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祝福与倾诉
“您可以这么想。”
当听到了亲王这句若有深意的话之后,夏尔也在这一瞬间抛弃了原本轻松随意的状态,整个人的精神都再度紧绷了起来。
他再度确认了一个事实——自己不远千里跑过来见的人,确实不是看上去普通的一对夫妇,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而是这个世界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虽然在更多意义上是名义上的。
“我十分感激您对我们、以及对法兰西的善意。”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微微朝亲王躬了躬身,然后不再多言。
他看得出来,这位亲王是个冷静务实的人,至少要比他的妻子要严谨得多,所以比如认真对待。他不再多言,而是静静思索接下来应该怎样应对这个人。
同这两个并肩而行的男人的沉默不同,另一边两个女人之间的气氛就要融洽得多。
女王让夏洛特挨近到她的身边,然后她用那种刚才所用的欢快语气介绍着沿途之中所经过的地方,一边还穿插着一些她小时候在这里所经历的趣事,让夏洛特听得十分入迷,还时不时地询问女王一些问题,惹得女王不时大笑。
旁边的女侍们都一言不发地跟在她们后面,其严肃的表情倒是提醒人们,这里毕竟是王宫,夏洛特所受到的待遇是非同寻常的。
然而,夏洛特却神色如常地和女王谈笑风生,倒是让这些侍女心里暗自有些佩服。
对于女王所恩赏的如此殊荣,夏洛特却没有感觉得到。更别说战战兢兢、诚惶诚恐了。在她心里,女王并非高出她一头的高贵君主。只是一个特别亲切的年长几岁的夫人,因此反倒是显得格外轻松自如。
不过。说实话,她心里觉得白金汉宫乏善可陈,因此只是应付着女王,随便说些恭维话而已。
两个人如此轻松的谈笑,倒是也让夏尔心里轻松了不少——至少,看上去女王对夏洛特的印象很不错,没准可以给自己的外交事业挣上几个印象分。
“您对这里的陈设一定会很熟悉吧?”聊了片刻之后,女王突然指着走廊间的巴洛克风格的大理石雕刻,笑着朝夏洛特说。“这里很多陈设都是查理二世布置的,而您可知道,查理二世可对法国人充满了好感,所以他用了很多法国当时流行的东西……”
查理二世是英国斯图亚特王朝的第三位国王,是查理一世的长子。查理一世因为在内战中战败,于1649年被议会下令处决之后,他不甘心失去王位,与潜逃到欧洲大陆,寻求各种支持。
当时法国在位君主路易十四给了他礼遇。也给了他很多口头上的支持,但是并未给实质支持。而他,也将他的妹妹亨利埃塔嫁给了路易十四的弟弟奥尔良公爵菲利普。
在1660年,担心克伦威尔死后英国重新陷入内战的英国人。重新将他迎回国拥立为国王。他在位期间英国和法国的关系较好,还一同结盟对抗荷兰。
不过,在他死后。英国很快就同法国交恶,并且在1688年开始的大同盟战争当中和荷兰以及哈布斯堡联盟对抗法国了——当然。在这种亲切友好的气氛下,这桩后事就没人会想到要去提出来了。
“是啊。确实有些熟悉,我在游览凡尔赛的时候,在里面看到了很多这样的陈设。”夏洛特点了点头,然后又好像有些愤愤不平地叹了口气,“可惜现在在法国再也看不到这么好看的陈设了,我们法国人将它整个地都抛弃了……这是一个多么辉煌的时代啊,然而我们却只能在各个宫堡当中看到它们的遗迹了……真是太可惜了!”
“如果您希望的话,您尽可以在自己家里也摆上这些东西啊?”女王笑着回答,“我听说波拿巴先生将一座王府送给了你们……难道您没有以自己的爱好,将它整个地重新改建了一番吗?”
这种若有所指的话,让夏洛特顿时语塞。
她不明白女王为什么要这么说,又是想要从中表达什么意思,但是有一点是十分明显的——女王对他们一家好像确实比较了解。
联想到特意将自己夫妇叫到王宫里面来,这应该算是一种难得的荣幸吧……
“正如您所知的那样,我的丈夫为我们购置了一座府邸,而我确实也按自己的想法重新改建了它,不过我总是感到不太满意,因为属于那个时代的文化氛围已经荡然无存了,如今的设计师们只会喋喋不休什么艺术,然后将一切都往小气俗气里面改……”一想到这里,夏洛特好似有些不满地叹了口气,“哎,法国人们终有一天会知道的,他们抛弃了何等光辉的时代!”
因为女王的语气有些奇怪,所以夏洛特不禁也变得有些小心谨慎了起来,努力在女王面前摆脱那种‘强抢奥尔良王族的财产’的负面印象——不过从女王夫妇的表现来看,他们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对他们夫妇感到有什么不满。
“历史总是希望跟我们开玩笑,所以它才显得可爱迷人,不是吗?”女王仍旧微笑着,“就拿这位可怜的查理二世来说吧,也幸亏他没有子嗣,否则今天站在你们面前的可不会是我啦……”
可怜的查理二世确实有些让人扼腕,这位生性风流的国王情妇众多,而且有超过10个私生子女,但是因为王后不能生育所以并没有合法子嗣继承王位,所以在他死后,他的弟弟詹姆斯继承了王位。而正是这位詹姆斯二世国王,彻底败坏了斯图亚特王朝的江山,也让汉诺威王室有了继承英国王位的机会。
只是,在夏洛特感叹那个旧时代的时候,她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夏洛特闹不懂,女王到底是漫不经心的无心之言呢,还是若有所指的暗示自己并不排斥如今这个新时代。
女王难道看上去要比表面上聪明得多?夏洛特心想。
“哦,我倒是忘了,您来自法国,那可是一个凡事都喜欢讲大排场的国家,您当然会喜欢旧时代的风格!特雷维尔夫人……哦,我还是叫您夏洛特吧?”在信步游览了一会儿之后,女王突然饶有兴致地看着夏洛特,“想来您应该不会拒绝我这样叫您吧?”
“当然可以了,陛下!”被惊醒了的夏洛特连忙回答,“能得到您如此的称呼,真的是我难言的荣幸!”
当然,哪怕仅仅是从礼节来考虑,她也是绝对不会叫女王陛下的名字的。
“好的,夏洛特……”女王微微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如此紧张,“您今年二十四了吧?结婚倒还是挺晚的。”
二十四岁结婚,在21世纪的西方是绝对的早婚,但是在19世纪则已经十分晚了,女王陛下本人在21岁不满的时候就结婚了,然后不到一年就生下了女儿维多利亚公主。
这还不是因为某个人的错!拖了那么长时间!
一想到这个,夏洛特微微蹙了蹙眉,然后横了夏尔一眼。“这个嘛……我们其实很早就已经约定结婚了,只是因为一些事拖了时间而已。”
看到夏洛特如此不满的样子,女王好像明白了什么,然后笑得更加开心了。
“有时候,我真的我们挺相像的呢?”女王突然微微向旁边侧了侧身,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些许,然后放低了声音,“我嫁给了我的表弟,而您嫁给了您的堂弟……”
说起来这个倒确实是挺相似的,女王和亲王两个是表姐弟,而夏尔和夏洛特这里是堂姐弟,而且两对夫妇相互间的年纪差距都是几个月。
“可是您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了,我却没有。”夏洛特同样低声回答。“所以我真的十分羡慕您……”
然而,在夏洛特这个年纪的时候,女王已经差不多有了三个孩子了,而夏洛特却一个都没有。尽管明知道自己还有大把的时间,夏洛特却仍旧心里有些焦急。
这种毫不作伪的羡慕,比任何恭维都让女王开心不已。
“没关系的,您还年轻不是吗?孩子总归会有的。我已经替上帝赐福给您了,您很快就可以有孩子,作为你们爱的结晶,继承你们的一切。”女王仍旧微笑着。“我的赐福可比教皇还有用呢——我是英国教会的首脑,而我的国家比罗马教会所管辖的地方都更加大,臣民也更加多,难道我不比那位教皇陛下更加接近上帝吗?”
“那就借您吉言了,陛下!”虽然并不觉得女王的祝福能比教皇的好多少,但是善意面前,夏洛特仍旧喜形于色。
至于女王对教会的不敬,反正身为法国贵族,反正她本来就不怎么看得起教会和教皇。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后面的两个男人也慢慢地融化了之间的隔阂。
“我们名义上是弟弟,结果却要干哥哥的活……”亲王突然轻叹了口气,“我觉得您应该是挺能理解我的心情的,特雷维尔先生。”
“嗯,您是指什么?”
“入赘的女婿总是讨人嫌的,先生。我的妻子可以理直气壮做的事情,我却连偷偷摸摸做都不行。”阿尔伯特亲王叹了口气,然后好像自嘲一样,“哪怕我再怎么用尽力气来服务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人民还是不喜欢我,觉得我想尽办法跑来英国沾他们的光……”(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温言在口
亲王这一番突如其来的抱怨,让夏尔一时间不知道应当如何以对。
不管怎么样,这些话都是不好回答的,难道还能跟着亲王一起抱怨英国人不识好人心?
当然……确实十分形象。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英国人确实对亲王不起。
“您说得对,哥哥的活也不是那么好干的,殿下。”沉默了片刻之后,夏尔试图用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来糊弄过去,“不过,为妻子的幸福而殚精竭虑,不是作为丈夫应尽的义务吗?就我看来,女王陛下与您非常恩爱……”
“是啊,幸好如此。”亲王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
接着,他抬起头来,注视着前面正满面笑容地和夏洛特攀谈的女王。
“所以,开诚布公地说吧,也许您也是这样,我很喜欢看到她万事不愁的样子,先生。正因为如此,我希望能够同您尽量把事情办得简便一点,”片刻之后,亲王突然停下了脚步,“这是男人之间的谈话……我希望您能够一改往日的风格,以陈恳的态度来面对我们。”
“您是指什么呢?”夏尔有些迷糊地回答。
他并不明白亲王口中“男人之间的谈话”是指什么。
就在这时,亲王的嘴角微微翘起,给他留下了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
“德-特雷维尔先生,我不得不承认,您是个机灵到了极点的年轻人,也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年轻人……但是。我要告诉您,我们这里的行事作风是不一样的。我们更加注重实质,也不轻易激动。我们只看结果。所以,哪怕仅仅是出于为法国的利益着想,您也应该放弃在法国的那一套做派,以一种不那么令我和维多利亚伤脑筋的形式,妥妥帖帖地把您的任务办好——只有这样,您才能够带着我们的敬意和波拿巴先生的赞誉,回到您心爱的法兰西,按您的心意继续在那里兴风作浪……”
这种满含讥讽和抱怨的语气,让夏尔的心里变得更加凝重了。他没有想到,仅仅在自己作为贵客来到白金汉宫当中的两个小时之后,他就得到了亲王如此疾言厉色的待遇。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这么直接,但是夏尔明白,对方是想要自己拿出真正的诚意来,不要搞虚头虚脑的花招。
也就是说,这么不客气的一番话,实际上反倒是对自己的忌惮?
夏尔突然转念一想,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在外国人、甚至一般法国人的眼里究竟是什么形象?他的心里突然闪过了这个以前基本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然后。他就有些尴尬了。
厚颜无耻,贪得无厌,狂妄自大,冷酷无情。凶残狠辣,野心勃勃……反正应该是给不出什么好的形容词吧。
这样的一个人,肯定会得到旁人的特别对待。哪怕不从道德上蔑视自己,也应该会从心理上防备着自己。
“如果您需要开诚布公的话。我会的,殿下。”片刻之后。他重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平静地回答了亲王,“我奉总统阁下的命令来到英国,就是为了能够与您开诚布公。”
“可不是只对我一个人而已。”亲王微微垂下了视线,仍旧看不出喜怒来,“就在明天,罗素先生将会进宫觐见,到时候我们可以长谈一番——您自然就可以畅所欲言了。先生,我再强调一次,我们是真的打算和您说一些重要的问题的。我只希望您不要同惯常那样躲躲闪闪,而要将诚意摆到我们面前来。”
这下夏尔倒是全部明白了。
也就是说,英国人甚至都不打算拖延一下,而是直接就打算在明天同自己、和自己所代表的路易-波拿巴进行谈判,在此之前,为了获取一种心理上的优势、又或者为了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亲王希望自己不要再玩那种惯用的伎俩。
这些英国人,还真是直截了当啊……看来他们确实诚意十足。
夏尔马上在心里作出了判断。
“这一点请您放心,我带着总统的全部诚意、以及不列颠的满腔敬意而来,我们比任何人都希望得到英国的善意……”在这种时候,他当然不会再躲躲闪闪说自己只是以私人身份来访了。“为了得到这种善意,我们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
接着,他面带笑容地抛出了一句暗示,“总统和我都认为,英国对我国的福祉和利益至关重要,只要英格兰伸出她的双手,法兰西随时准备同她的姊妹相拥。”
在夏尔说出这段话来的时候,亲王一直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而他的这种老实而又恭顺的态度,终于让亲王貌似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非常好。”亲王突然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夏尔的肩膀,“只要有您的这种态度,两姊妹之间的问题就好办多了……就像她们一样。”
听到了他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夏尔抬起头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仍旧有说有笑的女王和夏洛特。
她们两个一直都在谈笑风生,好像丝毫没有发现两个丈夫刚才已经私下交锋了一回。
倒还是女人来得轻松啊……
就在这时,女王突然也别过了视线,满面笑容地又朝他们走了过来。
“怎么了,阿尔伯特?你们刚才好像是在嘀咕什么呢?”
“没谈什么,亲爱的。”亲王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镇定地朝妻子点了点头,“我们只是聊了一些法国和英国的事情而已。”
这个点头的动作,犹如是某种暗示一样,让女王笑得更加欢畅了。
“哎呀,难得有客人来拜访我们。你和别人总是要说这种无聊事,有什么意思呢?”女王微笑着伸出手来。贴到了亲王的嘴上,示意他不要进行这种令客人不太愉快的话题了。“亲爱的,打起精神来吧!我们今天是要接见客人的,可不能让他们不开心,不是吗?”
然后,她又朝夏尔挥了挥手,“抱歉……特雷维尔先生,阿尔伯特恐怕又说了什么让您不中听的话了吧?他呀,凡事就喜欢认真,老是爱愁眉苦脸。为不用担心的事情担心,也不知道世上哪有那么多东西需要发愁的……”
接着,好像是想到了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又微微挣大了眼睛,打量着夏尔,“对了,老是叫您德-特雷维尔先生也太麻烦了,您应该不介意我叫您夏尔吧?对您的夫人,我已经直接喊名字了。她可是开心得很呐。”
“这是我的荣幸,陛下。”夏尔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和夏洛特一样的答复。“我们夫妇,能够得到您如此的礼遇,真是让人莫名感激……您是我见过的最为亲切和蔼的君主。陛下”
“啊唷,多会说好话的年轻人啊!”女王又是一声轻笑,然后又突然眨了眨眼睛。“不过,夏尔。您也不要觉得我是白白这样费神招待您的哦,我可是等着您的回报呢!”
回报?
夏尔顿时又紧绷了起来。
这是想叫我在之后的谈判当中。给英国作出让步吗?
这是不可能的,哪怕今天女王让自己爬上她的床,第二天谈判的时候他还是会一本正经地为了法国、也为了自己的利益据理力争,绝不会有任何的折扣。
正当夏尔还在心里犹豫该怎么暗示女王,自己并没有因为私人感情而损害国家利益的权力时,女王突然又以那种神神秘秘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
“我一直都对法国充满了好奇,早就想着有时间去法国游览一次了呢!尤其是凡尔赛,我一定想要去看看,您作为法国的外交负责人之一,到时候一定会负责接待我的吧?”
呃?
女王陛下竟然是在说这种事?
一向游刃有余的夏尔,突然有一种无处着手的感觉。
“所以……”女王笑眯眯地说,“您和夫人难得来英国一趟,要是我们招待不周的话,恐怕到时候您都不热心招待我们两个了……”
“那真是太好了!”因为刚才心理准备说的话全部落空,所有他略微有些狼狈地回答,“陛下,您知道的,法国人素来热情好客,更何况是对您这种贵客!不管什么时间,只要您提出意向,我们都会准备的——而且,不管到时候我是否还在外交部的位置上,我都会想尽办法来让您享受一个愉快的法国之旅——如果您不嫌弃的话。”
“如此帅气可爱的年轻人,又有谁会嫌弃呢?”女王仍旧微笑着,“好了,那么我们就说定了吧!我在这里招待您一次,您未来在法国招待我们一次……”
接着,她又转头看了看亲王,“阿尔伯特,我们可说好呀,到时候你可不能再老是想着那些公事,得老老实实地陪我把巴黎和凡尔赛游览个遍!”
“那种事以后再说吧,反正现在还早,亲爱的。”亲王轻轻耸了耸肩,并没有给出一个热烈的回应。“再说了,特雷维尔先生事务繁忙,我们总不能拿这种事劳烦人家。”
“哎,高兴一点呀!”看到丈夫还是这么严肃的样子,女王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地拍了一下丈夫的肩膀,“你看夏尔那样客气了,你还要摆出这幅样子来,那可真是让人不满了……”
“没关系,亲王殿下事务也十分繁忙,能抽出时间来接待我们,就已经很让我们感激了。”夏尔连忙插话了。
“他这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平常也老是这样。”女王貌似抱怨地横了丈夫一眼。
接着,她又重新看向了夏尔,“算了,我们不提这种扫兴的事了,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吧?夏尔,我一直都想去法国看看,只是因为之前法国有些混乱,所以一直都没办法提出正式的邀请,所幸最近,波拿巴先生总算让法国恢复了太平,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够成行了吧……想想我还是挺期待的呢。”
之前的法国不稳定,现在的波拿巴先生总算让法国恢复了太平……
这是一句无心的话,还是女王直接暗示,她、乃至英国政府乐于接受路易-波拿巴在法国发动政变的既成事实,甚至于对他的进一步动作——扼杀心生的共和国,重建帝国——也并不反感?
从女王满面笑容的脸上,夏尔看不到任何的迹象,好像她真的只是在随口一说而已。
“亲爱的,你说的没错,波拿巴先生确实在竭尽全力维护法国的秩序。”亲王这时候低声接口了,“不过我想他现在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稳定国内,我们现在就过去,不是给人家添乱吗?”
然后,他又扫了夏尔一眼,“波拿巴先生,和您,还需要努力,不是吗?”
