
原本更多地只是为了让奶奶开心的回国计划,现在加上了一种更有激励的理由,这个青年人比之前更加上心了几倍。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原本高傲朴实的年轻人,此时却想要尽一切办法讨特雷维尔夫人的欢心——只要做得到的话。
在侍应的指引下,他很快来到了那位夫人特地包下的套房。在接待室当中坐下来等待。
他原本以为一切会很快,但是直到过了很久之后。会客室的门才重新打开。
接着,一位留着金色长卷发、穿戴华贵的夫人,昂首从门口走了进来。
她的面容十分姣好,因为保养极好所以皮肤也十分健康,碧蓝的眼睛十分有神,正静静地打量着自己。不过,虽然她脸上摆着笑容,但是却总给人一种高傲的被俯视的感觉,好像正在将这个年轻人仔细掂量一番一样。
“抱歉,先生。我就是今天约您过来的德-特雷维尔夫人。”打量了之后,这位夫人笑着朝热罗姆点了点头,“我本来想要早一点来的,但是路上因为一点事情耽搁了……我请您原谅我的过失。”
哎,世上的女人又有几个肯守时呢?热罗姆在心中叹了口气。
“夫人,能够觐见到您,本身就是一种荣幸。”他深深地朝夏洛特行了行礼,“这种荣幸,足以打消我心中的不安。”
“哦!那真是太好了!”夏洛特拍了拍手,“那您请坐吧,千万不要感到拘束,不然我会心中愧疚了。”
遵照她的安排,热罗姆恭恭敬敬地坐了下来。
他现在十分严肃小心,甚至比见到她丈夫的时候还要小心。
无论是奶奶的嘱咐,还是世人的一贯印象,都告诉了他一个事实——法国人一向是听女人的,尤其是长得很美的女人。
那位特雷维尔先生,据说就很听他妻子的话,凡事妻子的要求他无不想尽办法照办。所以如果能够讨好这位夫人的话,让她倾力帮助自己的话,想必一切都能顺利办成。
“您想要回法国,讨回您应得的家族地位和头衔,对吗?”等他坐好之后夏洛特直接就问,“而且,您要求我的丈夫帮助您实现这个目标?”
是的,夫人,我为了这个目标而请求您的丈夫帮助我。而且,我很感激他能够拿出扶危济倾的侠义精神,帮助陷入到了困境的我们……”年轻人马上回答,“特雷维尔家族对我的帮助,我绝对不会忘记的……”
“噗嗤……”听到了他的话之后,夏洛特忍不住笑了起来,“先生,您如果得以回国的话,我真得奉劝您得在社交场上多历练学习一下呢,瞧瞧吧,您都还不会恭维人呢!!”
夏洛特的调侃让热罗姆-波拿巴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尴尬地垂下了视线,不知道该说什么。
“哎,没什么,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您不用放在心上。”眼见他的窘态,夏洛特连忙又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紧张,“您说得没错,我们确实喜欢帮助陷入到了困境当中的人,我会劝说我丈夫帮助您的,他也准备履行自己的承诺……”
夏洛特的表情十分真诚,就像社交场上人们通常的那样真诚,初入社交界的年轻人总会把这种话当真的,而热罗姆-波拿巴自然也不例外,于是他的心中顿时一热……
“但是,有些事情我们是没有办法打包票的,我们哪怕尽力去做也不一定能够办成,这一点想来……想来您也是能够理解的吧?毕竟这可不是小事,我的丈夫为了帮助您得牵涉到了皇族内部事务当中去。”夏洛特突然话锋一转。
这是什么意思,做妻子的觉得丈夫太乱来,所以想要自己来推诿反悔了吗??热罗姆心中一凛。
“当然……我知道我现在面临的环境有多么困难,夫人。”他马上又低下了头,诚恳地回答,“您丈夫能够答应我,已经十分令我感激了,我不会强求他一定要把事情办成……未来的事只有上帝才能够做出裁断。”
“感激?如果只是为了感激的话,我们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呢?”夏洛特笑着反问。
“夫人……我……我会尽我的一切努力为您丈夫和您效劳。”热罗姆头更加低了,尽力表现着自己的谦恭,“我知道光靠这个是难以说服人的,但是……请您相信,我是一个讲究荣誉的人,我说得出做得到。”
“您说您要为我效劳,无疑此刻我是相信的。”夏洛特仍旧微笑着,看不出什么感情波动来,“不过,我说一句大话吧……现在在法国,有的是人想要为我们效劳,我们没必要为了得到别人的效劳而去冒这么大的险。”
这种隐含的轻视,让热罗姆年轻的血液慢慢沸腾了。
他不想这样受人轻视,哪怕有求于人的时候。
“但是他们不是波拿巴,而我是!”他突然抬起头来,昂首挺胸地看着这位夫人。
确实,特雷维尔夫人长得很漂亮,甚至他觉得就美貌而言,特雷维尔夫人并不逊于她的小姑,但是这位夫人并没有给他那种刚刚见到那位小姐时的震惊和激动。
因为,就性格而言,还是那位小姐要招人喜爱得多。这位夫人相对而言强势很多——甚至可以说有些盛气凌人。虽然倒也不是说她很讨厌,但是总归还是不如那位小姐和蔼可亲。
有了对比之后,他才知道,原来那位小姐的性格在旧大陆的贵族们当中竟然是如此可贵。
因为他的突然表现,夏洛特稍稍吃了一惊,但是很快重新笑了起来。
“哦啊!是这样!毕竟还是一位波拿巴啊……就该这样吗!”她突然轻轻地拍了拍手,“先生,老实说,您这种表现倒是让我放心了不少呢!拿破仑皇帝陛下刚刚来巴黎的时候,差不多应该也是您这种表情吧……”
“我很高兴您能够将我同他相提并论。”热罗姆会心一笑。
是啊,拿破仑的事迹谁能忘记呢?
