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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匂宮出夢     花与剑与法兰西txt下载     花与剑与法兰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三章 祝福

    虽然玛丽的视线十分尖利,而菲利普也面色不善,但是伊泽瑞尔-瓦尔特仍旧丝毫没有感觉到似的,亦步亦趋地走了过来。

    身穿着一身制服,使得他看上去和过去稍微有些不同,原来的散漫多多少少地被端正所取代了,不过面上仍旧带着微笑,显得十分随和。另外,他的脸色有些微微泛红,可能是因为刚刚好跑了一通的缘故。

    “您可叫我好找啊,先生。”一走到大家的面前,他就朝菲利普说了出来,又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叹息,“不管怎么说,今天也是有正式活动的日子,您在活动中突然消失可不好吧?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种略带着盘问的态度,让菲利普更加不爽了。

    “我有我的安排,先生,我不认为您有资格管束我。”他僵硬着脸回答,“话说回来,您现在不也是擅离职守?”

    “这是为了找您。”伊泽瑞尔平淡地回答,“既然您的父亲特地雇佣了我,并且希望我来帮助您,我就必须尽到自己的职责。”

    一听到对方提到自己的父亲,菲利普就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个父亲给自己指派的跟班实在是有些让人厌恶,但是偏偏又没有办法处置他。

    还没有等他再说什么,伊泽瑞尔突然偏过了头去,然后看到了远处那位正在好奇而又焦急地顾盼着这边的女子。

    “啊,多漂亮的小姐啊!”他有意夸张地喊了出来。然后转回头来,笑眯眯地看着菲利普,“原来您就是为了那位女士而偷偷跑了出来的吗。先生?哎,这样可不是太好吧……”

    这个饱含着戏谑的视线,让菲利普一时语塞,然后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拳头。

    紧盯着对方片刻之后,菲利普才重新开口,“听着,我想做什么是我的事情。你,一个跟班,最好跟我闭嘴。别以为你可以跟我父亲告状。我就会怎么样,告诉你,我有的是办法……”

    虽然在几位小姐的注视下,如此几近于谩骂的行径。实在有失“贵族风度”。但是为了不在之后享受到父亲的雷霆之怒,菲利普只好硬起头皮来威胁对方了。

    “先生,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呢?”一直没有说话的芙兰,终于开口了,“现在毕竟是大庭广众,可不要吵架啊。”

    “真是抱歉。”菲利普重新镇定了下来,走到了自己的堂妹身边,然后低下头来小声说。“这小子是我父亲雇佣的,也不知道他给我父亲灌了什么**药。我爸爸居然打算提携他,让他谋个好出路。我爸爸现在还在帮他运作,暂时先让他当我的跟班,这可就苦了我了,他有事没事就跟我父亲打报告,让我什么事都做不了,烦都烦死人了。还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子脾气犟得厉害,完全好像不知道上下尊卑似的,你看看刚才他什么态度……”

    “原来是这样吗?”在堂兄许絮絮叨叨的话当中,芙兰陷入了沉思。

    这时,菲利普重新走了回去,看着伊泽瑞尔,“好了,混蛋,记住我跟你说的。如果我要是从父亲那里听到了一个字,到时候你自己知道后果!”

    “可是我并不打算跟他报告今天的事情啊,先生。”伊泽瑞尔突然回答。

    “嗯,什么?”菲利普有些诧异地看着对方,不知道今天他突然怎么变了个模样。

    “我不打算跟他说今天的事情。”伊泽瑞尔再度重复了一遍,“不过,我也有件事想要拜托您。”

    “什么?”

    伊泽瑞尔没有再说话,只是转开了视线。

    ……………………

    正当芙兰和玛丽打算离开的时候,她的堂兄突然在背后叫住了她。

    “芙兰,可以稍微再给一点时间吗?我有点事情想要跟你说说。”

    “可以啊。”芙兰马上点了点头,“什么事?”