呵,原来如此。
夏尔这算是看出来了。
这对夫妇,女王是负责和风细雨地拉近距离,顺带让自己留个好印象,而亲王就负责跟自己讨论严肃问题,扮演那个不近人情的角色。
只是不知道,女王这样近乎于天真烂漫的表现,是发自于本心,而是一种刻意的表演?
应该是本心如此吧……有这么贴心的丈夫在,她又何必管那么多事呢?
不过,他也明白,女王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不通人情世故,相反要精明得多,绝对需要认真对待。
“为了维护国家的秩序,总统一直都在殚精竭虑,而我……作为他的一位助手,也在无时无刻地不在考虑这个问题。”夏尔沉默了片刻之后,字斟句酌地回答,“同样的,维护了法国的秩序,就是在维护欧洲的秩序——我们让混乱的狂潮在法兰西源头停了下来,也能让繁荣的时代从法兰西兴起。”
“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女王好像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对了,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晚餐我已经叫人准备了。”
“当然可以,陛下。”夏尔再度躬了躬身。“我十分乐意受到您的招待。”
“对友善的客人,我们一向是不吝啬招待的……”亲王若有所指地回答。(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二公主
一听到女王打算请自己夫妇吃午餐,夏尔顿时就感觉自己也有些饿了。
这也难怪,从今天早上开始,他和夏洛特就没有进食过,只是因为和女王夫妇见面之后心思繁杂,才没有感到饥饿,现在经过女王这样一提,他立即就感觉到了饥饿感。
“那么,请跟我来吧,两位。”女王面带笑容地摆了摆手,然后怡然自得地朝前走了过去,大概是想要将他们夫妇领到餐厅当中去吧。
在行进的路上,女王继续同夏洛特有说有笑,而夏尔仍旧同亲王殿下并肩而行。
“夏洛特,为了招待你们,今天我特意吩咐厨师们做了一些法国的菜肴,不过他们的水准可能就比不上您常吃的那么原汁原味了。嗯,论对厨艺的重视,世上没有多少人比得上你们法国人了吧?”女王故作威严地板起了脸,“所以,如果觉得不合意的话,可千万不要怪罪我们招待不周哦?”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陛下。”夏洛特连忙笑了起来,“我哪有资格评判您的厨师呢?再说了,能够为您服务的厨师,一定是最为优秀的,他们肯定能过作出最好吃的菜肴。”
“但愿能如您所言吧。”女王微微颔首,然后她又挑了挑眉头,加上了一句,“今天我的孩子们也会出席,他们都想看看法国最为出众的一对儿呢!”
“您的孩子也在?”夏洛特先是有些惊诧,然后突然变得更加振奋了起来,“太好了!我真想见见他们呢。您的孩子,肯定个个聪明可爱。只可惜我这次没带什么礼物过来……”
自从结婚之后。女王和亲王不仅感情上十分和谐,就连夫妇之事上面也十分融洽。作为这种融洽的证明,他们的孩子数量要远远多于一般的王室和贵族家庭。
从1840年第一个女儿维多利亚降生开始,这对夫妇几乎平均每隔一年半就要给自己的家庭增添一个新的结晶,现如今,女王夫妇已经有四女三男共七个孩子了——从大到小依此为大公主维多利亚,大王子爱德华,二公主爱丽丝,二王子阿尔弗雷德,三公主海伦娜。四公主露易丝,三王子亚瑟,堪称是一个大家庭。
别人怎么想不知道,至少夏洛特是十分羡慕的。
“礼物什么无所谓,只要您肯给他们真心实意的祝福和善意就好了——除了这个之外,难道我的孩子们还会缺什么吗?”女王随口安慰了夏洛特,“不过,有一点您说错了,我的孩子们啊。可是一点都不聪明可爱,相反他们可淘气了!总是要闹出事来,真是伤透了我们的脑筋……哎,孩子可真是我们女人来到这个世上所要遭的最大的罪啊!我原以为生下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够痛苦的了。没想到他们折磨人的日子还全在后头呢!”
虽然女王提起孩子们的时候一脸的抱怨和不耐烦,但是眼中的喜色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夏洛特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听女王倾诉。
一位母亲可以贬损自己的孩子。旁人可没有这个资格。
要是我也能有她这样多的孩子就好了……她在心中略带嫉妒地想。
…………
“特雷维尔先生,我听说。您是打算过阵子去拜访威灵顿公爵?”沉默地并肩走了片刻之后,亲王突然又开口问夏尔。
因为得到了夏尔‘老老实实不耍花招’的保证。亲王原本十分严肃的表情终于稍微缓解了一些,语气也没有了刚才的那种严峻。
“是的,因为十分仰慕那位杰出的公爵,所以我打算趁有机会去拜访一下他。。”夏尔直接点头回答,“在我跟政府提出请求之后,政府咨询了公爵的意见,结果……我没想到他直接爽快地答应了。”
“作为拿破仑的支持者,您倒是奇怪。”亲王脸上不见喜怒地给出了一个评语。
一个拿破仑党人自称敬仰铁公爵,确实是有些奇怪。
“一切伟人都值得敬仰,不管他是何等人物。”夏尔微笑着回答,“不管曾经的立场和恩怨是怎么样,公爵的才华和能力是远远超出了那个时代的。也许他曾经是法国最危险的敌人,但是他也同样是法国最值得尊重的对手。如今,一切往日的恩怨都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我们面前早已经没有了仇恨。时间的长河静静向前流淌,而伟人将成为礁石永远矗立在那里——他的声名和勋绩也必将同皇帝一样,永远被世人所铭记。”
当夏尔说到‘如今,一切往日的恩怨都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我们面前早已经没有了仇恨’的时候,他能够明显感到,亲王的神色明显变得更加轻松了。
这确实是一个十分明显的善意信号。
如果波拿巴家族和党徒们连威灵顿都不恨的话,他们还会恨英国的谁呢?
“很高兴您能这么想。”亲王点了点头,“英国从来不拒绝任何心怀善意的朋友,哪怕旧日他们曾经有过争斗。”
这时,他的视线又放在了正在同女王陛下攀谈的夏洛特身上。
这位新婚不久的少妇,此时正值人生当中最为富丽的年华,充满了魅力。她的皮肤白皙而又富有光泽,看不到一丝皱纹;一头金色的秀发被盘出了一个发髻,似乎都在闪闪发亮;满面的笑容十分动人,再配上华贵的衣裙,看上去既高贵而又不失妩媚。
亲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您现在倒是意气风发,春风得意呀!”他朝夏尔摊了摊手。
“您这是什么意思呢?”夏尔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不明白这句话又有什么别的深意。
“特雷维尔先生,请回答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亲王突然放低了声音。然后瞥了女王一眼,确定那边没人注意自己这边。“注意。请您继续开诚布公,可以吗?”
“嗯。您尽管问吧。”夏尔连忙回答。
“请您告诉我……”亲王微微握起了拳头,然后竖起了拇指,朝夏洛特偏了偏,“有了这么富有而且美丽的妻子之后,您在外面还有没有找过情妇呢?”
啊?
这个问题,让夏尔再度陷入到了惊愕之中。
“嗯?”亲王低声追问。
这个问题实在让人尴尬,但是说谎没有多大意义。
不管怎样,人家有的是办法可以追查,再说了……没准那位蓝丝袜小姐早就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报告给亲王夫妇了……
虽然对这种明显干涉私生活的问题有些不满。但是夏尔为了英法友好的大局着想,还是觉得予以回答。
“有。”因为尴尬和恐惧,他的声音细弱蚊呐,生怕让夏洛特听见。
“哦……看样子您确实十分诚实。”亲王点了点头,看上去对夏尔的回答并不意外,然后,他又追问了一句,“一个吗?还是不止一个?”
“不止一个,事实上……有两个。”夏尔这次的回答倒是挺干脆的。
既然已经回答了之前的问题。那么接下来的问题他就没多少心理负担了。甚至可以说,此刻他的心里反而多了一种令人哭笑不得的自豪感。
哼,我就是能给自己找乐子,怎么了?我爱怎么找就怎么找。爱找几个就找几个,你就羡慕去吧!谁叫你娶了个女王当老婆?他在心中暗想。
“呵,法国人!”而得到了夏尔的回答之后。亲王的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留下了一个暧昧不明的感叹。
这到底是嘲讽还是羡慕,就连夏尔都判断不出来了。
不过。哪怕最爱妻子的男人,估计也会时不时地在心里对别的女人冒过别样的念头吧……
正当这两对夫妇还在一边慢步而行一边继续攀谈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他们的对面响了起来。
在王宫里面还有人敢于这样放肆?夏尔有些惊奇地抬起头来看向对面。
然后,他发现这是一位中年的女侍从,正一脸惶急地向女王跑了过来。
“陛下,不好了!”当接近陛下的时候,她大喊了起来。
“停下来,你跑什么?”自己的侍从在客人面前如此失态,所以女王显得有些尴尬,于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示意对方先停下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陛下,刚才……刚才……殿下们在餐厅里面吵架了!”遵照女王陛下的命令,侍女连忙停了下来,站到了他们的面前,不过因为刚才跑得很急所以有些气喘吁吁,说话也不太流利,“不知道为什么,爱丽丝殿下打了阿尔弗雷德殿下一下,还把他推到了地上……我们……我们好容易才将殿下们拉扯住,您……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怎么会这样?!”听到侍女的话之后,女王顿时失去了原本的平静,变得大惊失色了起来。“你们……你们在做什么!怎么没有看着他们啊?”
“……他们是突然吵起架来的,之前还好好的……”侍女哭丧着脸回答。
“好了,别说了!快点带我过去!”女王打断了她的话,然后都顾不得再跟旁边的夏洛特说什么,直接朝前跑了过去,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定神闲。
夏洛特注意到,女王现在全身都有些发抖,好像既惊慌又愤怒。
“我们先过去看看情况了,你们随后带着特雷维尔先生和夫人来餐厅吧!”而在夏尔旁边的亲王也是一副十分惊慌的模样,不过他要镇定一些,先抱歉地朝夏尔做了个手势,同样地跟着女王走了过去。
在夏洛特反应过来之后,女王夫妇已经随着报信的使女远去了,其步履之急促,一点都看不出原本那种君王的翩翩风度。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夏洛特有些疑惑,她静静地走到了夏尔的身边。迷惑不解地看着夏尔。
不过是孩子们吵一架吗?就算打架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这么惊慌地跑过来报告吗?
还有……女王和亲王也真是没定力,孩子摔一跤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就算父母亲舐犊情深。也没必要小题大做到这个程度吧?
一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对女王陛下过分小心的举动感到有些不解。
然而。同她的想法完全相反,夏尔却要严肃得多。
她还并不明白女王夫妇对阿尔弗雷德王子如此重视的真正缘由。
王子在出生之后不久,被人发现天生带有一种奇怪的疾病——身体孱弱,一旦受伤流血,那么就很难止血。
没错,这就是血友病。
直到二十一世纪,人们仍旧对这种病的起源莫衷一是,普遍的猜测是出生时某条染色体上的基因产生了变异,并且将这种致病基因遗传到了孩子身上。
这种可怕的病症。在未来将会随着英国王室同欧洲大陆其他各个王室的联姻而被扩散到好几个王室当中,成为一种声名显赫的“贵族病”,成为了欧洲贵族豪门种种遗传病症中最为著名的一种。
而在这个时候,因为女王的子孙并未长成,还没有开枝散叶然后把女王受损变异的那部分遗传基因传递开来,所以除了夏尔这种穿越时空的旅者之外,还没有人知道‘血友病’这种由于女王的遗传缺陷而产生的遗传疾病。
可怜的阿尔弗雷德王子的疾病,只是被当做他个人的一种不幸而已。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一听到阿尔弗雷德王子被打。并且被推到了地上,所有人才会如此震惊。
也只有生在这样的家庭当中,阿尔弗雷德王子在历史上才能活五十几岁吧……
将心中的杂念抛开之后,夏尔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亲爱的。我们一起去餐厅吧,可别让陛下久等了。”
“好吧,夏尔。”夏洛特也恢复了镇定。同样揽住了夏尔的手。
就这样,他们跟随着侍从一步步地依着女王夫妇的原路。走向了餐厅。
当他们靠近餐厅的时候,夏尔听见那边好像隐隐传来了一阵话语声。好像是女王在训斥孩子。
他们停下了脚步,打算等女王训完了之后再进去,免得尴尬。
就在这时,夏尔突然听见了一声尖叫。
“爱丽丝,别跑!抓住她,你们抓住她!”
还没有等夏尔反应过来,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从门口窜了出来,然后急匆匆地冲向他们所在的位置。
这道身影看上去十分矮小,也许……就是一个孩子?
在这道身影冲到了自己旁边的时候,他想也没想,直接伸出右手一抄,就将这个孩子给拦住了。
然后,他和夏洛特这时才有余暇看清他拦住的人到底是谁。
没错,确实是个孩子。
准确来说,是一个看上去**岁的小女孩。
她大概只有夏尔的腹部那么高,穿着一件白色的纱裙,留着齐肩的淡褐色长发,眼睛也是淡褐色的,娇小的五官轮廓分明,十分可爱。
只是她的表情却不大可爱。
她紧皱着眉头,眼睛里全是恼怒,甚至眼角还有一些残留的泪痕,看上去又委屈又恼怒。
“放开我!”她忿恨地看着夏尔,然后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大喊。
“抓住她!”女王满怀恼怒的尖叫仍旧在餐厅中回荡着。
这时,夏尔已经明白了,这位大概就是这次祸端的肇事者爱丽丝公主殿下吧。
“恐怕我不能满足您的要求,殿下。”他貌似恭敬地回答。“您还是回去,和您的母亲……啊!”
他的话中断了,因为这位小公主突然重重一口咬到了他的手。
好痛!
这个死小孩儿!
已经很久没有人胆敢这样对待他了呃。
一瞬间的恼怒让夏尔忘记了她的身份,他直接重重一抄,将自己的手从她的口中勉强拔了出来,然后又是重重一拉,将她抓在了自己的怀中。
就在这一刻,女王也出现在了门口,她满脸恼怒地看着夏尔怀中的小女孩。
“爱丽丝,给我站住!”(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儿女们
“爱丽丝,给我站住!”
在所有人或惊慌或尴尬的注视之下,女王慢慢地走到了门口,然后恼怒地看着夏尔怀中的幼童。
因为气恼,她的眉头已经紧紧地皱了起来,语气颐指气使而且不容置疑。
直到这时,她才真正在夏尔夫妇的面前展示出了那种只属于君王的威严。在这种气势的影响下,不光侍从们噤若寒蝉,就连夏尔夫妇都有些心里发憷。
然而,女王的威严却并没有对她的女儿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在夏尔怀中的爱丽丝公主殿下仍旧在用力扭动着,还是不死心地想要挣脱夏尔的手臂。只是,她这个年纪的孩童,又怎么可能抵得上夏尔的力气呢?
最后,她只得放弃了做这种无用的挣扎,然后抬起头来恨恨地看着夏尔。
夏尔当然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了,所以只是面带笑容地朝她眨了眨眼,然后更加用力地掐住了她的手臂,想要将她扳回到面对自己的母亲。
感到了夏尔所传过来的压力之后,公主咬紧了牙关,似乎是拼尽了全力想要抵抗夏尔的意图,腮帮都鼓了起来,甚至脸都有些发红。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什么用,在夏尔无可抗拒的力量面前,她最终只能一点点地转过身来,面对了自己的母亲。
女王感激地瞟了夏尔一眼,然后恼怒地走到了爱丽丝公主的面前,一把就将她的手拽到了自己手上,直接就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爱丽丝。你跑什么!”她低下了头,不满地向自己的二女儿呵斥着。“妈妈有说错你了吗?难道你没有做错吗?人才这么丁点儿大,脾气怎么这么不得了了?赶紧给我回去!”
然而。爱丽丝公主却并没有像她的母亲期待的那样,老老实实地认错,相反,她还是气鼓鼓地看着母亲,一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怎么?还觉得自己有道理了?!”一看到女儿这么抗拒的样子,女王更加气的不打一处来了,拉着女儿的手就往餐厅里面走,“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做什么妈妈都会点头默认。你休想在我们面前为所欲为!现在,老老实实地向阿尔弗雷德道歉,并且向大家保证以后不会再发脾气了,马上!”
“我没有错!是阿尔弗雷德不对,您总是偏袒他,总是这样!”也许是因为被女王的态度再次激怒的缘故,公主突然朝女王大喊,“再说了,就算我也有错。凭什么只责备我一个人?要不是因为阿尔弗雷德不对,我的布娃娃怎么会破掉!我让他道歉,他也不肯……难道我作为姐姐,不能管教弟弟吗?”
“阿尔弗雷德是无意的。再说了……不就是一个布娃娃吗?如果你想要那就跟我说,想要多少都可以。”听到了女儿满含委屈的抗辩之后,女王的态度稍微和缓了一些。“就算阿尔弗雷德是有些做的不好,那你也不能这样对待他!别忘了。他身体不好……”
“谁说他是无意的?他就是有意的!他有病,所以他见不得我们开心。拼了命想要惹怒我们!”爱丽丝不依不饶地继续抗辩着,“他有病这是我造成的吗?凭什么要我们天天顺着他?就是因为你们每次都偏袒他……所以……所以他才那样……你们只管顺着阿尔弗雷德意,却一点都没有将我放在心上!”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地方,公主的眼角边突然泛出了一些泪花,“还说什么想要多少就给多少……我别的都不要,只要贝琪,你能把它还给我吗?现在贝琪已经被他弄得支离破碎了,难道……难道这样您都要只责备我一个人吗?”
在女儿轻声抽泣的时候,女王的怒火,终于被平息下来了。她略带歉意地看着爱丽丝,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好了,别哭了……”她伸出手来,抹了抹女儿的眼泪,“胡说什么呢?妈妈怎么会不将你放在心上?好吧……这次的事情就算了,你们两个重新和好吧……”
一边说,她一边轻轻抚摸女儿的背,让女儿平下心气来。
“老了,别哭了,妈妈不责备你了,好吗?你看你,这样胡闹,这样大喊大叫,会让客人们怎么看你呢?今天的客人可是法国有名的贵族世家的后代,你要是在他面前留下坏印象,以后在法国的社交界名声可就全坏了……”
眼见爱丽丝公主再说下去就要成家丑外扬了,女王陛下决定不再进行这个话题,直接动用父母特有的权力,将这件事给压下去。
同时,为了让女儿心虚,她也有意拿夏尔来吓唬女儿。
女王的谎话(也许可能算是半真半假)似乎起了一点效果,爱丽丝立即转过头来看着夏尔,似乎像是在威胁,不过总算没有再哭了。而夏尔也只是面带笑容地朝她躬了躬身。
毕竟是**岁的孩子,最怕被别人小看。
就这样,女王终于将女儿给哄好了,然后将她重新拖回了餐厅。
在她们两个重新进去之后,同样已经跟了出来、但是一直只站在一边旁观的阿尔伯特亲王,突然轻轻叹了口气,好像有些心力交瘁。
“我整天要忙于国家大事,而到头来连儿女的事情都要烦我!这就是我孜孜不倦的工作所带来的回报……”
“您确实辛苦了……”夏尔满怀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自己也叹了口气,“人人只知道羡慕我们身边的光环,倒是不知道为了保住这些光环,我们要付出多少啊!”