孤身一人来巴黎闯荡,什么都没有,结果却一鸣惊人,夺得了一切……
上帝啊,要是我能够和她更加多来往一些就好了……他又禁不住陷入到了遐想当中。
“既然您说要为我效劳,那么,请您给我一个证明吧。”(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交换的要求
“既然您说要为我效劳,那么,请您给我一个证明吧。”
刚刚还在遐想当中的年轻人顿时怔了一下。
“证明?您想要什么样的证明呢?”片刻之后,他好奇地看着夏洛特。“请您告诉我吧,我乐意为了让您开心而去做任何事。”
“瞧您说得!可别说得我好像不近人情一样了!”夏洛特笑着摊了摊手,“先生,我可不想让您这样的年轻人为难……”
明明你也很年轻啊,干嘛说得这么高高在上的……热罗姆-波拿巴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过并没有反感对方这种自居高位的口吻——说到底,毕竟自己有求于人啊。
“我是十分乐意为您效劳的,并不觉得有什么为难的。”
“好,太好了……”也许是感受到了他的决心,夏洛特颇为满意地颔首,“那么,您最近反正还是要留在英国的,先替我们收集一下英国的情况好吗?毕竟您和您的奶奶可以出入社交界,而且……而且您和威灵顿公爵以及英国政府的关系都很不错……显然可以有效地和他们沟通的。”
听到这句话之后,热罗姆-波拿巴微微窘了窘,听出了对方暗藏的讥讽。
不过,显然夏洛特并没有继续讥讽的意思,而是很快就解释了起来,“想来您也知道,我和夏尔在国内有很多敌人,不光在新政权的外部有敌人,就算在新政权的内部也有不少对手……而他们为了诋毁和攻击我们,素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哪怕我们尽心尽力办事,他们也会不遗余力地在国内攻击诽谤我们。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吧。我们来到了英国,为了什么呢?还不就是为了这个国家的利益?结果还有一帮人在国内天天鼓噪。说我们和英国搞了密约,用出卖法国利益的方式来捞取自己的利益……但是,我们总不能跑去跟他们辩白吧?那样岂不是坐实了我们确实有这种嫌疑?所以,我们需要一些东西来堵住法国人的口。”
夏洛特的解释十分详细,于是哪怕并不怎么参与到政治当中,热罗姆-波拿巴这下也明白了——特雷维尔夫妇两个是想利用自己的特殊地位,让自己做一回传声筒,向英国人传递他们的要求和条件,避免自己亲口来说。留下罪证。顺便,想要自己在回国之前继续充当和英国的联络人,谋求自己的利益。
“有些人确实喜欢诋毁别人,这种人我也十分讨厌。”热罗姆-波拿巴十分谨慎地附和了夏洛特。“夫人,我说过我乐意帮助您的。”
“那就太好了!”眼见他这么痛快地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夏洛特十分高兴地拍了拍手,“这件事并不难做、但是却需要热忱的心,我相信您是可以满怀热忱地将它办好的。”
顿了一下之后,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又继续说了起来,“这种事十分隐秘,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不然搞不好又会在国内激起不少卖国的骂名……不过。既然您努力搜集过有关于我们的信息,那么您就应该知道,我现在是怀了身孕了。所以过段时间。恐怕有很多事情我就不能亲自去办,我干脆先让您认识一下我们在这边的朋友吧。到时候您也方便同他们来往。”
“好的,夫人。我十分乐意为您效劳。”犹豫了片刻之后,年轻人还是答应了下来。
毕竟,他也知道特雷维尔夫妇不是慈善家,不为别人做点事的话也很难叫别人认真为自己做事。
夏洛特一直观察着对方的反应,直到这时候,她才认同了丈夫的看法——这个人可以拉过来用一用。
凡是身处高位,不管想不想为国做事,都必须拉拢出一批自己的班底和盟友,前大臣特雷维尔公爵的孙女儿当然也是十分了解这个道理的。
“我先假设一下……假如一切困难都排除掉了,您回到了法国,我想那时候您还是需要我们的……对吧?”不知不觉当中,夏洛特的语气放得更加和缓了,“毕竟皇室成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您得有帮手,您得要人捧您的场,您得过得像个皇族!而您明白在法国,过得像个皇族意味着多大的开销吗?而恕我无礼,虽然我听说您的父亲跟祖母在美国很有些积蓄,但是想要应付这种开销,恐怕还是会有些难度的吧?”
青年人心头又是一冷,虽然夏洛特的话不太中听,但是这确实是冷冰冰的现实。
“您说得没错,我确实没什么家业,不过……如果能够有幸回到法国的话,我会努力任职,勤奋工作的。”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满怀一种好像只属于年轻人的那种无比乐观的热忱回答,“也许我到时候的生活不如别的波拿巴亲王,但是我认为简朴也是一种美德,没有人可以因为我过什么生活而否定我的姓氏和身份,拿破仑当年也过得十分简朴。”
“拿破仑过得十分简朴,可是他的皇后在衣服上一年就花了六百万!”夏洛特平静地指出了他话中的弱点,“您说得没错,也许您可以简朴,但是难道您愿意让您的家人也跟您简朴吗?美德是值得赞赏,但是人可不能仅仅只靠美德来活着的吧?”