    “嗯……”菲利普的表情有些迟疑,“你可以过来一下吗?我们到那边去说。”

    看着站在他旁边的伊泽瑞尔-瓦尔特,玛丽陡然明白了对面的用心,连忙伸出手来拉住了好友的手。

    “我们回去吧,芙兰。”她的表情有些紧张,“先生不是跟你叮嘱过了吗?别再跟那个人有任何牵扯了。”

    芙兰的眼睛半眯了起来,看不出任何感情来。

    “我哥哥的嘱咐我当然记得,可是如果只是说几句话的话没关系吧?毕竟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有给他答谢一下……再说了,毕竟是我的堂兄叫我,我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说完,她慢慢地又朝菲利普那边走了过去。

    “上次的什么事啊?”——玛丽当然不敢问这个问题了,但是心中对那个人的恐惧,使得她不敢怠慢,连忙追了上去。

    不管怎么样也要跟在她旁边,决不能再搞出任何事故来,否则到时候承担怒火的还不是自己?真是可怜。

    “好吧,那你就说几句吧,不过不要太久,我们等下就该回家了。”玛丽一边跟在身后,一边在芙兰耳边告诫,“这个人来历不明,先生上次找他的时候他也是十分古怪,我看他肯定有问题,你千万不要过于接近他了,最好离得远远的。”

    “好的,我知道了啊,玛丽。”芙兰头也不回地地回答,“你越来越像管家婆了。”

    这种暗含着指责和揶揄的回答,让玛丽不禁呆了一呆。

    总是这么任性,还不是因为自己不用承担后果,你以为大家都是为了谁啊!

    即使脾气再好,这一瞬间她心里都忍不住闪过一丝怨气。

    但是一瞬间过后,她还是叹了口气。然后跟在了好友的后面。

    …………………………

    就这样,在落日的最后余晖当中,芙兰和伊泽瑞尔漫步在林荫深处。而菲利普和玛丽两个人都小心地不远不近地跟在了他们后面,深怕真的闹出了什么事来。

    “特雷维尔小姐,上次的事情,没有给您带来麻烦吧?”没有走几步,瓦尔特低声问了起来。“您还有别的什么想要问的吗?”

    “没有,现在我已经没有问题了,想知道都已经知道了。”芙兰的语气里面没有任何的起伏。也看不出喜怒来,“谢谢您之前的辛劳,瓦尔特先生。”

    伊泽瑞尔看着芙兰。目光中饱含关切,但是芙兰却一直看着前方,没有和他对视。

    也就是说,剩下的都已经不想再知道了吗?伊泽瑞尔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也对啊。这是正常的选择吧。有的时候确实是不知道比较好……伊泽瑞尔心里苦笑了起来。

    既然这样的话,那也确实没有必要再跟她说任何其他的事情了。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不断地上下翻腾,伊泽瑞尔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现在的生活,对她来说不就是最幸福的吗?

    “本来我是想另外找个机会再找您的,但是现在陡然撞到了一次机会,所以就直接利用了。请原谅,我没有事先做准备就叫上了您,希望没给您惹上麻烦。”伊泽瑞尔苦笑了起来。“您的哥哥,似乎很不喜欢我。”

    “我的哥哥有他自己的考虑。请您理解一下。”芙兰低声回答。“您也不用为我担心,不过就是说几句话而已,没关系。”

    “嗯,我十分理解,他毕竟也是为了您好,不愿意让您牵涉太多。”伊泽瑞尔马上点了点头,“事实上他对您的关心,让我十分感动……也正因为如此,我觉得您是十分幸福的。”

    “幸福……”芙兰喃喃自语。

    也对,在旁人看来,自己确实足够幸福了吧,虽然丧失了双亲,但是还是有关爱着自己的亲人,现在自己的家族也声势赫赫,想要得到的东西也能得到手……当然,除了那一样。

    一阵刺痛突然涌上芙兰的心头,让她觉得自己好像突然与世隔绝了似的。

    “特雷维尔小姐,很抱歉之前干扰了您的生活,我们以后最好装作互相不认识吧。”模糊的话音犹如从遥远的天空中传来,慢慢地掠过她的耳边。“我会遵从您哥哥的要求,远离您的。”