他算是看出来了,因为阿尔弗雷德王子从小就患有重疾的缘故,所以女王夫妇出于怜悯就更加对这个孩子要多注意一些,平时也尽量呵护。小心不让他受到任何意外创害。
结果,其他儿女一定会心里有些嫉妒吧
而因为父母亲的宠爱。阿尔弗雷德王子一定平日里十分骄纵,再加上病人对健康的兄弟姐妹的嫉妒心。所以平日里肯定经常淘气,惹怒了这些儿女吧。
所以,因为一个布娃娃被弄坏,二公主日积月累的怒气终于爆发了出来。
从今天母女两个的对话来看,这种事一定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吧,所以这位父亲才会这样心力交瘁……
“孩子们的心是最有童真的,也是相应最缺乏同情心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关注他人的感受,不是吗?”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亲王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过,爱丽丝倒也不是个坏孩子,请您不要因为今天的事情而对她抱有恶感,说老实话其实我们也疏忽了太多东西,所以给孩子们带来了不少麻烦……”
“爱丽丝殿下看上去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脾气倔强了一些而已。”这时候,夏洛特适时地插话了,“亲王殿下。事实上我倒是挺羡慕您的呢,能够拥有这么多可爱的孩子盘桓在自己身边。”
和自己心爱的人,孕育了这么多孩子,享受到了为人父母所能有的最大乐趣。就算是有一些烦恼,那也是幸福的烦恼吧。
“我倒是希望他们早点长大,早点自成家业!”亲王苦笑了一下。不过总算因为夏洛特诚恳的安慰而轻松了不少。
接着,他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好的,请两位忘记刚才的不快吧。我衷心希望你们能够享受一顿愉快的午餐。”
………………
一来到餐厅,夏尔就感觉自己突然成为了几道夹杂着好奇和不满的视线的焦点。
他顺着迎面而来的视线,朝餐桌上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几个孩子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餐盘,好像没有一个人看过自己。
好多孩子啊!
虽然三岁的露易丝公主和一岁多的亚瑟王子因为实在太过于年幼,所以现在还在由乳母照顾,并没有出现在餐桌上,但是五个已经够多了。
这些王子公主们看来平常并不能多见客人,所以对来访的夏尔夫妇非常感兴趣,虽然碍于礼节不能多说话,但是总是偷偷瞟着他们。
而来自爱丽丝公主的视线则不是那么友善了,看上去她还在为夏尔刚才的无礼举动而记恨在心。
“夏尔,夏洛特,请坐吧。”因为夏尔刚才的功劳,所以女王现在像是对夏尔充满了好感,她摊了摊手,示意夏尔和夏洛特坐到自己的旁边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些淘气鬼吧?”
接着,重新恢复了刚才的那种欢快随和的她,面带笑容一一地向夏尔介绍了自己的儿女。“这是维多利亚,他们中的老大,这是爱德华,我的大儿子,这是……”
其他的孩子都或主动或勉强地跟夏尔夫妇点头致意,但是等到介绍到爱丽丝公主的时候,她轻轻地别开了脸,并没有向他们做出任何表示。
夏洛特虽然面色如常,但是心里则十分不舒服,而夏尔根本不以为忤,反而面带笑容地再朝她点了点头。
午餐也就是在这种奇怪的气氛之下开始了。
不得不说,女王之前说担心夏尔夫妇吃不惯的话是一种刻意的谦虚了,实际上今天御厨们做的餐点非常地道。
虽然夏尔并不重视口腹之欲,但是因为早已经饥肠辘辘,所以他吃得很香,而夏洛特因为最近的旅途当中一直没有吃到和家中一样好吃的东西,所以特别的胃口大开。
如此给面子的客人,让女王陛下也十分开心,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时不时抽空问上两句他们的感受。
然而,刚才的事毕竟在她的心里右下了些阴影。
她转过视线,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看上去毫无食欲的阿尔弗雷德王子,明显有些担心。
“阿尔弗雷德,多吃点吧!”片刻之后,她忍不住担心地敦促了儿子。
“他胃口不好,也许是因为刚才的事情不高兴吧。”王太子爱德华颇为冷淡地说,“别忘了,他刚刚才被人推了一把,还被打了一拳。”
这位年仅十岁的男孩,现在就有了些王室特有的傲气,面孔既冷漠又缺乏生气,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在意。
“爱德华,别说了!”眼见弟弟煽风点火,长姐维多利亚开口了,“妈妈不是说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吗?”
“我只是为弟弟担心而已。”爱德华耸了耸肩,丝毫没有把姐姐的呵斥放在心上。
两个女儿拉帮结派,而王太子爱德华却对兄弟们毫不关心,事不关己地用餐,丝毫也不愿意为兄弟多说一句。
只是为了寻开心而故意旧事重提而已。
“爱德华,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眼见自己被攻击了,爱丽丝公主顿时冷笑了起来,“别忘了……你整天就知道玩,连数学都学不好!一想到英国未来要交给你这样的糊涂虫,我就忍不住要为这个国家的未来而感到悲伤!”
“够了!你们今天闹得这么厉害,难道还不知道收敛吗?”女王终于听不下去了,重重地拍下了桌子。(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女王的判断
随着女王拍桌的一声巨响,餐厅也再度陷入到了寂静当中。
毕竟在孩子们心中还是有些积威的,当看到母亲发怒之后,他们虽然心里都不高兴,但还是互相瞪了一眼之后就重新低下了头。
然而,虽然勉强收敛了嘴上的嘲讽,但是爱丽丝仍旧一脸的愤愤不平,显然对哥哥刚才的态度十分不满。
公开在大家面前说自己的哥哥、帝国的储君是笨蛋,恐怕也只有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才能干得出来。
然而,亲王却仍旧一言不发地进餐,好像都没有听到孩子们之间刚刚再度兴起的争吵。
平常这么多事情已经够他烦恼的了,他实在没有太多兴趣去关注儿女们的心理健康建设,一旦碰上这种事,他宁愿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而让妻子去处理。
亲王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让女王有点不高兴了,她横了丈夫一眼,但是也无法可想。最后,她轻轻叹了口气。
“夏洛特,您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们从孩子们身上得到的乐趣!”女王苦笑地低声对夏洛特说,“他们就是上帝派过来折磨我们的!”
“可是,我要是有您这么多可爱的孩子,我宁愿每天都受他们的气。”夏洛特颇为体贴、同时又发自内心地回答。“孩子们吵吵架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我小时候也经常跟夏尔吵架,您不用特意放在心上。”
“倒忘了你们是从小呆到大的呀!”似乎是为了甩开心烦的事,女王很快就转开了了话题,然后轻轻地将一块牛奶杏仁冻糕送入到了自己的口中。“想来你们小时候应该有过许多趣事吧?”
“那……那倒是有不少……”犹豫了片刻之后,夏洛特略带尴尬地回答。
“哦?”女王微微仰起了头。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些好奇,但是又并不显得突兀。“这一点倒是比我们还要幸运呢……我直到出嫁之后,才稍稍了解了阿尔伯特!”
“上帝早已经为您定下了最光辉的前程,您无需过于烦扰,一切会自动来到您的手里。”夏洛特满怀羡慕地回答,“命运已经注定您得到了一位最适合您‘也最能够令您幸福的丈夫,不是吗?”
“呵哈!”女王忍不住轻笑了起来,“您真是太会恭维人了,我差点都要以为您在有意讥讽我啦!”
“请绝不要怀疑我的诚挚,陛下。”
“嗯。当然了,我毫不怀疑,”女王仍旧微笑着,“真心实意的恭维,比那些纯粹只是为了讨好我们而说的,要动听多了……”
接着,她继续打量着夏洛特,仿佛真的和她十分投缘一样。
“看上去您的丈夫明天倒是有不少日程安排……那么,您有吗?”片刻之后。女王陛下突然问夏洛特。
“嗯,我没有。”夏洛特马上回答。“不过,不要紧的,我可以跟人在附近逛一逛。看一看这座的伟大的城市。”
“这可不好,闲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呢?我倒觉得这座城市乏味得很,比不得你们的巴黎。”女王颇为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然后突然有些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明天我要去郊外参加一个节庆活动。正好缺个女伴。有没有兴趣作为女王的朋友,一起出席呢?”
作为女王的朋友一起参加活动?
这倒是令人难以拒绝的提议。
至少能够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出尽风头吧。
她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夏尔。然而心里却已经跃跃欲试,只是担心会阻挠到夏尔预先计划的步调而已。
当看到夏尔微微颔首表示她答应与否无关大局的时候,夏洛特马上点了点头,答应了女王陛下的要求。
“好的,陛下,尽管我刚来英国有些身体不适,但是您如此盛情……我实在无颜推却,我将带着无比的荣幸随同您一起出席。”
在女王如此高兴的当口,夏洛特自然也没有兴致要去扫她的兴了。
再说了,跑到英国来讨取女王的欢心,建立一种和谐的对英私人关键,不正是自己夫妇来到这个国家的最重要的目的吗?
“哦,那就太好了!”女王再度眨了眨眼睛。
得到了夏洛特一同出席的允诺之后,女王陛下也很快就转开了话题,然后两对夫妇开始一边进餐一边攀谈了起来。
亲王看上去有些疲惫,所以话并不多;而因为年纪和地位都处于劣势的缘故,特雷维尔夫妇都谨守着谨言慎行的准则,几乎总是在附和,或者补充几句无关痛痒、也决不敏感的话,因此这次的攀谈几乎就成了围绕着女王陛下的讨论会,从头到尾她的笑声几乎都没有断过。
“特雷维尔先生,听说您是法兰西铁道部的创始人之一?”聊了好一会儿之后,女王突然问起了夏尔。
“是的,陛下。”夏尔略带得意地回答,“总统被推选上台之后,在我和其他一些人的推举之下,总统决定在内阁当中设立铁道部一职,而我也被任命为铁道部的官员。”
“而您当时却才二十出头!才这个年纪就能够在政坛据有一席之地,真是世所罕见啊!而且……您的政绩似乎也不错,您搭起了这个部,然后将它高效地运转了起来。”女王陛下禁不住轻声感叹了起来,“这么年轻就能够有如此成就,放眼整个欧洲,现在还有谁能够与您相比肩呢?”
这倒是新鲜,没想到一出国,自己居然就成了女王口中的新生代第一人了?
这个帽子实在是有些高了……虽然其实也不无道理。
“您恐怕过奖了,我只是因为运气好才因缘际会,得到了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而已。”夏尔貌似谦逊地回答,“得到了这个机会之后,我费尽了心血,战战兢兢地完成总统交付于我们的任务,这才勉强做出了一些成绩。比起个人的业绩或者名声来,我倒是对另外一个事实更加高兴——因为我的努力,我国人民的生活更加方便了,我国的商业活动也愈发繁荣了……”
听到了夏尔这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剖白之后,女王陛下连连点头,看上去对夏尔的谦逊十分满意。
“尽忠职守,完成上司和祖国所交代的任务,这说起来非常简单,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呢?我们这个可怜的国家,可正是需要您这样的年轻人啊……您说得对,处于我们的地位,难道不是有义务为国家的繁荣而服务吗?”她一边叹息着,一边慢慢地拿起了酒杯,“那么,我们就为您,为英法两国未来的繁荣干一杯吧?”
“干杯。”夏尔连忙拿起了酒杯。
“也为您的家庭干一杯吧?”当喝完了这一杯之后,女王示意仆人再度给自己倒上一杯红酒,“祝您和您的妻子一直恩爱下去,而您的家庭,一如既往地和睦……”
虽然女王满面笑容,但是夏尔听了却不免微微一滞。
如果连亲王都知道自己是个不忠实的丈夫,那女王陛下显然也肯定会知道。
所以,她突然这时提这个,怎么看也像是在反讽……
可是从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名堂来。
这是和丈夫一样,在嘲讽我,警告我不要滑头滑脑吗?
有意思。
带着一种冷笑,夏尔再度喝下了一杯酒。
……………………
当宴会散去之后,已经是下午两三点钟了。
特雷维尔夫妇已经回去休息,而女王夫妇还留在餐厅当中。
“这两位年轻的朋友合你的意吧?”沉默了片刻之后,一直默不作声的亲王问。
“那位夫人挺爱丈夫的,不过那位做丈夫的就未必了——虽然他表面上恭恭敬敬,但是……实际上就是太恭敬了,以至于看不到太多的热情。”女王微微皱着眉头,以一种和刚才截然不同的认真语气回答,“我感觉这姐弟两个掉了个个儿了,做姐姐的感情外露,弟弟反倒是思虑深沉,什么事都好像成竹在胸。”
“这个问题重要吗?”亲王略带疲倦地回答,显然对探讨对方夫妇的私生活没什么兴趣,“特雷维尔先生是怎样的人,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只要他能带着法国为我们提供几十万垫脚石就好。为此我们既可以给他礼遇,也可以对他的某些行为视而不见——只要不触犯到英国的利益,他自然可以自行其是。”
“谁说不重要?重要极了!”女王颇为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这位特雷维尔先生,我看是奇怪得很,他看我们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把我们放在心上。”
“这对我们来说倒并不是新闻。”亲王耸了耸肩,然后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特雷维尔有野心,而且狡猾冷酷——我想现在全欧洲也没几个人不知道这事儿了。他对我们表面上已经很尊敬了,这就够了不是吗?”
“如果你打算从他那里搞一点真诚的东西,就不应该只要求这么低。”女王陛下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不是法国人更加依赖我们吗?”(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直觉与筹备
亲王皱着眉头看着女王,静静地聆听着她的话,直到女王说完之后,他一时间仍旧还在思索,考虑妻子话中的深意。
他知道妻子倒也说得不错——在现在这种情势下,肯定是刚刚篡夺了国家、还没有得到稳定的路易-波拿巴,更加需要得到来自外部的支持和认可。
而现在,在整个欧洲,乃至整个世界,还有哪个国家说话比英国更加有分量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亲爱的。这个意义上你说得倒也没错,路易-波拿巴肯定十分希望能够得到我们的公开支持,为此他肯定愿意付出不少代价的。”沉吟了片刻之后,亲王将手放在了下巴上,“所以……你是说我们不用对这位特雷维尔显得太过急切,他自己就会主动贴上来?”
“本来就不应该我们急啊,他辛辛苦苦跑过来,肯定也不是为了来这儿看风景嘛……我们越是走得近,他就越觉得可以多从我们这里捞一点儿,所以就越不显得积极了。”女王貌似理所当然地回答,“他这种人,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又狡猾又贪心,你只要一不留神,没准儿口袋里的东西就得让他都掏走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特雷维尔故意跟我们保持距离,我们也顺着他的意思,同样冷淡以对?或者至少表现得不那么热心?”亲王终于明白了女王话中暗含的意思,“这样,哪怕是因为来自于波拿巴的压力。他也不得不重新对我们俯首……”
“是的,就是这样。”女王轻轻点了点头。“其实,我倒是觉得啊。这位年轻人之所以对我们若即若离的,实际上就是因为他真的很希望同我们达成默契——正因为他想这么做,所以他就故意装作冷淡,以避免被我们握在手里。”
“嚯!”听到了妻子的判断之后,亲王突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你是说这个混小子在故意吊我们的胃口?其实他比谁都希望要拿出点成果回去向主子邀功?”
“难道不是这样吗?”女王笑着反问。
亲王皱着眉头,好像在思索自己刚才和特雷维尔的那些对话。
“这混小子,真是狡猾!”片刻之后,他再度骂了一声。
“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嘛。人家也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女王微笑着眨了眨眼睛,“好啦,你也别全信我的话,我只是靠直觉猜的而已,到底能不能作准还不知道呢!”
“不,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亲爱的。”亲王摆了摆手,示意妻子不用谦虚,“这么多年了。你看人好像就没有不准的时候。”
亲王这话倒也并不算刻意的恭维,实际上,虽然平常看上去对国家大事并不太感兴趣,也不喜欢繁杂和琐碎的事务性工作。但是亲王知道,女王的头脑,比任何人在表面上看到的要清醒得多。至少。这种直觉,是极少有失准的时候。
“哎呀呀。这个时候你倒是会讨人欢心了,刚才在他们面前怎么一副冷面孔?”因为得到了丈夫的称赞。所以女王的脸上微微红了红,然后有些不满地横了丈夫一眼,“你要是肯有特雷维尔一半的油腔滑调就好了,平素里总是那么严肃有什么意思……瞧瞧这些法国人多可爱啊!”
“哼,他可不止油腔滑调而已,这些法国人个个都喜欢沾花惹草,你又不是不知道。”因为妻子当着自己的面称赞了别人,所以亲王有些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所以法国人不可信任,他们总是只有几分钟的热情。就算我们今天达成什么默契,说不定哪天他们就会改弦更张。”
“难道我们英国就不是这样吗?只要有必要,我们还不是一样会抛开这群法国人。”女王挑了挑眉头,仿佛是在为那个可爱的年轻人申辩,“话说回来,我看特雷维尔先生倒是和一般的法国人不一样。他这种人看上去礼貌斯文,但是心里可狠着呢,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这点我同意,从法国传过来的那些报告来看,他行事一向是肆无忌惮,从不把上司、也不把什么准则放在眼里。”亲王点头同意了妻子的看法,“不过,对我来说,他不问原则只认实力反倒是好事——只要他尊重实力,就知道能够得到我们的善意,就是一种多么大的幸运……我会让他好好明白这点的。我倒不相信他还能对我们怎么样?”