新的一击又让年轻人沉默了下来。
“所以,我很欣赏您的美德,但是您千万不要因为自己拥有美德而将自己隔离在世人之外,尤其是在法国这样满是造谣中伤和挥霍奢靡的地方,您得好好按照现有的规则来活下去。”夏洛特继续平静地说了下去,“不过,您别发愁,我们既然打算帮您,那就肯定会一路帮到底,不会一手把您拉过河,然后转手又将您推回去!我们在法国有一些企业,只要您肯点头,我们会将您列入到股东的名单当中,然后只要这些企业还在盈利,那么我们就会给您发放津贴的——我们回国之后就会去安排,先帮您存着,从您回到法国的那一天开始,您就可以直接领津贴了。嗯,我得承认,至少在现在,这笔钱可能还不够多,无法让您过得像个亲王,但是您至少可以领略法国社交生活的美妙了,我可以跟您保证,那比这个沉闷无聊的岛国要有趣得多……”
年轻人喉结稍微滚动了一下,咽下了一口口水。
他并不是因为听到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而激动,反倒是心里充满了苦涩。
他明白,特雷维尔夫妇都不是什么好欺的角色,他们的钱绝对不是那么好拿的。况且他也不喜欢讨要别人的好处
如果拿了这笔钱的话,实际上就得绑在他们身上为他办事了。
其实……其实我真的只想回国而已,并没有想其他的……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出这样一句话,但是怎么也没有说出口。
从奶奶的告诫当中,他已经知道,特雷维尔先生是如今路易-波拿巴最为一种的助手和顾问之一,他如果肯帮忙,那么自己的心愿就成了大半——而他如果想要使绊子,那么自己的心愿几乎就肯定达不成。
更何况……他还是那位小姐的哥哥,如果自己触怒了那位先生的话,自己肯定一辈子都很难再有机会见到她了。
“……十分感谢您和特雷维尔先生的帮助,我将尽我的一切努力来回报您。”当拒绝的话溜到嘴边,最后变成了这样的回答。
夏洛特的笑意更加浓厚了,姣好的面容,配上这样一种笑容,看上去真的是贵气十足。
“您的奶奶肯定也会同样乐意的。”
……连我的奶奶也要帮忙吗?年轻人睁大了眼睛。
“我能够理解您奶奶的心情,过得不久,我的孩子就能够出生了……他的父亲一定能够发达,当个公爵亲王肯定不在话下,而我们也会将我们的一切都传给下一代人的——做长辈的总会是这样想,不是吗?”夏洛特不疾不徐地说,“她为了帮助自己的孙子,肯定也乐于做到一切。”
“是……您说得没错。”年轻人呆呆地坐着,手抓紧了椅子的扶手,全身都出了汗,但是最后,他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是他二十年的人生当中,对社会的无情所学到的第一课吧。
夏洛特心想。
我们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只是早了一点而已。
正当她打算不再逼迫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准备和他说几句客套话就告辞的时候,这个年轻人突然睁大了眼睛,满头大汗地看着夏洛特,犹如下定了什么可怕的决心一样。
“特雷维尔夫人,您……您今天向我要求了这么多,也帮了我这么多忙,那么……我请求您,请求您再给我一个惠而不费的帮助可以吗?如果您能够答应的话,我发誓我会做到您让我做的一切。”
“哦?什么呢?”夏洛特有些惊异,但是还是很快平静了下来。
“我……我……”踌躇了片刻之后,年轻人大喊了出来,“我想和您的小姑来往!”(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奖励与惩罚
在大着胆子将自己的想法喊了出来之后,热罗姆-波拿巴带着一点轻松而又后怕的心情,忐忑不安地看着夏洛特。
在他的注视之下,夏洛特的眉头微微皱了,眼睛也眯了起来,但是却又不像是十分生气的样子,只是显得非常古怪。
至少看上去并不是很高兴。
看来她确实不肯答应吧……一丝沮丧掠过了他的心头。
“您把自己当成什么人呢?只是区区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而已,居然还想攀附上我们一家?我们肯帮您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你们居然还敢得寸进尺?也不看看自己是谁!”——他原本以为这位夫人会这么说的,至少会说出类似的话,只是用礼貌的糖衣来包裹而已。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夏洛特的表情慢慢地又重新舒展开了,然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起了热罗姆-波拿巴,看得他总有些不自在,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打量了好一会儿之后,夏洛特轻轻地点了点头。
“哦,我知道了,先生,您倒真是让我吃了一惊呢。”
这种含混不清的回答到底代表什么意思,他看不出来,但是,却明显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断然拒绝……
“您……您怎么看待我的要求呢?”尽管明知道趁着这个机会转开话题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心里隐藏的渴望,让他不顾可能触怒这位夫人的风险,强壮起胆子再追问了起来。“如果……如果您觉得我的要求很过分的话,那么请跟我明说吧……我不会记恨您的。我知道,现在我们的差距太大……”
“我很高兴您对现实如此清醒。没错,就现状来看,您确实难以让我们认同这一点。”夏洛特十分爽快地认同了他的看法,但是很快就给了他新的安慰,“不过,您又何必这么患得患失呢?您毕竟姓波拿巴,而且有可能将会成为这个国家的皇室成员,理所当然地可以拥有自己的想法,这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倒是很吃惊。您这么快就活得像个亲王了啊……”
“也就是说,您……您不反对我的想法?”热罗姆-波拿巴无视了其中的调侃,颤抖着问。
“您是个成年人,理所当然会有自己的想法,难道我还能够干涉您的想法吗?再说了,我的”夏洛特重新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容里面好像多了一些说不清的东西,“您尽管去想吧,我是不会干涉您的。不过。我倒是要奉劝您一句,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我的丈夫,他的反应可未必就是我这样了哦……至少现在还不行。”
“这是为什么?”已经松了口气的年轻人,又被好奇所牵引。“他不希望听到这个吗?”
“他很讨厌别人为不相干的事情来干扰自己的精力,尤其是在自己在做很重要的事情的时候。”夏洛特给出了一个并非发自本心的答案,“想想看吧。您现在正在和我们合作,想要做一些大事。他在为您殚精竭虑——而在这个时候您却跑过去告诉他,您只想和他的妹妹多呆一会儿。那么谁能不生气呢?!所以您最好现在先对他保持缄默。别忘了,我们是一个十分讲究旧原则的家族,如果他被触怒了,那么您的心愿就百分之百不可能完成了。”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年轻人恍然大悟,明白了夏洛特所暗示的意思。“只要我一直追随特雷维尔先生,并且作出一些成绩,那么到了那个时候,我就有资格……我就有资格提出我的要求了,对吗?”
