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意外的决定
“污蔑!这都是何等无耻的污蔑!这些英国人真是太没有礼貌了!我……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恶毒的诽谤中伤!英国人在想什么?我哥哥对他们这样毕恭毕敬,他们还要这样攻击他?简直……简直厚颜无耻!厚颜无耻!”
在弥漫着金色雾气的清晨中,特雷维尔小姐和她的一行随从们在旅馆的餐厅里共进早餐。
然而,也许是因为特雷维尔小姐突然突发奇想想要翻阅一下英国报纸的缘故,原本融洽的气氛荡然无存。
因为难以抑制的气愤,她的脸都红了,就连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显然她没有想到,自己如此富有才能的兄长居然会受到英国报界如此攻击。
“!瞧瞧!这个国家的人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上帝的使者?他们有什么资格评断别人?这些英国人简直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孔泽和玛丽都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他们雇主的妹妹生平罕见的大发雷霆。
“我就说了啊,这些英国人都是土佬,什么都不懂,你非要去看……这下不是给自己心里添堵了吗?这是何必呢……?”片刻之后,也许是为了让芙兰开心一点,玛丽以打趣的方式安慰了她,“好啦,吃点早餐吧,等下我们还得一起去威斯敏斯特呢!”
“被这些人这样倒尽胃口,怎么还吃得下……”芙兰仍旧气鼓鼓地,不过语气总算缓和下来了一些。
然后,她强忍心中的厌恶。勉强自己再度拿起了一份报纸,扫了一下末尾的署名。
“卡尔-马克思?”
然后。她皱着眉头,好像在回想什么。最后她终于恍然大悟。
“又是这个人!我记得他!他不是第一次恶毒攻击我的哥哥了,真是不知所谓……”
然后,她扫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孔泽一眼,“孔泽先生,您作为我哥哥所倚重的助手,难道就能坐视这个人这样如此恶毒攻击他吗?”
我当然能够坐视了,他挨骂跟我有什么关系?孔泽在心里冷然回答。
更何况……他自己也对此满不在乎的样子。
不过,在表面上他是不会将这种情绪给表露出来的。
“看到这些英国人如此肆无忌惮地攻击我的雇主,我确实感到十分气愤的。可是……他们毕竟是英国人,我们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孔泽不紧不慢地回答,“不过,您也不用过于放在心上,这些人说到底也只是一小撮人而已,有些人甚至是寓居于英国的外国人——比如您刚才所说的那位马克思博士,所以,他们是不能代表英国人的情绪的,他们在报纸上的攻击。用不了多久就会销声匿迹……反正现在又有谁会不受攻击呢?”
虽然他这么说有些推卸责任的嫌疑,但是倒也道出了事实。
在法国,夏尔-德-特雷维尔虽然名声同样不好,但是在夏尔及其同党的淫威之下。已经被严格的报道管制所约束的舆论界是绝对不敢于发出多少针对路易-波拿巴和他的亲信的攻击之词的,顶多是来一些不咸不淡或者暗藏机锋的评论。
但是在英国,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一来这里的报界已经习惯了言行无忌;二来攻击外国政要本来就是英国人最喜闻乐见的事情之一,所以哪怕现在英国zf有意于推进英法友好。报纸上针对夏尔的攻击也还是不绝于耳。
然而,芙兰却完全不接受这个解释。
“就算只是一小撮人。我们也不能置之不理吧?否则人人都会把这种败坏我哥哥名誉的攻击当了真!况且,就算攻击者不是英国人,那英国zf也不应该让这种无中生有的造谣中伤在他们这里广为流传吧?他们这样污蔑一位外国政要,难道能够体现出英国人自诩的侠义和道德吗?”
“我承认英国人这样干很恶劣,但是总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向英国zf提出正式抗议吧?”孔泽轻轻摇了摇头,显然对大小姐的指示不以为然,“特雷维尔先生现在希望同英国保持友好,所以不同意这么做——再说了,就算他真的这么做了,也许也只是起了反效果,反而有利于这种攻击的流传,为英国人在茶余饭后增添了笑料。”
“我哥哥对此不在乎,并不是您什么都不去做的理由吧?如果什么事情都需要我哥哥亲自交代的话,那么您到底又有什么立场可以自称为助手呢?”芙兰仍旧毫不退缩。
“那您说应该怎么办呢?”特雷维尔小姐如此毫不留情的诘问之下,孔泽也感到有些理屈词穷了,最后,他终于不耐烦地问了出来。
“这个……您倒是问起我来了?不应该是您想办法的吗?我怎么可能比您更了解外面呢?”芙兰貌似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餐盘,“我相信,就算是英国,也是会有伸张正义的地方的吧?再怎么无法无天,总还是有什么东西可以约束他们的。”
啊,还要去告诽谤?
孔泽和玛丽对望了一眼,心里都感觉暗暗叫苦。
没有别的原因,他们只是无法告诉这位妹妹,她的兄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而已。
说实话,虽然言辞过激了一些,但是他们都不觉得这些攻击是“无中生有的诽谤中伤”,要是细究起来,反倒是说得轻了,很多暗地里的罪行都没有列举出来——这两个人都已经追随特雷维尔先生很久了,自然都对他的底细心知肚明。这要是告上法庭了,岂不是正好给了别人扬名的机会?要是在法庭上被人来一次当庭控诉,那可就真的闹出大笑话了。
可是,这种话是绝对不能对芙兰说出口的。
在他们的理解当中。他们的主要任务,除了是看好芙兰免得她受到什么意外之外。十分重要的一点是要哄她开心——谁叫人家是姓德-特雷维尔呢?
在变得尴尬的气氛下,孔泽冷淡地瞟了玛丽一眼。像是在说“这位大小姐就让你来哄了”,然后干脆就吃起早餐来,来一个缄默不言。
“啊呀,好啦,这种事以后再说吧,我们先去把地方逛完吧?”玛丽小心地哄着芙兰,一心想要慢慢地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我也觉得这些人太无法无天,绝对不能轻易饶恕。要不这个事先让孔泽先生记下来。回头我们在英国找找律师,看看有什么办法?”
然而,芙兰的回答却让她的这位好友吃了一惊。
“如果诉讼的话那也太慢了……再说了,这种人最会花言巧语,没准还会在法庭上大放厥词,蒙蔽视听。”芙兰好像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才不想让这种人借了我们来出名呢!”
接着,她好像有些迟疑抬起头来,满怀好奇地问起了玛丽。“玛丽,这些人言语这么刻薄,又喜欢肆意攻击别人,总是会得罪不少人的吧?又不会只有我哥哥一个人被他们攻击而已……要是在法国的话。早就有人会跑过去跟他们决斗了,哪会叫他们还会这样嚣张!不过,说不定他们哪天招摇过市就会招惹上谁了……英国人里面总也会有脾气很坏的吧?”
这番暗藏凶兆的言语。玛丽的脸骤然变得有些苍白,她略微惊慌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有些局促不安地扫了孔泽一眼。
“这种事……这种事……也不会那么容易碰巧赶上吧……?就算是意外,也有些人会忍不住往坏处想。况且。这些人虽然攻击英国zf,但是言辞都很有分寸,不像攻击外国人那样肆无忌惮,所以……所以……如果真的出现什么意外的话,英国zf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嗯,所以还是算了吧?至少这段时间……这段时间让他们运气好点儿,免得……免得让人无端怀疑到别人身上……”
虽然芙兰说起来时漫不经心,但是玛丽却不敢随意对待,因为她知道,芙兰在这种事上是不开玩笑的,她说得出做得到——正因为如此,她才紧张不安地以“难免会被人怀疑到特雷维尔家族身上”来暗中劝解芙兰。
而旁边的孔泽,脸色也略微变了变,好像也呆住了。
他倒是并没有因为芙兰的打算而燃起义愤,因为在警界的生涯当中,他早已经将这种事看了个遍——在法国,十件决斗里面倒是有九件,就是这些贵妇小姐们在漫不经意、或者刻意为之当中挑拨起来的。
他只是惊异于特雷维尔小姐在说出如此可怕的决定时,那种几乎毫无异常的天真好奇,仿佛真的不明白她所想要引发的后果似的。
比起她的那些同辈和前辈们,似乎还要流畅自然。
果然,越漂亮的女子就越是没有心肝——他再度确信了自己之前的那个观点。
然而,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供他在心中感叹了,特雷维尔小姐的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注视着他,好像正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如果真的出了这种意外的话,那诚然令人遗憾。”过了片刻之后,孔泽终于悠然回答。
“但是,这种意外,想来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的。我想,没有任何人会因此这种意外而获益,甚至特雷维尔先生本人也不会愿意看到这种意外,那他就少了个乐子可找了——因为就我所知,有些攻击他的文章反倒是他喜欢看的,毕竟国内那些评论千篇一律,太过单调。”
“嗯?怎么会?”芙兰和玛丽有些惊诧地对视了一眼,然后难以置信地反问了起来,“先生喜欢看这种文章?为什么?”
“理由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跟您确认,特雷维尔先生经常翻阅外国的报纸,而且特别喜欢浏览攻击他的那些文章。您刚才破口大骂的那位作者就是其中之一,甚至还得到过他的捐款资助——当然,是匿名的。”孔泽带着一种奇异的笑容回答,然后又耸了耸肩,“其实我觉得也没有必要追问,大人物的想法肯定会让人难以捉摸——如果和我们这些平常人一样,那他也没有机会成为大人物了。”
“竟然是这样!这样恶毒的攻击他居然能够泰然处之,只当做是一种消遣……这是何等的胸怀啊……当年拿破仑都没有这样的气量吧?”听到了如此震惊的消息之后,芙兰喃喃自语,“果然……果然令人敬佩……”
她真是没救了……玛丽突然有一种想要掩面的冲动。
不管兄长想要做什么,恐怕这位妹妹都能从中找到一些值得学习和敬佩的地方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让她打消那个可怕的念头总是好事。
要是真的在英国搞出什么凶案来,那才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
“我们把行程改一改吧。”
就在玛丽暗自庆幸于一场祸端被消弭于无形的时候,芙兰突如其来的话,又让她陷入到了新的震惊当中。“今天不去威斯敏斯特了。”
“嗯……又怎么啦?”玛丽小心翼翼地问。“今天都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不去的话,那岂不是……”
“只是换个地方而已,又不是不出门。”芙兰颇为轻松地回答,显然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反正那种地方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我现在倒对其他地方更加有兴趣了。”
“什么地方……”玛丽颇为无奈地问。
也罢,换地方就换地方吧,反正只要她不闹出什么可怕的祸事来,自然由得她来决定。
“您带我去见见那位马克思先生吧?我倒是有些好奇,一个人凭什么可以这样自信,整天大放厥词。”芙兰转头看向孔泽,“先生,虽然您不愿意服从我的命令,但是想来您应该不会拒绝我这个要求吧——别跟我说您不知道他住哪儿,刚才您不是说过的吗?我哥哥给了他匿名的捐款,难道这不是经过您手的吗?我不信。”
“呃……”孔泽破天荒地对这位大小姐的思路有了些踌躇,因为他这下根本闹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怎么?我们家付了一大笔钱,难道连个人都不能见?”芙兰皱了皱眉头,好像有些不悦。
“好吧……”踌躇了片刻之后,孔泽终于答应了。“但是我之后要报告给先生。”
“随便您。”芙兰带着胜利的笑容回答。(未完待续。。)
ps: 现在想写个文都要自己手动去查找修改屏蔽词了么……
七夕特别篇(?)
随着秋日的来临,历史悠久的亨利四世中学,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校庆。
虽然此时离校庆举办的时间还有很长,但是校门外早已经熙熙攘攘,到处都有学生和家长穿行,人人都在互相高声谈笑,以至于这座古老而又常常沉寂的学校,此时却犹如集市般热闹。作为权贵子弟们云集的亨利四世中学,平时校规校纪十分严谨甚至可以说有些刻板,这样的热闹场面可十分罕见。
在这如同蜂巢般热闹的场景中,夏尔如同过往一样,不紧不慢地在校内的路上悠然前行,丝毫也没有受到这种和往常不同的喧嚣的打搅。
在彬彬有礼的表面下,是一种令人几乎无法感受到的傲气,仿佛是用笑容在说‘我很尊重您,但实际上我高于您一等’一样。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自然总会有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哪怕因为两世为人而带上了一些圆滑和事故,但是他心中的傲气却一无所损。
也许这也是特雷维尔侯爵所刻意培养的气度吧。
不过,他也并非和平常完全一样。
今天的他,并没有穿着学校的黑色校服,而是穿着比较复古的巴洛克式服装、他穿着蓝色的天鹅绒短上衣与宽大松散的裤子,镀金的纽扣闪闪发亮,宽大的袖子绣着花边,纷繁富丽的花纹将这个英俊而且斯文的少年衬托得更加俊俏。
而他的右手,拉着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儿皮肤白皙而且没有瑕疵,五官长得十分精致而且轮廓分明。眉毛修长,鼻梁高而挺直。碧蓝的眼睛闪闪发亮,她的带着饰有花边的宽边软帽。金色的披肩长发从帽子的边沿倾泻而下,在朝阳下灿然发亮。
如此容貌,几乎让每个见过她的人都毫不怀疑,她日后一定能够长成一位大美人。
此时的她,小心地握住了夏尔的手,一边跟在夏尔后面,一边不住地四处张望,好奇地打量着中学的模样,好像因为自己能够来到这么热闹的地方而激动得双颊绯红。
“怎么样?这里还不错吧?”走了片刻之后。夏尔低下头来问自己的妹妹。
“是啊,太好了!真难以想象,您居然能够每天在这么有趣的地方度过!”小女孩儿向自己的兄长给出了一个热烈的回应,“这里太新奇了。”
“可是如果你天天呆在这里,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无非就是个平场地方而已。”少年人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不过,今天,我可以带你把这里逛个够。”
“谢谢您!”满怀激动的芙兰,再度恭敬地向哥哥道了谢。
“没什么。这是你应该得到的奖励。”夏尔笑着回答,然后伸出左手来,捏了捏妹妹的脸,“今后也要好好认真啊!”
“嗯……我会的。”因为哥哥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昵的举动。所以芙兰的脸变得更加绯红,不过她并没有避开,只是害羞地低垂下了视线。“您放心吧,我一定会成为最好的画师的。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最近芙兰,因为进步飞速。所以夏尔心里十分高兴。因此,在妹妹的要求下,作为奖励,夏尔决定在校庆的时候,特意将自己的妹妹带进学校参观。
虽然在校庆的时候学生的家人可以一同前来学校,但是来的一般是学生的家长或者兄弟,带个小孩可是十分罕见。不过,作为有名的优秀学生,在老师们那里留下了很好印象的夏尔,还是没费多少力气就得到了许可。
“哎,也不用说得这么严重吧……”夏尔又摇了摇头。继续捏着芙兰的脸,“总之,只要努力了就行了,是不是最好,没那么重要。”
如果能够让您开心的话,我就会成为最好的。夏尔并没有感受到妹妹心中所隐含的决心。
一路上,很多人在打量着他旁边的芙兰,显然这些少年人都惊艳于她惊人的美貌——而夏尔虽然表面上装作满不在乎,但是心里却对妹妹受到如此瞩目还是有些暗自得意的。
不过,因为夏尔平日里在学校人缘不错,所以同样有不少学生都向夏尔问好,预祝他今天下午能够一举得胜。
没错,今天会有剑术比赛,作为全校这门课程最为优秀的学生之一,夏尔理所当然地要参加,并且把夺取第一当成了自己的主要目标。
“您好像很受同学们欢迎呀?”芙兰以暗含崇敬的眼神瞟了夏尔一眼,“他们都希望您能够赢下来呢!您一定感觉很好吧?”
“要不是穿了这么一身,我的感觉会更加好受一些。”夏尔挑了挑眉头,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过高调,“至于等下的比赛嘛……反正除了寥寥几个人之外,其他的我是不用放在心上的。”
“您这样穿着有什么不好呢?我觉得漂亮极了!我真恨不得您每天都穿成这样……”芙兰满含不解地问。
这种光鲜闪亮的十七世纪扮相,确实很符合她这种小女孩儿的审美观吧。
“据我所知,一两百年前人们才这样穿。”夏尔颇为遗憾地耸了耸肩,“现在要是这么穿出去准会被人笑死,太俗气了。”
如果从路易十四时代的眼光来看,这种巴洛克式的服装是相当不错的——但是时代确实不同了,这已经成为了古装。
在如今,这种已经被时代所淘汰的衣物,令他穿起来感觉极其古怪,好像自己都成了舞台上的戏子一样。
“我们先祖都是这样穿的,也没人说他们怎样……”芙兰嘟了嘟嘴,显然对时下的那种千篇一律的着装风格有些不以为然。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那时候我们的先祖还要戴假发呢,难道你觉得我能够戴着假发四处溜达?”夏尔又开起了玩笑。
他虽然是在开着玩笑。但是芙兰却好像当了真。
她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兄长。然后她轻轻踮起了脚。然后抬起手来在空中稍微比划了一下,犹如在绘画之前在脑中想象构图一样。
“您就算像他们那样戴上假发。也会很好看的!”最后,她严肃地得出了一个结论。“不信的话,我回头画一幅画给您看看,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哎,这孩子太较真,难道就看不出来我在开玩笑嘛……夏尔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哇!”
正当他打算说些别的话题引开妹妹的注意力时,旁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大喊。
被这声喊声所吸引,特雷维尔兄妹两个同时转过头去。
然后,夏尔发现。这是他在同学里面最为要好的一位——阿尔贝-德-福阿-格拉伊。这位少年此时正微微张开了嘴,好像被什么惊得目瞪口呆。
夏尔下意识地走前了一步,挡住了他看向芙兰的视线。
直到此时,他好像才回过神来,几乎像是喊了起来,“夏尔,这就是你的妹妹吗?你常说她漂亮极了,果然……果然是真的啊!”