亲王的这种态度,女王并没有反驳。
这对夫妇,对他们的帝国的实力和威慑力,倒是有足够的信心。
“罗素先生明天就会过来,帕麦斯顿先生也会过来,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一起掂量掂量特雷维尔先生的分量了。”亲王带着一种莫名的惬意低声说,“按你这说话,那时候他可就得如坐针毡了啊,这两位可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这位帕麦斯顿先生,就是现任的英国外交大臣,同时也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当听到丈夫提到帕麦斯顿这个名字的时候,女王微微皱了皱眉头,显然对这个人不太满意。
“帕麦斯顿先生,应该和我们可爱的夏尔有得一谈。”片刻之后,她以一种说不清是好是坏的态度,平静地说了一句,“我倒是觉得他们两个挺像的。”
“我想也是,他们两个都毫无原则,自私势利,而且……都浪荡成性。”亲王点了点头,显然同女王抱有同样的观感,“好吧,亲爱的,我也不喜欢帕麦斯顿,但是……有时候我们得学会容忍不喜欢的人。再说了,我们也不用忍受他多久了,先让他去压一压特雷维尔吧。”
“你们的事情,随便你们怎么办,我才懒得管呢……”女王陛下耸了耸肩。“我倒希望你们不要对我们的客人太过于不友好。”
接着,她的脸上又重新恢复到了刚才在夏洛特面前的那副万事不放在心上的幸福笑容,“好了,别跟我说这种烦心事了,我懒得听。明天我就要同特雷维尔夫人一起去城外玩了,你们随便怎么办吧,反正你们总是对这种事乐此不疲……”
“我们乐此不疲,正是为了让你可以不用为此烦心。”亲王同样微笑着回答。
……………………
当进完午餐之后,夏尔就带着夏洛特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当中。
因为之前旅途的疲惫,再加上饭后人们所特有的倦意,所以他们两个很快就相拥而眠,睡了一个午觉。
到了傍晚时分,他们两个才慢慢醒转。
然后,他们从侍从那里得知了法国驻英大使请求来王宫面见自己的消息。
在女王陛下决定将特雷维尔夫妇请到白金汉宫下榻之后,她同时就派人通知了法国使馆,而听到了大使前来面见的请求之后,她十分宽宏大量地同意了大使的请求。
当大使来到了王宫之后,因为特雷维尔夫妇还在休息,所以女王夫妇接见了大使,同他谈了许久,等到夏尔休息完毕之后,他们才派侍从过来告知夏尔这个消息。
夏尔一听,马上就重新整理了自己的衣装,然后跑到了会客室去接见久已等候的大使德-隆克罗尔伯爵以及其他同行的使馆工作人员。
一见到伯爵,他就热情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德--隆克罗尔先生,非常抱歉让您改变了预定的行程,我直到来到英国之后才知道女王陛下竟然跟我开了这样的玩笑!”
“这是一个十分令人鼓舞的玩笑,德-特雷维尔先生。”身材瘦高的伯爵朝夏尔躬了躬身,然后握住了夏尔手,“女王陛下并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热情的,能够得到这样的礼遇,对您,对我们,对法国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您能够这样说,倒是挺让人开心的。”夏尔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示意他同自己一起坐下来。
驻英国大使可以说是法国外交界最为重要的职位之一,哪怕以他在外交部的公职来考虑,他也应该同对方保持一个至少还过得去的关系。
虽然夏尔表现得十分礼貌,但是这位大使先生仍旧不动声色,只是彬彬有礼地随着夏尔的指示行动。
,看得出来,是那种不轻易动感情的人,倒不是对夏尔不敬。
“特雷维尔先生,言归正传吧。”刚刚一坐下,他就直接对夏尔说,“我刚才同女王夫妇在一起谈了一会儿,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对您和您夫人的印象非常好,也对法国十分友好。”
“唔,我在刚才同他们共进午餐的时候也有这种印象。”夏尔点了点头,“他们对法国充满了好感,而且并不排斥现任的政府。”
“先生,既然得到了这样良好的第一印象,那么我们就更不应该挥霍它了。”大使凝重地说,“接下来,请按照我们的指示来行动吧,我们要进一步扩大我们从这种好感当中所能得到的好处。”
嗯?
这是什么意思?
他估计是担心自己在女王夫妇面前失仪,惹得他们反感,进而影响到最为至关重要的英法关系上吧。
不过,真正的问题不在这里。
他更加担心的,恐怕是自己将“法英关系得到大大改善”的头功揽到自己怀中吧……(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争吵与助手
虽然外表彬彬有礼,但是伯爵心里隐藏的忧虑却很快被夏尔给看了出来。
这也难怪,作为长居于此的大使,在英法关系面临重大转折、即将迎来可喜进展的时候,却得不到国内应有的嘉奖和赞赏,反而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跑过来,堂而皇之地同女王陛下和首相阁下接近,想来任谁也难以心平气和吧。
在他看来,英法关系的重大改善头功应该系在他的身上,也应该由他来主导即将进行的英法协调。
不过,因为夏尔实在炙手可热,所以他也不敢表现得过于造次,所以只敢以这种隐晦的方式来恐吓夏尔,并借此来夺回主导权。
不过……虽然能够理解对方的想法,但是夏尔可没有一点谦让的意思。
“按照您的指示?”夏尔装作很好奇地看着对方,“先生,请问您有从总统那里得到了什么新的指示吗?还是说,部长阁下有什么决定没有告诉我,而是特意告知给了您?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请您马上告诉我吧,我会毫不犹豫地遵循他们的指示的。”
如果是部长和总统的指示我可以听从,如果是你的,那就没必要了。
在夏尔如此直白的答复之下,一丝尴尬和惊慌掠过了伯爵的脸。
“先生,您不用多虑,我并没有从国内得到什么更新的指示。”他微微缓和下了语气,“我只是说,为了更加有力地同英国交涉。您可以更多地倚重我们,利用我们的经验。毕竟我们长待在英国,对如何应付英国人更加有经验。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从英国人那里得到更多的东西……”
“这一点我完全同意。”夏尔点了点头,“所以,我希望您能够将使馆的一位秘书借调给我,暂时充任我的参议人员,辅佐我同英国人进行会谈,我会向他随时咨询的。”
夏尔这句话,一瞬间就让整间会客室都陷入到了冷场当中。
因为,大家都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您是……您是叫我回去?”部长难以置信地看着夏尔。
“是的,我的意思很明白——接下来的会谈。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您不必出席。”
“先生,如果您不让我来参与的话,恐怕不合程序吧?我,现在还是特命全权大使,法国同英国的外交往来,理应由我来经办。”德--隆克罗尔伯爵原本就十分严肃的脸上,现在变得更加苍白了,“如果您或者部长阁下有别的安排的话。尽可以跟我提出来,我会自觉执行的。”
“不,我对您没有任何的特别意见,您的安排也并非我能够处理的。”夏尔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非特意要排斥他,同时也并不在乎他的辞职威胁,“不过。我是以私人身份过来的,我要见谁并不需要经过您的同意。想来也是我的自由。”
“这种话对外说说就可以了,又何必对我这么说呢。先生?”德--隆克罗尔伯爵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难道我还会不知道您此行的真正目的,以及您将与什么人接洽吗?”
既然已经被夏尔排斥了,他也不怕说实话了。
“如果您非要如此说的话,那么我只能说我很遗憾。”夏尔耸了耸肩,“那么,现在您可以走了。”
接着,他站了起来,看了看那些跟着部长前来的使馆随员们。
他要从中随便挑选一个,充任自己的临时助手——如果有可能的话,充任未来的长期助手。
然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大约一个二十几岁、留着一头栗色的分发,长相十分斯文的年轻人身上。
看上去挺顺眼的,就是他了吧。
“就让他留下来吧,当我的翻译。”夏尔指着他,然后貌似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其他人都回去吧。”
这个不知道是不幸还是幸运的年轻人,一瞬间顿时成为了视线的焦点。
片刻之后,他才从最初的懵懂当中清醒了过来,然后难以置信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先……先生……您……您这是……?”他惊慌地看着夏尔,语无伦次地回答,“可是……可是……我……您……”
“您叫什么名字?现在是什么职位?”还没有等他说完,夏尔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我叫保尔-比洛特,先生。”片刻之后,这个年轻人终于定下了神来,但是看上去仍旧对夏尔的突然举动有些惊慌。“现在在使馆充任三等秘书。”
也就是说,是刚刚进入使馆的底层职员吗?
很好。
“好的,那您今天就先留下来吧,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下您。”夏尔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了下去,“明天,也许我和一些英国人会有洽谈,那时候您就给我充当翻译吧,很多问题我都需要咨询您的意见。”
这个年轻人犹豫地看了看夏尔,又看了看气鼓鼓的大使,他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又没说出口,一副想要拒绝但是又不敢的样子。
“您太过于独断专行了,先生!”在夏尔这种隐含的羞辱面前,伯爵终于忍受不下去了,气冲冲地站了起来,“部长阁下可不是这样指示我们的!”
“现在这里我说了算,如果您有意见,尽管去跟国内提吧。”夏尔平静地回答。
“我会的!”
“就算您提了,又有什么用呢?难道部长会因此来斥责我吗?”夏尔冷笑了起来。“我劝您不用做这种无用的尝试了,“您如果不干涉我执行我的意志的话,那么我也绝对不会对您的地位有任何想法。”
“您不能将我国最为宝贵的外交事业视为儿戏!”
“我没有,相反我特别珍视它,所以绝不肯将它交给旁人来办。我要推行的是德-特雷维尔外交,不是德-图尔戈外交,更加不是德--隆克罗尔外交,所以我需要的是参考,而不是谁的指导,更加不是当个橡皮图章,任由你们经办而自己乐得逍遥。别以为我只是来部里领个薪水而已,我需要的是自己来执行自己的外交政策——只要我还在台上一天。”夏尔平静地看着伯爵,然后耸了耸肩,“先生,我已经说得更加清楚了吧?现在,请您先回去吧,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您处理呢!”
接着,他朝那位保尔-比洛特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再废话了,老实服从命令。
这个年轻人看了看大使,又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看到夏尔如此强势地对待大使,这个年轻人更加明白了这位德-特雷维尔先生的赫赫权势。
他明白,如果这次不跟着大使等人一起回去,那么以后在使馆内他就再也没有容身的余地了。但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他终于决定赌一把,看看这位特雷维尔先生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表现而特意对自己青眼有加——如果赌赢了的话,对他来说,就意味着前程似锦。
谁都知道,德-特雷维尔先生最喜欢提拔那些有能力、有志气的年轻人,不是吗?
经过了夏尔的呵斥之后,德--隆克罗尔伯爵气哼哼地带着他的其他随员们离开了王宫,只有保尔-比洛特留了下来。
此时,天色已经微黑了。
夏尔扫了仍旧十分紧张的保尔-比洛特一眼。
“不用害怕,先生……只要您表现良好,这次意外对您来说就是意外的福音,而不是天降横祸。”
“可是我就是担心在您面前表现不好啊,先生!”保尔不安地嘟哝了一声,斯文的脸上再度闪过了一丝不安。
片刻之后,他突然睁大了眼睛。“您……您会说英语?”
“是的,我会。”夏尔干脆地点了点头,“不仅会说英语,我还会说德语,虽然说不上多流利,至少可以顺畅地同旁人交谈。”
是吗……保尔-比洛特在心里叹了口气。
既然他会,那自己的表现机会就更加小了一些……
“想必你还不知道吧,明天……我就要同英国首相和外交大臣们会谈了。”夏尔直截了当地说了下去,“我刚才说过,我不必过于遵循部长阁下所确定的章程,但是毫无疑问,我并不想和他们谈崩,使得英法关系受损……所以,您需要承担重任,我需要您扮演一个缓冲的角色。如果您办得好,您是可以在我这里指望任何想要的奖赏的。”
“……”年轻人的呼吸微微急促了。
对于他这种出身平民的外交官来说,难道还有多少其他的东西可以指望吗?
“不过,首先请您认清一个现实——我留下您,不是因为您有多少能力,我还没有看到那个,我留下您只是因为您走了一次运而已。”夏尔的语气突然变得傲慢起来,“如果,如果想要保住这种幸运,请您务必要继续低调谨慎,明白了吗?”
如果被泼了一盆冷水,保尔-比洛特心中原本的兴奋,顿时被浇灭得干干净净了。
“您……您这是……”
“所以,我不需要您有什么别的意见,您只需要执行我的意志就可以了,明白了吗?”(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首次交锋
如此傲慢无礼的宣示,让年轻人心中刚刚兴起来一点激动和幻想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他发现,这位位高权重的德-特雷维尔先生,比自己原本想象的还要自负。
然而,即使心中升起了后悔与苦涩的情绪,他也没有再萌生退意——因为现在如果回去的话,他可以肯定,自己的背叛是绝对不会被谅解的,大使有的是办法让他的前途尽毁。
“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绝不会让自己的个人意见影响您的判断,”带着一种听天由命的情绪,这个年轻人以自己最为卑躬屈膝的语气向夏尔回答,“我只执行您的意志……”
“如果是这样,那就很好。”夏尔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想您也知道,对那些能够让我满意的部属,我一向是十分慷慨大方的,您放心吧,只要您能够做到使我满意,那么您就绝不会只是籍籍无名地呆在现在这个位置上,我会将您带回国内去的。”
如果回到国内的话,就不会只是现在这个无足轻重的位置吧……保尔-比洛特心中暗想。
如果能够回国,能够在部里飞黄腾达,那么就算要对这个人卑躬屈膝,那又怎么样呢?
“在来英国之前,我已经对英国人有过一些了解了,但是毕竟隔了一条海峡,总归有些东西不太了解……”沉默了片刻之后,夏尔重新开了腔,“所以,把您所知道的有关于英国政界的一切都告诉我吧。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考虑到您的地位。我不需要您告诉我太多东西,只需要告诉我一个大概就可以了。我不会因此而责备您——但是,您不能在您这些可怜巴巴的信息中带有任何的个人意见,影响我的判断,否则您将不会从我这里得到我承诺的任何东西,明白了吗?”
“我明白的,先生。”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保尔-比洛特恭敬地朝夏尔躬了躬身,“我将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您……”
就这样,夏尔一直在不停地询问保尔-比洛特问题。而保尔-比洛特也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回答,努力不让回答当中带有任何的个人色彩,直到很晚的时候,夏尔才请王宫的仆从将对方带到了一个小房间当中休息。
……………………
第二天,夏尔起得很早。
“夏尔?怎么不再休息一会儿了?”当他准备下床的时候,旁边的夏洛特也被惊醒了,然后以迷迷糊糊的语气问着,“怎么这么早就起来……”
“我有点儿事情要办,你继续休息下吧。”夏尔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脸颊。然后凑到她的耳边低声回答,“不用管我了,你今天不是要陪同女王一起出去吗?先好好休息下吧。”
“好吧,那你先去忙吧……”夏洛特仍旧迷糊着回答。然后侧了侧身,继续沉沉入睡。
在平常的日子里,夏洛特会和夏尔一同起床。甚至有时候会比夏尔更早,然后为丈夫熬制早上的咖啡。只是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一路颠簸之后。夏洛特确实有些疲惫,再加上现在远在异国。而且之后还和女王陛下有活动要出席,所以她也没有心思再管夏尔了。
将妻子重新哄睡之后,夏尔就慢慢地走下了床,经过了一番梳洗之后,他就直接走到书桌前,将自己昨天所得出的一些思路整理了一份备忘录,准备随时供日后自己查询,同时他还给国内写了几封信件,处理自己的其他事务。
等到夏尔完成这样一份繁忙的事务性工作的时候,太阳已经冉冉升起了。
望着远处金黄色的朝阳,夏尔轻轻舒了口气,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差不多时间也该到了吧。
他走出了房间,然后吩咐侍从将保尔-比洛特也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早上好。”他笑着朝对方打了个招呼,“希望您享受了一个十分愉快的夜晚。”
然而,对方的状态是怎么也称不上好的。
他的脸色十分苍白,看上去仍旧一脸倦意,显然昨晚几乎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能够得到机会夜宿在王宫当中,确实是他难以忘怀的体验;而更加让他难以忘怀的是,他毫无心理准备地就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德-特雷维尔先生的助手,参与到两国之间最为高级的会议当中……这种殊荣,在给了他激励的同时,也给了他不少的畏惧,他深怕表现不好,以至于反而失去了从天而降的幸运。
有些畏惧地看着夏尔一眼之后,他的脸上勉勉强强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早上好,先生。”
“您应该镇定一点的,这样您倒是可以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看着对方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夏尔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虽然我并不打算让您参与到接下来和英国人的讨论中,但是——至少您也应该表现得像个能够承担重任的人……”
“我……我明白了,先生……”保尔-比洛特又是勉强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显得有些难以镇定。
算了……对原本的小职员也不能要求太高。
“我们先去吃点早餐吧,我估计那些人已经差不多来了。”夏尔不再责备对方,而是转身就走,“不要害怕,只不过是同一些凡人见见面而已……”
接着,他不再多说,直接就往前走。
带着心中的忐忑,保尔-比洛特跟在步伐平稳的夏尔后面,一步步向餐厅走了过去。
他原本是打算先吃点东西,补充饥肠辘辘的胃,并且让情绪镇定下来的,然而,当到了餐厅之后。他的不安反而越发浓烈了。
“上帝啊!”站在门口的时候,他突然低声惊呼了起来。“他们……他们……现在就都来了!”
也由不得他有些惊慌,因为。就在不远处的餐桌上,此时正坐着三个人,除了亲王之外,另外两个看上去都已经上了年纪,而且穿着黑色的正装,打着灰色或者黑色的细领带,正一边用餐一边低声地交谈着,而这三个人他正好都能够认出来。
阿尔伯特亲王,首相罗素先生。以及外交大臣帕麦斯顿——几位大人物居然已经济济一堂。
“看样子我等待的人现在已经过来了?”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温和而且镇定的问话。
“是的……先生……”保尔-比洛特机械地回答,“首相和外交大臣都来了。”
“镇定一些!”夏尔在他的旁边,突然低声喊了一句,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现在,您是在代表法国!”
代表法国!天哪!我何时又突然得到了这样的殊荣?