“如果您对我们做出了足够的帮助的话,我们当然会考虑给您足够的回报了。”夏洛特暗示着回答,“毕竟,反正女孩子总归要走上这一步的,不是吗?波拿巴家族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不能够接受的对象。”
这当然是假话,在夏洛特心里,波拿巴这种暴发户是肯定无法跟特雷维尔这种姓氏来匹敌的,不过……作为一种惩罚的话,倒也刚刚合适。
热罗姆-波拿巴当然不可能理解夏洛特脑子里面转动的那些念头了,他现在已经激动不已,满心是对未来的憧憬。
“我会做到一切你们需要我做的事情,怎么样都行!”
“好了,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您自己用行动来表现吧。”夏洛特做了一个手势,表示对方可以先行离开了。“记得我跟您叮嘱的那些事情。”
年轻人心领神会地站了起来,然后恭恭敬敬地向夏洛特行了个礼,将自己的一片热忱展露无遗。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您……”
就在他已经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夏洛特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发问了。
“如果我们努力了但是却没有一遂您的心愿、又或者说您在法国待不下去了的话,您是打算怎么办呢?”
“原本我是打算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法国的。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回美洲——我们一家在那里有不少产业,虽然不能说过得有多么豪富,但是养活自己是没有问题的。”年轻人不疑有他,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当然,既然想在已经得到了您和您丈夫的帮助,那么我想我就不需要再做这种打算了。”
更何况,他已经完全不想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夏洛特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热罗姆-波拿巴打开了门,然后快步走了出去。当刚刚走出房门的时候,他长出了一口气,比起刚才进来时的拘谨和紧张,现在的他则因为满心欢喜而变得意气飞扬,年轻人的斗志和乐观已经展露无遗。
虽然前路还不能说是一片坦途。但是他已经看到了曙光,路已经被这道曙光照得透亮。走向已经一览无余。
他只要附和服从特雷维尔家族,就有可能和那位特雷维尔小姐更加接近。甚至将关系更进一步也是十分有可能的——至少已经有一个重要任务对此表示支持了,不是吗?
正当他还在如此遐想的时候,一个穿着裙子的女子慢慢地从走廊对面出现,然后一步步地向对面走了过来。
也许是因为不打算出门的关系,她并没有精心打扮,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不过依旧明媚动人,金色的长发飘散在背后,随着脚步轻轻飘荡。
这不就是他一直念之在心的人吗?
“波拿巴先生?”当走进了之后,她很快认清楚了年轻人。
“……特……特雷维尔……小姐!”犹如是心思被人看破了一样。他有些慌乱地打了招呼,“您好。”
“您好。”芙兰点了点头,然后静静地打量着他,好像在揣度什么一样。
“您也是来看特雷维尔夫人的吗?”热罗姆-波拿巴被看得有些发窘,脸都好像有些发热。
“是的,我是过来找她的,她今天叫我过来见她。”芙兰点了点头,然后扫了他身后一眼,“您已经见过她了吧?”
“是的。她就在里面,刚刚我们聊了一会儿。”热罗姆-波拿巴勉强地笑着回答,“她听说了您哥哥和我来往的事情,所以打算也来见见我。算是确认一下吧。”
“哦,那您可能辛苦了啊,她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看您……看您好像不大自在的样子?”也许是误解了什么一样。芙兰好像是在安慰似地看着他,“如果有什么冒犯了您的地方。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她就是这样的人。您也知道的——她不太会注重他人的感受,其实本心还是好的。”
果然是在关心我啊……年轻人心里一热。
“没什么,我们谈得很愉快。特雷维尔夫人是个很好的人,她对我十分亲切。虽然脾气凌厉了一些,但是就像您说得那样,她对别人没有恶意只有好意。”
“哦,是的,她是个很好的人。”芙兰再度附和了他的话,没有显露出半点异常来。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这个年轻人陷入到了踌躇当中。
尽管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是他看得出来,这位小姐想要和自己告别,进去见自己的兄嫂,但是因为不想扫了自己的兴头,所以一直无法直说,只能在这里敷衍着自己。
多么温柔的人啊!很明显,和盛气凌人的堂姐相比,这位小姐要温柔可亲得多。
我怎么能够为了自己的喜好而利用她的温柔呢?不,不能做这么卑鄙的事情。
“好的,那么我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您请进吧。”废了老大的劲,热罗姆-波拿巴让开了路。“希望您能够享受愉快的一天。”
“麻烦您了。”芙兰朝他笑了笑,然后侧身从他旁边走了过去,“祝您早日回归法国。”
“谢谢您!”他一直垂着视线注意着她的脚步,当她已经走了过去的时候,蓦地他在背后喊了起来,“我会早日回到法国的,用我的一切来回报特雷维尔家族的恩情!特雷维尔小姐,我向您保证,因为您的哥哥,您……您将会在法国收到一个赤诚的勇士,他可以为您,为您一家赴汤蹈火。”
芙兰好奇地转过头来,然后再度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但愿您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哦。”
“绝不会。”年轻人挺直了自己的腰杆。“我用我的生命来保证。”
然后,宛如受到检阅的士兵一下,他以无可指责的姿态转身,然后昂首挺胸地一步步向前离开了,心头一片火热。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那一天早日到来了。
他没有办法看到的是,重新转回身去的芙兰,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转而变成了一种冷漠和思索的表情。
这是夏洛特的下一个走卒吗?