“什么叫果然?难道我还会跟你说谎吗?”夏尔用一种伪装的不满掩饰住了自己心中的得意与开心。“嘿,亏你还说是我朋友。结果却还不相信我?”
“哎哎哎,这是我的错,我认错还不行吗?不过谁叫你当时吹得那么夸张呢?!”阿尔贝嬉皮笑脸地摆着手,然后又仔细地打量着芙兰。“嗯。现在看来,你倒是也没说错什么……”
“先生……您平日里到底是怎么跟同学们提起我的?”芙兰脸上有些发红,故作严肃地向她的兄长提出了抗议。“您怎么能拿我来跟他们开玩笑呢?!”
“不要相信这个混球所说的话。我只是在大家聊起家人的时候,偶尔跟他们提起过你……”眼见芙兰有些生气的样子。夏尔连忙朝妹妹解释,“而且。我向上帝发誓,我只说过你的好话,因为事实上你完美无缺,我也说不出什么坏话来……”
在夏尔的不遗余力的哄骗下,芙兰的怒气终于慢慢消失了,只是红晕却还残留在脸上,忸怩着低下头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满还是开心。
阿尔贝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芙兰,这个活力充沛、已经初尝过放荡乐事的少年人,被她那夹杂着清纯和可爱的魅力,弄得有些意乱情迷,他突然凑到夏尔的耳边,十分严肃地向夏尔提出了一个请求,“要不,你让我同特雷维尔小姐约会一次,我让你赢下接下来的比赛?”
“滚开!你以为我需要你让吗?等下我就揍扁你!”夏尔想也没想地将他一把推开,“让你这种人接近我妹妹,我疯了吗?告诉你,从今天起,你要是胆敢再走到她身边,我就宰了你!”
“哎……也别说得这么不近人情嘛……我哪有那么可怕?”被夏尔严词拒绝的阿尔贝显然十分沮丧,轻轻叹了口气,不过,说到底也是少年人,他很快又重新振作了起来,朝夏尔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了一个击剑的准备动作。
“你要是不肯就算了,等会儿我就会把你打倒,让你妹妹亲眼见见谁是最厉害的英雄!到时候她就会……”
“您要是赢了他,我会恨死您的!”就在阿尔贝还在想入非非的时候,芙兰突然开了口,十分严肃地看着阿尔贝,“不过我确信,您一定赢不了他。”
“呃……”
如此不留情面的话,让阿尔贝一下子不知所措了,他看了看夏尔,又看了看芙兰,动作还十分可笑地停在了那里,看上去尴尬而又可笑。
“噗哈哈哈哈……”夏尔禁不住大笑了起来,“这下您明白了吧?连我妹妹都能看出来谁强谁弱。”
“她这是偏袒,等下我就会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了!”阿尔贝悻悻然地重新站直了,然后挠了挠头,强撑笑容地看着芙兰。“可爱的德-特雷维尔小姐。不是我瞎吹,我在学校可是出了名的剑术高手。同学里面少有人可以打得过我的,你的哥哥倒是不错。不过和我还是差了一点,我们比试那么多次,他都是输多赢少……”
“哼。”眼见阿尔贝还是如此表现,芙兰哼了一声,然后偏开了脸,干脆不再搭理这个没礼貌的少年人。
“你们兄妹倒是感情深厚啊……”阿尔贝只得摇了摇头,轻轻感叹了起来。
也许他是在暗自感叹自己和家里的亲人关系如此不睦吧。
一想到到这里,夏尔心里突然又想到了前阵子突然向自己告别、说是要出远门的姨母艾格尼丝,然后自己也变得微微有些惆怅起来。
也不知道艾格尼丝现在在外面怎么样了?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
“好了,等会儿再见吧,我先带她去参观校舍了。”为了不让自己的好心情被完全破坏,夏尔和阿尔贝告了别,然后拉着芙兰离开了。
就这样,兄妹两个再度手拉着手,旁若无人地在校园当中走了起来。
芙兰一边好奇地张望校舍,但是总是时不时地将视线放在了自己的兄长身上。
当到了平日里上课的学堂前时,夏尔停下了脚步。
这栋砖石建筑因为经历了多年的风雨。泛出了古旧的青灰色,墙角和砖石的缝隙间边已经出现了不少青苔,不过看上去仍旧十分精致典雅。
因为大家都已经准备参加校庆的缘故,所以四处已经无人。这寂静的场景倒也同平日里颇为相符,夏尔总算觉得心里舒了口气。
“嗯……你看看这里吧,不是说想要回去画几幅画吗?可以把这里也画进去。”夏尔伸出手来。指着这栋教舍,“这里你们平常可没机会进来。难得有机会,可别忘了留下点纪念啊。”
“嗯。谢谢您。”芙兰点头向夏尔道了谢,然后抬起头来打量起这幢学堂起来。
不期然间,她脱下了自己的帽子,被浓云所遮住的太阳只在地上投射出稀薄的影子,而她专注地看着前方,头发在微风间轻轻摇荡,幼小的身躯好像也同样融入到了这一幕场景当中。
夏尔静静地欣赏着这一幕,等待着她说换一个地方。
然而,芙兰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和他所预料的大不相同。
“对了,您最近好像没有去见夏洛特……是同她吵架了吗?”
因为她面向着校舍,所以夏尔并没有发现这一刻,她的神态和语气一点都不像是个小孩子,反倒有了许多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患得患失。
“嗯,我最近跟她吵架了,所以她不肯来见我,还在赌气呢。”怔了一怔之后,夏尔略带些遗憾地回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脾气大得很,又老是喜欢叫我听她的,我要是一下没有听从,她就会跟我生气——来来回回都多少次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不要见她了嘛,免得老是受气。”芙兰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经意间露出了些这个年龄的孩子所难以见到的世故,“每次看到您不耐烦地应付她的样子,我都替您难受……何必这样呢?”
“倒也没必要说得这么夸张吧……”夏尔苦笑了起来,“夏洛特只是被父母宠坏了,平日里习惯了颐指气使,其实说起来,对我们她还算是收敛了不少了啊。”
听到哥哥如此为夏洛特开脱,芙兰满怀稚气的脸,此时却布满了阴云。
“那您……那您还打算忍受下去吗?”她微微颤声问,“难道您能够忍受同她这种人一直呆在一起吗?要是我,我可受不了……反正他们家有钱,看不上我们家,老喜欢把我们当成仆从使唤……我们一家又没有从她家拿过什么东西,真不知道她凭什么对您盛气凌人!”
“你这样老是在背后说她坏话,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恨上你的。”夏尔仍旧苦笑着,“再说了,虽说现在我们家确实没有多少钱——未来可不一定啊,这世道变得快得很呢。”
正当芙兰心里一凉的时候,夏尔突然又叹了口气。
“不过,这次我是不会跟她求饶了。老是这样真是没意思。算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到时候再说,我们现在别提这个话题了。明明今天是带你过来玩的……”
虽然夏尔想要转移开话题,但是芙兰却好像仍旧想要揪着不放,并且显然要振奋了许多。
“嗯?您说得是真的吗?那真是太好……太遗憾了,我听爷爷说过……他打算让您过几年就同她结婚……要是您离开她的话,那可就没有结婚对象了吧?”片刻之后,她迟疑着又问了起来,好像在为哥哥担心着什么。
“喂,你怎么问起那么多东西啊?”夏尔忍不住叹气了,然后又伸手拍了拍妹妹的额头。“好了,你别管那么多了,现在我自己都没想过那种事啊,怎么搞得你才像姐姐一样?再说了,人也不一定非要结婚不可啊。”
后半句话,他就略带着点赌气的意味了,显然心里还对夏洛特有点生气。
“嗯,您说得对,就算您不结婚又怎样呢?”哪里知道。他的这句话却在妹妹那里得到了十分郑重的回应,“您依旧会是这个国家最为杰出的人。而我……而我……”
期期艾艾了许久之后,满面通红的芙兰终于低声说出了后面的话。
“而我……我陪伴您一生也是可以的……只要我们一直都呆在一起,那么还有什么事情值得烦忧呢?不管是贫困还是富有。我们已经拥有一切了……”
听到了芙兰的话之后,夏尔先是有些惊愕,眨了眨眼睛。片刻之后。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他大笑了起来。
“哈。您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真是太让人开心了!谢谢。谢谢您的一片心意。”夏尔笑着朝妹妹弯了弯腰,“我该用什么奇珍异宝来回报您这种忠诚呢?”
孩子们的戏言,总是那样容易让人开心,差不多每个女儿都会对父亲说过类似的话吧——只可惜这个从小就失去了父亲的孩子眼里,自己已经替代了父亲的角色。
但愿她们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之后,还能够保有一半如今的兄妹之情吧——那就已经不枉自己这么多年对妹妹的精心照拂。
哥哥如此漫不经意的态度,让芙兰心中略微有些气恼。
“您……您……怎么不肯相信呢?我这是认真的……”她不安地跺了跺脚,仿佛是在考虑用什么方式将自己的心意传达到哥哥心中。
“嗯,好的,我明白。”笑了一会儿之后,夏尔重新归于严肃,他再度拉起了妹妹的手,然后郑重地向她立下了承诺,“我也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他的话刚刚落音,芙兰深呼吸的声音,就连背后的夏尔都能听清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吞没了她尚嫌幼小的心灵。
让她无暇分辨两个人话中的意思究竟有多少不同。
“您……这可是您说过的啊……”她颤声说着,好像如释重负,“这是您答应我的!您可千万不能忘记了自己的诺言!”
“嗯,我答应你的。”夏尔再度保证。“瞧你说的这么郑重其事,难道从小到大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有什么没去做过吗?”
“是啊……是啊……是这样。那您过来一下,我有些悄悄话要告诉您。”芙兰突然转过头来,眼角虽然有些泪花,但是却满面的笑容。“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又是在闹什么啊?”
夏尔虽然有些惊奇,但还是苦笑着答应了。
然后,他走到妹妹的旁边,然后弯下腰来,将耳朵凑到了她的嘴边。“好了,这下就可以说了吧?我倒想知道你能告诉我什么有趣的事情……呃……”
就在这一刻,芙兰突然伸出双臂,然后紧紧地拥住了他。
还没有等夏尔反应过来,她的脸就紧紧地凑到了哥哥的脸畔,然后轻轻吻住了夏尔的脸颊。
在夏尔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湿漉漉的唇印之后,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在哥哥耳边呢喃。
“我喜欢您。”
然后,满怀兴奋的她,就这样紧紧地拥抱着满面惊愕的夏尔。(未完待续。。)
ps: 看样子是迟到了……
不过迟到总比不到好吧……
谢谢两位少爷~~
第三十二章 夫人
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弥漫许久的雾气终于消散了。
已经习惯了这种特有气候的伦敦,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这座国际大都市人来人往,作为英帝国的心脏,运行着都市的主要机能。
到处都是商铺和高楼,街道当中也都是车来车往,以至于竟会让人产生一种身处于现代丛林的荒谬感觉来。
好在位于西城区的切尔西区一直都是富人聚居的区域,虽然这里只算是边缘,但是仍旧能够看出那种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整洁的秩序来。
在雾刚刚散去的朦胧间隙间,在几位穿着黑色外套的男子的带领下,两位打着丝绸花边的小阳伞的女子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一边走一边像是游览一样地四处张望,时不时地还互相交谈。
“芙兰,要么……要么今天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玛丽先是犹豫了片刻,但是最后还是决定再努力一下,“反正先生现在还在英国,我等下会想办法跟他联系的,只要取得了他的同意,我们再过来,可以吗?”
“玛丽……也不用每件事都要去请示吧?这样多累呀?”芙兰笑着摇了摇头,否决了好友的提议,“再说了,我又没打算干什么坏事,只是因为好奇所以打算过来看看新鲜而已,别的什么事情都不做,难道这样也会惹起事端吗?哎,你也真是担心太多了……”
怪我担心太多,那还不是因为你,要是你肯一直都乖乖听话。我哪用搞得像现在这么累啊……玛丽禁不住在心里抱怨起来。
不过,心里抱怨归抱怨。她犹豫到最后还是答应了芙兰的请求。
最近她一直都围在芙兰的身边,她相信在自己的注视之下。对方现在并没有再另外策划什么可怕的计谋了,至少现在她还在真心享受着自己的英国之旅。
也罢,反正她难得出去一趟,就当是为了散心,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是很好吗?
“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吧……”她叹了口气,“不过,我一定要呆在你的旁边。这样行了吧?”
“你真是……”看着对方夹杂着惊疑和犹豫的表情,芙兰禁不住苦笑了起来。“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办!”
她心里也明白,如果身负了哥哥嘱托的玛丽不肯配合的话,那么她就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了,好在玛丽没有打算为难自己。
就在这时,前面的几个男子在一幢两层楼的小公寓之前,都已经停下了脚步。
“是在这里吗?”芙兰跟着停下了脚步之后,有些好奇地问起了走在前面的人。
“是的,小姐。就是这里。”陪同他们一起来的中介人连忙回答。
自从马克思博士到了这边之后,孔泽一直都是将赞助金提供给这位中介人的,然后通过他转达给博士。
“这里的年租金是多少啊?”打量了一番这桩休整得十分整洁的公寓之后,芙兰颇有些好奇地问了一下这位中介人。“看样子不错啊?”
“年租金是90英镑,小姐。”对方连忙低声回答,“其中很大一部分。正是您的哥哥支付的,不然的话。我恐怕这位先生以现在的收入状况恐怕难以支撑这样的支出……”
“90英镑?”芙兰皱了皱眉,好像还没有弄懂这个数字到底代表什么。
“大概相当于2400法郎一年。”旁边的孔泽难得体贴地解答了特雷维尔小姐的疑惑。
“哦!”芙兰颇为惊诧地眨了眨眼睛。终于直观地明白了过来。
芙兰管理过一些家族数目,因而她也知道这不是小数目——虽然对他家来说并不能算什么大数目。
“我哥哥居然对这个人这么阔绰……”一边寻思着,芙兰又好奇地抬头张望了起来,“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了啊。”
【历史上马克思初来英国的时候,因为妻子从娘家带了不少钱,所以出手比较阔绰,在富人区的一个比较繁华的低端租住了一间房子,年租金是72英镑(当时一个普通的英国工人年收入不到50英镑),但是几年后因为经济状况变坏,不得不搬到条件较差(当然其实也不是很差)的索荷区,年租金22英镑。】
“好了,我们先别想那么多了,赶紧拜访吧!”沉思了片刻之后,芙兰眨了眨眼睛,决心一定要好好看个究竟。
“好的。”中介人殷勤地躬了躬身,然后走上前去,重重地敲响了公寓的门。
到底是什么人,可以得到那个人如此的重视呢?
此时,不光是芙兰,就连玛丽也心里产生了些好奇。
在她们略有些紧张的注视之下,门终于慢慢地打开了。
一位穿着朴素、但是气度不俗的妇人,略带着惊异地打量起了他们。
“马克思夫人!今天有客人来访了!”中介人满脸堆着笑容,指了指他旁边的三个人,“他们是来拜访博士的,请问博士今天在家吗?”
听到了中介人的介绍之后,妇人还是感到有些意外,以至于都忘了回答。
她实在不明白,两位妙龄女子突然不请自来,拜访自己的丈夫,到底是有什么事。
直到看到孔泽之后,她的眼睛才微微一亮。
“哦,很高兴看上去您还记得我,”孔泽用法语同她打了个招呼,语气平淡但是也不乏柔和。
“我当然记得您了,先生。”妇人用温厚而且富有教养的语气回答,但还是好奇地往芙兰两人扫了一眼,好像在等待着他的说明。
“他们是我雇主的亲人,这次难得来英国一次,所以想顺便拜访一下博士。”孔泽连忙作出了介绍。“很抱歉,我们事前没有提出预约……”
听到了孔泽的介绍之后,妇人眼前一亮,然后她让开了门,连忙向他们三人招了招手,“哦?!请进!”
看得出来,她是真心为能够有机会款待一直慷慨给与他们一家援助的那位好心人的亲人而感到欢欣鼓舞。
“您好,夫人。”芙兰恭敬地朝这位妇人行了个礼。
然后她们才跟着走了进去。
而孔泽却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和芙兰预想的不太一样,房子内的陈设并不奢侈,但是十分整洁。
“真是抱歉,因为没有事先做准备,所以现在只能这样来招待你们了,”当芙兰和玛丽在茶几边坐了一会儿之后,夫人面带笑容,端着三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了过来,“你们法国人应该都挺喜欢喝这个的……”
但是,当看到茶几边只做了两个人之后,她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惊奇。
“嗯?孔泽先生怎么没进来?他有事出去了吗?”
“很抱歉,夫人,是我叫他留在外面的,因为有些事我想在只有极少人知情的时候说……”芙兰满怀歉意地朝对方弯了弯腰。
“哦,是这样啊?”也许是因为两位小姐都十分富有魅力的缘故,夫人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好奇地笑了笑。“很抱歉……我还不知道怎样称呼您,一直以来我只知道这位好心人叫t先生……”
芙兰稍稍犹豫了一下。
“先生在您这儿使用了化名对吗?非常抱歉,事到如今我们也不用隐瞒了,您就叫我唐泰斯夫人吧……很抱歉先生一直对您隐瞒。”
“夫人?”马克思夫人敏锐地反问。
“是的,他是我的……我的……”芙兰停顿了几次,最后还是以一种奇特的语调说了出来,“我的丈夫,最近才刚刚过世。”
“哦……上帝啊!”夫人惊异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不像习惯了晚婚的二十一世纪,在如今这个年代,女孩子十六七岁结婚是寻常事,所以芙兰虽然看上去只有十**岁的年纪,但是听到她已经结婚的消息之后,她倒也不是特别吃惊。
她真正惊讶的是另外一个地方。
“您是说……您是说……那位先生,已经……已经……过世了?”