虽然心里在感叹,但是保尔-比洛特还是咬了咬嘴唇,总算让自己勉强地镇定了下来。
就在这时,亲王之外的那两个老人人也正好将视线转了过来。然后集中到了夏尔身上。
他们,一个面貌平凡,头发灰白,举止内敛。神情若有所思,看上去是首相罗素;一个则颇为俊朗,精神看上去十分健旺。还微笑着朝夏尔点了点头,好像很欣赏他的年轻一样——这位看上去应该就是外交大臣帕麦斯顿阁下吧。
至少在此时此刻。他们就是英国。
他们做出的决定,能够用一个世界最强国家的财富和军力作为担保。能够在整个世界留下深深的印记。
哪怕是夏尔,此时的心里也突然有些激动,也有些微微的紧张。
但是,多年的历练,早已经让他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
他笑容满面地朝对面躬了躬身,仿佛是在为自己的迟到而致歉,然后不慌不忙地向餐桌边走了过去。
“诸位,早上好,很抱歉我来晚了。”
“早上好,夏尔。”等到他走到旁边之后,阿尔伯特亲王首先开口了,同时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夏尔坐到对面的位置上去。“不用道歉,为了不打搅您的休息,我们本来就没有通知您过来用早餐……嗯,我先为您介绍一下吧。”
接着,他又不慌不忙地用手向另外两个人摊了一下,“这位,就是罗素先生,我国的首相;这位是帕麦斯顿先生,我国的外交大臣,他们今天是来这儿跟我讨论一些私人问题的,正好您也过来了,我介绍给您认识一下吧。”
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亲王还要维持那种表面上的‘私人意外会面’的主旨,这倒是让夏尔有些惊奇。
不过,既然已经有了实质,他也就不在乎名义是什么了。
“哦!那我真是太幸运了!”他略带夸张地喊了起来,然后再度朝这两个人鞠躬行礼,“很高兴见到两位。”
两个老人都没有回答,而是不约而同地细细打量夏尔,好像想要从他的面貌当中发现什么似的。
“德-特雷维尔先生,您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简直都让人有些嫉妒了。”许久之后,外交大臣帕麦斯顿先生终于用法语开口了,令人惊奇的是,他的话声里面中气很足,看不住是一个已经年过六旬的老人,“我年轻的时候在法国住了很久,所以您尽可以用法语畅所欲言。”
“谢谢您。”夏尔恭敬地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自己坐到了座位上,“不过我想,首相阁下应该不会使用法语吧?所以我特意带了一个翻译过来。”
“没关系,那是您的自由。”帕麦斯顿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表示夏尔尽可以自行其是,“我这边就不用翻译了,我可以将您说的转给首相阁下听。”
接着,他又以英语将刚才和夏尔的对话说给了首相听。
尽管能够听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夏尔仍旧装作一副懵里懵懂的样子。
听完了外交大臣的话之后,首相严峻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然后朝夏尔也点头致意。
“特雷维尔先生,这是一次私人聚会。我想我们不用搞得这么正式,您尽可以按您喜欢的方式对待我们。”等到两个人互相致意之后。帕麦斯顿先生颇为高兴地轻轻拍了拍手,“实际上。我倒是很想从年轻人这里沾染到一些活力……毕竟到了我现在这个年纪,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虽然对方话中隐隐有些摆资格的意思,但是夏尔倒是感觉对方对自己有些善意。
这倒是不错。
“我听说过您的不少事迹,十分值得令人敬仰。”夏尔恭敬地朝他笑了笑,“这使我心中充满了对您的尊敬。”
“哦?那倒是令人高兴,像您这样的青年俊杰的敬仰,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吧?”帕麦斯顿看上去对夏尔的态度十分满意,“人人都说您有点儿像塔列朗,我看至少这个外表是有点儿像了——我可是亲眼见过他的。当年他也是这么俊朗。”
“比起外表来,我倒是更加希望在其他方面将那位人物学个一番。”夏尔仍旧微笑着回答,“不过,我想,只要能够不断从您这里得到教益,我应该是能够向那位大人物靠近的。”
“啊!我可不敢和他相提并论!”帕麦斯顿先生颇为夸张地摇了摇头,“他在维也纳拯救了法国,使它免于被瓜分,我可没有拯救英国到那个地步……”
毕竟是外交大臣。他短短一句话就将赞赏和嘲讽融为一体,甚至都让夏尔分不清哪一种才是他的真意。
不过,现在他也没必要去探究真意。
“您在1839年的成就,完全可以与他在1815年的成就相比……甚至可以说。他拯救法国于当前,而您甚至将英国未来所面临的危机都消除了。”夏尔满怀敬仰地看着对方,“您这样的一番功绩。值得您的祖国铭记百年。”
【指1839年,在英国的外交压力之下。英法奥普等欧洲强国签订协约,保证比利时的独立和永久中立权。英国也由此在大陆上得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缓冲地带。
而当时的英国外交大臣就是帕麦斯顿,这是他最为伟大的外交成就之一。】
“哦?!”这个老人挑了挑眉,显然对夏尔所暗示的东西十分感兴趣。“也就是说,波拿巴先生坚决赞同这项条约?”
“总统不仅赞同,法国还打算和之前一样,尽全力保卫这个条约——如果有谁胆敢侵犯的话。”夏尔斩钉截铁地回答,“正如我们一再重申的那样,总统爱好和平,而且愿意协助西欧的现有和平。”
西欧的。
夏尔特意着重了这个词。
帕麦斯顿没有再答话,然后又用英语将夏尔的话向首相转述了。
“那么,法国愿意向欧洲各国重申自己的这一主张吗?”片刻之后,帕麦斯顿再问。
“如果需要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重申。”夏尔再度毫不迟疑地回答。“您可以看到,为了和平,我们愿意做到多少。”
“以波拿巴的姓氏来看,这样的和平诚意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先生。”帕麦斯顿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不过……我想,您也能够理解吧,我们英国人比起言语来更加注重行动。既然已经成为了法国事实上的主宰,那么波拿巴先生又打算为欧洲现有的和平出多大的力呢?”
因为夏尔之前一直在强调“西欧的”,所以外交大臣马上就追问了下去——整个欧洲怎么办。
“法国尊重现有的秩序,并且愿意协助任何爱好和平的大国维护现有的和平秩序。”夏尔仍旧闪烁其词,不过在末尾却还是加上了真意,“当然,如果这种秩序被某些国家破坏他的话,他也愿意出力来协助其他国家恢复秩序——法国深切地明白,和平不能靠一国独善其身……和平不是用言语来保卫的,而是依赖某种……某种强制性的手段。”
“您的这番表态倒是有趣!”帕麦斯顿突然笑了起来。“我可以视作是总统本人在回答我吗?”
“我想是能的。”夏尔点了点头。“不过——对于您,我倒是没有那么多把握了。”
“什么?”
“我们在法国没有反对派,因此我的话,只要有一天还能够代表法国的最高领导者,那么就有一天能够起效力……而恕我冒昧,在英国,我并不能确定事情是否同样如此。”带着一种不确定地探询,夏尔认真地看着帕麦斯顿,“如果我们同两位达成了某种令人满意的默契之后,过得不久之后,贵国的政治环境发生了某种变动,那么,会不会带来外交策略的急剧变动,以至于这种默契被束之高阁呢?我说得可能不大中听,但是这种忧虑,是普遍存在于我国的领导层当中的……”
“这一点您和您的上司就担心得过了分了,其实对不列颠,您好像看得不是特别明白。”帕麦斯顿先生微微昂起头来,略显傲慢地扫了夏尔一眼,“不仅在法国没有反对派,在英国也没有。”
“如果是这样的话,总统就会放心了……”夏尔颇为舒心地叹了口气。“他愿意为了英法的合作而付出自己的努力——如果这种努力被贵国当了真的话,那么……我们也会希望贵国珍惜我国的努力……”(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唇枪舌剑
“如果这种努力被贵国当了真的话,那么……我们也会希望贵国珍惜我国的努力……”
当听到夏尔这句话之后,亲王和外交大臣各自对视了一眼,面色终于变得凝重了起来。
此时此刻,这位看似一直都滑不留手的年轻人,终于第一次在暗示当中透了个底。
在一片寂静当中,帕麦斯顿转头看向了仍旧面无表情的罗素首相,然后用英语再度向他着重强调了一遍,尤其是强调了夏尔在看似平淡无奇的套话之下所隐藏的东西。
“他真是这么说的吗?”
在这样追问了几次之后,罗素首相终于了然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看着夏尔,用英语问了起来。
“那么,请问一下,德-特雷维尔先生,波拿巴先生想要为维护欧洲的秩序和和平,付出什么样的诚意和努力呢?”
虽然听得懂他的问话,但是夏尔仍旧装作一副颇为迷糊的样子,然后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保尔-比洛特,似乎是在等待着他将首相的话翻译给自己听。
直到被夏尔用期待中夹杂着威胁的眼神扫过之后,保尔-比洛特才从最初的震惊当中惊醒了过来。
是啊,他明明听得懂,却要叫我来煞有介事地翻译一次!
翻译给能听得懂的人听,比翻译给听不懂的人要难上十倍。
如果听不懂,那么就算意思有一点出入,对方也不会在意;但是如果对方根本能够听懂别人的意思。那就特别考验翻译水平了——他会对比两个人之间的发言,然后从中看出自己到底够不够格当一个助手。
更不用说。就在对面,还有一个精通法语的英国外交大臣在看着自己。
天哪。这到底是幸运还是酷刑呢?
“首相阁下在问,总统阁下打算为了欧洲的秩序和和平付出多大努力。”片刻之后,保尔-比洛特强行压下了心中的不安,慢慢地用法语向夏尔作出了解释。
直到此刻,他还是绝对难以接受,仅仅在这次看似不经意的偶然会面当中,两个国家的最高层人物们就已经聊到了如此深入的话题。
听到了他的话,夏尔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是对他对这出戏码的配合感到满意。还是对他把握住了主旨的翻译感到满意。
“总统阁下的诚意,当然是可以用法国的一切实力来担保的。”夏尔字斟句酌地回答,同时盯紧了帕麦斯顿那张苍老却仍不失魅力的脸,“他愿意以法国的一切实力,来支持爱好和平的大国维护欧洲既定秩序的努力。”
“一切实力?”帕麦斯顿皱了皱眉头,然后略带着点怀疑地扫了夏尔一眼,“我可否认为,这其中包括的法国的军事实力?包括它的整个陆军和海军——?”
虽然这句话看上去有些冗余,但是夏尔当然能够听出其中隐含的质问——波拿巴和你们。能够完全替法国说话吗?以及,你们能够完全支配法**队的一举一动吗?
“必然如此。”沉默了片刻之后,夏尔斩钉截铁地回答。“总统阁下是拿了一千万选票进入爱丽舍宫的,若论合法性和代表性。难道如今的欧洲还有谁比他更能代表一个国家吗?他身负全国民众的期待,自然也有权号令民族的刀剑。况且,我国的军队追求荣誉。他们愿意追随在总统的旗帜下维护欧洲的和平和秩序。”
“我听说您在陆军部任职的时候,曾经参与了陆军内部大量的人事改革?”帕麦斯顿并没有被夏尔的套话所打动。“那么,我相信。在法国没有人比您更加了解军中反对派的力量了……”
“我在军中没有发现反对派。”夏尔打断了他的话。
“嗯?”因为感到有些意外,所以帕麦斯顿几乎像是要失笑了,惊愕地看着夏尔。
这确实是睁眼说瞎话了——如果没有反对派的话,路易-波拿巴和他的这位忠实助手,又何须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去死命整顿和清洗整个陆军的指挥层?那么多人被打发到边境甚至北非,他们不是反对派又是什么呢?
“我们在法国没有反对派。”以一种坚定不移的态度,夏尔笃定地看着帕麦斯顿,“也许有些人和我们在某些事务上的意见不同,但是在重大问题上,在国家的荣誉和利益上,他们不会反对这种根本性的问题——他们同我们一样乐于维护国家和军队本身的荣誉。也许有些人会对我们的某些行为表示质疑,但是在祖国需要的时候,他们绝不会抗拒祖国的征召。他们会秉持陆军的传统,以大无畏的勇气和坚韧不拔的意志,勇敢地投身到任何一场斗争当中——无论在其中要遭受多么大的风险,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帕麦斯顿一言不发地听夏尔说完,然后再度将他的话翻译给了首相听。
夏尔旁边的保尔-比洛特此时已经彻底惊呆了。
这不是一个宣扬友好和和平的空谈,这更像是一个战争宣言。
问题是,这到底是针对谁的?
特雷维尔先生这番炫耀武力的宣言,在别的场合上甚至可以看作是当面威胁了,但是在这个场合又不太像,他简直闹不明白了。
“也就是说,贵国可以使用自己的全部军事实力,维护欧洲已经摇摇欲坠的和平?”罗素首相再度问了出来,“只要总统和贵国得到应有的荣誉?”
保尔-比洛特以略带颤抖的语气将首相的问题翻译给了夏尔听。
此时他已经明白了,这是一次十分重大的会谈——虽然他还不明白到底是在针对什么。
哪怕是几个小时之前,他都绝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机会成为了如此重要的谈话的参与者和见证人。
“是的。我们热爱和平,我们同样追逐荣誉……”煞有介事地听完了这个年轻人的翻译之后。夏尔马上又点了点头,“我国有数十万渴望为国家博取荣誉的将士。而我们随时可以使用这几十万将士,为维护欧洲的和平效劳,这就是我们的诚意。如果维护和平的代价是热血和苦难,如果保卫欧洲需要讨伐邪恶的罪人……那么,我们会鼓起勇气来,甘愿冒一切风险,参与到保卫欧洲的神圣事业当中。”
“也许诚意太多了……多得过了分?”帕麦斯顿仍旧看上去不为所动,反而挑了挑眉头。“先生,法国在我有生之年已经追求了一次荣誉了。不得不说那是很辉煌的荣誉。”
他已经明白了路易-波拿巴透过这个年轻人开出的条件。
路易-波拿巴想要称帝并且重建帝国、法国想要在欧洲得到自己的应有地位,只要得到了这些“应有的荣誉”,他就可以以一个维护者而不是破坏者的名目,参与到这个已经被确认并且维持了多年的欧洲秩序来,必要时甚至可以帮助英国讨伐“欧洲的罪人”。
但是,在英国人看来,谁挑动了大陆的平衡,谁就是欧洲的罪人。英国此时想要讨伐某个国家,绝不意味着他们想要再让法国取得某种支配地位。
所以。真正关键的问题就在这里了——拿破仑的侄子,想要在欧洲得到一个什么样的荣誉?
“不言而喻,那种荣誉确实很辉煌,以至于某些人现在还在怀恋它。”夏尔爽快地承认了这一点。但是很快就话锋一转,“但是,想象的事业终究还是会被现实击得粉碎。法国已经承认了现实,而且乐于在现实中找到一个仍旧属于它的有尊严的地位。总统已经在伯父那里得到了足够的教训。也明白了帝国终究是有界限的,我们应该而且必须同邻国和睦相处——我们并不想在整个欧洲燃遍战火。我们只想享受来之不易的和平。”
“如果波拿巴先生明白事理的话,那么我总得承认——帝国总比共和国好。”帕麦斯顿貌似和蔼地笑了起来。“这么多年的历史已经证明了,君主制总是优于暴民统治的。”
这是他第一次代表英国承认,路易-波拿巴有政变乃至在近期称帝的自由——只要他如同他保证的那样,面对现实,并且乐于和爱好和平的大国一道维护和平的话。
换到了这样一个保证之后,夏尔看似十分激动地再度朝他躬了躬身。
“非常感谢您如此作答,先生。”
然而他心里却在大骂,英国想要拿出这种“虚”的承认来换法国“实”的承诺,实在太过于狡黠,偏偏他又只能在面上道谢。“但是……在很多人看来,仅仅换来一个必将到来的承认,可不算什么可称道的荣誉。”
“您打算要什么样的荣誉呢?”帕麦斯顿反问,“荣誉当然好,但是过于追求荣誉的话恐怕反而会大大有害……”
“我们只需要您的一些理解和默契而已……”夏尔硬着头皮回答。
“法国在北非已经自行其是了,好像也没经过我的同意。”帕麦斯顿立即封住了他的道路。
“如果只有北非的话,我不用考虑回去了,先生。”夏尔略带苦恼地耸了耸肩,“我要是在这里答应了您的这些条件,当我踏上法国土地的那一刻,我就会被以叛国罪而被逮捕的。”
“您可以跟我提出庇护啊,我倒是很乐意留您在英国多呆几年。”帕麦斯顿以一种严肃的语气回答。
“噗嗤……”夏尔终于被他的幽默逗笑了。
笑了一会儿之后,夏尔终于摇了摇头。
“好吧,先生,那我得将总统直接交代的事情跟您说清楚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初步的默契
“您可以跟我提出庇护啊,我倒是很乐意留您在英国多呆几年。”
因为并非完全正式的官方场合,所以即使话题已经转到了至为重要的方面,帕麦斯顿大臣也并不吝啬于开个小玩笑。
不过,这当然也只是个玩笑而已。
姑且不说以夏尔现在的地位,不可能选择抛掉一切向英国人投诚,就算他真的脑子进水了这么做了,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特雷维尔也不会被英国人笑着接纳。
只是这种玩笑话倒是很好地缓和了气氛,让夏尔一时之间有机会缓口气。
当他以郑重的语气说出想要跟英国人摊牌的打算之后,帕麦斯顿原本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然后以一种凝重的眼神看着夏尔。
“那么,请说吧。”他摊了摊手,做出了一个夏尔尽管可以畅所欲言的手势。
在英国此时最有影响力的三个人的注视下,夏尔微微吸了口气,勉力维持着自己的镇定。
“首先,我要明确的一点是,总统爱好和平,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民族的创伤能在和平和繁荣当中愈合……因此,他认为,法国的利益最好是用和平手段来扩张。”
“最好是”——也就是不排除使用战争手段的意思吗?帕麦斯顿大臣在心中暗想。
“哦,我能够理解贵国总统的想法。”他不慌不忙地喝下了一口酒,“和平——这是我们时代最为宝贵的物品,我们所孜孜以求的。就是让欧洲享受到和平的宁静。不列颠不怕威胁,也并没有人能够威胁到它。”
“您说得对。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不列颠。”夏尔笑着点头附和了他的话,好像并没有听出其中暗含的威胁似的。“我相信也没有人会想这么做。至少,对总统来说,他绝对没有和哪个国家一争雄长的意思……”
“那么波拿巴先生是想要在哪里得到我们的谅解呢?”帕麦斯顿决定不跟他绕圈子了,“用什么方法,可以让他‘和平地’得到满足?”
“如您所知道的那样,对扩张领土,总统并不热衷,他也十分乐于承认维也纳会议所为欧洲各国划定的边界……”夏尔盯着帕麦斯顿,一字一顿地朝他说。“但是,无论是出于一种国家领袖的尊严,还是出于法国旧有的荣誉,他都希望在一些地区恢复一种……嗯……一种法国十分受到尊敬的状态,这是过去的常态而已。无论何时,法国作为一个天主教大国,都有必要维护教会的威望。”
因为夏尔说得非常慢,所以帕麦斯顿听得十分清楚,甚至还有时间进行咀嚼。
静静地听完他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帕麦斯顿将他的话再度翻译给了首相听。
然后他才重新看着夏尔。
“总统是想要在意大利排斥奥地利人的影响?”