她一边考虑一边走,当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不等夏洛特答应,就直接推门而入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夏洛特那笑意盈盈的脸。
这是她们在夏洛特成婚之后的一次见面,在那一瞬间,芙兰下意识地将视线向下移动,放到了她腹部上面。
虽然外表上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但是那里却已经孕育了一个新的生命,那是特雷维尔家族下一代的继承者吧……
嫉恨和苦涩一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她好不容易才没有让自己平静的表情崩溃。
“最近还好吗?我可一直在担心你的身体呢。”夏洛特对她刺眼的目光浑若未觉,仍旧微笑着。“先请坐下吧。”
“承您的福,现在已经很好了。”芙兰仍旧站着没动,看上去并不打算同她相谈甚欢。
看着她平静的样子,夏洛特忍不住叹了口气。
“哎,不用这么压抑自己啊,讨厌我就直说吧,我受得了啊!其实我就挺讨厌您的,总是这么阴险,看得让人不舒服,十几年了都没变过。”
被这么一刺激,芙兰终于无法保持平静了。
“您有什么资格说我吗?!”
“我当然有资格了,我是特雷维尔家族的掌管者,不管您接受不接受,事实就是如此。”夏洛特摊了摊手,犹如很无奈一样。
这种嘲讽让芙兰微微滞涩了一下,然后因为理屈词穷,所以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能恨恨地看着对方。
“对啊,就该是这样吧?一直以来您不就是这么恨我吗?不过没用,不管您怎么想,我照样安安稳稳地享受我应该享有的一切。”夏洛特颇为享受地看着对方这种恨意满满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上帝终归是公正的,您想尽办法拆散我们,但是祂又让我们命中注定一样重新结合了起来,然后还有了孩子……”
“您今天跑过来找我,就为了说这种事吗!”当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芙兰终于忍不住大喊了起来。
“让您不开心只是其中一个目的而已。”夏洛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红耳赤的芙兰,“而在另外,我还有两件事要告诉您。”
“什么事?说吧!”
“第一件事是,我见过您的父亲了,他跟我说了您威逼他写下文书的事情。”夏洛特一直盯着芙兰,“所以我要告诉您,这种文书完全无效,并且我还要您为这种胆大妄为接受处罚。”
“尽管来吧!谁怕您呢!”(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谅解与责任
“尽管来吧!我才不怕您呢!”
在狭小的房间当中,每个人眼中都温柔可亲的特雷维尔小姐,毫不避忌地冲着自己的堂姐大喊了起来,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沉静。
然而,虽然她变得如此反常,但是夏洛特却一点都不慌不忙,只是端坐在椅子上看着小姑发飙,笑容中似乎隐藏着一种“看吧,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的戏谑。
“那个混蛋父亲向您告密了?好吧,随便他吧,我不在乎,我讨厌他,不愿意做他的女儿,这有什么不对的?没错,我确实对那个混蛋挥动了斧头,但是我依旧爱爷爷,这根本不能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芙兰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但是总算重新镇定了下来,“就算你们要处罚我,也不该您来跟我说,叫我哥哥来说吧!他想要怎么惩罚我就惩罚我吧。”
“恐怕您强逼父亲写下这份文书,并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吧?算了,这个就不追究了……”夏洛特略带讥刺地反问,“再说了,到了这个时候,您还想把您的长辈拉出来做帮手?您也不想想,如果没有得到同意,我能够就这样过来吗?”
这个反问,顿时让芙兰语塞。
也对啊,如果哥哥没有同意的话,她又怎么可能这样跑过来对自己趾高气扬?这一定是定局了。
哪怕是这种时候,他也不肯来亲自降下惩罚吗……连最后一点希望都不肯给。
她的心再度沉入到了冰窟当中,全身都感觉瘫软,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突然。她抬起头来仇恨地看着夏洛特,“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这都怪你!”
她确实恨透的夏洛特。
原本她花费了不知道多少力气。才重新弥补了兄妹两个在之前的裂痕,重归于好。结果这个可恶的女人一回来就告密,然后让自己这段时间的辛苦经营又化为了流水……从希望走到
直到此时此刻,她仍然并没有觉得自己对父亲动手有什么不对的。
“这一切,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原本我们过得好好的,你非要跑过来抢走我哥哥!然后还要跟我来耀武扬威……你太恶毒了!”芙兰一边说,一边带上了哭腔,然后毫不示弱地瞪着夏洛特,“还有,要惩罚随便。但是休想我跟您哀求!我宁可死也不会对你屈膝的!”
“哼,随便您吧,我原本就没有期待过您会有什么悔悟。”因为被芙兰的话所激怒,所以夏洛特也恨恨地盯着她,“我不想跟您多说什么,上帝自然会诅咒您的这种邪恶欲念,您到时候会被炼狱来纠正的!”
顿了一顿之后,因为自己觉得自己这样有失掌家人的风度,所以她重新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算了,我也不用跟您再多费口舌了,现在我将惩罚告诉您吧——原本我们打算在今年就让您慢慢地从您的爷爷那里接受馈赠,渐渐地自己掌握自己应得的那一份财产的。但是鉴于您最近的表现,我们判定您目前还没有成长到足以自行管理自己的地步,所以这一份财产我们会暂时扣留。您只能领到一份零用钱。另外,这个惩罚没有限期。直到我们判定您可以自行处理自己的时候,这惩罚才会结束。”
芙兰先是眼含泪水地静静听着。但是越听她就越是感觉不对劲。
这个算是什么惩罚呢?