虽然从这位女子的神态上她已经感到了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仍旧感到十分震动。
自从上次在巴黎和那位先生见了面之后,他们一家就因为当时法国政府的驱逐而来到英国,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位年轻人真的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在他安顿下来之后,就通过经办人来给他寄出了不少赞助金。
虽然嘴上表达过一些谢意,但是她心中的感激要更多,原本一直都打算找个机会偿报这种好意,结果没有想到,等到的不是报答的机会,而是一个惊人的噩耗。
一瞬间,她突然感觉有些失神,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
“哦,抱歉!”片刻之后,她终于回过了神来,连连朝这位女子点头致歉,“夫人,真的很抱歉,我……我竟然还什么都不知道……”
“没关系,我们并没有通知给您,您不知道又有什么错呢?”芙兰满面愁容地摇了摇头,“夫人,我反而很高兴呢,除了我之外,至少您……您还是真心为他感到悲伤的……看来他并没有帮错人……”
仿佛是投入了真心实意似的,说起这些来的时候,芙兰的神态中满含悲伤。
她之所以这么说,取信于这位夫人倒是小目的,借这种方式发泄一下自己心中对哥哥的怒气才是主要目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唯一的目的
什么?丈夫?寡妇?这是在闹什么玩意儿?!
当听到芙兰如此自称自己的时候,玛丽完完全全地吃了一惊,整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虽然隐藏身份并没有错,但是她的好友没有事前跟她打过任何招呼,就径自给自己编了这样一个身份,实在是……令人无语。
哪怕是在别人面前行骗,也要满足一次心愿吗?
她偷偷看了着芙兰,眼睛里说不清是叹息还是怜悯。
正因为带着这种心情,所以理应出言制止的她,仍旧一言不发,准备继续观望下去。
而在芙兰满面愁容的叙述下,马克思夫人也渐渐显得有些哀戚。
她仔细端详着芙兰,然后愈发对她的凄惨命运而深感同情。
这么漂亮,人品看上去也很不错,结果年纪轻轻地就守了寡……
“上帝啊!命运为什么总是如此喜欢捉弄人!”她禁不住感叹了起来,“难道就是为了考验我们吗?”
“如果这是考验的话,那我觉得命运对我的考验也太过于严苛了……我受的罪已经够多了,夫人。”因为心有所感,芙兰的眼睛里面突然闪现出了泪花,“不瞒您说吧,我几乎算得上是个孤儿了——我的父亲和母亲早早就离开了,长辈里面只有爷爷在照看我,人人都说父爱和母爱如何伟大,可是我根本就没有感受到,因为在我懂事之前他们就离开了!我原本以为……我原本以为,作为一切一切不幸的代偿。我还可以和我的丈夫一直厮守在一起,结果……结果。他却同样抛开了我!那种感觉,那种全世界只剩下了一个人的感觉。您恐怕永远也不会体会到的……”
说着说着,仿佛是被勾起了内心中的创伤,芙兰真心实意地哭泣了起来。
因为芙兰如此悲伤的倾诉,同情心让夫人难以抑制地鼻子一算,差点也哭了出来。
强行掩饰过了失态之后,她从口袋里面拿出了手绢,然后凑到了芙兰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起了眼泪来。
在经过了孔泽的介绍和她自己的叙述之后,此时的她。再也没有半分对芙兰身份的怀疑了。
虽然并不是特别精湛于人情世故,但是她看得出来,对方的这种悲伤完全不可能是作伪的——再说了,千里迢迢特地跑过来在他们一家面前行骗,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怜……太可怜了……”她一边在心里默默叹息,一边仔细地擦拭了芙兰脸上的泪水。
好一会儿之后,芙兰的眼泪才渐渐止了下来。
“谢谢您,夫人。”她略微有些抽噎地向对方道了谢。
“没什么,我只可惜能为您做的事情太少呢!”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忍不住又劝解了起来,“不过,我想您也不用悲伤过度,已经发生的一切是已经无可挽回的了。您再用它来伤害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想必先生在天国的灵魂也不会愿意看到您因为悲伤而变得忧郁吧……好啦,请振作起来吧,您还这么年轻。还有的是机会可以享受人生的美好不是吗?能够给您幸福的人还有很多,您可以抛下这一切噩梦。重新去追逐自己的幸福……”
“不,夫人。虽然您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我这辈子已经爱过一个人了,那就再也无法爱上其他人,也不想再去爱上其他人了。”芙兰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她,“所以,丈夫抛弃了我的话,那么我只能吞咽孤独的苦果,既然这是上帝的安排,那么我会默默服从的……”
“哎……您这是……”听到芙兰如此回答,夫人叹息着想要再劝,但是最终还是停住了口。
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各人都有各人的活法,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替别人选择人生道路呢?再说了,对爱情忠贞又不是什么坏事。
而且,说不定这只是一个年轻女孩在初受打击之后的坚持罢了,说不定日后她自己也会改变想法,从郁郁寡欢的寡居生活当中解脱出来。
“看样子你们过去一定十分恩爱。”最后,她只是这样安慰了一句,“您的丈夫也一定十分呵护您。”
“是的,曾经是这样的……”芙兰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到底在想着什么。
“抱歉,我光顾着说我的事,倒让您心情也跟着变糟了……请您将这些无关的事情忘掉吧,夫人。”片刻之后,芙兰又抬起头来,抱歉地朝她笑了笑,“在丈夫过世之后,我安葬了他,然后决定找个地方散散心。感谢上帝,至少爷爷和丈夫还给我留下了不少钱……”
“所以您就打算来英国散心了?”
“之所以选择英国也是有原因的。”芙兰又笑了笑,将自己心里预先准备的说辞给说了出来,“说出来可能让您见笑了,在整理亡夫的财产文件之后,我突然发现他曾经定期要给英国一个家庭馈赠一笔金钱……而且,就我看来,还是一笔数目不小的金钱。”
“是的,没错,确实如此……”夫人的脸上突然显出了一些尴尬,然后她连忙移开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您的丈夫,这两年确实一直都给我们一家馈赠了金钱,我们都十分感激他。”
作为一个豪贵人家的女儿,她对自己一家需要接受他人馈赠的一事,说实话心里是有些不安的,但是奈何现实如此,她也只能带着感激和不安接受了这种定期的馈赠。如今被别人的‘妻子’问起之后,她心里产生了些羞惭也不足为奇。
“说实话,当一开始得到这个小心的时候,我……我是产生过一些不好的怀疑的……所以,我找到了这件事的所有经手人,打算详细地了解事情的经过……”芙兰的脸色突然变得红了一些,“毕竟……也请您理解一下……”
“嗯,我当然能够理解……”夫人脸上的尴尬之色越来越浓厚了,甚至都不肯再和芙兰的视线对视。“如果我出于您的立场的话,我也肯定会探个究竟的。”
“说实话,请您相信,一开始我就打定主意了,不管里面的真相是什么,我都不会停止这种馈赠。”仿佛是为了安慰对方似的,芙兰继续说了下去,“因为,不管怎么样,这是我丈夫的意思,我不能……我不能违逆。不过,从实际结果来看,这一切要比我预料的要好的多,当然,也奇怪得多……说实话,我从未想过我的丈夫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这几乎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
难怪,即使在最近,这种捐赠也一直准时支付,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夫人好像想明白了一切。
“对您丈夫的好意,其实我和我丈夫也一直十分不解,因为我们看不出他这么做对他有任何好处。”夫人也叹了口气,同意了芙兰的看法,“但是,不管怎么样,好意就是好意,我们一直都对他带着无比的感激之心的……真没想到,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报答他,却已经没有机会了。”
片刻之后,她又苦笑着打量起了芙兰,“另外,这种馈赠您也可以停止了。我们不能一直这样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人的馈赠。尤其是您最近还横遭了这样的灾祸,您比谁都有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的需要……”
“不,请您不要误解了,我绝对没有停止这种馈赠的意思。我丈夫的意志,我会遵行到底的,既然他决定了要帮助您一家,那我又有什么理由停下来呢?”
芙兰连忙再度安抚起了对方,说实话她就算想停止也没有这个能力。
接着,她突然站了起来,郑重其事地向对方躬了躬身。
“我说过了,丈夫留给我的财产足够多了,请您不用为我担心,我希望您一家能够继续接受这种馈赠。”
芙兰如此诚恳的样子,倒让夫人有些哭笑不得了。
自古以来只有借钱的人卑躬屈膝的,哪有这么殷勤地希望给钱给别人的?
不过……这种情况下,她也没有理由拒绝对方的好意。
“既然您这样说的话……那么,真的十分感激您的好意。”她略带着一点踌躇和羞愧,再度向芙兰道了谢,“我和我丈夫,一定永远不会忘记您一家人对我们的帮助,我们的孩子也一定会对您满怀敬意。”
“谢谢……但是,除此之外,我能否提出另外一个请求呢?”芙兰突然回答。
“嗯?”夫人有些意外。
“请您不用担心,这不是什么要挟,也不是什么令人为难的要求,这只是一个请求而已……”芙兰以无比诚挚的笑容回答,“我只是想要见见您的丈夫,然后通过他来了解我的丈夫。”
“嗯?”夫人还是没有弄明白。
“没错,突然他已经离开了我……但是我还是希望更多地了解他,因为……因为我就是想要知道他在想什么。”芙兰以一种奇怪的语气回答,“哪怕……哪怕他已经离开了我,我也想要继续了解他,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夫人,我诚挚地请求您,让我见一见您的丈夫,我想要问问这一切是为什么。只有这样,我才能够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才能够纪念他了——感谢上帝,我还有足够的钱!”
这还真是爱到深处了啊……夫人心里感叹。
“这倒是没有什么困难的,”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先生刚刚在大英图书馆,很快就会回来了,您稍等。”(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深意
就在两位“夫人”还在恳切地交谈时,门口再度响起了一阵响动。
这阵熟悉的响动,让马克思夫人停下了对芙兰的安慰,抬起头来看了看门口。
“哦,我们还正在说他呢,他现在就回来了!”
然后,就是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
当芙兰顺着她的视线向门口看去的时候,她发现那里已经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这是一个三十几岁年纪的中年人,相貌堂堂,前额宽阔,表情平静而又充满了坚定,留着一把黑的发亮的络腮胡子。
他的穿着很随意,看得出来并没有花多少心思在外表的修饰上面。唯一让他看上去有些特异的,就是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
而这双眼睛,现在也正好奇地打量着刚刚进来的两位不速之客。
就是这样一个人,值得哥哥花那么多钱赞助?两个人对视了片刻之后,芙兰不禁在她的心里暗文,感到十分疑惑。
她从未想到,自己居然有对自己哥哥的想法如此捉摸不定的时候。
然后,即使如此,她仍旧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小心地掩饰了下来,然后恭敬地朝对方躬了躬身。“您好,马克思博士。”
“您好。”当听到面前这位十分美丽的女子用法语向自己问好之后,博士也下意识地用法语同她问了声好。
然而,他眼中的疑惑仍然未曾消散,视线放到了自己妻子的身上,仿佛是在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卡尔。你总算回来了……我们可等了你好久了。”他的夫人微笑着向他解释了起来,“这两位都是来拜访我们的客人……”
然后。她站起身来,走到了自己丈夫的身边。然后小声地向自己的丈夫解释起自己刚才所得知的一切。
当听到了芙兰是自己的那位赞助者的夫人、而自己那位赞助人已经猝然离世的消息之后,哪怕是以博士的镇定,仍旧因为惊愕而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芙兰,而芙兰只是满面哀容地再度朝他点了点头。
“夫人,真为您感到不幸,您失去了一位多么好的丈夫!”片刻之后,博士叹了口气,显然终于已经接受了这个富有冲击性的消息,“愿他安息!”
“谢谢您。先生。”芙兰哀伤地向他道了谢,“您能够想象得到的,他是一个多么慷慨而且热心的人,直到现在,我还是在为他的离去而感到悲伤。”
“请也算上我一个吧,如果我有这种荣幸的话。”博士十分热忱地回答,“我们一家人都十分感激他对我们的帮助,如果您乐意接受的话,我将是您丈夫和您真诚的朋友。”
“您说得太好了……真的谢谢您。先生……”芙兰一边再度道谢,一边用手绢擦拭起了自己的眼泪。“只有在得到感激的时候,我才能够感受到,我丈夫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请原谅我这么说……因为这世上忘恩负义的人实在太多了。许多人都是拿了我们的好处还要痛骂我们,好像我们天生就欠了他们什么一样……”
“没错,这世上确实很多这种混蛋。但是我们绝不在其列。”博士朝芙兰躬了躬身,显然绝对没有听出来芙兰话中的暗讽。“我们会一直感激您丈夫对我们的帮助。”
“您能够如此说。真是太好了。”芙兰颇为欣慰地叹了口气,“丈夫过世之后。他原本的那些朋友也不怎么和我们来往了,就连那些受过他恩惠的人也对此绝口不提……总算,总算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看来,我这一趟没有白来……”
“您是在他身故之后才得知我们的存在的吗?”博士有些疑惑。
“是的,我丈夫在过去对您一家的存在绝口不提——他不是那种喜欢炫耀善行的人。只有等到他过世之后,我才得以从经办人那里了解到您一家的存在。正因为对此感到很好奇,再加上这阵子因为哀伤在家里憋了太久,所以我就决定启程来到英国,至少来看一看,他如此照顾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现在您是看到了,恐怕让您失望了吧。”博士突然苦笑了起来,“说实话,虽然我心里十分感激,但是我现在仍旧没有弄明白您丈夫在见过一次面之后就决定要赞助我们一家人的理由。”
正当博士打算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衣袖被旁边的夫人扯了一下。
他转过头去,然后发现夫人正跟他使了个眼色,好像是想要和他说什么一样。
他带着歉意朝芙兰点了点头,然后和他的夫人一起离开了客厅。
直到这对夫妇从门口消失了之后,坐在芙兰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玛丽,突然长出了口气。
“你倒是跟我们开了个大玩笑!”她颇为不安地扫了好友一眼,“要是早知道你会这么玩,我……我真的不会同意的!”
“好啦,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芙兰倒还是十分平静,端起已经冷却了的咖啡轻轻喝了一口,“既然他一直都对这家人保持着隐秘,那么这家人就不会知道我说得有什么不对的。”
“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啊!”玛丽忍不住低声反驳了好友,“你太任性妄为了……哪能这样诅咒先生死的?先生要是知道了,该怎么办啊?”
“这只是个玩笑而已,他不会当真的。”芙兰喝完了杯中的咖啡,然后慢慢悠悠地将咖啡放回了碟子里,“再说了,就算真有什么事,承担责任的也是我,你不用担心啊。”
“哼,先生不迁怒于我才怪……”玛丽又叹了口气,但是对芙兰还是颇为感觉无奈,“好了,别闹了……等下说几句客套话我们就赶紧回去吧,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呢?很明显了,先生只是一时兴之所至,所以才随随便便给了这家人馈赠而已,既然不存在什么情人或者私情之类的东西,那么我们又有什么理由继续寻根究底呢?”
“回去?这才是刚刚开始呀……”芙兰轻轻摇了摇头,显然不肯同意玛丽的看法,“你说没什么值得深究的东西,我倒是觉得该寻根究底的东西更多了!你想想,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做那么无意义的事情吗?这世上值得帮助的人太多了,他凭什么要帮助一个非亲非故,甚至都不是本国的人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然后,仿佛是在对好友说,又仿佛是在对自己说,她微微垂下了视线,低声自语,“我感觉……只要我能够深究出其中的深意,那么……这一切不是很好吗……?”
片刻之后,博士夫妇又重新回到了客厅当中,想要再说些什么的玛丽赶紧止住了口。
“我刚才已经听过了您的来意了,夫人。”博士再度朝芙兰躬了躬身,显得有些尴尬,“但是,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让您如何了解……因为,我已经说了,我现在还是不明白您的丈夫为什么要对我大发善心……”
他和他的夫人同样看不出,这位貌美如花的新寡女子,有什么理由特意跑上门来欺骗自己,然后还宣称要继续馈赠金钱给自己一家,所以,他自然也对对方十分友善,几乎言之不禁。
“那么,您能够告诉我,当时他来找您的时候,同您说过什么吗?你们一定是聊得十分投机,他才对您如此欣赏吧?”芙兰好奇地问了下去,“请您谅解一下,因为我只是想要更多了解一下自己的丈夫而已……”
“老实说过了好几年了,好多细节我自己都忘了。”博士又抱歉地笑了笑,“不过,和您想的恐怕不同,我们见面之后,反而没多久就发生了一次争吵……”
“吵了什么?”顾不得矜持,芙兰连忙追问了下去。
“其实也就是一些理念之争而已,我们只是各自交涉了一些看法,并没有互相攻击。”博士耸了耸肩,“我跟他说,我认为在未来,随着技术和生产能力的极大丰富,社会需要更加公平地分配财富,那些创造财富的工人才更有资格享受财富。为了这个构想,全欧洲的工人们应该、而且也肯定会团结起来,共同推翻现有的不公平体制,终结资本和食利者的统治,改革土地的高度集中状况,为人类创造一个更美好的明天……”
何等悖逆的狂言啊!这不是要让我们上断头台吗?难道哥哥连这种话都欣赏?听到这番话之后,芙兰在心中暗暗失色。
“那么……那他怎么说呢?”芙兰颤声问。
“您的丈夫并没有反对我的所有看法,但是他认为……我的目标难以实现。”博士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他似乎认为,民族概念在目前更加深入人心,哪怕是同样受到剥削,一个法国的工人也不愿意同一个英国工人站在一起,因此,只需要稍加煽动,那么他们就会在各种口号之下彼此厮杀……”
也就是说,哥哥认同他的某些观点,并不同这个可恶的煽动家一样,认为会出现一次全欧洲的普遍革命?