    片刻之后芙兰才理解了对方的意思,然后缓缓地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对方。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奇怪,不过我想对您来说,这个应该不难办到吧?甚至可以说反而是让您更加轻松了也说不定。”伊泽瑞尔的脸上露出了明朗的笑容,然后潇洒地耸了耸肩,“给人带来噩耗的人,总是不会讨人喜欢的。”

    芙兰还没有反应过来,伊泽瑞尔继续说了下去。

    “之前我找上您,现在看来那是一个错误,我可以为这个错误向您道歉。”伊泽瑞尔放低了声音,“但是,请您相信我吧,我对您没有任何的恶意,除了希望您过得好之外也别无他想。”

    “我还是不明白。”芙兰微微蹙眉。

    “不明白是一件好事,总之,我想说的就是这么多了。”伊泽瑞尔的脸上仍旧保持着明朗的笑容,“我们之后还要面临重大的考验,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但是,一切都跟您没有关系,这是我们应该承担的义务……”

    说了一通这样让芙兰不明就里的话之后,伊泽瑞尔突然深深地沉下腰来。

    “祝您幸福,特雷维尔小姐,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最后一次对您说,但是请永远,永远不要怀疑我的诚意,不管身处何方,我都会为您的幸福祈祷的。”

    看着无比诚恳的伊泽瑞尔,芙兰突然感到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谢谢。”半晌之后,她端重地回答。(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怒火与善心

    “嘶……”

    在汽笛声的伴奏下,随着车轮和铁轨之间尖利的摩擦声,长长的列车慢慢地从月台之前划过,然后慢慢地停了下来。

    原本顺着风往后飘散的白雾,在列车停下之后急速地笼罩住了整个车头,犹如刚刚从地底里爬出来的怪兽一般。

    这是人类进入文明时代之后才能见到的奇景,这也是人类自己用聪明才智构筑的奇迹之一。

    虽然这一幕在从没见过的人当中足以引起恐惧的骚动,但是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对此感到有任何异常。显然,这个大都市里面的居民,早已经对这个文明的奇迹感到习以为常,甚至都已经发现不了其中的伟大。

    “先生,列车已经到站了。”在头等车厢中,乘务员向沉睡了许久的夏尔恭敬地致意。“欢迎回到巴黎。”

    “哦,谢谢。”夏尔勉强回复了精神,然后朝他点了点头,接着站起身来离开了车厢。

    然后,他在走廊上正好也碰到了一边打哈欠一边从车厢当中走出来的阿尔贝,然后他做了个手势向好友问了声好。

    在预定的演习结束之后,吕西安等军官和士兵们都按照原定计划乘坐列车直接回出发时的那个郊外小站里,然后直接回到军营当中。而夏尔和阿尔贝两个人,则另外搭乘了回城的列车,直接乘坐头等车厢返回了巴黎城。

    200公里的路程在过去的时代是一段充满了艰辛的旅程,但是在列车的帮助下——虽然此时还不够快——它俨然已经成为了一种舒适的乡间体验。正因为是穿越了时空的旅者。夏尔更加能够感受到这种划时代变革的非凡意义。

    而我,正是促进甚至主导这种非凡变革的人之一,他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然后更加感到舒适起来。

    就在这时,夏尔同阿尔贝走下了列车,然后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座气派宏大的建筑。