扣住自己应得的钱,让自己不能独立过上可以挥霍的生活,也许对某些人——或许是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种可怕的惩罚,但是对她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她本来就不是喜欢挥霍的人,相反她还乐意不同哥哥分家。
就算有时候因为某些情况而必须急用钱,以她对哥哥的了解,她也不相信他会慷慨解囊的。
如果哥哥真的发怒了,他的惩罚不会这么不着边际,而是会严厉得多——比如被关起来。
就像是从水底里被拉起来一样,她的呼吸用重新变得顺畅了。
“这就是全部的惩罚吗?”芙兰反问。
“除了以上之外,您还必须写一份悔过书,并且保证以后类似的事情不要再犯,特别是不准再做对这个家族不利的事情。”夏洛特板着脸回答,犹如那个刚刚将自己堂叔送入死地的人不是她一样,“如果您胆敢再犯的话,我保证您绝对会追悔莫及,到时候没有任何人再会原谅您,我想大家对您的任性都已经够容忍了,您不能一直将这种容忍挥霍下去。”
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芙兰想要这么反驳,但是生怕惩罚再加码,毁掉自己仅剩的希望,所以也不再反驳,默默承受了下来。
当沉默持续了好一段时间之后,夏洛特轻轻点了点头。
“好了,既然您不反对的话,那么我就当您接受了这种惩罚。您等下就可以去写悔过书了,什么时候写好就什么时候交给我们,我希望您能够如我们所愿,真诚地为自己的过失而检讨自己。”
芙兰继续沉默着,再没有表达异议,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帮人写过那么久的书信,对文字的把握早已经掌握,悔过书什么的她写多少份都可以,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当然,要放弃自己的执念那是不可能的。
“您刚才跟我说有两件事?”片刻之后,她又想起了什么。“那么还有另一件是什么?”
“刚才那一件对您来说是坏事,另一件对您来说就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了……就是一个要求而已,看您自己想不想答应。”
“请说吧,难道还能更坏吗?”芙兰反问。
“就在最近,我和夏尔打算出资创立一个公益协会,有关于艺术品的。”夏洛特放低了声音。“整个协会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我国的艺术事业做出自己的贡献。赞助那些有天赋的艺术家,顺便收藏一些艺术品。我们都知道您有些绘画的天才。再加上您又是自家人,所以我们想让您来负责这件事。”
“嗯?”芙兰一时间没有听懂,“赞助艺术?您?”
她眨巴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夏洛特。
这绝不可能是夏洛特本人的主意,因为她深知夏洛特空有傲慢的架子,但是对绘画雕塑音乐之类的艺术一窍不通、甚至还瞧不起那些搞艺术的人。
夏洛特被这种眼神搅得有些不自在,因为确实这不是她的主意,她只是顺便帮丈夫来告知芙兰而已。为了摆脱这种尴尬,她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家族明明是这个国家最好的门第。但是在这个颠倒是非的国家里常年都不受尊敬,尤其是夏尔。因为帮助了波拿巴,夏尔的名声已经够坏了,那些小人天天嫉妒他,造谣诽谤他,所以哪怕他这么做,别人也不会买他的账,这个国家的人都坏透了!所以,我们得想想办法。挽回一下名声,至少让一群有影响力的人来说我们的好话。”
“所以就赞助那些艺术家?”芙兰好像明白了哥哥的思路。“哥哥是要我发掘那些有潜力的艺术家,在他们穷困的时候资助他们,然后让他们来唱我们家族的赞歌?”
“就是这个意思。”夏洛特点了点头。
正当芙兰庆幸自己对哥哥如此了解的时候。新的一击又来了。“但是这只是一小半的用意而已,甚至不是主要的用意。”
“什么?”芙兰吃了一惊。“这是指什么意思?”
“其实这一切说穿了很简单,您自己也知道吧。那些稀奇古怪的艺术品,那些绘画、雕塑啊。都是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这些才不是虚头巴脑呢!他们都是个人天才的结晶。”芙兰打断了她的话,“只有没文化而又虚荣的人才不懂艺术的价值。”
“那些绘画、雕塑啊。都是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天知道他们的真正价值,有些也许凝聚了天才的光辉,但是大部分在我看来只不过是孩子玩的泥巴而已。”无视了芙兰的反驳,夏洛特坚定地说了下去,“大部分的艺术家都才智平庸,有人捧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是了不起,没人理会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一钱不值!”
“您这是偏见!”因为对她的话不满,芙兰禁不住又抗议了,“确实有很多艺术家穷困潦倒,但是那只是因为他们怀才不遇而已!”
“随您怎么想吧。”夏洛特摊了摊手,但是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歧视态度,“但是,无疑您可以注意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艺术品的价值波动很大,有些东西这一刻很值钱过得不久就大幅贬值、而有些东西看上去平凡无奇却能让整个欧洲轰动。”
“这话倒是没错。”芙兰点了点头,但是还是想不到哥哥到底是什么打算。
“这么说吧,我们有很多入账和出账,都不好明明白白地写在账簿上,或者说就算写在账簿上也见不得光,所以……夏尔就觉得,我们可以利用艺术品的这种特性来掩盖金钱的流向,我们拿一些见不得光的钱去买一副不值一钱的画,这样就可以将一大笔钱都正正当当地收入囊中了,而利用相反的手法,我们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转走一大笔钱……”
“也就是说,要用这种方式来运营一些不能见光的钱,对吗?”
通过夏洛特明显是现学现卖的解释,芙兰终于明白了哥哥的意思。
利用艺术品的交易来掩盖黑钱的流向,将贿款洗清,让赃款自由流动,不知不觉当中调动一大笔金钱。
她惊奇地发现,即使到了现在,她也没有完全弄懂哥哥的脑袋里到底在想写什么。
这惊人的智慧,好厉害!
“您理解得没错,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夏洛特点了点头,“夏尔认为过不了多少年,到处都会有富豪去买些一钱不值的画,我们家族只是占个先机而已,还能在艺术界混个好名声。当然,这种名声大多数只能您来独享了,夏尔做什么都不会讨好,而我根本不屑于去取悦那些蠢民!”
芙兰的眼睛重新攒出了泪花,不过这次确是因为欣喜。
她终于完全理解了哥哥的想法。
经过了自己这段时间的“良好表现”,哥哥总算原谅了自己,并且顺应了自己的要求,让自己也参与到他的事业当中。
也许会脏了自己的手,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我就是乐意!
“如果您不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去找别的人……”
“不,让我来,这事只有我能做!”芙兰大声喊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盛会在华堂
“这真是一座奇观啊!”