那么……他的意思是什么呢?他想要做什么呢?
芙兰暗想。
“您能更加深入地解释一下吗?”(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结论与决定
“说实话,我很敬佩您的丈夫,但是对他的意见却不大同意。”在芙兰沉思的时候,博士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毫无疑问,在今天,人们确实将民族之间的概念看得很重,但是未来却未必如此……民族、宗教甚至国家,那些都是骗人的玩意儿,只有那些打算从中牟利的人才会一直将这些空话放在心上,人们会上当,但是不会一直上当,因为在这些概念之上,还有一种更高的正义——那就是,财富,理应被创造它的人来享受,而不是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依赖复杂的所有权结构、甚至遗产继承据为己有。”
“难道子孙继承父母也是罪恶吗?如果没有这种继承的话,那么文明如何延续?”芙兰被博士的话搅得有些心烦意乱,于是略有些不满地反问了出来。
“历史已经证明了,文明的延续可不是靠财产继承,而是靠人们的辛勤劳动,夫人。”博士耐着性子解释着,“在遥远的古代,人们需要用财产继承的方式来维护自己的血脉传承,而在如今,情况却已经大不相同了——我们每十年内能够创造的财富就已经超过过去一两年内的总和,那么一百年后呢?可想而知,那时候我们创造的财富和物质又将是现在的成百倍!到了那个时候,唯一能够阻碍人们进入一个普遍富裕的生活的,只是不公平合理的财富分配而已。而我所希望的,就是在那个时候,全欧洲的工人们联合起来。成立一个欧洲联合政府,建立这样一种公平合理的分配方法。让每个愿意辛勤劳作的人都得以摆脱贫苦,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工人们劳作一生并且早早死去,结果却只能让家人勉强糊口,甚至有些连家人都无法养活。
好空谈的布尔乔亚理论家们,认为只要通过法律确认人人平等,就已经摆脱了自古以来的那种惊人的不公正,把世界上的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但是,这完完全全是空谈——如果在财富分配上面生而不平等,那么又怎么可能实现真正的平等呢?难道一个生在富贵人家的继承者,会比一个工厂的工人更加对社会有益?会比他贡献更大?但是这位继承者却可以依靠自己生而既有的优越地位。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悠然自得地生活下去,并且把自己所得到的一切视作理所当然——而这种食利者和继承者,社会上到底有多少呢?比比皆是!这实际上就是说明,大部分的劳动所得都被有产阶级利用生产资料的所有权、债务利息和遗产继承侵蚀鲸吞了。请问这公平吗?
如果不解决财富继承和分配上面的不平等,你们法国人所孜孜宣扬的‘自由、平等、博爱’也只是一种新的欺骗人的宗教图腾而已。比起空悬纸上的所谓平等,我倒觉得,让人们分享财富由他们创造财富,要更加紧迫得多。也更加实际得多……甚至,要更加正义得多……”
随着博士的叙述,静静听着的芙兰,脸色越来越差。而马克思夫人看到她的表情之后,连忙暗地里推了自己的丈夫一下。
这时,博士才惊醒过来。连忙止住了口,然后抱歉地朝芙兰笑了笑。不再继续自己的长篇大论。
这时候马克思博士才想到,这位小寡妇。也是一位‘富贵人家的继承者’。
虽然不知道她娘家是源自哪里,但是从外貌举止来看,显然是出自于相当优越的家庭,而且在丈夫死后,她肯定也继承了来自于丈夫的大笔财产,现在应该是一个相当有钱的寡妇。
那么,自己对财产继承说了这么一大通,岂不是将自己一家的恩人给骂进去了?
一瞬间,他心里感到有些尴尬,生怕对面的年轻女子生气。
然而,芙兰此刻的心中所想,却要比他所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仅仅只花了半个小时,芙兰就已经在心里断定,这位看上去相貌堂堂而且举止斯文的博士,实际上满脑子里面都是危险思想,而且还是一个煽动家,孜孜不倦地想要宣扬一种破坏性的暴乱——至少是一种会将她和她的哥哥目前所处地位完全掀翻的暴乱。
虽然不知道他除了口头宣扬之外,在实际行动当中到底做了多少,但是这种思想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非常危险的了。
哪怕是罗伯斯庇尔那样的疯子,都没有说过要将全部财富收归国有然后重新分配的疯话,而这个人说的东西要比罗伯斯庇尔还要疯狂许多。要是人人都信了这种歪理邪说,那这世界肯定永无宁日了!
作为一位贵族名门家庭出身的孩子,再加上现在亲人又已经成为了当朝的权贵,她从心底里就完全无法接受博士所宣扬的“要取消财产继承权、消灭土地集中现象,实现真正的人人平等”的主张。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特雷维尔这么光荣而且高贵的姓氏岂不是要和光同尘了?不行,绝对不行。
然而,最奇怪的是,她的兄长——一个那么明智而且富有远见的人——却并不以这种思想为忤,哪怕和这位博士争论过,也没有表示不满,反而提出要给这位博士以生活上的资助。
更加奇怪的是,在几次被这位博士撰文痛骂之后,他也还是不生气,反而一直都持续着这种赞助。
老实说,就算哥哥直接朝这个人来上一枪,也要比现在的这种状况要令人容易理解很多。
难道连我都能看出他是一个什么人、他的思想意味着什么,但是哥哥却看不出来吗?
不,这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看不出来。芙兰心想。
但是,既然能看出来,为什么他还要如此表现呢?无论是从常理还是从现实来看,自己的哥哥也不可能支持一种肯定会将他自己打落在地的可怕思想啊?
唯一的可能性是,他应该是从这种危险可怕的思想主张当中,发现了一些值得自己参考和欣赏的的东西。
这样的一派危言里面,究竟会有什么值得考和欣赏的的东西?
她本来无需作出这种冥思苦想,但是她就是想着要了解自己的兄长,事无巨细地全部了解。
“夫人?”因为看到芙兰一直都有些魂不守舍,所以博士禁不住试探地问了出来,“很抱歉……刚才我有些激动,所以说得有些过头了,请您不要放在心上,对您和您的丈夫,我是一直都怀着尊敬和感激的心情的……”
“请您不用担心,我并不生气。”芙兰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我的……我的丈夫会认同您的主张……”
“这一点我无法回答,按理说处于他的地位,他应该反对我的看法才对,”博士苦笑了起来,然后颇为可惜的叹了口气。“也许他也觉得现在欧洲各国通行的体制有诸多弊端,需要进行一定的改造吧?不过我也说不大清楚……唉,真是可惜,原本我还想好好和他再辩论一回的,结果,结果却……”
没错,看来解释只有一个了。
芙兰此刻终于心中一动,作出了最后的结论。
哥哥也希望进行某种社会改良。
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理由,她的哥哥认为,在身处于如今的高位之后,他有必要、也有义务为国民的福祉作出一些自己的贡献。
哪怕是为了消除危险的革命宣传,也应该这么做。
而这位博士,就是哥哥的一个重要参考,提醒他自己所面临的异端邪说有多么可怕。
他想要以自己的努力,让国民能够从国家的繁荣和发展当中享受到更多福祉……
多么高贵的仁慈啊!所有人都应该知道,他就是一个伟人!芙兰心想。
她的整颗心都因为感动而微微颤动,几乎襟然泪下。
芙兰无法想象,她的哥哥居然会将特雷维尔的荣耀放在一边,支持那种显然会有损于特雷维尔家族地位的思潮,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他想要自己主动为国民做些贡献了。
如果他希望这么做的话,那么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帮助他去做呢?
在已经博得了如此的地位之后,他仍旧能够容忍他人对自己的恶毒嘲骂,能够不仅仅考虑到自己,而希望提高国民的福祉,甚至还谦逊到对此完全缄口不言……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又重新认识了哥哥的一个方面。
“多么伟大的人啊!”她禁不住喃喃自语。
玛丽微微低下了头,然后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嗯?”博士有些好奇地看着芙兰,不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博士,我只是明白了而已。”芙兰重新在脸上露出了笑容,“十分感谢您对我的指点,只有通过您,我才能够知道,我的丈夫原来还对我隐瞒了那么多东西……”
“希望没有让您感到不安。”博士有些惴惴地说。
“不,我不仅没有不安,反而十分高兴……真的,十分高兴。”芙兰微微颤声回答,“您放心吧,之后我们会继续资助您的,您不管是要用在生活,还是用作研究,甚至出版书籍,我都可以帮助您……”
“您……您没必要做这些。”博士既有些高兴,又有些不安和尴尬。
“不……这不是为了您,而是为了……”芙兰带着一种虔诚般的严肃回答,“如果我丈夫能够做到的话,我也能够做到。”(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行程
听到了芙兰的话之后,博士夫妇再度对视了一眼。
“夫人,您能够不计嫌隙,做出如此慷慨大方的善举,这实在令我们非常感激,”片刻之后,夫人有些迟疑地请求对方再考虑一下自己的决定。“但是,我请您再慎重考虑一下,处于您现在所处的境地,想必也会有一些艰难之处。如果我们得到恩惠的代价是让您受损,那么我们是决不能接受这种恩惠的。”
“在这个问题上您不用担心,我已经说过了,和我丈夫生前那样继续馈赠您,并不会对我的收支造成多少困难。虽然……嗯,虽然博士对财产继承嗤之以鼻,但是,它毕竟使得我拥有了个人的财务自由,也拥有了能够帮助任何人的自由……”芙兰脸上微微笑了起来,“也许我会在之后的生活上遭遇不少困难,但是问题绝不会出在这上面。您就把它当成是我对……对亡夫的一点纪念就好了,先生。”
“我十分钦佩于您真诚的爱。”夫妇两个再度对视了一眼之后,博士微微朝芙兰点了点头,“并且,我将会如同对您丈夫那样尊敬您、感激您,夫人。”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了,他们夫妇也就没有必要再反对了。
反正之前已经拿了一次,那就不会在乎继续拿下去了。
“感激倒不用,想必我的丈夫也不是为了得到您的感激而赞助您的。如果您真的想要回报他的话,只管继续完成您的学术兴趣就好了。”芙兰的脸上笑容仍旧不改,只是里面多了一些说不出的嘲讽。“说来您可能不大相信,我的丈夫很喜欢收集国内外的报纸和评论文章。而有不少就是您写的。”
“哦?!这我还真不知道。”博士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么……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评论呢?”
“这个嘛……据我所知并没有。不过,想来他应该是很高兴的吧。”芙兰低声回答。“正因为如此。为了继承他的意志,我真心地希望您的学术研究能够继续深入下去,如果您之后需要出版某些专著的话,尽可以跟我们提出……当然,在那之前,我希望您能够提供一些手稿给我们,供我们收藏——说来您可能还不知道,我打算将他生前所收藏的那些书籍都封存起来,然后作为家族的图书馆好好保存下去……”
听着芙兰的叙述。玛丽的脸色变得更加古怪了,一副既惊讶又无奈,想笑而又不敢笑的样子。
她真的想不到,芙兰的谎话真的是编得如此顺溜,好像不用打草稿一样,脱口就说出了这么一大串。
“这个当然毫无问题。”博士连忙不打折扣地答应了下来,“事实上,我最近就是在打算写一本有关于当代财富积累和分配现状问题的专著,等到成书之后。我将会把一副书稿赠送给您。”
“谢谢您,先生。”芙兰一边道谢,一边轻轻起身,“谢谢您为我丈夫所做的一切。那么。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这边就不打搅您了,希望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见面吧……”
“您不多呆会儿了吗?”一见她想要告辞。马克思夫人连忙提出了挽留,“很抱歉。我们这边招待可能有些不周……”
“不,千万别这么说。您一家的招待已经十分令我满意了,只是……现在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而已。”芙兰再度向两人行了一礼,“希望我没有打搅到两位的生活,再见。”
眼见已经无法挽留,博士夫妇只得无奈地再度同她道别。
“再见……”
…………………………
直到两个人从博士家中走出的时候,玛丽脸上木然的表情终于重新松动了,然后略微不满地瞟了旁边人一眼。
“你又给了我一个大惊喜!什么丈夫什么遗愿的……亏你想得到,亏你说得出啊!”
说实话,那些话就连自己听了都觉得尴尬,可是对方却一点迟疑都没有地全说出了口,好像还十分乐在其中一样……
哎,真是没救了。
“这么说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我们还能将一切都告诉他们?”与满面忧虑的朋友不同,芙兰的脸上却全是轻松,“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才是真的大事不妙……”
“好啊,你总有这么多说辞。可是你能糊弄过去我又有什么用呢?先生总会知道今天的事情的,我倒不知道你那时候该怎么收场……”玛丽无奈地叹了口气,显然对芙兰的任意妄为已经没有了办法。“你这样摆明诅咒他,还要自称是什么……什么夫人,还扯了那么多漫无边际的谎话,没准把先生之前构想的东西都给打乱了,他要是知道了,保不齐又会大发雷霆!”
“不,不会的,你放心吧。”芙兰十分笃定地回答,“只要我们守住了秘密,这种小事他不会生气的。至于那种馈赠到底是以哥哥的名义还是以我的名义送出,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问题吧……玛丽,你不明白,问题的实质不在这里。”
“如果实质不是你又一次任意妄为之外,那么实质在哪里呢?”玛丽反问。
“实质是我们已经弄明白了,特雷维尔先生到底在想什么。”芙兰笃定地回答,“他从未将这些东西宣诸于口,但是透过那些蛛丝马迹,我……而且只有我,弄明白了!难道这不是很好吗?”
我倒看不出这有什么好的,再说了,你真觉得你已经弄懂了吗?我倒是觉得你完全是在盲目的崇拜下得出了一个结论……玛丽在心里回答。
“你倒是一下子就什么都懂啦!”玛丽又不满地横了芙兰一眼。“世上的事情要真的一直如你想得那么好,又怎么会……又怎么会弄出这么多事端来?!”
不过,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她心里也清楚,在特雷维尔先生得知到今天的事之后,没准真的不会再责罚这位好友了。
那天兄妹吵架之后,妹妹跳楼结果身受重伤一事,看来真的已经吓坏了先生,现在他只求不要再发生那种事,哪里还会继续和妹妹斗气?只要芙兰不再闹出什么可怕的事端来,估计也就会装作看不见地抹消过去吧。
这世上就是同人不同命啊,有些人反正就可以拥有一切。最后,玛丽略有些嫉妒地想。
而芙兰却无暇注意对方心里纷至沓来的那些念头,她只是慢慢悠悠地重新张起了手中的伞。“好了,算了,不和你争了。我哥哥的行程,现在你已经有消息了没有?”
玛丽先是犹豫了片刻,但是最后还是觉得据实以告。
“根据昨晚得到的消息,先生最近还是呆在王宫里面,和英国的一些政要密切来往,大概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商讨吧。按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他要等到世界博览会的开幕式前后才能有空出来散散心吧……”
“是吗……”芙兰沉吟了片刻,“也就是说,我要等到过几天之后才能够见见他了?我倒是还很期待自己亲口将今天的事情都告诉他之后,他的那种表情呢!”
仿佛是能够感受到芙兰语气中的失望似的,玛丽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了下去。
“至于夫人……夫人大概最近也很忙吧,听说她好像要跟女王陛下一起到城郊去出席活动,等到开幕式之后才能回来,所以一直都不能呆在先生的身边。”
也就是说,和哥哥见面的时候,总算没有夏洛特在旁边碍眼?
“太好了!总算女王干了件大好事!”芙兰总算松了口气。
接着,她重新收敛了心神,看上去又回复了之前的那种悠然自得的样子,“好了,我们先回去吧,可别让他们那一路人久等了……反正还有好几天时间,接下来我们就在这边好好地玩一玩吧,把我们没去过的好地方都玩个遍!”
“我早就这么说了,是你偏偏非要先过来。还有……如果不是因为有那个人在碍眼的话,我们原本会愉快很多的!”当听到芙兰提到了孔泽之后,玛丽微微皱了皱眉,“一路上我们都不得不忍受他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真是受够了!”
因为对孔泽的态度十分不满,所以玛丽又抓住了机会暗地里告了一状。
“我的朋友,我知道你对他很不满意,其实我和你想的也差不多。”芙兰微笑着回答,然后慢慢地朝前走着,“不过,现在我们毕竟用得上他不是吗?”
“哼……”玛丽还是有些余怒未消。
为了自己的地位,她可以对特雷维尔兄妹两个低声下气,却绝不容许自己受到同为夏尔部下的人的不敬。
“好啦,你别着急……我会有办法让他吃点苦头的。”芙兰面上的笑容丝毫未改,“至少现在,我们先不用管他,好好享受我们的旅途不好吗?”
“真的吗?那太好了。”得到了芙兰的承诺之后,玛丽忍不住笑逐颜开,“只要把他的气焰都打下去,我们就好过多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反诘与同情
在清晨的阳光下,温莎堡今天显得分外美丽。
因为之前下过一阵蒙蒙的细雨,所以这座城堡周边,现在的空气清新得令人舒畅无比。春风吹拂过这片原野,将万物的生机重新带回世间。在春风的感召下,娇嫩的小草在泥土中也有点点绿色探头探脑地冒出地面,也让这广阔的原野就像披上了一层透明的碧纱,广阔的天空也碧蓝透亮,只有朵朵白云点缀在其中。
放眼望去,冬天的荒凉已经被一抹而净,无边无际的绿草与蓝天白云交相辉映,在古堡的映衬下,几乎让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种只属于冬春交替之际的那种振奋和心旷神怡。
就在清晨的阳光的照耀下,一群人在原野当中悠然漫步着,欣赏着这些令人美不胜收的美景。
“怎么样,这个地方还不错吧?”