“我们并不想排斥任何人。”夏尔含蓄地回答,“只是想要重新让法国受人尊敬而已。撒丁王国希望同法国靠近,寻求法国的庇护,作为一个慷慨而且热情的国家。法国不能拒绝这种信任……”
帕麦斯顿和罗素首相撇开了夏尔,小声交流了几句。
直到片刻之后,罗素首相开口了。
“英国无意干涉任何国家的行动自由。如果撒丁王国打算执行一项外交政策,那么它自然有权利去执行。当然——由此引发的一切后果,也应该由该国自行承担。”
听完了保尔-比洛特的翻译之后。夏尔貌似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才是大国的气度,令人赞赏。”
英国人实际上就是在用这种方式,含蓄地承认了撒丁王国可以作为法国的附庸国、以及法国在意大利的行动自由。
“说到这个,我倒是有些奇怪……”帕麦斯顿突然笑了起来,“特雷维尔先生,在您最近的表态里面,我倒以为您原本是个亲奥派呢!”
说到底,如果法国同撒丁王国结盟的话,那么这个原本就已经野心勃勃的国家,势必将更加胡作非为,也将势必会惹怒奥地利,进而破坏掉本来就缺乏多少信任的法奥关系。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来,英国一直都在关注着法国的外交动向,甚至夏尔本人的私人表态也早早地被他们打探得知了。
“有的时候,枪炮比鲜花更能招来朋友……”夏尔小声回答,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对方的试探。
在他看来,路易-波拿巴的反奥态度至少在现在并不影响大局,让奥地利受到某种程度上的挫折,反而能过作为一个将他们拉过来的契机——正如拿破仑和俾斯麦所做过的那样,历史证明了奥地利几乎从不记仇,至少是很能向现实屈服。
说到底,外交事务当中,除了远期战略之外,不可避免地还要存在着一定的机会主义。就连夏尔也不反对让法国先多收拢一个附庸国。
“不过有个条件。”首相突然发话了,“法国恢复它在意大利的威望,并不能以损害地中海的航行自由和海上和平作为代价,否则,作为维护和平的中坚力量,英国无法置身事外。”
“我们并没有如此想法。”听完了翻译之后,夏尔再度给出了保证,“地中海航运的和平,对我们来说也至关重要。”
在此时此刻,控制了直布罗陀、马耳他和埃及的英国,是当之无愧的地中海霸主,他们显然也不喜欢别人撼动这种地位——而法国现在也确实没有力量这么做。
“意大利看来并不能够满足波拿巴先生的胃口啊……”眼见夏尔还是这么不疾不徐的样子,帕麦斯顿再度皱紧了眉头。“请将他别的想法也说出来吧?我们这样的私人聚会,您当然可以畅所欲言。”
“为了保障法国的财富,总统想要扩张法国的殖民地。”夏尔再将另一个条件说了出来。
“法国有自己的行动自由——除了那些已经划归英国或者已经被英国宣称占有的地方之外,它尽可以尽情扩张,只要它能够办到的话。”帕麦斯顿这次回答倒是很干脆。
好生狡猾!
说得动听,但是现在英国已经刮走那么大地盘了,还能有多少留给别人呢?再说了,“英国宣称占有的地方”,无异于是要求法国扩张殖民地之前实现得到英国的沟通和谅解。
这些英国人确实硬得跟石头一样。夏尔在心中愤愤不平地想。
算了,这也是预想中的结果之一,至少比最坏的要好。
“另外……近东的利益,法国也需要得到切实的保障。”他按捺住了心中不满,再度说了下去。
帕麦斯顿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难道您是指埃及?”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似的,帕麦斯顿突然皱了皱眉头。“恕我直言,过度的需求恐怕对任何人都好意益处。先生,您应该是对十年之前发生的某些事情具有印象的。就因为提出了某些不必要、而且不能为法国带来任何好处的要求,可怜的梯也尔先生丢掉了他好不容易才谋夺到的职位……”
接着,他又颇为冷酷地笑了起来,“哦,我倒是忘了,他不久前还在波拿巴先生和您的政变当中丢掉了性命。考虑到他的这种不那么令人愉快的下场,我想,作为一位新的、能代表法国的大人物,波拿巴先生要理智得多。”
如此傲慢的态度,让夏尔心里感觉分外不爽了,所以夏尔也决定强硬以对了。
“法兰西才有权决定怎样做才对自己有必要,又有什么东西能够给自己带来好处,先生。”他冷淡地回答。
这种不退让的姿势,和富有挑战性的眼神,让已经步入老年的帕麦斯顿颇有些不舒服地晃了晃身体。
在1840年3月,刚刚上台的梯也尔意气风发,号称要让法国执行一条“有所作为”的激进主义路线,结果很快就引发了以英国为首的、还没有完全忘记法国人在四十年前给欧洲投下可怕阴影的列强的反感和警惕。
在当时,奥斯曼帝国的埃及总督穆罕默德-阿里起兵造反,反对他那个垂垂老矣的帝国,谋求让自己成为埃及的君主,梯也尔支持了穆罕默德-阿里的造反,打算从中获取利益,谋求在埃及扩张法国的势力。
在英国人的牵头下,英奥俄普四大列强召开会议,决定强行逼迫法国收回对埃及的支持,在各大国联手的压迫下,法国终于退缩了,梯也尔也不得不引咎辞职,而穆罕默德-阿里也不得不再度对土耳其苏丹俯首称臣。
1839年承认比利时永久独立、1840年被迫从埃及退出,两场极大的外交失败,某种意义上也是路易-菲利普的七月王朝失尽人心的一个重要原因。
“先生,这不行,绝对不行。”帕麦斯顿以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峻语气回答,“任何一个英国政府都不会坐视法国人染指埃及。”
虽然现在还没有开挖苏伊士运河,但是埃及已经在英国的主政者当中占有了十分重要的位置,哪怕是为了拉拢法国,英国人也是怎么都不会肯将埃及拱手让给法国的。
保尔-比洛特不安地缩了缩身子,这种突如其来的严峻到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他再度提心吊胆起来。
“不,我想您是误解了。”成功惹毛了帕麦斯顿之后,夏尔突然又笑了起来。“我们说的近东,并不是指这个。”
路易-波拿巴和夏尔当然也并没有做过这种春秋大梦。(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初步的默契(完)
“如果不是指这个的话,那么您又是指什么呢?”
被夏尔同样摆了一道之后,帕麦斯顿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
他发现面前这个年轻人确实十分有定力,一点都不因为新来乍到而怯场,更加好像并不畏惧自己的威胁。而且思路也非常清晰,一点都不为自己所动。
倒确实是一个搞外交的材料,路易-波拿巴倒是没找错人啊,他在心中暗想。
这些法国人滑溜成性,总喜欢将自己的一切意图都隐藏在模棱两可的言辞当中,希望先让别人先按捺不住,然后从中博取利益——从塔列朗开始就是如此,这位年轻人倒是学了个十足十。
只可惜,作为久经考验的外交大臣,帕麦斯顿自然也有同样的本领,绝没有让这个年轻人占去半点便宜。
他咄咄逼人地追问着,仿佛真的想要借这次的见面,一口气就将法国人的底都探出来似的。
“对于法国的利益,我们十分尊重,但是如果贵国对自己的意图遮遮掩掩,那么谁都有可能在模糊不清的浓雾当中,判断不出贵国对保卫和平的诚意来,也无从了解应该怎样帮助法国维护和平。”他的语气里面已经带着一丝不耐烦,想要借此来宣示一个老前辈所应该得到的尊重,“特雷维尔先生,至少您在让人捉摸不定这一点上面,已经很有塔列朗的风范了。”
虽然表面上是在暗讽夏尔说话不尽不实,吞吞吐吐,但是无意当中。他也承认了这个年轻的特雷维尔,也是这个圈子的一员了。
“事实上。法国并不想要在近东夺取什么,而是想要维护一些东西。”眼见已经刺激到了帕麦斯顿。夏尔也重新展现出了原本的礼节性的微笑,“总统不仅想要维护西欧的现状,同时也有意保卫东边的既有现状——如果这种现状出现了某些破坏的话,总统认为法国也有必要参与到爱好和平的大国维护秩序的行列当中……”
如此强烈的暗示,几乎就像是指名道姓了,这一瞬间不仅帕麦斯顿,甚至一直沉默不语的阿尔伯特亲王都有些震惊。
如果说刚才夏尔躲闪得过了分之后,现在他又直白地过了分了,以至于一直想要若即若离、保持一种优势地位的英国人总是难以掌握节奏。
“保卫近东的现状。您的意思是,波拿巴先生打算维护土耳其的继续存在吗?”
“土耳其一直存在,并且未来将会继续存在,它是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并不需要我们的维护,它是一个有骄傲也有历史光辉的民族,不大容易任人摆布。当然,它也不应该被人任意践踏主权。”夏尔以一句套话,规避了英国人对法国打算干涉土耳其的指控。“作为一个长期的友好国家,维护奥斯曼帝国的基本完整和主权独立,对法国的外交利益十分重要——我相信,对于欧洲其他爱好和平的大国。同样十分重要。”
“这个国家臭气熏天,**至极,君主也十分昏庸无能。”一听到夏尔在夸奖土耳其人。帕麦斯顿轻蔑地笑了起来,“它就是一个病夫。只想着死抓着那点儿祖产不放。”
“也许您说得有道理。”夏尔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然而话锋突然一转。“但是,就算是病夫,它也至少能够将祖产握在手里,而且愿意为欧洲充当一个看门人……”
“哦!看门人!我倒是今天才听说这个说法!”帕麦斯顿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看门人可不大称职,好像整天就想着从房子里抢些东西。”
“也许过去是如此,自从一个半世纪之前在维也纳城下大败而归之后,土耳其人就没有侵入欧洲的实力和愿望了——相反,他在那之后屡屡受到但是来自另外某些国家的侵入。”夏尔颇为冷静地向外交大臣说出了他肯定知道的事实。“某种意义上,它现在反倒成了一道防波堤,可以帮助欧洲爱好和平的各个国家们阻挡来自更远方的可怕狂潮……”
“也就是说,如果这道防波堤在可怕的狂潮面前摇摇欲坠,法国甚至不惜去帮助异教徒国家,使它能够度过难关?”在思酌了片刻之后,帕麦斯顿大臣终于再度问了出来,“也就是说,贵国深信近东和东欧的现状和边界都应该予以尊重和保证,所有人都不应该无视他人肆意行事?”
“和平是宝贵的,它应该惠及每一个人,而不应该区分宗教的隔阂,不是吗?”夏尔笑着回答,“如果这个国家崩溃了,那么我想就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可怕的狂潮不会因为异教徒国家的崩溃而停止,相反,得到了更多的人力物力之后,这股狂潮会以更加难以遏制的力量继续向欧洲腹地涌去,直到将整个欧洲变为文明的荒漠。至少,在得到了我们的支持之后,现在这个病夫还能拿出客观的人力和物力来维护祖产,总比一味退让,然后再不得不孤身对抗狂潮要好,不是吗?”
接着,他不再多言,而是挑战式地看着帕麦斯顿,等待着他将底牌掀开。
如果他和他代表的英国真的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的话,那么,当夏尔说到这个份上之后,他就必须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了。
夏尔沉默地等待着,等待着他对自己这趟旅途究竟有没有意义的最后宣判。
“我不得不承认您说得也算是有些道理。”沉吟了片刻之后,帕麦斯顿大臣终于开了口。“维护欧洲的和平,需要每一个爱好和平的国家的共同合作和努力,某些人为的畛域并不应该影响我们对和平的渴望。不过,您真的那么肯定,狂潮一定会涌向那里,而不是别的地方吗?”
听到他这一段回答之后,夏尔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宣判终于下来了。
有意义。
这段旅途,将注定以他带着一件功劳回归法国了。
终于来到了这里。
时势帮助了他,他也在造就时势
“这只是一个预防性的措施而已。”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庆幸感,夏尔干脆地喝下了一杯酒,“无论如何,这种带来破坏和毁灭的狂潮总是存在的,不涌向这里,就会涌向那里,无止境的贪婪让它总是会这么做的。”
“而它……”几乎是不自觉地,帕麦斯顿大臣也用上了夏尔的语调,“也理应被爱好和平的国家们一同阻止。”
他说完之后,两个人几乎同时默契地笑了起来。
刚才他们之间的那种小小冲突所带来的一点不快,此时已经完全消失了。
但是,尽管已经呼之欲出,但是两个人仍旧心照不宣,谁也没有继续将这个话题深挖下去,点明“可怕狂潮”到底来自于哪个国家。
然而,哪怕是没有指明,实际上他们也都明白这到底是在指什么了。
土耳其人虽然和奥地利人世代为仇,但是现在奥地利并没有向它发动大规模战争的能力或者意愿,诚然它确实处于危险当中,但是这个危险只来自于一个国家。
当特雷维尔代表法国,表示法国绝不愿意坐视某国对近东或者别的地方过度扩张之后,英国人很快也就给出了肯定和带着鼓励的答复。
这是必然的。
英国人宁愿土耳其人就这么烂着以便从中牟取利益,也不愿意那个地区陷入到分裂和内战的泥淖当中,更不用说落入到俄国手中的更坏后果了。
如果土耳其解体,那么事实上沙皇将会很快进军巴尔干,直到伊斯坦布尔,并且直到把整个黑海都攫取到手中之后才会罢休——那么,接下来,实际上英国人在地中海、乃至整个世界的霸权也就岌岌可危了。
这是任何一个英国人都绝对无法容忍的威胁,以至于在他们看来,此时姓波拿巴的人甚至都比姓罗曼诺夫的人要可爱得多——如果这个波拿巴愿意让法国老实呆着的话。
在五十年前,这是无法想象的,然而世事就是如此变幻,令人嗟叹不已。
“看到波拿巴总统如此为欧洲的和平殚精竭虑,我十分感动。没错,和他想的一样,我也认为我们要保卫欧洲的和平,就不能不团结。。”当听完了帕麦斯顿大臣的答复之后,习惯了直来直去的罗素首相,将一切都直接挑明了。“法国人的顾虑,同样也是英国人的顾虑,如果法国……以及其他某些国家,愿意为保卫欧洲的和平而出力的话……英国也乐于帮助他们,维护自己的和平。”
以一种魂不守舍的态度,保尔-比洛特将这席话都机械地翻译给了夏尔听。
虽然地位不高,但是毕竟在外交场上他已经混迹了几年,能够听得出这些冠冕堂皇的言辞下所隐藏的东西。
天哪!天哪!这是联合干涉吗?还是战争威胁?
他绝对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一个如此和煦的早晨,听到如此可怕的东西。
“至少现在我们还享有和平,也应该享受和平。”也许是因为夏尔所交出的东西令人十分满意的缘故,帕麦斯顿微笑着朝夏尔点了点头,苍白而且充满的皱纹的脸上,此时倒是不乏年轻时代的魅力,“那么,年轻人,让我们为和平干一杯吧?”
“干杯!”夏尔顺从地举起了酒杯。(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示好与叛国
在帕麦斯顿的倡议之下,这几个人终止了刚才的唇枪舌剑,转而开始一边喝酒,一边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当夏尔把所有的底都不动声色地以婉转的方式告知给了他们之后,除了那种好像含糊的鼓励之外,帕麦斯顿外交大臣和罗素首相都没有再进一步的表示了,他们只是同夏尔闲谈着,显然并不想要向夏尔透露出更多的底。
已经谈得够多了,现在谈更多的话,对他们来说反而倒是不合适的——直到最后一刻之前,英国人还是希望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优越地位,自己来决定参与或者不参与某些激烈的“维护和平的行动”。
正因为充分了解了他们的行事风格和动机,所以夏尔也不想做无用功,进一步催逼他们表态,反而同样和他们一起谈笑风生。
多年的经验早已经告诉他,如果一个人真想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东西,那么他就最好要表现得对这件东西不是那么特别地在意。
当闲谈进行到差不多中午的时候,罗素首相朝帕麦斯顿使了个眼色,显然他觉得已经到了可以告辞的时候了。
“特雷维尔先生,我不得不说,今天和您的谈话是非常令人愉快的,您比我想象得还要精湛于这门技艺。”帕麦斯顿微微昂起头来,然后若有深意地补充了一句,“您向我们展示了一副有吸引力、至少让我们能够有所期待的图景,我希望您能够确切地使这幅图景得以实现。”
“我认为,我们都是绅士。而绅士是应该遵守诺言的,不光是我们。您也一样。”夏尔不卑不亢地回击了对方,“我们乐于为了维持英国的好感而遵守信用。可对英国我们没有这样的把握。”
“英国人同样也遵守诺言。”帕麦斯顿冷笑着摆了摆手,“不过,恐怕您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并不是在怀疑您或者波拿巴先生的信用,而是在担心您所属的新生政权的稳固,如果你们保持不住这种稳固的话,哪怕是您或者波拿巴先生再怎么热衷于保持英法友谊,那又能怎么样呢?于事无补。”
“以法国人对波拿巴家族和帝国的怀恋来看,我们的政权相当稳固。”夏尔不假思索地回答,一点也没有将他暗含的讽刺和担忧放在心上。“况且。如果您真心怀有善意,并且希望我们得以稳固地保持住我们的权力的话,您应该将这种不稳固因素,主动而且友好地为我们排除掉,别忘了,现在的奥尔良王室,还有一大群人呆在英国……”
一听到夏尔提到这一点,帕麦斯顿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他当然是不肯为了讨好波拿巴,而将奥尔良王室成员驱逐出境的——这可是一手好牌。没准什么时候就能够用得上。
“已故的路易-菲利普一世陛下是英国人民的一位老朋友,虽然因为不幸的灾难他丢失了王位,但是他仍旧保有着我们的友谊。他和他的家族并不是罪犯,只是因为命运的嘲弄而不得不离开故国的可怜人而已。英国人所特有的仁慈心,不能容许我们再落井下石。”帕麦斯顿的脸上仍旧似笑非笑,“如果某一天。您也因为一时不慎而落到这种地步,因为我们今天的这种友谊。我也可以断定,不列颠到时候也将会想您伸开热情的怀抱。”
“我想我用不到接受您的这番好意。法国需要我,而我会留在那里。”夏尔回绝了这种‘好意’。
“法国人,我是了解的,我在那里呆过很长的时间。”帕麦斯顿好像有些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他们个个冲动易怒,而且热情多变,几乎不可能遵循一种原则……所以,哪怕处于如今的优越地位,我认为您也应该多当心,毕竟之前的那几个政府,曾经和您一样意气风发,觉得自己可以任意摆布这个国家,结果没有一个挺过二十年了。我这一生,可就见过多少次法国政府的更迭?”