当亲身站在万国博览会的会场当中时,芙兰禁不住睁大了眼睛,发出了激动的感叹。
这是1851年5月1日,伦敦世界博览会开幕的日子。
而她现在身处的会场,是一座以钢铁、玻璃为材料的超大型建筑。就在她的面前,高耸的钢铁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框架,无数块玻璃被镶嵌到了漫长的甬道,而原本就十分高大的建筑,中间的顶端又是用弯曲的材料构筑了一个穹顶,穹隆顶的下方,是一个宽阔的甬道,无数人从其中经过,目瞪口呆地见证者这座气派到了令人战栗的建筑。
因为其结构,所以英国一切人给它取名叫做水晶宫,在她看来,这倒是一个十分贴切的名字。
她没有再看任何人,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那种艺术的美感之中。她能够从穹顶上感受到古典主义的艺术气息,但是钢铁和玻璃构成的宏大建筑,更加给了她一种澎湃于外的激情,和无可比拟的冲击力。
这就是现代吗?几乎每个人在走到这里的时候都会产生这样一个想法。
原来竟然还能把建筑修成这样啊!
她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想要将一切都深深地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面。
两边的展览区当中,各处摆放着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展品,到处都有人驻足围观,但是她觉得单靠这座建筑本身,这一届世界博览会已经十分成功了。大英帝国已经如她所愿地炫耀了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优越地位。
就在她的注视之下,阳光从遍及穹顶和墙壁的几十万块玻璃之中穿行。透过玻璃投射而下的一道道光柱,本身就俨然成为了一个象征。象征着不列颠帝国站上世界顶峰的朝阳,也象征着不列颠帝国击败一切敌人之后所傲视世界的荣光。
太厉害了。
人群里面各种打扮的都有,仿佛世界万邦都跑到了英帝国来进行朝拜,恭贺她的优越地位。
除了那种恭逢盛会与有荣焉的激动之外,此时萦绕在她心头的,更有一种法国人对海峡对面这个岛国所特有的不服气的情绪。
法兰西怎么能比她的姐妹落伍呢?我们也同样要有这些!
…………………………
“夏尔,我们在法国也该搞个这东西!太漂亮了!”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一直揽着丈夫手的夏洛特,压低了声音在夏尔身边耳语。虽然表面上并没有显得有多震撼。但是语气里面既羡且妒,将那种不甘心落后的心态表露无遗。
接着,她转过视线,看了看那些或带骄傲或带艳羡的人们,“法国可不能就让英国人这么趾高气扬啊!”
然而她的丈夫没有回答,只是在左顾右盼,感受着1851年大英帝国最辉煌的荣光。
他并非是在为这座建筑而目眩,也并非是在为这场盛会而神迷。在21世纪,有的是比这个更加宏大精美的建筑。也有的是比这场博览会更大的盛会,真正让他难以挪动脚步的,是那种人类睁开浓雾中的双眼,拥抱科学和技术蹒跚前行的激昂的乐观情绪。这是工业文明凭借自己几乎摧毁一切的生产力而改变整个世界的一抹缩影。
就靠着这股昂扬的气势,英国在这个时候成为了一个开启工业化之门的国家,也借此成为了统治世界的帝国。也将工业化这一个全新的概念,输出到了整个世界当中。
也许做过无数坏事。也许罪行罄竹难书,也许给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的人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痛苦回忆。但是仅凭这一件贡献本身,英帝国就值得所有世人铭记。
是啊,在此时此刻,好像整个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位于海德公园的这座宏大的建筑当中。
“夏尔!”正当他还在沉思中感叹的时候,突然手被夏洛特狠狠一扯,从现实当中被扯了回来。
“嗯……?”夏尔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喂,你没听见我跟你说的话吗?”夏洛特有些嗔怪地横了她一样。
“哦,抱歉,我刚才在看东西去了!”夏尔抱歉地笑了笑,“你刚才说什么呢?”
“我说,我们也要在法国搞出差不多一样气派的建筑来!然后我们也办一届这样的盛会,让全欧洲全世界的人知道,我们法国也是同样伟大的国家!”夏洛特气鼓鼓地说,也不知道是气英国还是气丈夫。“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我们不能单看着英国人炫耀而什么都不做吧?”
“好了,夏洛特,我不是说了抱歉了吗?”看到妻子的样子,夏尔禁不住笑了出来,“英国人现在是有资格炫耀的,我们没有必要不承认这一点。况且,在现在的情况下,我们就算想要勉强同英国人争锋,那也不过是徒然让人耻笑而已,不管是在军事上还是在这里。”
“瞧你说得!”一听到丈夫如此说,夏洛特禁不住更加不悦了,“我又不是叫你同英国人打仗,只是说让我们想办法在法国也办一次同样的盛会,不要让英国人一家摆气派而已……”
“这样的气派很伟大。”夏尔摇了摇头,不太赞同妻子的意见,“但是更伟大地方不在这里。”
“什么意思?”夏洛特愈发不明白了。
“我们面前的这栋建筑,根据我掌握的情况,总计使用了面积九十万平方英尺的玻璃,由伯明翰一玻璃供应商提供的,为了赶上工期他们还特意从法国聘请了劳工和工程师来协助。而另一个主要建材是铁,包括铁柱三千三百根,铁梁两千三百条。占地面积七万四千平方公尺……”夏尔耸了耸肩,笑看自己的妻子。“我亲爱的,你猜猜英国人为了它花了多少钱?”
夏洛特略有些迷糊地看了看周围。不停地眨着眼睛。
“应该要花上很多钱吧,我看材料用了很多。”片刻之后,她不太确定地回答了夏尔的问题,“也许要一两千万法郎?”