在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形状各异的白云之后,女王陛下悠然自得地转过头来,笑容可掬地问着她旁边的夏洛特。
因为昨天休息得十分充分,再加上心情很好,所以今天女王陛下看上去容光焕发。
“是的,陛下,美极了。”夏洛特毫不作伪地回答,“我想,任何人来到这里,都会羡慕您竟然会拥有如此美丽的宝物。”
“哦,您这么说可就太夸张了!”女王陛下笑眯眯地摆了摆手,“我倒是听说,特雷维尔家族是法国有名的地主,想必您从小就在庄园当中见惯了这种乡下景色了吧?”
“陛下,这可不太一样——您这里。是英格兰特有的美,只有在这里当中才会存在这种美。”夏洛特颇为惋惜地回答。“现在,在法国已经没有这么大的庄园了。到处都是人……他们可不管什么自然景色,恨不得把每片地方都开垦成农地才罢休!”
“也许法国人也有自己的考虑吧……”听到了夏洛特若有所指的抱怨之后,女王陛下只是又笑了笑,并没有附和她。“我听说您和您的丈夫准备在乡下购买大片土地?那时候您自然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改造那里了……”
“那里本该就是我们一家的,结果现在还要花大钱去赎买回来……”夏洛特仍旧有些不满。“陛下,只有我们法国才会出现这种荒唐事。”
“可怕的灾祸已经过去了,如今一切都已经大不相同,所以我们只能面向未来不是吗?”女王陛下眨了眨眼睛。“至少您现在还有一个好丈夫,能够和您一起将家业重新再振兴回来。”
哪怕认识才只有几天。她也对夏洛特有所了解了,知道她抱持着最为传统的政治观点,对法国自从大革命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太满意,一心怀恋那个贵族统治一切的时代——哪怕心里知道时代的演变已经让这一切都变得不太可能。
不过,这个倒也和情报相符。
“他呀,要是他要有这么上心就好了……”夏洛特苦笑着叹了口气,“我看他是一点这样的心思都没有,陛下,我真是羡慕您找了个可靠的丈夫托付终身……恐怕您不知道。夏尔有时候太不着调了,老是爱说一些糊里糊涂的话,真是让人忍不住要发火!”
“啊哟,在白金汉宫的时候。我可看不出您有什么生气的呀?”女王陛下略带嘲讽地笑了起来,“这样吧,回头我帮您去说一说他。让他早点儿正经起来?”
“这个倒不用,”果然如女王所料。一听她这么说,夏洛特就改口不再抱怨了。“夏尔毕竟还年轻,有些时候就算不着调也没办法把……”
“是啊,年轻,你们都很年轻,这才真的让人羡慕!”女王陛下微笑着回答,“只要年轻,就有希望做成任何事,不是吗?照我看啊,您的丈夫已经做了很多了不得的事了啊……”
“嗯,承您吉言,他还算是有些才能吧。”夏洛特努力不让自己心中的得意显露出来。
“只可惜却没有按照您想的那样,为了您所喜爱的政治道路而努力,反倒是同波拿巴们搅在了一起……您一定是对此很不满意吧?”女王陛下突然反问,“想来您一定为这种事同他吵过。”
她这是什么意思呢?
夏洛特心里微微一惊,但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来。
“我们确实为这种事吵过,不过他一直都不肯听,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要由得他去了……”
“这种无可奈何的话,可不像您说出来的啊?您可不像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女王陛下微笑着反问,“不过,其实又有什么不行呢?如果法国需要有一位君主的话,在我看来谁都一样啊?我看你们两边大可以放下这种无谓的争执,过好自己的生活,反正你们法国近几十年来王位上面的人已经换得够勤快的了。您的丈夫那么年轻有为,人人都说他未来一定会像梅特涅那样主宰整个国家呢……到了那个时候,是对哪个君主俯首称臣,又有什么分别呢?”
在夏洛特惊异的眼神当中,女王陛下以那种漫不经心、若无其事的神气,说出了这样的一席话。
这是在暗示我,他们愿意承认路易-波拿巴,并且希望我们架空他?还是在暗示我们继续可以想办法推翻路易-波拿巴,让波旁、或者让其他任何王族取得王位,英国人同样乐于承认?
又或者,这又只是一次无心的失言而已?
夏洛特没有从她脸上的笑容里面看出任何明确的含义来。
追问是没有意义的,反正她那种意思也不会承认。
况且……也没必要追问。
但是对法国如今的现状不太满意,但是夏洛特并不愚蠢,自然也从来没有过要借助英国的力量来改造法国的想法。
“您的意见我会记住的,不过……”片刻之后,夏洛特平静地会打。“君主可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更替的……”
“就我看来,君主只有履行法律赋予她的权力和义务,尊重她的国民,倾听议会的呼声……只有完成了这些之后,她才可以宣称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半带着自豪,半带着严肃,女王陛下低声回答。
然后,她突然挑了挑眉头,“哦,我倒是忘了,波拿巴先生现在还不是君主吧?”
“他很快就会称帝了,陛下。”夏洛特指出了一个两个人都知道的事实。
然后,她突然有些激动地抬起头来,“另外,对您的这席话,我有些不敢苟同。如果君王不能**,那么他们占据那个王位还有什么意义?君主理应秉承上帝的旨意统御国民,他只需要对上帝负责而不需要事事仰仗国民和议会的鼻息!君王可以仁慈,可以对国民宽宏大量,可以虚心听取大臣的意见,但这是君王给臣民的恩赐,而不是被胁迫之后的无奈之举!”
这是在嘲讽我吗?
女王一瞬间有些呆滞了。
她想要故作生气,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指责对方的。
无形当中,她想要通过夏洛特来对夏尔说的东西,却在这种抱怨声当中被搁置到一边了。
女王有些呆滞地皱了皱眉头,眼角的余光打量起了夏洛特,却没有从她那种慷慨激昂的神情当中看出任何一点嘲讽来,犹如真的是在为如今的法国现状痛心疾首一样。
还以为她真的这么好摆弄,原来也不是个善茬啊。
可爱,真的很可爱。
难以抑制的笑意突然涌上了女王陛下的心头,然后她突然抑制不住地大笑了起来。
“好啊,好啊,说得真不错,不愧是法国人!”
在女王陛下的笑声当中,夏洛特暗自长出了一口气。
对付这位女王,确实有些累人,夏洛特也自感脑袋有些晕晕沉沉,想要休息一下。
“哦,看样子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休息一下吧?”仿佛是看出了夏洛特心中所想,女王陛下突然提议。“还有,请打起精神来吧,今天你好像有些精神不振呀……您到了这里,要是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那未免就太过于失礼了吧?”
“谢谢您,陛下。”夏洛特心里松了口气,然后躬了躬身,向女王陛下行了行礼。
这时候,她心里那种不适感变得越来越浓烈了。
自从来英国之后,她就一直感到有些不舒服,而从刚才和女王对话开始,那种不适感似乎变得更加浓烈了。
“好了……我们先过去休息一下吧……”女王陛下抬头望了望天空,“等下就中午了,太阳太厉害可不好,今天…………嗯?”
就在女王说话的时候,夏洛特突然难以抑制地干呕了起来。
“陛下……对不起……”夏洛特一边干呕,一边抱歉地看着女王,“我今天……今天确实有些不舒服。”
“上帝啊!”看着夏洛特这种难受样子,已经为人母多年的女王陛下,仿佛是有了什么预感一样,很快就从最初的震动当中恢复了过来。“为什么你最虔诚的孩子们总是要受这么多苦楚!”
仿佛是勾起了什么回忆似的,那种整个身体都在痉挛般的剧痛中颤抖的可怕回忆,陡然又占据了她的心头。
她同情地看了夏洛特一眼,仿佛是在为几个月后她所必将面临的可怕斗争而担忧——在这个年代,繁衍子孙本身就是妇女所面临最可怕灾难之一。(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疾风和细雨
正当夏洛特因为身体不适而被女王陛下特命御医予以照顾的时候,远在白金汉宫的夏尔却毫无所觉,他此时正悠然自得地站在房间窗口处,远眺着英伦的风景。
而就在他的身后,那位被他特别从大使馆予以征调的职员保尔-比洛特,正站在他的身后,焦虑不安地看着夏尔的背影,一副想要说什么又不敢开口打断他思路的样子。
但是,夏尔却一时间没有说话的意思,只顾着远眺这个国家最中枢地区的风景。然而,因为雾气弥漫的缘故,其实他的视野模糊不清。
一切都若影若现,埋藏在若有若无的薄幕当中,就好像这个让人捉摸不定的民族一样……
然而,现在我却必须打起全部精神来,和这样的一个民族共舞。
带着这样一种觉悟,夏尔抬起头来,看着远处藏在雾中的太阳。
“也就是说,您已经和那些人初步接触上了?”当金色的阳光透过薄幕落到他的脸上时,他悠然开口了。
“是的,先生……我按照您的吩咐,这两天一直都在找那边的人……”保尔-比洛特在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然后连忙点头应是。“昨天晚上,我终于碰上了那个我认识的人,然后想尽办法跟他暗示了……暗示了我现在的职责。”
好,很好。夏尔在心中暗自一喜。
就在几天之前,在和英国首相罗素先生以及外交大臣帕麦斯顿阁下洽谈过之后,夏尔直接命令这位保尔-比洛特去找俄国使馆人员接洽。得到了他的命令之后。保尔-比洛特虽然初时有些抵触和紧张,但是最后。在夏尔的‘你不服命令那前途就全部完蛋了’的威胁之下,还是不得不服从了夏尔的命令。离开了王宫之后很快就去想办法与俄国使馆人员接触。
这个职员虽然没有什么灵气,但是至少胜在勤勉而且服从性高,又不会自作主张,这已经很好了,至少现在,是自己需要的那种部下——夏尔在心中作出了判断。
“那么他怎么说呢?”夏尔微微挑了挑眉头,然后将自己的声音放得更加低了。
虽然这个年代没有发达的电子设备,只要能够确定隔墙无耳的话,他就根本不怕被人窃听。但是小心谨慎一点总归没有坏处。
“他们只是说他们知道了这件事,但是……还没有跟我回复任何看法。”带着一丝紧张,保尔小声回答。“可能……可能他们还需要再考虑一下吧。”
“刚刚得到这样的消息,任谁都需要确认一下的,这不足为奇。”夏尔微微点了点头,“不过没关系,我们本就不需要现在就完成一切,只要等着他们就行了,很快……心急的就会是他们了。”
“也许您说得没错……过得不久俄国人就会来找我。”保尔-比洛特因为紧张,嘴唇在微微颤动,他好像还是有些犹豫,“可是……先生。这样做并不好吧……?”
“嗯?”夏尔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转过来看着对方。
“先生……我们……我总感觉这样做有风险。”在夏尔神色不善的视线下,保尔-比洛特吓得脑袋都有些发晕。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您来这里是负有秘密使命。如果将它透露给……透露给其他人的话,总归是……总归是说不过去的……而且。而且也对国家未必有利……”
“我倒真看不出来,您宁可丢掉个人前途,也要保卫国家的利益啊!”夏尔冷笑了起来,然后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先生,我好像没有在为自己的举动而征求过您的意见,我给您布下的任务是执行我的命令,回报是让您平步青云——而您接受了这个交易,那么事到如今,您又有什么理由来质疑我的命令呢?先生,我再度跟您重新一遍,判断要做什么是我的事,您无权质疑我!”
在夏尔这通疾言厉色的警告和训斥之下,保尔-比洛特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他只感觉天旋地转,好像站都站不稳了。
也对啊,一边是叛国的绞架,一边是特雷维尔给的绞索,处在这两难的境地当中的话,任谁都会心里发慌吧。
虽然吓一吓他有助于让他更加专注地执行命令,但是要真是吓坏了就不好了……
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夏尔终于放缓了口气。
“好吧,虽说您无权质疑我,但是心里抱有疑问倒也很正常。不过,您倒是也可以放心,在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之后,我倒是没有兴趣去给哪个国家做奴才,双手奉送出这一切——无论是卖给东边的还是西边的。”夏尔语含嘲讽地继续说了下去,“您又有什么理由怀疑我在发这样的疯呢?”
“我倒是不怀疑您……可是……可是……我实在不懂您有什么必要做这种事……”保尔-比洛特小声回答,“先生,英国是现在的头等强国,能够得到它的善意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幸运,为什么您还要想办法去主动冒险,挥霍这种难得的幸运呢?在使馆,在部里,大家都认为法国应该继续维持住现有的趋势,这样的话……”
“哼,部里……部里……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们才二十年一事无成!难道你们真觉得靠上英国就万事大吉了吗?是啊!如果一直给人当奴才那倒确实是安安稳稳啊,可是这种安稳谁需要呢?见鬼,至少我不需要!”夏尔突然大吼了起来,让保尔-比洛特不得不中断了自己剩下的话,“幸运?幸运!你们就想着靠幸运混饭吃了吗?英国是头等强国,那又怎么样?难道因为如此,所以它释放善意的时候我们就要跪地感谢吗?不,你们完全不明白!突如其来的善意也会突然消失。尤其是在英国这样善变的民族那里。与其指望靠着这种不牢靠的善意来取暖,倒不如干脆积极进取。想办法让自己处于一种有利的地位!你们就想着拖延和苟且,这样难道就能解决问题吗?”
在夏尔如此疾言厉色的呵斥面前。保尔-比洛特一步步地后退,最后碰到椅子后,猝然跌落到了椅子当中。
“先生……先生……”他口齿不清地喃喃自语,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发泄了一通之后,夏尔终于重新收敛好了情绪。
“好了,我不是在说您,只是在说外交部里面的那些好好先生而已。”他静静地打量着对方,语气也放缓了不少,“我只想告诉您的是。我并没有处心积虑想要带着您叛国,而是想要借用英法接近的事实来吓唬俄国人而已,如果俄国人被吓唬住了的话,他们就会想办法寻求法俄接近——哪怕他们在事实上极其极其厌恶我们。”
片刻之后,保尔-比洛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先生。”因为如释重负,所以他的脸上又重新出现了血色。
片刻之后,又有疑惑爬到了他的心头。“可是先生,如果俄国人知道这一事实之后。打算跟英国人寻求接近而继续排斥我们,那怎么办?毕竟英国人……英国人的威望比我们要高……”
哼,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妥协的话,他们早就妥协了。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样一步?夏尔在心中冷笑。
“大国自有傲骨,在被打断脊梁之前谁也不会跪下的。”最后,夏尔给出了这样一句隐喻作为回答。
然后。还没有等保尔-比洛特反应过来,然后直接就跟他下了命令。“好了,我之所以跟您说这么多。是因为我将您看作是可以培养的下属——也即是可以知道一些东西的下属,我想您应该将此视为一种殊荣,并且好好珍视它……”
在夏尔隐含的威胁下,保尔-比洛特终于不敢再多问了。
很快,他就被夏尔打发走了,而夏尔自己则在侍从的带领下走向了餐厅,准备享用午餐。
当他到餐厅的时候,却发现阿尔伯特亲王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正翻看着信件,一边慢慢悠悠地喝着午茶。
夏尔朝他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然后轻步走到了餐桌边,招呼仆人给自己送上餐点。本着绅士原则,他并没有好奇地打量亲王到底在看什么信件。
“我有个好消息打算告诉您。”当夏尔打算用餐的时候,亲王突然说了一句话。
“殿下?什么消息?”夏尔停下了动作,好奇地看着亲王。
“罗素先生和帕麦斯顿先生对您的印象十分良好,他们一致认为您带过来的表态十分有用,而且……也弥足珍贵。”亲王将自己手中的信件收好,然后笑着朝夏尔点了点头,“另外,经过他们的安排,威灵顿公爵已经表示,您在几天后就可以拜访他了。”
“这是两个好消息,非常好的小心。”夏尔恰到好处地躬了躬身,表示了自己的感谢,“我对英格兰给予我的热情,永世难忘,并将接近全力回报她的热情。”
“希望如此。”亲王不置可否,然后,他突然板起了面孔,以一种严肃的表情看着夏尔。“另外,我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您……,一个您最好要严肃以对的消息。”
一看亲王的态度如此认真,夏尔连忙也收敛起了心神,同样严肃地看着对方。“好的,请问是什么事情呢?”
“哦,是一件有关于您妻子的事情。”亲王仍旧卖着关子,当夏尔明显表示有些焦急的时候,他才骤然说出口来。“自从同维多利亚一起到温莎堡之后,您的妻子一直身体都有些不适,经过医生的悉心诊治,现在病因我们已经找到了……是的,妻子怀孕了,之前的不适是妊娠反应。”
令他十分满意的是,一向如此镇定的夏尔,此时已经惊呆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亲王,竟然没有回答。
“根据那边传过来的可靠消息,您的妻子……现在已经怀有身孕了。”亲王再度笑着重复了一遍,然后突然向他鼓了鼓掌,“打起精神来吧,年轻人,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您,一个父亲需要做的事情有太多了……”
“是吗……夏洛特……她怀孕了?”此时夏尔终于微微动容,惊奇地再度复述了一遍,然后表情也变得愈发古怪了起来。“她……她怀孕了?”
“是的,先生。”亲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夏尔,“您还要我重复几遍。”
“不……不用了……殿下……”夏尔慌忙摇了摇头,然后难以置信地打量着周边的一切。
我就要做父亲了?
……想想其实也挺正常的吧,他同夏洛特新婚之后,一直都努力耕耘,现在种子终于发芽倒也不足为奇。
可是……夏尔心中还是没有实感。
再过几个月之后,他居然就要成为一位父亲了?