“您身处法国的时候,那时这个国家正在前所未有的动乱当中,所以可能会让您对法国人的印象有偏颇。”夏尔颇为含蓄表示了对他这个结论的不满,“其实法国人和其他人一样尊重原则,并且乐于维护秩序。之前所发生的那一切动乱,只是因为他们的施政太坏,让人民忍无可忍而已。而我们……我们怀着无比的热忱为国家和民族服务,人民是不会抛弃我们的——况且,如果真要有那一天,我们也可以坦然接受。”
虽然话是如此说,但是夏尔心里其实是没有多少底气的。
毕竟,六十年来法国所发生的一切变动实在太过于频繁了,哪怕是在波拿巴发动政变,用铁腕压服了所有反对派的今天,天晓得现在法国在表面的平静下到底又在酝酿着多么汹涌的波涛,又有多少心怀异志的反贼们在暗地里摩拳擦掌等待机会,准备干和夏尔干过的一样的勾当。
当然,在面子上他自然还需要说得底气十足。
“一个塔列朗可不会这么回答。”帕麦斯顿饶有兴致地看着夏尔,“他会给出一个灵活得多的立场,那位亲王不是为了很多人服务吗?”
“塔列朗只为自己,毫无忠诚和原则,但是这些东西特雷维尔有。”夏尔貌似笃定地回答,“塔列朗背叛了波拿巴,特雷维尔不会——他只会忠于波拿巴家族,以便回报他们的赏赐和恩情。”
“哦?是吗?可是您不应该多为国家考虑一下吗?波拿巴们会犯错,但是法国却必须一直存在。”帕麦斯顿耸了耸肩,“比起一个有可能随时垮台的人来,我倒愿意同一个更加灵活的人打交道……”
这是什么意思?
公开鼓励自己暗中背叛波拿巴?
夏尔皱紧眉头,暗自揣度他的这个表态。
是个人意见,还是英国政府的某种既定策略?是出于想要在法国扶持一个信得过的人,还是想要挑动法国高层之间内斗以便从中牟利?
“先生,我想您对法国和法国人的看法都有不少的偏颇,如果您愿意多了解一些的话,我倒是乐意在之后帮助您更加了解——毕竟我在外交部当中任职,我们未来打交道的机会会很多。”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转开了话题,同时却没有完全拒绝同英国人在未来更加接近的可能性。
就他看来,危险的气息过于浓厚了,他不能随便接茬,但是却也不应该随便浪费机会。
反正,他今天所得到的东西,已经足够让他回去跟路易-波拿巴交差了。
“我十分乐意按照您的建议行事。”眼看夏尔已经会意,帕麦斯顿也不再继续说下去了,“能够同您这种青年新锐打交道,我由衷地感到时代在进步……”
说完了这席话之后,帕麦斯顿和罗素首相同时站了起来,向阿尔伯特亲王表示了告辞。
而精力和脑力都被消耗了一番的夏尔,也因为精神有些不济,同样向亲王提出了告辞,准备回房间去休息一下。
保尔-比洛特紧张而又恭敬地跟在了他的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经过了这番经历之后,他再次认识到这个同龄人要比他厉害得多,竟然能够如此从容地应对英国首相和外交大臣。
难怪他能够赢得如此的地位!
而就在他的注视之下,夏尔若有所思地昂首在英国王宫当中前行着。
他神色凝重,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问题,一直到走回到房间也没有说一句话。
就在拉开门,即将走进去的一瞬间,夏尔突然急促地停下了脚步。
好无征兆的动作,让猝不及防的保尔-比洛特几乎撞到了他。
夏尔轻轻转过头来,余光确定没有局外人能够听清他的话之后,他低声问起了后面的随从。
“比洛特先生,您认识俄国人吗?”
“我……我不认识。”经过了片刻的惊愕之后,保尔-比洛特低声回答。
“您一个也不认识?”夏尔有些惊奇,“您在这里好像任职几年了吧,难道就连一个俄国使馆的人都不认识吗?”
“嗯?您要这么说的话……”又犹豫了片刻之后,保尔勉强点了点头,“我倒是认识一两个人,不过从来没有来往过,只是知道名字而已。”
“很好,这就够了。”夏尔笑着点了点头,“我要给您一个命令。”
“什么命令?”保尔-比洛特惊奇地看着夏尔,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一个能够让您发一笔财的好事。”夏尔咧开嘴笑了起来,“先生,去找一个俄国人吧,告诉他您作为翻译有幸参与了法国和英国的一次重要会议,然后……您就将今天听到的一切告诉他们。”
接着,夏尔摊了摊手,“您看,难道这样的功劳,还不足以从他们那里要到一大笔钱吗?”
“天哪!”保尔睁大了眼睛,几乎要高声喊了出来,“先生,您在怀疑我的忠诚吗?我不会叛国的,哪怕……”
“不,您要奉命叛国一次。”夏尔打断了他的话,“这是命令。”(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春游
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太阳渐渐失去了不久之前的炽烈,改而散发出微温的金黄光线,连带得气温也降低了不少,
就在略带余温的金色阳光的照耀下,一条条游船从泰晤士河略显黑色的河面上浮游前行。它的速度很慢,足以使得身处其中的游人静静欣赏到岸边的建筑。
它与承载了无数传奇的伦敦塔悄然邂逅、而后气势恢宏的圣保罗教堂又在它的眼前历历在目。
最后,在黄昏的日落阴影当中,他们与纳尔逊的雕像打了个照面。
就在一个下午之中,这些游船就与几百年来的英格兰打了个招呼。
正如之前无数个世纪一样,这条长河静静地向前流淌着,悄无声息地养育了一个民族,同事也记载了一个民族的历史。
而此时,正是这个国家历史最辉煌、最壮丽的一页。
哪怕泰晤士河因为工业革命所带来的污染而变得漆黑腐臭,那又如何呢?这个国家的火光,已经照耀到了世界上每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不管人们愿意不愿意接受,他们的命运都将被英帝国彻底该写。
就在其中的一艘不太起眼的游船上,此时正有两个女孩呆在船头,打量着这个世界帝国的首都。她们一个站在船头边四处张望,一个则坐在张开的画架边,视线不时在画布和河岸的宏伟建筑之间徘徊徜徉。
她们都十分年轻,所以穿着也十分活泼随意,穿着灰色和蓝色连身裙。头上还戴着小圆顶帽子,看上去俏丽而又不失可爱。
她们正是芙兰和她的密友玛丽。昨天才来到伦敦的。
因为彻底贯彻了游玩的宗旨,所以一安顿好之后。她们第二天就在伦敦的各处名胜之间逛了起来,然后在下午还坐上了泰晤士河上的游船,准备在游船上画上几幅画,作为这趟旅途的见证。
虽然两个人都十分富有魅力,但是岸边的街道上的如织人流却各自匆忙地行进着,谁也没有多往这边看上一眼。
密布的街道上,马车和行人不停来往,犹如无法停止的血管,而林立的商铺。却又向每一个游览它的人夸耀着这个国家的富足。
这个统治了整个世界的国度,将自己的全部财富集中在一起,建设成了这个难以言喻的大都会。
其他游船上现在也挤满了来自欧洲各地的游人们,大家都好奇地打量着各处的精致,时不时地和本土的游人们进行着热情的交谈。
为了举办世界博览会,英国人倒是难得地表现得热情好客。
“多有趣的国家啊!”玛丽低声感叹。
然后,她转头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好友。
“怎么样?都坐了这么久了,有了灵感了没有?”看了许久之后,因为芙兰迟迟没有动笔。所以玛丽有些着急地催促了起来。“总得画些什么呀?等下就天黑了!”
“喂,急什么呀?亏你还是学了那么久画的,难道不知道这种事根本不能着急吗?”芙兰有些没好气地白了玛丽一眼,“我总得想好怎么画才行呀?要是我随便涂抹几下。那不就纯粹成了风景的招贴画了吗?”
“就算画了个招贴画那也比什么都没有画出来要好吧?”玛丽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你赶紧画吧,等下就真的天黑啦!要是什么都没画出来。那我们不就白跑一趟了?”
“别急呀别急呀!”芙兰挥了挥画笔,示意好友不要催促了。“我已经有点感觉了,等下就好。等下就好!”
就在她们互相打趣着聊天的时候,游船慢慢经过了威斯敏斯特教堂。
这座埋葬了英国的历代国王、无数王公大臣、甚至包括牛顿这样的伟人的哥特式建筑,其突兀的尖顶和棱角分明的外壁,在昏黄的日光下显得苍老而又庄严,它俯视着每一个从它脚下经过的人,好像要用这种方式,将一个帝国已有的一切荣光分毫毕现地展露在外。
好像……好像有些灵感了。
芙兰心里微微一动。
这位自幼才华横溢、绘画天赋傲人的少女,心里突然感觉自己又充满了过去常有的那种创作激情。
在这种激情的驱使之下,她近乎于不知不觉地从拿起了画笔,沾上了颜料,开始在画布上小心地涂抹了起来。
而眼看好友如此认真的样子,心里知道她已经进入了创作状态的玛丽,也不再多言,只是在旁边旁观着,心里只是期待着天赋过人的她能够拿出什么样的作品。
随着画笔的时起时落,一点一点的轮廓开始展露在画布之上,勾勒出了一个图景,然后越图景来越清晰。
最后,在太阳即将从河岸边沉沉落下的之时,芙兰手中的画笔终于停了下来。
然后,芙兰静静地看着自己刚刚完成的画作,一言不发,好像仍旧沉浸在创作之后的余韵一般。
“嗯?你这是什么?”已经看清了整个画作的玛丽终于惊呼了出来。
因为,芙兰的新画作的画风和她预想的不同。
甚至,这根本不能算是一副风景画。
画中同样是一个黄昏,就在刚刚所经过的圣保罗教堂旁边的广场上,而这座教堂看上去外壁有些发黑,好像遭受过火焚一样;就在广场旁边,纳尔逊海军上将的雕像已经颓然落地,周边的建筑则陷在火光当中,帝国的鹰旗在昏暗的背景当中若影若现。
而就在这漫天的火光的围绕下,一个头戴着双角帽、穿着大元帅礼服的年轻人昂然站在大教堂的废墟之前,台阶下则是一群昂然肃立、荷枪实弹接受检阅的士兵。
“……呃……你……”看了片刻之后,玛丽喃喃自语。好像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一样。
画技一如既往地精湛,简直令人倾倒。但是品位倒是让人有些不敢恭维。
颇有艺术眼光的玛丽很快就在心里下定了一个判断。
“都到了这个年代了,头戴着双角帽是什么鬼啊。难看极了!”片刻之后,她终于忍不住评论了起来,“还有,难得来这里玩一趟,你怎么画出了这样的东西来呀?”
她确实很难以理解芙兰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刚才还挺开心的,怎么现在却画成了这样可怕的场景,至于装束倒不是大问题——其实她只是因为讨厌拿破仑皇帝,所以才厌恶他所带来的这种标志性装束而已。
“没什么呀?只是画一幅画而已……”芙兰端详了许久之后。终于好似对画作比较满意似的,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将画笔扔到了一边。“别担心,我没事!”
“没事怎么还画这种东西呢?怪可怕的。”玛丽还是有些不解地看着芙兰。
“我只是在想,我哥哥现在在跟英国人来往吧?”芙兰将画具慢慢收了起来,一边漫不经意地回答,“我敢保证,虽然他肯定会和英国人谈笑风生,但是心里肯定会不喜欢这些英国人。所以……他一定会喜欢这幅画的,到时候我就送给他吧!”
她当然不会知道,此时她的兄长还在为了国家利益——或者说个人私利——正在和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几个人讨价还价,但是她依旧深信。自己的兄长就在这个国度当中延续自己前人所未有的事业。
听到了这个意外的回答之后,玛丽诧异地看着芙兰,眨了眨眼睛。
“你真是……”
她想要说什么。但是突然感到鼻子有些发酸,最后什么也没说。“好吧……没什么。其实我也觉得这画挺好看的,先生一定会喜欢的!好了。现在天都快黑了,我们赶紧把东西收起来吧,就要下船了。”
“嗯,这倒是得赶紧了。”芙兰点了点头。
然后她转头看向船舱内。
“孔泽先生,请来帮我收拾一下吧!”
没有任何回应。
然后,面色苍白,毫无表情的孔泽却突然出现在了船舱门口。
看到他的时候,玛丽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原本这确实能够是一次令人心情愉快的旅途的——如果不是这个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的人太过于碍眼的话。
“好的,小姐。”在明白了芙兰要求之后,他马上点了点头。
然后,打量到已经被弄得有些脏的画架之后,他又很明显地皱了皱眉头。
“怎么会搞成这样的?”
“画了画之后总是会弄成这样的嘛。”玛丽一边回答,一边不着痕迹地挡住了他的视线,然后将画布从画架上面取了下来。“请您帮忙收拾一下吧,我们就快下船了。”
“嗯。”孔泽低声应了下来,然后开始帮忙收拾起画架来。
不过,他的表情却仍旧看着让人不太舒服,好像这是什么烦人的苦差一样。
“先生,抱歉,让您帮忙确实难为您了……”芙兰微微皱了皱眉,显然对他印象也不好。“但是,如果觉得麻烦的话,其实您不这么跟着也可以的。”
孔泽看得出来,其实就是为了让自己不高兴,这两位小姐才故意将自己叫过来帮忙的,所以他也没打算给出多少善意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这么做,小姐。只可惜,现实可不容易让我过得这么轻松。”
“嗯?”
“我的任务不仅仅是保护您,更重要的是……”孔泽面无表情地朝芙兰躬了躬身,“要让您不至于作出任何给您自己或者别人带来危险的举动。”
“难道只是想要逛一逛也会给谁带来危险吗?”芙兰反问。
“哦,天知道。”孔泽耸了耸肩,然后不再多言,沉默地将这些画架给收了起来。
芙兰和玛丽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对着一路上来碍眼的“护卫”感到十分不悦。
这个人实在是油盐不进,好像一点都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一样,着实有些可恼,偏偏奉了哥哥命令的他,自己又完全没有办法来对付,所以也只能一筹莫展。
“您对我说过的这些话,我会转述给先生听的,您居然对他的妹妹这样不敬。”沉默了片刻之后,玛丽有些不悦地对孔泽说。“我倒是想要看看您那时候怎么跟他说!”
“您自然可以这么做,这是您的权力。”孔泽不慌不忙地回答,“但是,至少现在,在特雷维尔先生的命令还没有失效的时候,我只能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他一点也没有将玛丽的威胁放在心上,因为他心里知道,夏尔绝不会因为自己服从命令而责备自己。说真的,他心里对雇主居然将看管小女孩儿的差事交给自己而感到有些不满。
他当然不知道,夏尔内心当中对妹妹的气恼和提防,现在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好吧,您等着。”玛丽嘶声回答。
而心里同样不悦的芙兰则干脆转开了视线,眺望到了一艘游船的船头。
在落日的余晖当中,一位打扮得风度翩翩的中年人,同样坐在画架边,好像在和刚才的她一样,准备将这座城市的盛景,好好给描绘一番。
不同的是,他的视线却完全没有看向两岸的风景,只顾看着躺在怀中的一位女子。
就在这一刻,在芙兰的注视之下,他以迷人的笑容,轻轻俯下身来,给了怀中的女子给了一个深吻。
芙兰骤然转开了视线,然后茫然四处扫视。
她微微张开了嘴,然后马上用手掩住了,心头却骤然狂跳起来——使得她变得如此激动的,当然不只是这种伤风败俗的行为。
玛丽和孔泽的争吵仍旧不断地传入到她的耳中,但是已经充耳不闻。
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
“玛丽!”她低声喊了起来。
“嗯?”听到了芙兰的召唤之后,玛丽停下了和孔泽的争吵,重新走到了芙兰的旁边,“怎么啦?”
“哎,别和他吵了,有什么意思呢?”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慌之后,芙兰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刚才的那种轻松随意的笑容,“我们先回去吧,养好精神,明天我们还要去威斯敏斯特里面去看看呢!”
“好吧,是该回去了。”玛丽点了点头,然后又恨恨地扫了孔泽一眼,“那人真是讨厌,回去了我一定要跟先生好好说一说!”
“好吧,到时候再说,我们先走吧!”芙兰拉住了玛丽的手,“画你可别忘记了,小心收好!”(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故人
在落日即将沉下地平线的时候,芙兰和她的好友一同走下了游船,孔泽也一手提着一个大手提箱,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她们的后面。
因为刚才小小的争执的缘故,两位小姐都对孔泽十分不满,于是她们都只顾着互相谈笑风生,好像根本对他视若无睹一样,而孔泽也丝毫不以为意,悠然跟在后面,不住地左顾右盼,提防着其实可能性不大的意外。
他面前的两位小姐都风华正茂而且貌美如花,但是他却并没有多加注意,对她们的态度也是一如既往地敷衍了事。
在早年的警察生涯当中,见惯了太多丑恶和罪案的他早已经同时将女人的眼泪和女人的笑容都见了个遍。因为,哪怕她们看上去是如此可爱,对他的心也无法产生多少触动。
这种互不干涉的局势持续了好一会儿之后,玛丽终于转过视线,示意孔泽赶紧自觉一点。
因为黑夜即将降临,他们需要赶紧回到旅馆——而芙兰和玛丽都只会说法语,所以只能依靠孔泽去和当地人沟通。
孔泽耸了耸肩,然后随手在街边找了两辆出租马车。
沟通好出租马车之后,他们才一起坐上了回程的旅途。
孔泽并没有和车夫商讨过价格,因为一切差旅费是有夏尔报销的缘故,所以他一点都不吝啬于花钱。
他没有得到道谢,玛丽因为刚才争吵的缘故现在对他还是愤愤不平,所以直接看也不看他就走上了马车。而就算是娇娇怯怯的特雷维尔小姐,也只是轻轻跟他点了点头。就走上了马车。
孔泽耸了耸肩,然后自嘲地笑了笑。走上了自己的那辆马车。
然而……谁也没有看到,在这辆马车的座位上,一个人已经静静地坐在阴影当中了。
“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保姆了啊!”当孔泽坐到了他的身旁之后,他以一种颇为沙哑的嗓音调侃起孔泽来。
这嘶哑的声音,犹如锯子在木头上来回撕扯的声音一样,让人听了之后心里颇不舒服。
然而,孔泽却丝毫未受触动。
“这是工作,不管怎么样,只要能领一份丰厚薪水不就行了。”
“嗬!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啊!”来人继续调侃着。“怎么,我们的孔泽先生不是一直都想着出人头地吗?怎么今天说出这样的话呢?怎么……想要和我们一样,在浑浑噩噩当中度过余生啦?嗨,其实这样也不错的啊……有什么必要搞得自己那么辛苦呢?”