    这座石制的灰色建筑十分绵长,带了一点巴洛克式的风格,显得十分庄重,玻璃窗因为烟雾和时间的侵蚀被似乎带上了一点灰色。不过却也无损于它那精工细作的走廊和穹顶。

    而就在这些穹顶之下,数不清数量的人们在其中穿行而过,踏着这个文明的舞步。奔向这座大都会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是位于巴黎南部第十三区的奥斯特里茨车站,直到21世纪仍旧是繁忙的铁路枢纽,也是这座城市现代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作为这个国家最初的车站,这座车站建于1840年。当时是作为当时已经部分启用的巴黎-奥尔良铁路线的起点而使用的。在1843年。铁路正式联通到了奥尔良,其时也成为法国最早正式运营的铁路线之一(另一条是从边境城市斯特拉斯堡到瑞士巴塞尔),这座车站也随时成为了法国最繁忙的地方之一。

    为了适应日益增长的运输需要,在1846年,车站进行了一次扩建,也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在原本历史上的第二帝国时代,在1862年至1867年,这座车站进行了重建。并且修建了一个宽51.25米,长280米的金属框架站厅。成为当时帝国最为宏大的标志性建筑之一。

    此时的夏尔当然看不到那种盛景了,不过这时的奥斯特里茨车站已经规模可观。人群熙熙攘攘地四处穿行,到处都是上下车的乘客和帮人搬运行李的伙夫,可谓热闹非凡。

    然而,在这个时代,不管男女,在出门在外的时候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哪怕如今气温还算是偏高,因此夏尔不可能指望能在这里找到什么养眼的福利。更让人莫名忧郁的是,夏尔放眼望去,男性的穿着基本统一为黑色或者灰色,头上还戴着帽子,虽然偶尔有一些衣着光鲜靓丽的女性作为点缀,但是看上去仍旧让人感觉无聊单调。熙熙攘攘的人群,犹如黑色海洋一般四处流动,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毫不注意旁边的人,这一幕幕毫无美感的景致,再加上喧闹的交谈声,将夏尔本就没留下多少的好心情吞噬得更加点滴不剩。

    好吧,其实我也是这黑色海洋的一部分,夏尔低垂下了视线,看了看穿着黑色外套的自己,暗自叹了口气。

    “夏尔,怎么突然这么低落呢?”旁边的阿尔贝当然不知道夏尔此刻脑中转动的想法了,他低声问自己的好友。“怎么,因为没人来接你吗?”

    “怎么会呢?”夏尔摇了摇头,“我又没要人来接。”

    这个年代电报还没有普及开来,列车也不一定能够准点,所以即使叫别人来等,也未必能够等到自己。况且夏尔为了不耽误别人的事,也没有要求有人接送。

    “啊,真巧,我也没叫人。”阿尔贝耸了耸肩。

    “你是没人可叫吧。”夏尔冷冷地点穿了对方。

    “这种问题就没必要深究了啊……”阿尔贝笑了起来,然后又看着夏尔,“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呢?各自回家吗?还是先去喝一杯?”

    “嗯……反正现在暂时也没事,我们先去喝一杯吧,咱俩好久都没聚了。”夏尔考虑了片刻,马上做出了决定,“我让其他的官员们先回去,咱俩等下就一起去找个地方吧。”

    “好啊,都听您的!”阿尔贝立马就表示了赞同。

    商量了一会儿之后,夏尔和阿尔贝就分别跟自己随车的同僚和下属们说了自己的安排,然后他们两个就一起结伴向站外走了出去。

    虽然车站并不太大,但是因为人流量实在太大的缘故,他们的脚步被迫放得很慢。只得小心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尽量不要碰到人地踟蹰前行。

    “真是活见鬼了,”挤了一会儿之后,阿尔贝禁不住低声咒骂了出来。“今天这儿怎么有这么多人?”