他的心里还完全没有这种心理准备。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个极好的消息,爷爷甚至可能会喜极而泣。
青年父亲的兴奋和茫然无措,同时出现在了夏尔身上。
甚至让亲王都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片刻之后,夏尔终于恢复了镇定,他站起身来,恭敬地再度朝殿下行了个礼。
“殿下……我以我最大的诚挚,衷心请求您和女王陛下,能够给予我一种无上的光荣,成为我们第一个孩子的教父和教母……”(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重逢
“嗯?”
当听到了夏尔这个热情的提议之后,阿尔伯特亲王稍微呆了一下。
确实,哪怕是夏尔自己,在几分钟之前也没有想过这个事情,他是真正在即将成为父亲的激动心情的催使下,临时作出了这样一个请求。
无论如何,在如今,不列颠就是举世无双的强国,打遍五洲四洋,将光辉洒遍了整个世界,而这个国家的君主自然而然地也就站在了世界的顶端。
既然现在他们正在寻求拉进同法国的关系,而且看上去也对自己和自己的夫人怀有好感,那为什么不趁现在有机会,利用一下这种好感呢?
让自己孩子做陛下夫妇的教子,不仅可以让他(或者她)一出世就能享受到难得的祝福,而且就对自己本人也极有帮助,足以堵住所有对他的外交方式投以怀疑的所有人的嘴——如果特雷维尔在短短一两个月内就能够得到女王陛下如此的看重的话,那么又有谁还能够质疑他在之后不能更加得心应手地处理法国的外交事务呢?
带着这种想法,他满怀着热忱地看着亲王,仿佛只期待他点头答应一般。
在夏尔的注视之下,亲王慢慢地从最初的震惊当中恢复了过来。
他的表情回归了平静,然后慢慢地失笑了起来。
“您倒是给了我一个意外的要求啊。”亲王满面笑容地打量着夏尔,“不过,夏尔。如果您真的有这样的希望的话,我们倒是不介意获得如此荣幸……从您和您的妻子来看。您的孩子一定相貌英俊、风度翩翩,能够得到一个如此出色的教子倒也不错。”
“在您看来是惠而不费的帮助。在我们看来就是难得的恩惠了,殿下。”夏尔再度朝亲王躬了躬身,“我对您和陛下的热情帮助感激不尽。您和您亲切好客的国家所给予我们的帮助太多了,这种善意我将尽我的一切来予以回报,请您相信,在法国,没有人会比我更加喜欢英国了。我和我的孩子都会致力于维护英法之间的善意和友好,只要我一息尚存,英法之间就将再也不会兴起无谓的争执!”
就在亲王的注视之下。夏尔向他大发了一通宏愿,保证自己将会在自己还掌权的时候坚定不移地执行一条亲英路线。而就是在刚才,他还在想尽办法将自己同英国人会谈的东西转达给俄国人。
一边谋划损害英国的利益,一边却又热情无比地讨好阿尔伯特亲王,尽管这看上去有些自相矛盾,但是在夏尔看来,这并没有任何冲突之处,他以同样的真诚同时做着这两件事。
“我很感谢您对我国如此热忱,”然而。亲王的表情还是十分含蓄,显然对他这一番甜言蜜语还是有着十足的保留,“不过,就我的经验来看……在一般的情况下。政治家们们越是不想做什么,就越会一直说什么。”
还没有等夏尔再予以保证,亲王又耸了耸肩。“当然了,夏尔。这只是大多数情况而已,我个人决不怀疑您的真诚。否则我就不会同意您的要求了,不是吗?”
这种暗含取笑的调侃,让脸皮极厚的夏尔也一时间不禁有些发窘。
也对,再怎么说也在这个国家的政坛混了十几年了,亲王不早就已经对甜言蜜语免疫掉才是咄咄怪事——不过,看上去他也并不反对夏尔所不断宣称的善意。
这种言辞上的善意毫不值钱,确实是难以打动他这种意志坚定、注重实际的人。
“好了,夏尔,我理解您心里的激动,想来您是想要同任何人分享心中的喜悦——就像当初的我一样。”还没有等夏尔再说什么,亲王又出言抚慰了他受伤的心灵。
然后,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轻轻地用手指点了点一下餐桌,“我听说您的妹妹也一同来到了英国?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将她邀请到这儿来,同您一起享受这种难得的喜悦……”
一听到亲王提到自己的妹妹,夏尔的精神骤然紧张了起来。
“不,谢谢您的好意,但是不用了……殿下,我是带着公务来到英国的——虽然口头上对外我并不承认这一点,但是实际上就是如此,能够享受到您和陛下如此热情的招待我十分感激,但是我不能因公废私,让我的妹妹也顺道沾光。以她的年纪,她不应该参与到如此重要的国务活动当中,这对我们和她来说都并不好。”
说实话,他并不意外亲王知道自己妹妹也来到英国这件事,但是他并不愿意芙兰也被牵涉到其中,一来他不希望妹妹的事情干扰自己的公事,二来,他也不喜欢别人影响到自己的妹妹。
“哦?”当听到了夏尔如此郑重其事的反对之后,亲王略微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好像不太理解他突如其来的高姿态,“我倒真没有想到,原来您倒是把公私分得这么清楚……好吧,既然您这样说的话,那么我就遵照您的意见吧,我们不去打搅她,让她享受一个愉快的旅途。不过,您当然不会反对我们邀请她一起出席开幕式吧?这一点请您相信,这只是我们一个好客的表示而已,不掺杂任何的政治考虑……”
“那么,我替她感谢您了。”夏尔马上表示了同意。
“不过,我看了一下您的日程……您好像打算过一会儿离开这里?”又喝了一口茶之后,亲王再度问了起来。
“是的,正如您所知道的那样,我想要去见一见我的妹妹,根据我收到的信息,她已经在伦敦安顿了下来。”夏尔带着笑容回答,“而您,刚才给了我一个更加值得一见的理由——我想。对我们这个家族的延续,她会同我一样感到兴奋的。当然。这也只是一天而已,明天我就会回来。”
“既然已经来到了英国。您尽管去任何地方,不用担心我们的感受,也不必为了我们而更改自己的日程,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您尽可以按照自己的爱好把这里看个遍,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对您好隐瞒的。另外……现在我的妻子也不在这里,没有人会突发奇想将您骤然叫到跟前。”亲王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意让夏尔因为自己的邀请而为难,“您是我们的客人。我们完全无意限制您的自由。当然,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让外交部为您提供一位向导,让您能够更加容易地享受这趟旅途。”
看来倒还真是不太放心啊……不过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夏尔在心里苦笑了起来。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我希望最好是来一个年轻、而且有热情的向导,至少能够让我们把这座伟大的城市看个够。”
“这一点毫无问题,我倒是很担心您在巴黎住惯了,对这座城市看不太上眼。”亲王看上去是已经吃饱了,于是站了起来。以一种略带诡异的笑容同夏尔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放低了声音,“其实作为一个在德意志长大的人,我就是这么想的。这个国家的天气和城市总是让我感觉不太舒服。我很高兴您不用忍受它太久。”
接着,他一边开怀大笑,一边离开了餐厅。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夏尔禁不住也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终于用起他那些已经发冷的餐点来。
…………………………
当用完午餐之后。夏尔乘坐马车离开了白金汉宫,然后一路直驱向芙兰所下榻的旅馆。
本来在原本的计划当中。他和夏洛特也将会下榻在这座旅馆的,但是因为女王突如其来的邀请,所以只好改变了行程计划,将自己预订的房间退掉了。
当他走进热闹但还算井然有序的酒店大堂的时候,早就已经等候在了那里的孔泽,直接就迎了过来,躬身向他的雇主行了行礼。
夏尔朝他淡然点了点头,然后跟随着他走上了楼梯,来到了酒店的上层。
“我不在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吗?”当四周开始变得静谧无人的时候,他低声问旁边的孔泽。
“还算好吧,先生。”孔泽颇为含蓄地回答,“至少,还没有发生什么不太可控的事件。”
“嗯?”因为听出了孔泽的话里面暗含深意,夏尔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扫了他一眼。“看样子您与那两位小姐相处得不太愉快?”
“总体来说一切都还很好,只是某些地方可能有点儿不太愉快而已,并没有影响到您给我布置的任务。”孔泽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语气里面好像多了点不满,“当然了,她们两位……嗯……性格都比较倔强,不太听从别人的话也在情理之中。”
“哦,我明白了。”夏尔马上猜到了一路上他和她们可能吵过几次架,于是一脸同情地拍了拍孔泽的肩膀,“这一路上辛苦你了,我知道她们不太好对付,这不能怪你。你放心吧,我会酬报您的辛劳的。”
“谢谢您,先生。”当听到了夏尔的好言抚慰之后,孔泽心里一阵如释重负。
看来,自己没有猜错。他心中暗想。
之所以他一路上对这两位小姐如此冷漠生硬,几次惹怒她们,不仅仅是因为他性格傲慢,而是他必须避嫌。正因为长期在夏尔身边担任助手,所以他深深地明白,如果自己胆敢弄出什么事的话,那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惹怒她们也许会招致报复,但是总比让特雷维尔先生生气要好。
“好了,她们的事情姑且不提,那些事情……”夏尔有意拖长了声音,“办得怎么样了。”
“是的先生,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我找了几个以前认识的人,他们都十分乐意为您效劳——或者说乐意为您提供的金钱效劳。”孔泽以看不出任何动摇的平静回答,犹如是在谈论什么平平无奇的事情一样,“不过……我想他们并不并不足以被托付完全的信任……”
“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打算给他们什么信任,他们能够用来打探一些消息就已经很不错了,”夏尔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显然对这个问题不太在乎,“说到底,我们还需要时间,慢慢地培养自己能够信任的人。你也多注意一下,如果发现有什么得力的人才的话,尽管推荐给我。”
听到了夏尔的话之后,孔泽垂首不语,因为他也是如此想的。
作为骤然发达的新贵,夏尔地位虽高,但是根基并不太牢靠,最缺的就是能够托付以信任的班底。
不过,这倒也并非无法解决的障碍,只要他还能够在权利场上多盘踞几年,他就自然而然能够培养出一批依附于自己、所以可以信用的部下来,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
“好了,不说这些了,”当来到四楼之后,夏尔定了定神,然后转换了一个话题,“她们两个现在还在休息吗?”
“是的,她们刚刚用完了早餐,还在休息。”孔泽连忙回答。
“好的,那带我去小姐的房间吧,我正好要看看她。”夏尔点了点头,然后做了个手势。
“好的,先生。”孔泽再度欠了欠身,然后带夏尔沿着旅馆的走廊向深处走了进去。
并没有考虑什么预算,夏尔给芙兰预定的是这个旅馆最好的套间之一。
特雷维尔家族的成员,理应享用最好的——哪怕她现在某种意义上是“戴罪之身”。
而就在此时此刻,因为刚刚进了午餐,芙兰正躺在房中休息。
当听到门口响起了模模糊糊的敲门声之后,从家里带来的女仆打开了门,不过她并没有当做一回事,而是继续沉眠。
恍惚中,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向她这边传了过来,稳健而又轻盈,
然而,她突然感觉一只手搭到了她的额头上。
谁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呢?
难道……
芙兰骤然闪过一道灵光,然后整个人都变得清醒了起来。
接着,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没错,朝思暮想的人,现在就站在床头,面带笑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额头。
从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那天的可怕表情了。
芙兰定定地看着兄长,也许是还没有适应这刺眼光线的缘故,蓦地眼睛突然流出了眼泪。
“下午好,先生。”(未完待续。。)
ps: 老是发不出来,怎么回事……感觉就算自己带着公司一帮人来做,都能作出更好的系统来……
第四十章 揭露
“下午好,特雷维尔小姐。”夏尔带着平淡的笑容朝妹妹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抹了抹她眼角的眼泪,“你哭什么呢?难道碰到我这么让你不开心吗?”
“不,我只是太高兴了而已,先生……”芙兰摇了摇头,然后挣扎着坐了起来,“这么久都没有见到您,我十分挂念……”
“哦,谢谢。”夏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额头,“看上去您这阵子还算是玩得开心?”
“是的,十分开心,谢谢您肯放我出来散心,”芙兰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另外,我还要谢谢您,在这么多事情之后,还能够原谅我的任性妄为……”
“如果你真的感激我的话,那就不要再和之前那样,给我添麻烦了。”夏尔轻轻叹了口气,“我对你向来没有什么要求,这是唯一一个。”
“是的,我不会再犯了……您放心吧。”在哥哥的抚摸之下,芙兰闭上了眼睛,眼泪不知不觉当中又重新沁了出来,“如果这一切是您真正想要的话,那么我会默然遵从的。”
“也不用说得这么严肃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呐。”眼见妹妹说得如此郑重其事,夏尔禁不住又笑了起来,“好了,你先继续休息吧,我今天过来只是过来看看你而已,顺便……”
在难以抑制的喜悦的促使下,夏尔的笑容变得更加浓厚了,“我还想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什么?”芙兰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恐怕你已经知道了吧,夏洛特陪同女王陛下一起巡游在外。然而,就在今天。我收到了来自温莎堡的一条好消息……”夏尔慢条斯理地说了下去,“夏洛特怀孕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拥有一个可爱的侄子……或者侄女儿。”
在夏尔的注视下,芙兰脸上的好奇瞬间被惊愕所取代了。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夏尔,就连嘴角微微抽动了起来,看不清到底是喜悦还是不安。
他们就要有孩子了?
片刻之后,怅然若失的迷茫从芙兰的心头涌了上来。
她抬起头来瞟了兄长一眼,发现他的脸上有着难以言喻的喜悦,好像恨不得跟每个人都分享这种喜悦似的。
可是。虽然芙兰心里并非没有高兴的情绪,恼怒和不安却比起更加多上几倍。
在哥哥身上,她能够想象得到夏洛特如今满怀喜悦的样子。惟其如此,她才更加更加感觉到痛楚无比。
是啊,是该高兴呢,他就要成为父亲了……他和夏洛特已经拥有了一切,然后欢天喜地地向我来炫耀……
如果要是我的该多好。
要是我能和哥哥有一个孩子的话……
她突然感觉到鼻子一酸,泪水几乎再度从她的眼睛里面涌了出来。
但是,她没有哭出来。因为她明白,哥哥特意跟她说这件事的用意。
如果连哥哥即将拥有孩子都不能接受的话,又怎么能说自己已经洗心革面了呢?
就算是演,至少也要将这个戏份演到底。
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感受着那一点点的腥味,借着这种痛楚的的刺激,强行让自己的脸上展露出了笑容。
“恭喜您。先生。您履行了自己的义务,让我们一家得以延续血脉……爷爷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哦。他肯定会很高兴的。”夏尔点头表示同意“我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写了信给他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得知这个消息了,我敢保证,他会第一时间跑到他哥哥那儿去炫耀的!”
“是啊,两兄弟里面第一个将有曾孙的人是他,他肯定会感到十分兴奋吧……”芙兰也带着笑容附和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然后玛丽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
显然,听到了夏尔赶过来的消息之后,她直接中断了自己的午觉跑了过来。
“先生,您总算过来了,这几天芙兰一直都在念叨您呢。”玛丽带着笑容朝夏尔行了行礼,“她可一直都在担心您还在生她的气!”
“现在她已经得到了答案了。”夏尔耸了耸肩。
玛丽犹疑的视线从夏尔又扫到了芙兰身上,好像在确认这对性格同样倔强的兄妹刚才是不是又吵了架。
直到从芙兰的神情确认到两个人刚才并没有再发生冲突之后,玛丽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接着,她又朝芙兰使了个眼色,询问她刚才同自己的哥哥都谈了些什么。
“玛丽,哥哥告诉了我一件事,是一件天大的好消息……”芙兰马上会意,然后朝她继续说了下去,“我的嫂子,特雷维尔夫人,不久之前已经被医生确认怀孕了。”
她欣慰地看到,刚刚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玛丽的脸上露出了同两兄妹刚知道时一样的目瞪口呆的表情——对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这确实是一种十分新奇的体验。
“恭喜您,先生!感谢上帝,祂赠予了您一个无比珍贵的礼物。”但是,玛丽很快就从最初的震惊当中恢复了过来,然后再度朝夏尔行了礼,“您以您的智慧和勇气服务国家,上帝一定会保佑您的子孙安享荣华!”
“同样谢谢您,玛丽。”夏尔罕见地朝玛丽欠了欠身以示感激。
虽然明知道这种拍马屁的话没有什么价值,但是不得不说夏尔听了之后还是觉得十分高兴。
接着,为了哄夏尔开心,玛丽继续不停地向夏尔恭维,只是眼睛的余光却放在了好友的身上,注视着她满怀怅然和失落的表情。
不行,还是快点把话题转开吧,不然她得有多伤心啊……玛丽在心中叹了口气。
抱歉啦,芙兰。
“对了,先生……有件事我要报告您一下。”继续恭维了片刻之后,玛丽的脸上重新归于严肃,“是有关于我们的这一趟旅途的……”
“嗯?什么?”夏尔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然后,也许是想到了什么,他骤然转过了视线,开着沉默不语的妹妹。“是怎么回事?”
玛丽对芙兰的感情他是知道的,如果闹到了她必须要报告的地步,天晓得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想到这里,夏尔不由得又有些不安起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因为夏尔突然变得有些严肃,所以玛丽的心情也变得紧张了起来,“只是……只是……我们来这儿之后,从孔泽先生那儿听说……听说您在这里有位朋友。您十分看重他,还经常出钱资助他……”
夏尔在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玛丽这到底是指谁。
然后,他就感觉有些不高兴了。
这个孔泽,怎么回事?这种事也能够乱说吗?