“如果不想被我揍得满地找牙的话,你最好给我闭嘴,不要再说你这些垃圾玩笑话了。”孔泽微微皱了皱眉头,显然已经对他的调侃很不耐烦了。
“誒,我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啊!好,好。我不说了。”眼看孔泽已经发火了,这个人连忙讪笑这摆了摆手,“别生气……别生气……”
接着,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一样。他又朝孔泽笑了起来,“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会离开警局!当年我倒觉得你是挺喜欢那份工作的啊……”
“我又不是因为自己想而离开那里的。”孔泽没好气地回答。
“哎,对啊。对啊!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呐。”这个人又叹了口气。
接着,他从自己皱巴巴的衣服里面。慢慢地摸出了两根已经被剪开了的雪茄,然后拿起一根递给了孔泽。“来吧,抽一根吧?”
“不,不用了。”看着他那双细长但是又有些发黑的肮脏手指,孔泽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我不抽烟。”
“偶尔来一根没什么吧?”对方笑着反问,“别看我这么穷哈哈,但是这可是好货啊,我可是花了老大劲儿才从一个富商家里捞出来的!”
“我说了我不抽烟。”即使对方如此热情,孔泽仍旧不为所动。
然后,他又打量起了旁边这个瘦削的身影。
虽然肤色因为日晒雨淋而有些发黑,但是看精神倒还是很不错。
“看样子你在这边的本行还干得不错?”
“还行吧……我这辈子也就是这点儿本事了,这个要是干不好,我还能做什么呢?。”这个人满不在乎地回答,然后小心地用火柴点燃了雪茄。
他深吸了一口雪茄,然后满怀陶醉地长出了口气。“哎,现在想想,当时是该学点儿正业的……”
“得了吧,就你还学什么正业。”孔泽哂笑着回答,“你这人就是天生的坏种,不做贼偷还能做什么?真要是老老实实去做工,你恐怕也坐不住吧?”
正如他所嘲讽的那样,这个人确实是一个贼。
而且是一个非常有“业绩影响”的贼。
当年这个贼在巴黎地区活动,成功地实施了好几次很大的盗窃案,惹起了警察们的注意。他行踪十分诡秘,作案手段也十分狡猾,所以留下的痕迹很少,孔泽花费了许多精力才将他逮住了。
正当孔泽打算将这位窃贼绳之以法的时候,他颇为精乖提出了自己可以作为孔泽的线人,暗中帮助孔泽缉拿其他窃贼,换取得以不坐监牢。
孔泽经过了一番考虑之后,答应了他的请求,后来依靠着这位有污点的线人,他掌握了大量巴黎地区窃贼和强盗团伙的信息,然后几次成功破获了造成了巨大社会影响的大型盗窃案,其过人的能力和才华也终于得到了上司的认可,走上了自己在警界高升的青云之路。
没过多久,他成了警察走狗的消息就败露了,陷入到了极为危险的境地。
而在离开了当时的岗位之后,已经不再需要靠这种方式来积攒功劳的孔泽,也没有将他抛下不管。而是颇为仗义地给他留了一条出路——他将一本伪造的护照和一些钱给了他,让他得以离开了法国。
他辗转来到了英国。然后吃了不少苦头之后终于重新安顿了下来,重新在这边经营起了老行当。心里则对孔泽心怀感激。
孔泽在来到英国之前,就通过两个人过去曾经约定好的秘密渠道通知了对方,而他也马上跑到了孔泽的跟前。
“哎!别说得这么直白嘛!”对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然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孔泽说得意见,“好吧,其实你也倒也没说错,我这人就是坐不住,不是那种过好日子的料……”
然后,他再度深吸了一口烟。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也是初来乍到,我该请请你的客才对……怎么样?先去找几个姑娘吧?我就知道附近有几个很不错的地方……姑娘又热情价格又公道……”
“不用了。”孔泽仍旧一口回绝,“我现在事情多,没时间。”
眼见孔泽还是如此冷淡,对方十分不解地再度瞅了瞅他。
“你简直就是个圣人一样!哎,这样就算出人头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人嘛,出人头地不就是为了享受?”一边说,他一边狠命地抽着烟。践行着自己的格言。
“我平生所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为了点儿遗产就亲手毒死了自己的儿子。”孔泽以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语气回答,“所以,朋友。早点忘了什么女人吧,她们一边拖着你的腿,一边哭诉你不爱她。”
“哎!行了!我来找你可不是听你来什么哲学大论的啊!”一听到孔泽如此说。这个人马上又苦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恍然大悟了。
“嚯。难道你是想着那两个小妞?所以忙不迭地想要在她们面前献殷勤?噢,这也难怪啊。那两个小妞都长得挺漂亮的,要是能够和她们搭上,那确实这辈子都值了!”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如他所愿的那样缓和气氛。
孔泽睁大了眼睛,然后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疯了吗?没看见她们都是有身份的?!”他厉声呵斥着对方“不想死的话,不要碰她们一根手指头,最好都不要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对方被孔泽的突然发难给惊住了,铁钳一般的手,掐得他隐隐生疼,也让他一瞬间吓得有些魂不附体。
“好了……别当真,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啊……放心吧,我不会去碍她们的眼的,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哼。”眼见对方终于上道,孔泽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冷哼着松开了手。
“怎么,紧张成这样……她们难道是哪国的公主吗?”在气氛终于稍稍缓和之后,对方半开玩笑半小心地问。
“一个是我雇主的亲密助手,我看是上过床了,脾气大得很。”想起了刚才两人的争吵之后,孔泽微微撇了撇嘴,然后重新回归了冷漠,“一个是我雇主的妹妹,嗯,我想……现在她在法国,跟公主也差不多了。反正,要是她们出了一点儿意外的话,不光是我,就连你肯定也会被大卸八块,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去也没有用,明白了吗?”
孔泽不知道之前夏尔兄妹两个人之间的争执,只当芙兰是夏尔最为宠爱的亲妹妹,所以一路上虽然态度冷淡,但是绝对不敢怠慢。
“啊哟!啊哟!”
听到了孔泽的解释之后,对方终于惊呼了起来。
他先是为自己差点开了个要丢命的玩笑感到惊诧,然后,又为孔泽如今的新工作而好奇不已。
“你的雇主,原来这么有来头啊!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现在你离开了原来的地方,原来是找了个高枝!看来你这下是真要发迹了啊……那么,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吧,他到底是谁?”
“德-特雷维尔,这个姓氏你有印象吗?”
“是他?!原来如此……就是那位三月屠夫啊!”出乎孔泽意料的是,对方居然马上反应了过来,然后,他十分兴奋地看着孔泽,真心地为他的前程感到高兴。“我的朋友,你倒是真给自己找了个好去处啊!”
“嗯?三月屠夫?”孔泽有些意外。
“是啊,三月屠夫,这里的报纸都这么叫他,至少我看到的那几份儿是这么叫的。”对方点了点头,“听说他是波拿巴最得力的手下,一手策划了之前的政变,在巴黎搞了一次大屠杀,杀得血流成河……好像杀了好几千人呢!”
“现在哪还有那么多愿意为了政治口号去死的人。”孔泽轻轻地摇了摇头,“总共就死了不到几十人而已,还没一次山洪死得人多。”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边的报纸都这么说。”对方再度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这个小细节,“我的朋友,总之,他现在是波拿巴的大红人这点没错吧?而你现在,就是他的手下,他对你,甚至信任到了可以托付你照看情妇和妹妹的程度?”
“你说得有些夸张,不过也有点根据。”孔泽含含糊糊地回答。
“哦!那你可真是发迹了啊!”对方再度大喊起来,“可别忘了你可怜的朋友啊!”
“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孔泽的声音,听起来愈发莫测高深了。
“嗯……?”对方好像明白了什么,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孔泽。“你……你这次不只是找我叙旧的,还有活给我干?”
“叙旧当然是有。”孔泽没有否认他的后一个问题。
听到了孔泽的话之后,对方黝黑的脸上闪过了一道难以掩饰的喜色。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老朋友的!可怜的若斯当一定替你办得妥帖——只要给足报酬就行了!”
“这活可不好干。”孔泽摇了摇头,“你最好要先考虑一下。”
“怎么?你还不知道吗?我这人就是胆子大!”
“想干这活儿可不止胆子大就行,你得脑子好。”孔泽低声回答,“不过,虽然轻浮了一点儿,但是你的脑子倒不错……在这里我想没几个人比你更合适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对方不解地睁大了眼睛。
“其实这事儿说起来也很简单。”孔泽的表情还是平淡至极,“特雷维尔先生现在在外交部任职,但是他对外交部的拖拖拉拉的作风十分不满,也不喜欢这群老古董的装腔作势的夸夸其谈,所以,他需要我们来干活,我们务实,而且口风紧,他需要我们在欧洲各地打探消息。”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只效忠于他一个人。”(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卡尔马克思三评特雷维尔
“哦!这听上去倒是挺让人意外的。”听完了孔泽的解释之后,对方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头,“这位特雷维尔先生在想什么?”
毫无疑问,这位特雷维尔先生搞这么大的布置,肯定就不是只为了方便自己看看报告而已,内地里还有更深的图谋。
“他在想什么不重要,而且你我也没必要知道。”孔泽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试探,“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能不能加入进来?”
对方低下了头,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
“他很有钱吗?”片刻之后,对方突然低声问了起来。
“嗯,他现在非常有钱,至少……可以让我们得到终生花用不尽的钱,如果我们让他满意的话。”孔泽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为他服务之后,我就不能再整天过现在的日子了?”
“那是自然的。我们可不想交代你办什么事的时候,结果你却已经被抓进了号子里。”孔泽平静地回答,“一旦你选择了为我们的服务,你就不能再四处行窃了……”
“只在你们需要的时候行窃?”对方略带嘲讽地反问。
“是的,我就说嘛,你很机灵,我正是我们最需要的东西。”孔泽完全没有否认,“没错,丑话说在前头,你肯定要担上不少风险,不过难道现在你不是整天在绞架旁边过活?能有什么区别呢?喂,你不会真的像某些蠢驴那样偷窃成癖,结果过了好日子之后还会忍不住想要露几手吧?”
“我倒是没这个癖好……”对方颇为尴尬地笑了起来。貌似真被孔泽说中了。
“好吧,就算你有这个癖好也没关系。只要你在这里把事情办好了,每年你都可以回法国一趟。爱怎么偷就怎么偷,谁也管不着你!别以为这事儿很难,特雷维尔先生现在就在外交部,给你搞个护照简简单单,你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孔泽略带嘲讽地扫了对方一眼,“那好,现在你还有什么顾虑呢?别磨蹭了,告诉我,你到底想不想跟着我干!还是说。你不相信我?”
然后,他以犀利的视线,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
你信不信任我?
在这种直接的质问面前,对方终于不再说话了。
他猛抽了几口雪茄,然后在马车即将停下来的那一刹那,他猛地将雪茄扔出了窗外。
“好吧,成交吧!”
孔泽心里松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我就知道,你是不会有别的答案的。”
“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也不需要你做。先给我回去,等我接下来的召唤就行了。”孔泽慢慢悠悠地从身上掏出了一小叠纸钞,“这些是特雷维尔先生给你的经费,你想怎么花用就怎么花用——当然了。也可以拿着它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朋友,如果我是你。我会等着日后的大钱的……”
“行嘞,我都已经到了这份上了。难道还会跑吗?”对方一把拿过了孔泽手中的纸钞,然后直接走下了车厢。
“再见!”孔泽在车厢上向他道了声别。然后挥了挥手,而他则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的阴影处,孔泽才慢慢悠悠地提着箱子走下了马车。
这时,两位小姐也已经走下马车了,孔泽淡然向她们躬了躬身,然后随着她们一起回到了旅馆当中。
刚回到旅店时,孔泽并没有去餐厅吃饭,反而先是走到侍应那里要了一份报纸——当听到了刚才那个人说这里的报纸把自己的雇主称为“三月屠夫”之后,他确实在心里兴起了一点兴致,想要看看这边的报纸是怎样嘲讽辱骂自己的雇主的。
他并没有失望。
……………………
“历史总是不断地再重演。一切发生在当代的事,我们都可以在过往的历史上找到参照,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当夏尔-德-特雷维尔,一位三月政变的策划者,带着一种侥幸获胜的投机家面貌,和镇压人民的浑身血腥,在波拿巴分子们得意忘形的欢呼当中作为他们的总代表来到了英国时,我们完全可以从他的身上看上过去的幽灵——看出那位高呼‘革命已经死了!’,趾高气扬地从外国回到法国的路易十八的身影。
路易十八派出代表,在维也纳和会上对列强表忠,许诺他们只要自己能够维持统治,他就愿意让法国丢弃自己曾有的一切光荣和理想;而做为路易-波拿巴的特使,这位自诩风度翩翩的落魄贵族跑到英国来,任务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没错,他会像自己的主子路易-波拿巴一样高呼和平,对英国大表忠心,表示自己这一群匪帮在盗窃到了法兰西的最高权力之后,绝不会对英国产生半点威胁。他们想要得到欧洲各个大国对他们的非法行为的承认,就不能不对这些大国大献殷勤。
几十年来,满身臭气的反动主义者们就是这样将一个伟大的国家带到了必须向外国摇尾乞怜的地步的——这些人从国内得不到任何支持,所以只能乞怜于外国人的怜悯,毕竟他们是有削弱和败坏一个伟大民族的功劳的!
没错,在法国,曾经喧嚣一时的革命骚动确实已经死了,但是它不是被路易-波拿巴和特雷维尔等人杀死的,不管这群人怎么冒充伟大,他们也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是法国人民的,这个民族总是在极端当中摇摆的民族,在极度失血的衰弱当中暂时晕厥了,以至于被这群盗匪趁机夺取了一切权力。
法国的革命并非死于1851年3月,而是死于1848年6月,在临时政府。共和国已经死了,人民的自由——包括布尔乔亚们的自由也都已经死了。
是的。就是这样一群高喊自由和民主的布尔乔亚,就是这样一群狂喊消灭暴民的布尔乔亚终结了革命。法国被他们的自私自利损害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然后高喊热爱民权和自由的他们,却跪在了路易-波拿巴和他的走卒们面前,只为了能在汹涌的革命浪潮面前喘一口气!
自由诚然可贵,为了维持自己的利益,自由是可以被抛弃的;人人生而平等,但是为了维护在无套裤汉们面前的高贵,我们可以高喊皇帝万岁——没有什么比布尔乔亚道德更加虚伪和败坏了。在下一次必将到来的革命当中,认清了这一切的人们。难道还会将他们当成朋友吗?
在议会当中发表得意洋洋的胜利宣言的波拿巴,厚颜无耻冒充法国人和法国秩序的保护神,但是说到底他也无非就是这种布尔乔亚道德的最后延伸而已。
确实有些人怀疑这些人高喊和平的诚意,认为他们会像在法国已经做过的那样,一边对英国甜言蜜语,一边准备一场针对英国的复仇战争,因为自始至终他们都从没有将信用一词放在心上过。
然而即使这种想法也是在高估这群毫无原则和道德的野心家。
这群野心家心里从来没有仇怨,当然也从来没有善意,他们不会因为拿破仑的悲惨下场而对英国愤愤不平。只要能够维持他们好不容易才混迹到的权势,他们绝不会想起自己还有一桩家族仇怨需要了结——他们只会为了利益而损害英国,但是绝不会为了拿破仑而这么干。
没错,特雷维尔虽然绝对没有诚信。但是他们也同样没有信念,他们不会发动一场纯粹为复仇的对英战争——至少在无法博取利益的时候不会。
并不意外地,英国政府十分迅速、甚至可以说十分从容地注视着这一切。在盛宴上同他们一起欢庆,祝贺这群匪徒的成功。欢呼他们成功扼杀掉了一场革命,扼杀掉了一个共和国。
为了维护自己的不义之财。为了浇灭代表人类进步希望的一点火种,纳尔逊的传人们甚至十分乐于同一个波拿巴握手言欢——难道布尔乔亚道德还会有别的表现形式吗?
毫无疑问,为了反对革命,各国的反动阶级们是愿意而且乐于走到一起的,正如几十年前他们曾经联合起来扼杀大革命一样。
现在,他们以为万事已定,就可以莺歌燕舞了,所以特雷维尔来了,洋洋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胜利。
然而,这种布尔乔亚的盛世和和平,真的能够持续多久吗?
不,这是绝不可能的!
帝国即是战争!
伯父的帝国至少还可以宣称自己给法国带来民法,带来了一种至少还能说积极的东西——虽然大部分只是装点门面,但是侄儿的帝国连这点装点门面的东西都不会有了,除了战火和血泪,它什么也带不给法国人民。
既然剥夺了人民曾经有、而且理应有的权利,那么它就只能依靠军队来镇压人民心中潜藏的怒火,而越依赖军队,它就越发必须走向**和征服,直到一次次地在穷兵黩武当中毁灭自己——
路易十八的可鄙的复辟王朝,仅仅只经历了十五年就骤然消失了,其人在法国留下的痕迹也只能作为笑柄而存在——对路易-波拿巴,德-特雷维尔等人来说,他们的命运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他们自以为已经将欧洲的一切握在手里了,他们将会为分赃而自己——就像历史上无数次所,特雷维尔所能给英国、给整个欧洲带来的,不正是这种梦魇吗?
和平——这是每一个布尔乔亚政治家在准备走向战争时所最爱说出的词语,幽居在杜伊勒里宫的那位自诩的神明也绝不会例外。
这群匪徒会为了自己的威望,和满足军队的征服**,寻找一个过得去的牺牲品,因为他们必须这么做。
三十年来,战争的可怖魔影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明显,它虽然不大可能会有可能发生在法英之间,但是有可能发生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正如豺狼时刻准备着袭击猎物一样,波拿巴和他的同伙们也时刻在准备寻找牺牲品,啃噬每一个他们能够击倒的人。
法国人民如果不想再经受几十年前的那种可怕灾难,再落到当年的那种可怕处境的话,就应该擦亮眼睛,不要听信来自这群匪徒的任何花言巧语,不要再让自己追随这群人而动,不要成为被他们煽动下走向战场的炮灰——因为他们连拿破仑的天才和意志都不曾有过,只是一群可鄙的野心家和庸人而已!
全欧洲爱好和平的人们,也绝不要放松警惕,要时刻保持戒备,否则这群匪徒所引发的战火将扑面而来!不要抱有任何幻想,因为帝国就意味着战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