    虽然气温并不是很高,但是这样呆了一会儿之后,阿尔贝感觉越来越热,额头和鼻尖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来。

    “忍忍吧,朋友,这是常有的事!”夏尔倒是十分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

    阿尔贝的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眼前的人群当中,大部分都是衣着寒酸、甚至有些人还是蒙头垢面,汗味混杂着各种气味变成了一种刺鼻的**味道直冲他的鼻端。但是偏偏有躲不掉,只能暗自忍受着,埋头朝前走。

    “该死,早知道我干脆跟军队的人走了算了。”阿尔贝无奈地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再说这个有什么用?好好想想等下我们该喝什么吧?能让你好受点。”夏尔回答。

    “等下我们来点威士忌吧?冲冲脑子。”阿尔贝马上被这个话题给吸引住了。一时间忘记了再计较什么。“哦。不,最好是来点香槟吧,那个好喝点,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们也还可以来点儿波尔多,但是我觉得……诶!喂你干什么!”

    突然他的话变成了一声高亢的怒叱,夏尔连忙转过头去,发现自己的好友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仔细一看的话。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小孩儿。他穿着皱巴巴的呢制黑色外套,这外套还破了几个小洞。露出了粗粗细细的线头。他的头上没有戴帽子,所以一头皱巴巴的栗色头发,干草似的贴在耳边,他的身上和脸上都沾着一大团污泥。如此肮脏落魄的装束,搞不好是乞丐也说不定。

    “小鬼,你在干什么!”看清楚撞到自己的人居然是这样一副样子之后,阿尔贝登时就火冒三丈,一把就揪住了对方的衣领,粗暴地将他推了开来。

    出于爱清洁、或者说方便勾引女子的目的,阿尔贝身上的衣服一贯是花了大力气置办的,而且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如今,没曾想这套装束却被这个小孩弄得一塌糊涂,他当然会怒不可遏了。

    这个小孩显然是被阿尔贝的样子给吓坏了,畏畏缩缩地看着阿尔贝,全身都在打哆嗦。

    “抱歉……抱歉先生……我不是……不是故意的……”他露出了发黄的牙齿,颤声向阿尔贝道歉,好像就要哭出来了似的,“这里人这么多,我不是故意的……”

    “搞什么鬼,真是的……”看到对方如此害怕的样子,阿尔贝也觉得自己跟一个小孩子置气太无聊了,要骂他显然也是浪费时间。于是,他悻悻然地松开了手,将对方放到了一边,“走开!”

    接着,他带着夏尔继续走了起来。

    “夏尔,我们等下是去个好点儿的地方,还是在这儿附近随便将就一下呢?”他又继续去了刚才的话题。

    “这个嘛……”夏尔微微沉吟了一下,“就在这边找个好点儿的饭馆吧,免得多跑浪费时间,说起来我都有点饿了啊。”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咯。”阿尔贝点了点头,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这顿我请了吧,上次我们聚餐的时候好像是你付账的。”

    “我们算那么清楚做什么?随便吧。”夏尔耸了耸肩,“不过既然你要付账,我倒也不反对。”

    “好了,那就说定了。”阿尔贝笑了起来,“我们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赶紧吃顿好的!”

    一边说,他下意识地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然后,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笑容僵住了。

    “怎么了,阿尔贝?”夏尔有些奇怪。

    阿尔贝低下了头,然后微微叹了口气……

    “夏尔,我的钱袋掉了。该死的……这些混蛋!”

    “掉了?”夏尔先是有些懵懂,然后马上明白了过来。

    大概就是刚才那个小孩儿的杰作吧,居然能够在两个身手矫捷的年轻人手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干出这一手来,看来倒是个专业户啊。

    在闹哄哄的车站当中,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阿尔贝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尴尬、恼怒和郁闷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样子。

    然后。在旁人惊诧的视线当中,夏尔毫无顾忌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这就是你嘲笑我的报应吧,朋友?谁叫你穿得这么光鲜的!”

    “这婊子养的!我一定要让他脑袋开花!”在夏尔的嘲笑声当中,阿尔贝大声咒骂了起来。

    可怜的朋友,也不用这么生气吧,在21世纪,巴黎的小贼们都是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明抢的。现在只是暗偷而已,不是应该感到庆幸吗?——夏尔略带恶意地在心里安慰了一句。

    ……………………

    片刻之后,在车站的办公室当中。阿尔贝的怒吼声不停地从口中蹦出,奔向旁边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人。

    “你们这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小偷在这里窜来窜去!国家发给你们那么多薪水,就是让你们看着这里盗匪横行?”