“然后呢?”他颇为生硬地问了。
“然后……然后……”玛丽先是有些犹豫,但是很快还是下定了决心,“然后,小姐对这位博士起了好奇心,所以……所以就让孔泽先生带着我们过去了一趟。”
反正这种事也瞒不过他的,倒不如现在就说了算了。如果我现在说了,也许他会生气,但是至少我还有办法缓解他的怒气;如果以后他通过别的渠道得知了,那时候他大发雷霆,可就没有人来为特雷维尔小姐的任意妄为来说好话了。
不出预料,听到了她的叙述之后,夏尔果然皱起了眉头。
“然后,孔泽还真带你们过去了?”
这下他对孔泽很不高兴了。
“是的……他带我们过去了……”因为心情紧张,玛丽的声音有些微微发抖了,“不过,请您放心,我们只是过去拜访了一下而已,并没有将您的身份给透露出来,直到现在他们还是不知道您是谁。”
“真的是这样吗?”
“是的,绝对如此,您放心吧,芙兰和博士夫妇聊天的时候我一直都站在旁边,我敢担保她绝对没有泄露您的身份。”
那倒还好。
听到了这个保证之后,夏尔的心里总算舒服了一点。
“只是……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芙兰给自己编造了一个身份……她说……她是唐泰斯夫人,是您的……您的遗孀……”玛丽的额头上出现了汗珠,她从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说话这么艰难的时候。“她说她是在整理亡夫的文件时,才发现您一直在赞助他,所以因为好奇于是特意来英国去拜会他……”
“呃……”
玛丽接下来的话,却让夏尔又重新陷入到了震惊当中。
他瞠目结舌,看着玛丽,又转过去看着芙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要说生气倒也不至于,他心里更多的是哭笑不得。
“您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吗?”片刻之后,他总算恢复了一点镇定,严厉地看着芙兰,“为什么要这么做?别跟我说什么是为了掩饰,要掩饰的话办法有很多种,没必要用这样一种!”
“不为什么,我只是因为高兴才这样说而已。”芙兰带着一种饱含着反抗与挑战的眼神回答,“反正您只是给了他一个虚构的身份而已,为什么我不能继续虚构下去呢?再说了,现在木已成舟,您反对也晚了!”
“你……”夏尔顿时感觉一阵气结。(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揭露(二)
妹妹饱含着反抗的态度,让夏尔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啊,原来你就是这样来悔改的啊!”他因为有些恼怒,所以反而笑了起来,“你尊敬我的方式,就是在别人面前宣称我已经死了?还有……没有得到我的许可,为什么你要去见那个人?难道你现在还是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吗?!”
“先生……请您不要太生气,芙兰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为了更加取信于那位博士而已……”眼见兄妹两个人恐怕又要吵了起来,玛丽适时地插言,说起了她自己也觉得这种话缺乏说服力,“虽然说您已经……已经……确实有些过头,但是至少她为您保守住了秘密,不是吗?”
“哼,确实是保守住了秘密啊,我都已经死了,还用得着什么秘密?”夏尔没好气地反呛了一句,只是语气却缓和下来不少。
此时,在他的心里,与其说是愤怒,更多的反而是那种哭笑不得的情绪。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要混到被自己的亲妹妹宣称已经死掉了的境地?他努力思索了一番,然而却毫无头绪,只觉得一片茫然。
他低垂下了视线,盯着自己的妹妹,却没有从她姣好而又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任何迹象来。
“我自作主张,确实十分抱歉。”被夏尔盯了一会儿之后,也许是终于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芙兰终于开口致歉了。“但是……至少我为您解决了一个问题,不是吗?您这样一直资助他,却一直都没有表露自己的身份。那么……迟早有一天。好奇心会促使他对您的馈赠去寻根究底,然后您就得冒上风险了——别忘了,他可是对我们特雷维尔家族充满了厌恶和憎恨的!现在,经过我的说明之后,他就不会再对这种馈赠产生怀疑了,您也可以避免被揭穿的风险,这不是很好吗?”
芙兰的反诘。让夏尔顿时一阵哑口无言。
这倒也是实话,如果这种匿名馈赠一直持续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有暴露的风险——而比起“不知来历的馈赠”。“来自于赞助人遗孀的馈赠”要更加令人舒服得多,不会产生什么寻根究底的好奇心。
也好吧,反正也不打算再跟他照面了……死了就死了吧。
“就算要说我死了,也不用冒充什么遗孀吧……老老实实说妹妹不好吗……”半晌之后。夏尔低声抱怨了一句。
“您真的希望我一点一点地剖析出来吗?”芙兰微笑着反问。
“算了。别说了。”眼见情势有点不对劲,夏尔连忙抬手制止了妹妹,这才避免家丑再一次在别人面前外扬。
他自己也知道是什么原因,所以也不打算追问下去了——或者说,他宁可不追问。
眼见夏尔默认了芙兰这次的举动,玛丽总算松了口气,然后面带喜色地朝芙兰使了一个眼色,而芙兰则仍旧面色不改。显然事前就对此有心理准备了。
也真亏你胆子大!她在心里暗叹。
“你这次跑过去,除了说了这些之外。还另外说了什么吗?总不会就打个招呼就走了吧。”片刻之后,夏尔又叹了口气,重新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如果她跑到那位大师面前只是显摆了一下自己编造的身份、顺便为自己解决了一个问题的话,那么未免有些太可惜了。
虽然碍于立场限制,他没有想过让妹妹也接受什么革命教育,但是能够多受一些教益,开拓一下眼见,倒也没什么不行。
“是的,我同他谈了别的很多问题。”芙兰干脆地点了点头,“就是靠着这次的拜访,我才知道,那位博士除了在报纸上发布时评痛骂您和其他人之外,还在专心著书立说……另外,我之前从没有想到……您居然会对那位博士的学说那么感兴趣。说出去没人会相信吧,作为一位特雷维尔家族的成员,您居然会欣赏这种煽动暴民反对您自己的言论!”
“我承认,这确实是有些奇怪。”夏尔耸了耸肩,同意了妹妹的看法。“不过这没什么,人活着总是要做一些矛盾的事情。我并不比其他一些人更加荒唐。”
“但是您总不至于想要因为暴民的造反而失去自己的一切吧?”芙兰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兄长,“难不成您还想学那位奥尔良公爵,好好的王族不做非要去当个暴民头子?不,我不相信您会这么疯狂……不过,如果您希望那么做的话,我倒也不介意跟随您一同去做雅各宾。”
“我当然也没这么想过啊……”夏尔笑着摇了摇头,刚才的恼怒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种乐在其中的玩味,“不过,如果因为反对某个人的某一个观点,就将他的观点全部斥之为一文不值的话,那么我们和傻瓜也就没有区别了,不是吗?”
“所以您并没有在发疯,只是将他当成是某种可以用来消遣的学者而已?”芙兰试探着看了看兄长,“这就更加让我疑惑不解了,您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好了,这种事你也没有必要寻根究底,人人都会有些不为人所知的爱好,不是吗?”夏尔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妹妹的额头,“好了,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原谅了你的独断专行,但是你也应该玩够了。接下来你只要为我继续保守秘密就好了,其他的事情我自己来处理。”
“不,既然已经被引发了好奇心了,这我可停不下来,”芙兰摇头拒绝了夏尔,“既然您已经来了,除非您给我一个答案,否则我绝不会停下追问的。”
芙兰如此坚定的样子,让夏尔感到有些惊愕。
他打量着妹妹微微皱着眉头的脸,她如此坚定强势的样子,和往日那个娇柔温顺的样子截然不同。
简直……简直……就像那天他们大吵一架时的模样。
毕竟还是长大了吗?
“你现在好像脾气大了很多。”夏尔叹了口气,好像是在抱怨,又好像是在感叹。
但是,他还是没有拒绝。
“我太顺着您的意思了,结果我上当了,您根本就不喜欢百依百顺!既然这样,那我何必再压抑自己呢?”芙兰毫不迟疑地反驳,“好了,言归正传吧,我们不是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吗?我一直都在好奇,您到底是在欣赏那种学说的哪一点呢?到底是什么东西引发了您的共鸣呢?”
芙兰紧紧地盯着夏尔,碧蓝的双瞳好像能够看穿一切。
“虽然我没有太深入地同那位博士交流过,但是经过那天的拜访,以及这几天的了解——”芙兰指了指不远处书桌上的一叠报章,“他的学说大体上我已经明白了……他说什么要消灭阶级不平等,把工厂和矿场收归国有,取消大庄园……哼,对吧?哪一条哪一条都是在摆明了要把我们给消灭掉,比罗伯斯皮尔和马拉还要不加掩饰……这家伙简直胆大包天!
夏尔顿时语塞。
与其说是惊愕,不如说是震动。
是什么,驱使着她以绝大的热情来研究这种东西呢?肯定不是为了学术热情吧。
但是……就算目的不纯,至少她会想到要去了解去探询,而不是一味否定我。
如果是夏洛特,她会吗?夏尔蓦地闪过了这个念头。
不,她肯定不会,她只会嘲笑我在发疯吧,顺便要求我同这个人断绝一切往来。夏尔马上在心里回答。
哎,算了,事到如今,这个问题还有什么好谈的呢?
”唯一有一点与您不那么冲突的是,他认为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社会的财富会越积越多,并且会普惠到所有人身上,”在夏尔的注视之下,芙兰继续侃侃而谈,脸上因为专注而似乎闪耀出洁白的光泽,“难道您……一个特雷维尔,想要学一个暴民头子,搞什么社会主义式的救济?”
仿佛是在炫耀似的,芙兰现学现卖地说出了这个她刚刚学到的新词。
“有什么不行的吗?作为一位国家要人,我为什么不能真心希望提高国民的福祉?为什么一个特雷维尔搞社会福利救济就会显得很讽刺呢?”夏尔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就算是那位德-博旺男爵,也并不反对这一点——只不过他是为了更好地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扩大利润来源而已。有远见的人不在乎暂时舍弃一点东西。”
“男爵真这么说过吗?”因为感到十分震惊,所以玛丽忍不住插言问了出来。
“我有什么必要说谎呢?”夏尔冷笑着反问,
“那我提醒您,我们的财富里面流淌的鲜血,也许和其中的荣耀一样多。”芙兰微微垂下了视线,“既然这样的话,您总不能一边安然享受这种财富,一边却宣称公平正义吧?再说了,人民一向不知道餍足,您真的以为拿出一点东西就能让他们忘记再要全部?”
“那已经不是我要担心的问题了,一百年后的问题我们不需要在乎,因为那时候我们都已经不在了,再烦心的问题也有另外的人处理。”夏尔耸了耸肩,表现得完全满不在乎,“我们过好现在就行了,不是吗?你可以说这是虚伪,但是我不在乎。”(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表白
得到夏尔如此含糊的回答之后,芙兰和玛丽的脑子一下变得更加混乱了,除了面面相觑之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难道是因为良心的负担吗?
尽管自己心里也觉得十分荒谬,但是芙兰的脑中也禁不住闪过了这个念头。
“如果您觉得对谁有所亏欠的话,我觉得您大可不必做如此想,先生……”带着一种担心,她忍不住劝起自己的兄长来,“金银珠宝自古以来不都是和血腥共生的吗?难道其他人会比您好上多少?我的同学,我的朋友,我所见到的那些人,他们家中的财富难道个个都是靠正正当当的手段积累的吗?不,我所看到的一切,倒是和以上完全相反,人人不都是踩着血迹和污泥前行的吗?正因为心照不宣,所以大家都互相礼貌以对,谁也不会追究各家的财富到底是从何而来的……正因为如此,一直以来,我都装作对我们财富上面所积累的血迹视而不见,难道这有什么错吗?大家不都是如此,谁也没比谁好一些……您又何必问心有愧呢?”
是啊,虽然从来不问,但是像她这样的孩子肯定从小就知道自家的钱大部分都来路不正吧——只是便利地装作看不到而已。
也就是说,从老早开始,我和爷爷、乃至她的那些朋友和同学们就已经完成了对社会学教育了吗?
那么,又有什么资格责备她和其他人一样自私自利、冷酷无情呢?她只是在学会了我们的价值观之后。顺应这种价值观行事而已……
要说学坏了的话,只能说是之前一早就教坏了。
也对啊,这世上本就是物欲横流。我又有什么资格,怎么能够责备她和其他人一样呢?
夏尔脑中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不知不觉当中,他心中对妹妹的气愤越来越淡了,反倒是充满了无奈和惆怅,有些痛心疾首。
“哼,你以为我是因为顾忌别人吗?那你就想多了,我从来没有把别人的看法放在心上。谁咒骂我诅咒我都无所谓……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而已。”因为心情变得十分糟糕,所以夏尔也懒得多做解释,“好了。不管怎么样,现在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么多了,那么你就应该明白,对这种事我不想深入探讨。也没有什么探讨的价值。你就当我有某种怪癖好了,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没一点怪癖?”
“如果您只是孑然一身的话,那么您不管有什么怪癖都没有一点问题……可是,您别忘了,您是在一个从来不讲良心也不讲原则的地方混迹呀!”芙兰并没有因为夏尔的拒绝而停下,反而十分担心地看着夏尔,“您抱着某种理想的话,那只会让您束手束脚。再说了,您真的以为您这么做了会得人心吗?我看……到时候。您反倒是谁也讨不了好,正如我们所常常见到的那样。有些人会责备您过于讨好暴民,得了好处的人会嫌您给得太少,至于那些社么没得到的人,他们会诅咒您,恨不得您马上倒台!想要执政总得依靠点什么吧?您总不可能真靠着暴民来治理国家呀?如果您真这么想的话,那……那太无法想象了,而且对我们特雷维尔家族来说肯定是灾难!”
“你倒是想得远!现在就跟我说什么执政!”夏尔感觉更加哭笑不得,忍不住苦笑了起来,“我们连三个月之后的法国该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又何必去想那么久远的事情呢?”
“在发现您有如此怪癖之后,我怎么能够不去想呢?”芙兰怨怼地扫了夏尔一眼,“只要您想,您总有一天会执政的,对此我深信不疑。谁也拦不住您,我也不准谁拦住您。问题只在于,您带着现在的想法去执政,会给您、会给我们家族带来荣耀还是灾难而已……”
带着一种坚定不移的笃信,芙兰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她确实毫不怀疑自己的兄长终有一天会走到整个帝国之巅——因为未来必须只有这样一个结果。
然而,那到底是福是祸就很难说了——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哥哥应该早已经将自己锤炼成了一个冷静务实、毫无怜悯、能够碾碎一切的强者,早已经为自己未来的执政做好了一切心理上和性格上的准备,却没有想到……看上去那么强横冷酷的兄长,心里却竟然还会有这种奇怪的理念。
出于她所处的立场,以及她从小所接受的教育,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作为一个特雷维尔,需要作出这种事来。
果然,就算强如阿喀琉斯,也会有脚踵上的致命缺陷吗?
“如果您无法解决这个问题……那么我敢断言,您执政的那一天就是您失败的那一天,因为您自己就把自己变成孤家寡人了!您不肯将它踩在脚下……您就将无法一直驭使这个原本注定会匍匐在您脚下的国家。”稍稍停顿了片刻之后,芙兰带着一种不安,继续说了下去,“就像……就像我们所见过的那些人一样。他们哪个不是雄心勃勃呢?结果谁都没有撑过20年!您明白吗,我真的在为您担心……”
随着大声的叙述,芙兰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激动,胸口微微起伏起来。
而迎接她的,是夏尔完全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你怎么会想到这些东西……?”夏尔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妹妹,好想都不认识她了一样,“是谁教过你什么吗?还是……那位博士跟你说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有人特别跟我讲过这些,如果是别说的,我倒反而不会这么担心呢”芙兰又苦笑了起来,“您……您一定会感觉很奇怪吧?我居然会想到这么多东西……但是,这确确实实是我自己的想法,如果您觉得惊奇,那只能说明您一直没有试图了解过我。我比您想象得要聪明了一点,是吗?”
“不止聪明了一点。”夏尔十分诚实地点了点头,“也许是聪明得过了分了。”
“不过,您不是应该为您自己自傲吗?毕竟我是您的好学生……”芙兰抬起头来, 饱含着激情,甚至都有一些不加掩饰的崇拜,“我同您相处了差不多快二十年,我牢记了您说过的每一句话……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您的教益,我都放在了心里,所以……大概我会多胡思乱想很多东西吧。原本我是打算将这一切都放在自己心里的,可是……可是……如果现在不和您说的话,也许以后都没有多少机会来说了。”
“呃……”
妹妹的这席话,正因为充满了诚挚,所以夏尔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我倒是真没想到,原来自己身边还一直沉睡着一个从不感情外露的思想家!
而这个思想家,竟然倒是我一点一点带出来的!
我是应该震惊呢,还是应该自豪呢?
他的心绪变得纷乱,就连额头上都出现了点点汗珠。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妹妹很聪明,但是一贯将她当成不懂事的孩子来看待的夏尔,绝没有想到妹妹在一贯天真的外表下,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
有极其聪颖的头脑,也有良好的知识和教育,也有从不外露感情的城府,也有不受感情和道德约束的世界观,更加不缺关键时刻横下一条心的决断……
也许她比我更加适合在这个名利场上搏杀也说不定?
“你说得对,说得很对,几乎每句话都正确,”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夏尔叹了口气,“太厉害了,某种程度上就连我都未必能这么透彻。”
“那么,比起夏洛特来又怎么样呢?”芙兰冷笑着反问。
“强很多。”夏尔仍旧十分老实地点了点头,“如果你要是男的,没准爷爷会更加欣赏你才对,哼,我们特雷维尔家族,到头来还是幼支完全占了上风!长支的死脑筋是完全比不过我们。”
此时此刻,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是罕见地以平等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妹妹。
他亲口承认了……夏洛特只是运气好而已。
当听到了这迟到了不知多久的承认之后,芙兰突然只感觉眼角几乎再度滚下眼泪来。
“但是,即使我知道你说得对,我也不打算更改我的想法。毫无疑问未来的路对我充满了艰险,但是我不怕。而且你放心……无论我是荣耀而是遭遇到横祸,你都绝不会受到牵连,你将一直享受到我给予你的一切……”
“您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呢……!”在哥哥如此的剖白面前,芙兰却毫不领情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怎么可能对您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来?不管前路如何,我都会一直陪伴在您的身边的,您抛也抛不开。您不管是伟人还是罪人,对我来说横竖都一样!”