“比你估计的数字要少,大概是十五万英镑左右。”夏尔没有卖关子,直接回答了夏洛特。
在这个时代,十五万英镑是一笔非同小可的巨款,但是在不同的人眼里,会激起不同的反应。
“十五万英镑?这也不多啊?折算下来也不过三百多万法郎而已……就算在法国花费要贵一些。顶多也就是花上六七百万吧?这些又不是要让我们出钱,政府可以列出预算的啊?”夏洛特仍旧十分好奇,“这次我看展会办得这么盛大,那么我们就算在法国也办一次,总不至于亏本吧?不过,真没想到他们居然只要这么点钱就能搞出这么多东西来……”
“我亲爱的,你可总算弄清楚问题的实质了!”夏尔旁若无人一般地用手亲昵地拍了拍妻子的脸颊,“这就是问题所在!他们只用了十五万磅!”
这种大庭广众下的孩子气的举动让夏洛特顿时就脸颊绯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你干什么啊!你最好给我赶紧解释。我最讨厌你装学究,摆出这幅自命高深的样子了!”
“啊,好吧……抱歉。十五万英镑也不过是一堆放在那里的纸片和黄金而已,没有任何意义。就说其他国家吧。也许它可以用银子堆出一座银山来,但是却没有办法将这么多玻璃和钢铁搬在一起,堆砌出这样一座建筑来。想想吧。在几百年前,我们的祖先把那些玻璃当成了什么呢?”夏尔轻轻抬起手来。指着穹顶上一块此时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玻璃,“他们想要得到一块这样的玻璃。天知道要花上多少代价!夏洛特,我亲爱的,你知道这代表什么?”
“代表什么?”夏洛特有些懵懂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那些把玻璃当成珍宝的人,看到这种建筑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不惊悚战栗呢?它居然把如此珍奇的宝物就这样当成了沙土一样的建筑材料,毫不吝惜地放了几十万块!更别说这些钢铁了,没有其他民族有资格像英国人现在这样使用钢铁,这是一种可怕的奢侈。”夏尔伸出来的手用力划了一划,“我亲爱的,这座建筑也许伟大,但是更伟大的是它所代表的一切——一种新的文明,一种可以让世界完全变一个模样的力量。只有这样一种力量,才能将几百年前被视为奢侈的物品以所有人都能承受的价格惠及每一个人的生活,这种伟力可以改造世界,也必将改变世界。而在现在,我们是没有这种力量的……所以我们现在勉强去争锋的话,恐怕也是自取其辱而已。”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花上比它大得多的代价,才能做出同样的东西来?”夏尔的这番解释,仍旧让夏洛特有些懵里懵懂。“英国人的伟大在于他们能够便宜地做出大量玻璃和钢铁?做得比几百年来做出的还要多?”
“……你说得没错,夏洛特。”夏尔拍了拍夏洛特的肩膀。
虽然这个理解十分粗浅并且还不得要领,但是夏洛特的理解能力能到这里就很不错了,夏尔也无意做出更多解释,免得浪费两个人宝贵的时间。
“总觉得你说得太庸俗了。”夏洛特皱了皱眉头,想要反驳夏尔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那么你的意思是我们就只能这样旁观着,看着英国人为所欲为?”
“现在我们只能看着,但是这当然不是说我们一直什么都不做。看不到差距是可耻的,但是看到了差距之后什么都不做更加可耻。”夏尔摇了摇头,然后再度抬起头来,看着头上的穹顶,“总统先生会筑起高高的壁垒,然后在我们国内发展工业,只要我们努力,用不了多少年,我们就会做出比英国人多得多的钢铁和玻璃,以及其他的一切!到了那个时候,不用我们说什么,荣光也会自己跑到我们这里来的,不是吗?”
“过得不久就会?”夏洛特被丈夫的语气所感染了,以至于不自觉地也跟着遐想了起来。
“是的,过几年,下一次的世界博览会就会在巴黎召开,接着,全世界的艳羡会集中在那里了。”夏尔点了点头,然后重新低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只要再有几年的时间,我们就会让一切都变个模样,而那个时候,就轮到你来满怀善意地接待女王陛下了!”
“哦!夏尔!”看着丈夫如此说,夏洛特禁不住眨了眨眼睛。
此时她的丈夫神采飞扬,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那种诙谐和平静,只有一种不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的高傲态度。
这种“我们在干大事业”的气场和意志,正是她对丈夫最为迷醉的一点。
在衰退萎靡寻欢作乐的社交界,她极少极少能够看到这样昂扬的精神。特雷维尔家族祖先,当年也是这样纵横在大陆上的吧?
她并不怀疑自己的丈夫能否做到自己所宣称的一切,因为她早已经见证了自己丈夫的经历,明白他言出必践。
“我会帮助你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帮助你的。”蓦地,她低声说。
就在这人头攒动的会场当中,夫妇两个深情地对视着,旁边的喧哗和异样的视线都无法打动他们,这对身份尊贵的夫妇,从来都无需在意他人的视线。
“咳咳!”直到有意为之的咳嗽声在旁边响起的时候,他们两个才如梦初醒,同时收回到了自己的视线。
夏尔往旁边一看,发现自己身着盛装的妹妹正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们夫妇,旁边则站着她的密友玛丽,她的脸上带着有些歉意的笑容,好像在为自己没有看好芙兰而道歉。
不知道为什么,他顿时脸上就有些尴尬,原本俾睨天下的傲然态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特雷维尔小姐,您总算过来了啊,我们还在找您呢。”
“其实我早就过来了,只是不忍心打搅你们而已。”芙兰低声回答,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挺佩服你们的,在这种地方居然还能这么旁若无人。”
“我们是夫妇,可以在任何地方亲昵,直到有人打搅了为止。”还没有等夏尔回答,夏洛特就揽紧了夏尔的手,然后冷笑地看着小姑,“如果您实在羡慕的话,也去找个人嫁了可好?”
“呃,我们先继续逛逛吧,等下女王陛下还要见我们呢!”夏尔连忙叫住了她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