    “抱歉,抱歉。先生……您先别生气。”身穿着制服的副站长。只能点头哈腰地听着阿尔贝的数落。“我们会想办法的,一定会尽快帮您解决。”

    在车站这种人流量极大的地方,本来就很难维持治安,再加上管理人员时有懈怠,因此偷抢事件一直屡有发生,就算是豪贵出身的人只要来到车站里,也难以幸免,一般来说只能自认倒霉了……这种话他当然不敢说的。

    这些小贼想来无法无天。没想到今天居然偷到了自己部里的高级官员手里,更何况随行的人里面还有原本铁道部的前任国务秘书——就算是前任。想要对付起自己来应该也是很轻松的吧……

    “说这种话有什么意义?我在这里丢了上千法郎!难道还要好心好意地等在您这里?”阿尔贝皱着眉头,“我不要您的道歉,我要您解决问题。”

    之所以他如此恼怒,倒也不是因为丢了那一点钱很心痛,而是觉得在夏尔面前丢了这么大脸,面子上实在过不下去,因此对站长也就更加严厉了几分。

    阿尔贝如此严厉的态度,吓得对方都不敢再多话,只是一个劲地保证尽快找出窃贼来。

    “先生您放心,我们马上去解决……”

    “别跟我玩这套。”阿尔贝冷笑了起来,“你们的玩法我还不清楚吗?这些贼还不是你们养出来的?”

    即使在这个年代,巴黎的乞丐和小偷也都是严格划分了地盘的,相互之间休想越雷池一步,而且他们各自都有帮派在管理。这些帮派一方面私自划分地盘,另一方面又和车站的管理人员勾连在一起,所以偷抢东西才如此容易得手,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虽然旁人可能不甚了了,但是好歹阿尔贝也在巴黎各个阶层混迹了那么些年,这些门道当然也弄得很清楚了。

    一听到阿尔贝这话,副站长脸色立马变得煞白。“先生,您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

    “好了,好了,我不想跟您多扯,也无意追究到您,我只想挽回自己的损失,顺便消消气。”阿尔贝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叫对方别再糊弄他。“听着,我们等下要去吃饭,如果吃完饭之后我还是没有看见那个钱袋,因而没办法给朋友付账的话,我保证您就保不住位子了……至于您用什么办法,是找帮派还是找人,那我就管不着了。”

    眼见阿尔贝不想讲理,副站长先是动动嘴想要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颓然叹了口气。“好的先生,我们会尽力的,一定。”

    接着,他朝两个人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想要离开。

    “等下把那个小鬼给我带过来吧,别让人打断他的手了。”眼见他要离开,阿尔贝突然又加了一句,“这小鬼身手不错,我看可以给我当个随从,要是被打死那就可惜了。”

    “好的,先生。”副站长对阿尔贝的突发善心感到有些迷惑不解,但还是应承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猎犬与猎人

    在神气活现地在车站官员们面前耍了一通威风之后,阿尔贝才好像稍稍消了口气,这才带着夏尔走出了车站。

    他们没有走多远就在车站附近找了一个餐馆,然后直接就走了进去,点了一些菜,而且如阿尔贝所愿的那样,点上了一些葡萄酒。虽然这种餐馆的酒,质量肯定不会太好,不过这两个年轻人也倒并不在乎这么多。

    在侍应离开了之后,夏尔将酒轻轻地倒入到自己的杯子当中,然后十分关切地看着阿尔贝。“我的朋友,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老实说我完全看不懂。”