夏尔吃惊地看着芙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是的,我爱您,我愿意同您一起结伴而行……哪怕有灾难那又怎么样呢?”芙兰带着一种莫名的傲气,同样盯着自己的哥哥,“再说了,有我在,您不会失败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疾风骤雨
“是的,我爱您,我愿意同您一起结伴而行……哪怕有灾难那又怎么样呢?”芙兰带着一种莫名的傲气,同样盯着自己的哥哥,“再说了,有我在,您不会失败的。”
在妹妹这种混杂着诚挚、激动、骄傲甚至狂热的视线当中,夏尔一时呆住了,什么也没有答复。
“您不相信我吗?”眼见他一时没有回应,芙兰有些着急了,“先生,难道您认为我帮不上您的忙吗?”
“是啊,你能帮上什么忙呢?这不是一场游戏,你参与进来也对自己百害无一利,”慢慢地,夏尔清醒了过来,然后摇了摇头,表示对妹妹的提议有所保留,“对你的心意,我表示感谢,但是……我认为我不需要接受你的援助,你安心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如此冷淡的回答,犹如一盆冷水迎面泼来,让芙兰原本已经激动无比的心立时就冷了下来。
“为什么呢?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想帮助您而已……难道对您来说不是帮手越多越好吗?”因为心里着急,原本坐在床头的她骤然前倾,然后一把揽住了腰,“难道……您就这样讨厌我,讨厌到了就连我的帮助都不愿意接受的程度吗?”
因为刚才是在午睡的缘故,她现在就穿着一件丝质的白色绸衣,在紧紧的拥抱当中,薄薄的衣料透着一股热力,让兄长的手都感觉有些发烫。
“这跟讨厌不讨厌可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没有必要而已,一个人呆在书斋当中尽可以感觉自己无所不能,一切都能揣度得到。但是实践起来可就完全不同了,相反。还十分容易弄巧成拙。”夏尔勉强维持着镇定,低声回答。“再说了,让自己的妹妹来做这种事……成什么话呢?”
“如果您觉得我还没有经验、还不太懂人情世故,那您可以给我机会让我学习呀?难道有人是天生就会做这种事的吗?就算是您,不也是一点一点才积累出自己的经验的吗?”夏尔的托辞并没有让芙兰止步,她反倒更加咄咄逼人了,“另外……如果您觉得我会有害于您的名声的话,那么更加没关系了,我不追求出名,我可以将自己躲在幕后。决不枪任何人的风头,也绝对不透露任何秘密!难道这还不够吗?”
在几句话之间,她就将夏尔的理由一一驳回了,以至于他一瞬间竟然有一种理屈词穷的感觉。
“您不要说什么年纪的问题,我记得贞德拯救法国的时候还没有我大呢!”还没有等夏尔再说出什么理由来,芙兰继续说了下去,“就算贞德太远,玛丽的年纪也并不比我大几岁吧?可是您不也照样让她为您办事了?”
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夏尔下意识地转过了视线。扫了玛丽一眼。
这种视线中隐含着的‘要是我知道她是被你教唆的,那就有的你好看’的威胁意味,让玛丽突然有一种想要远远逃开,最后一直钻到地底下的冲动。
这两兄妹吵架怎么把我给拉上来了?我这是招惹谁了吗?
她缩了缩脖子。努力将自己的清白无辜暗示给雇主看。不过,因为害怕兄妹两个再度闹崩,所以她也不敢就此告退。就得硬着头皮继续听下去。
“话是这么说,可是……可是……这完全不一样!”夏尔有些着急。但是最后却只能苦笑了出来,“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贞德的。再说了。我们真的需要走到这一步吗?不,在我看来,一切都挺好的,你应该过好自己的生活,而不用勉强自己来为我担心。”
当再度听到哥哥的拒绝之后,芙兰脸上的激情终于消失了,她的面孔重新变得发白,然后松开了双手,重新坐回到了床头,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您只是瞧不起人而已,是吧?”正当夏尔感觉被这种视线瞧得有些不自在的时候,芙兰突然用冷漠的语气,一字一顿地问了出来,“是啊,我早就该知道了!哼,您一直都瞧不起人,瞧不起所有人!您眼里只有下属,您只要奴才……您不接受有人可以同您站在一起,哪怕自己的亲妹妹,不是吗?”
“你这又是想到哪儿去了?”夏尔皱起了眉头,显然对她的突然发作有些不满。
“别否认了!我早就知道了,您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活着的洋娃娃而已,想让我长什么样就得让我变成什么样,不容我有一点儿不同;就连爷爷,您也只是带着怜悯来爱戴而已,其实心里也没有觉得他能和您等量齐观!您瞧不起所有人,只是带着礼貌同大家敷衍而已……您没觉得有谁有资格说自己可以帮助您,您只当自己一切尽在掌握,游刃有余!所以现在您很难受吧?原来一直以来都有人看着您,并且能够不亚于您……是不是感觉很难受?您害怕自己的自尊心和优越感消失,为此您甚至不惜拒绝我的帮助!”
“胡说!简直不知道收敛了吗?!”在这种攻击性极强的诘问之下,夏尔终于忍不住发作了,“让我害怕?就凭你吗?别以为自己有点儿小聪明就怎么样了,少自鸣得意了!没错,你确实让我吃了亏,但是那只是因为我自己让自己盲目了而已!一直以来,我只是因为爱护你才一直迁就你的……结果你倒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了?我用得着害怕你?别忘了,要不是我……我实在舍不得让你遭罪,你早就被我惩罚到关一辈子不见天日了!就这样你还跟我说着说那……你以为我什么都该顺着你吗!”
“那好啊,您就按照自己说的,把我关起来吧!我受不住您的恩惠了,也不想继续这样糊里糊涂地活下去了!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您给我了头脑和智识,却还要求我像其他人那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吗?如果……如果您饶恕我的代价就是继续让我像之前那样当个洋娃娃,那我宁可您不要原谅我,您想要关我就关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吗?别以为这里是英国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夏尔含着怒气低声呵斥了起来,“告诉你,我随时都能叫人把你押回去,然后让你老老实实不见天日!”
虽然他发出了这个可怕的威胁,但是他实际上却并没有那么生气,只是为了维护住兄长的颜面,才发出这种威胁而已,甚至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话太没有威胁力了。
是啊,他的妹妹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这让他感觉又新鲜,又有些不可思议。
一直以来都压抑住了自己,她是不是太辛苦了点啊?他脑中突然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如果您真要那样做,那您就去办吧,我是绝不会反抗的!正如我说过的那样,接受您的任何处置,而且绝不会有任何怨言!”在他的这种威胁面前,芙兰仍旧毫无退缩,直直地瞪着自己的兄长,“而且,您放心,我这次再也不会寻思了,因为……死过一次的人不愿意再次去尝试死一次,我体验过那种感觉,所以我再也不想继续尝试一次了,而且,我也不愿意再让您和爷爷伤心——尤其是不愿意让您伤心。所以,您放心吧,您有随意处置我的自由啦,不用担心任何后果!那么,您就去做吧,您就用这个来回报我对您毫无保留、甚至也不追求回报的热爱和崇敬吧,反正您也不会因此损失掉什么……”
这种反讽夏尔当然听得出来,他没有回答,只是紧皱着眉头蹬视着对方。
就这样,两兄妹毫不相让地对视着,因为大吵了一通,同时都因为心绪激动和快速说话而气喘吁吁。
夏尔终于感受到了,那种绝不退让的决心,和一定要达到目的才罢休的气势。
简直就如同自己那样。
是啊,不错,确实是我言传身教出来的啊……虽然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但是终究这是现实。
那个幻想中的纯真无邪的天使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了面前这个美丽而又聪慧、又决不缺乏决心的女子。
就在这次疾风骤雨般的争吵当中,他终于默然接受了这个现实。
总该有个人退让一步吧。
哎,好不容易才让一切都稍微消停,重新回到正轨上,又何必闹到这个地步呢?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如果真要有这种才能的话,不用也是挺浪费的。
“好吧……如果你真要觉得自己了不起,那就让现实来教育教育你吧。”最后,夏尔叹了口气,“回国后我会安排的,你得从小事做起,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可以自傲的。另外,不管受到了什么挫折,不管因为任何人而觉得受到了委屈,别跟我事后抱怨,我听不得这个!抱怨的可怜虫在我这里绝对得不到怜悯!”
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芙兰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我会的,先生,您绝不会为今天失望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威灵顿(一)
在欧洲西陲的这片岛国来说,1851年的春天比以往要暖和得多。才刚刚到四月底,就有连续不断的晴天普照大地,树林间鸟语花香,乡野之间绿草茵茵,到处都是盎然的春色,
在艳阳高照之下,几辆马车沿着伦敦向肯特郡的大路向沃尔默城堡疾驰而去,远处的城堡的灰色高墙,已经在树林和草地之间若隐若现。
“先生,您有幸生在一个十分美丽的国家里。”
因为即将到达目的地了,所以坐在车厢当中夏尔一扫路上的疲惫,面带笑容地对坐在他旁边的人恭维了起来。
他这种话倒也不是纯粹的恭维,因为最近罕见的大晴天,让这片茵茵绿草更加显得勃勃生机,的确是一副充满了英国特色的图景。正如夏洛特所说的那样,英国乡间的风景总是让人十分欣赏。
“德-特雷维尔先生,在我看来,法兰西也有她无与伦比的美。”坐在他旁边的年轻人人,也以同样的热情向他恭维了一句。“就我来看,每一个对文明有所仰慕的人,都会对您的国家心向往之”
为了方便夏尔在英国玩得开心,英国政府特意安排了一个外交官随同他一同游览,同时为了照顾夏尔的情绪,他们挑选人的时候,还特意以法语娴熟作为标准,更加让夏尔感到高兴的是,这位名叫约翰-米尔森的外交官不仅法语娴熟,而且确实好像对法国也充满了好感,所以对他的这项任务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于是。一路上夏尔和他倒也谈得很来,也算是减少了一点路途中的无聊。
就在他们的谈话之间。马车已经来到了城堡的附近,速度也开始减缓了。
我就要见到那个时代硕果仅存的巨星了吗?
夏尔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怪异的激动和兴奋感。为了舒缓这种紧张,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来,轻轻地扭了扭自己的领带。
“嗯,总算到了。”夏尔舒了口气,然后略有些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原本您是不用跑上这样一趟的。”约翰-米尔森的略微歉意地朝夏尔点了点头,“既然已经是退休状态,那我们可没办法支使动他,这一点倒是请您谅解。”
“真希望公爵不会觉得我的拜访很烦人。”他低声自语。
“他可一定会感激您的,毕竟可不是常有人来拜访他。”仿佛是看出了夏尔的紧张似的。这位官员面带笑容地朝夏尔回答,然后他略带遗憾地轻轻耸了耸肩,“本来,按理来说可不仅仅会是我跟您一起来而已,可是……我们的外交大臣阁下,机灵地摆脱了这种令他不快的任务。”
“他确实公务繁忙。”
“公务繁忙是一个方面,不过另外一个原因倒是更为重要……”约翰-米尔森脸上仍旧带着那种看不清情绪的暧昧笑容,“很少有人像您一样,愿意主动去面对如此严峻的公爵……说到底。整个政府都为他的退休而松了口气。照我说啊,您又何必来找他自讨苦吃呢?在英格兰您是尊贵的客人,到哪儿去都能受到隆重的接待,我也能跟着沾沾光——唯独到了这里不行。”
这一点倒是实话。
作为一位军事统帅。威灵顿公爵向来都习惯了说话直来直去,甚至可以说是傲慢尖刻不留情面,在军队中这种作风可以得到爱戴。但是在讲究办事圆滑的政界就行不通了,所以政府几乎没有多少人喜欢他。
同时。因为他的资格实在太老,功绩实在太高。所以几乎有完全的资格可以训他的这些后继者们,自然而然,在他退休之后就很少有人愿意跑过来自讨没趣了。
“您可把我吓住了,先生。”夏尔苦笑着朝他微微躬了躬身,“公爵,那对我们肯定更加不会心怀善意。”
“这一点您大可不必担心——先生,您一定明白的,否则您就没法过来了,不是吗?威灵顿公爵和女王陛下不同,他可不会特别将政府的顾虑当回事。”
约翰-米尔森笑着朝夏尔点了点头。
虽然碍于英国政府的指示和自身的立场,他无法直接给出答案,但是他以一种外交官特有的圆滑给出了暗示。
“哦,我明白了。”夏尔站了起来,然后朝对方点了点头,感谢了对方出于善意所给予的善心,“我想,一个在几个小时之内拯救了一个国家的人,是有资格对他的后辈们傲慢的。”
“谁说不是呢?”这位外交官又潇洒地耸了耸肩,然后随同他一起走下了马车,“好了,先生,预祝您能够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教益。”
……………………
因为事前就得到了通知,所以城堡的仆人们对访客的突然到来并不显得惊讶。
他们以一种沉默中隐含傲慢的态度,冷淡地接待着这几位客人,而约翰-米尔森也只能苦笑着朝夏尔摇了摇头,表示了他的无能为力。
因为事前就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所以夏尔对此并不以为忤,一边嗅着那种因为建筑年久而积存的特有的潮闷气味时,一边恭敬地跟在老仆人的后面,沿着城堡古老的走道慢慢穿行着。
苏尔特,威灵顿。
这些久经沙场的统帅们,为什么他们都喜欢归隐之后住在这种古代城堡里面呢?夏尔的心里突然闪过了这样的疑问。
带兵打仗多年的他们,都给自己积存了大笔财富,可是却把这钱花在了这种东西上面,唯独这一点他不太理解。更加令人疑惑的是,住在这种潮湿昏暗的地方,他们还能够活到八十多岁。
也许这也是他们的特殊之处吧?
反正我可不喜欢住在这种地方。夏尔在心里苦笑了一下,然后中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公爵的卧室门口。
当老仆人的手放在门口轻轻敲响时,夏尔的心禁不住咚咚直跳起来。
房间的门被缓缓打开了,然后,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夏尔慢慢地走了进去。
迎面而来的,是两道毫无感情的冷酷视线。
这股视线,来自于一个躺在摇椅上的老人。
他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但仍旧遮不住年轻时的俊朗外貌。
而高高的额头,和犀利的视线,又显示出了主人无比的高傲峻刻。
虽然摇椅轻轻晃动,但是他却好像丝毫不为所动,冷冷地盯着这个年轻的访客。即使躺在摇椅上,他也好像站得比任何人都高。
这就是滑铁卢的胜利者,大不列颠曾经的守护神,那个曾经和皇帝交手,创下了无比辉煌的功业的人啊!
夏尔轻轻地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躬下了自己的腰。
“公爵阁下,十分有幸能够见到您。”
他如此恭敬的礼节,换来的是公爵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像是在微笑,又不带有多少笑意。
“这确实是你十足的荣幸,小拿破仑派来的小家伙。”
他的声音里,虽然依旧充满了那种无情的魄力和傲视一切的雄心,但是仍旧掩藏不住深处的那一点虚弱。
显然,他的生命也终于就要走到尽头了。
然后,他微微抬起身来,靠在了椅背之后,冷淡地打量着夏尔。
“法国人这次倒懂得让长得好看点的人来掌权了!”片刻之后,他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调侃地说了一句感言,然后做出了一个手势,示意夏尔找个地方坐下。“早这么聪明,我们又何必死上那么多人呢?”
“谢谢您的夸奖,阁下。”夏尔缓缓地地抬起身来,然后找了个比较挨近摇椅的座位坐了下来,“不过,容我辩解一句,我们掌权可并不靠长相。”
“就算不是靠这个,那也差不多了。”公爵仍旧不为所动,“看到出来,你们很为自己最近的征服而得意……但是,你们征服的不是一个英雄的法国,而是一个平庸的法国,算不上什么伟业!不过话说回来,英国倒也同样如此——它同样平庸得令人难以置信了。所以,光芒都消失了,你们这些小家伙倒找足了戏台……”
“您尽可以评论我们,我十分乐于接受您的批评。”夏尔抬起头来,微笑地看着这位公爵,“”
“小家伙,他们说你是亲英派,不过我从看你的第一眼开始就知道了,你除了自己谁也不亲。”在夏尔如此不卑不亢的应对下,公爵冷漠地将手从膝盖上收回,交叠在了胸前,然后略有些傲慢地看着夏尔,“不过这很正常,你要不是如此我倒会感到奇怪,波拿巴和他的信徒们不应该都是这样的吗?你只是在做你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恐怕罗素先生和帕麦斯顿先生也会这么想,干我们这行的人,确实不太相信别人的善意,”夏尔不动声色地回答,“不过,这并非什么重要问题,我的诚意并不重要,我的行动才重要。”
顿了一顿之后,夏尔继续说了下去,“另外,即使您是英国人,即使您击败了皇帝,即使……您现在年迈得只能躺在这里缅怀过去了,我仍旧十分崇敬您。正因为我十分崇敬您,我们也能够容许老人缅怀旧时代……”
漫长的停顿,几乎让夏尔以为他就要发怒了。
“哈哈……有意思!”威灵顿公爵突然大笑了起来,“比起我国的愚氓来,我倒更愿意同一个上流人说话——哪怕他是一个法国的上流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