    “看不懂什么呢?”阿尔贝接过了他手中的酒瓶,然后也给自己倒上了酒。

    此时此刻,他倒是十分平静,一点儿也看不出刚才那个大发雷霆的人就是他。

    “我都闹不懂你是不是在发脾气了……”夏尔抬起了酒杯,“一般来说你不会为了个钱袋这么生气吧?就算真的生气了,那为什么又突然说要把那个小子好好地带过来?刚才的你实在太奇怪了。”

    “我心情不好找人撒撒气不好吗?”阿尔贝微笑了起来,然后也抬起了酒杯。

    两个人的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发出了清脆的交鸣。

    “那么何必搞得这么麻烦呢?”夏尔喝下了一口酒,任由酸涩的酒液顺着自己的食道流下,“把钱袋找回来不就行了吗?非要把人带过来……难不成你还真打算把他的头打个开花?”

    “我刚才倒是真有这个想法,不过后来我改主意了。”阿尔贝耸了耸肩。“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用法。”

    “更好的用法?”夏尔又喝了一口酒,同时疑惑地看着对方。

    “我刚才说过了啊,我要把这个小孩给带过来。当我的随从。”阿尔贝低声回答。

    “所以我才觉得莫名其妙啊,为什么?”夏尔继续追问,“就算你却随从,也没必要从这些小贼里面找吧,以你现在的收入,什么人不能请?”

    “可是……”阿尔贝的声音放得更加低了,“其他人当随从。就没办法给我们当猎犬了啊?”

    “猎犬?”夏尔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这又是什么意思?”

    阿尔贝先看了看旁边的人,确认没人能听见之后。重新将视线转回到了夏尔身上。

    “夏尔,我们不是十二月十日会的成员吗,总统就需要我们给他壮壮声势呢?既然这个组织需要壮大,我看也只有从那些帮派分子入手。”

    嗯。从逻辑上看倒也是没错。路易-波拿巴想要篡权就需要大量打手走卒,不管是白日下的政客和军人,黑暗地带的帮手同样不可或缺。

    为了让这个十二月十日会这个号称只效忠于他的组织发展壮大,客观来看,尽最大努力吸纳那些有活力的民间团体也是应该的。

    “要找帮派分子,我个人虽然认识一些人,但是还是远远不够的,因为我并没有过于牵涉到他们里面。所以不太明白里面的全貌。所以我打算找一些熟悉帮派的人当帮手,作为我们的猎犬把他们一个个都揪出来。然后要么让他们成为我们的人,要么干脆不成为人。我今天就想先试试看,看能不能先让那个小鬼来当猎犬……”

    夏尔听完了阿尔贝的盘算之后,微微沉下了眉头。

    听上去倒是不错的主意,不过……

    “阿尔贝,你是认真的吗?”夏尔吃惊地看着阿尔贝,连声音都不自然地拉高了。“不要发疯!”

    “呃……夏尔,你这是什么意思?”阿尔贝对夏尔的反应有些吃惊,“难道的主意不好吗?”

    “好啊,当然好了,好极了。”夏尔冷笑了起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么好的主意,一直都没有人去执行?”

    “嗯?”阿尔贝微微睁大了眼睛。“说起来这个也倒是挺奇怪的,我想得到的,你们应该也想得到才对啊……”

    “那是因为,这种事吃力不讨好,干得越卖力,就越有可能成为弃子。难道在发迹之后,我们的波拿巴陛下会承认自己是个流氓头子,帮会首领?别傻了,阿尔贝,他肯定不会的。”夏尔关切地看着好友,耐心地解释着,“在这种事情上,你为了他做得越多,你身上就沾得越脏,越让人想要一脚踢开;你的辛劳和功劳越大,你就越让他难以容忍……我可以保证,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一旦他真的恢复了帝国,你就会被立即抛得远远地,他甚至看都不想多看你一眼,更别说什么补偿和报酬了,明白了吧!?所以,你还是抛下这种无聊的想法,跟着我一起来做吧。”

    很遗憾,所谓帮派分子,绝大多数和小说或者电影当中的理想化形象当然完全不同,大多数是以欺压贫民偷抢拐骗收保护费为谋生手段。虽然肯定是有用,但是沾上去会很脏,会恨不得用完就被扔掉。

    他以为朋友是想扔下自己去单干,所以忍不住劝导起对方来——倒不是他不想让阿尔贝自己搞一番事业,实在是因为他选的这条路是明明确确的思路。

    阿尔贝静静地听着夏尔的劝告,悠然喝下了一口酒,直到夏尔说完了之后,他才笑了起来。“我的朋友,原来你也不是为了那位先生什么都肯做啊,难怪你一直没有这么干……”

    “那当然了,谁不是为了自己?”夏尔叹了口气,然后重新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阿尔贝,你现在有野心,这很好,但是我们除了野心之外还要有冷静的头脑。朋友,你先别着急,在现在的位置上呆着。我会慢慢给你找更好的机会的……”

    “可是,就算你这样说,我觉得我还是可以这么做。”阿尔贝突然冷静地回答。

    夏尔的表情僵住了。“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会害你?”

    “不不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阿尔贝连忙摆了摆手,“其实……我是想啊,反正我也没打算在仕途上面有什么发展,太过于循规蹈矩的生活我可过不惯,这个活我可以帮忙干干,反正不是要有人来干的吗?”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加了一句。“再说了,我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同以前的一些朋友清算一下……”

    “报仇?你要找谁报仇?”夏尔终于明白了什么。

    “你知道的啊。我之前欠了不少钱,有人买下了我的债权,然后跟我追债,搞得我很窘迫……”阿尔贝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苦笑。“所以我就想啊。反正现在有了机会,我何不想办法一报还一报?”

    夏尔凝视着阿尔贝,一时没有答话。

    在当今的年代,确实是有些帮派分子,经常会从债主手里低价买下债权,然后通过各种合法不合法的手段来向债务人讨债——或者说,这本来就是黑恶分子的传统业务。而阿尔贝这些年来过着相当浪荡的生活,家里又不会给他寄钱。那么……就算真的惹上了帮派分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阿尔贝。为什么早不跟我说?”夏尔郑重地问。

    “早跟你说又有什么意义呢?”阿尔贝笑着回答。“把你拖进来也于事无补,你也有你的事情要做啊。”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片刻之后,夏尔叹了口气。

    “好吧,如果你要这么想的话,我也能够理解你的想法。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一句,来日方长,我们没必要现在就去搞一些意气之争,何必急在这一时呢?等到日后我们更上一步了,到时候我们不管是报答还是报仇,不都简单得很?阿尔贝,再考虑一下。”

    “别劝我了,夏尔,我做出了决定之后,轻易是不会改变的。”阿尔贝耸了耸肩,“有些事情,还是得尽快办理啊。”

    “好吧……”夏尔再度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么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你说了算。那么你最近就可以着手去做了,我会帮助你的,怎么做都行。”

    “那就太谢谢你了,夏尔。”阿尔贝也松了口气。

    “这些帮派分子好对付,左右就是一群流氓和恶贼而已,你想要怎么处理都行。”夏尔微微皱着眉头,为自己的朋友考虑着,“不过,警务部门那边的想法必须考虑一下,毕竟很多帮派就是在警察们庇护下生存的,这个可不能轻易得罪。嗯……关于这个的话,我会痛巴洛克先生稍微沟通一下的,毕竟你也是为了我们办事,他不可能这样一点便利都不给。”

    说来好笑,要招惹帮派分子,居然最需要顾忌的是警察们的看法,不过这世道一向混沌,所以倒也没有什么可惊奇的了。

    不过,好在当今的内政部长儒勒-巴洛克阁下也是一个波拿巴党人,因此这个问题倒也不用顾忌太多。

    【儒勒-巴洛特(jules-baroche,1802-1870),波拿巴党人,在第二共和国后期担任内政部长和外交部长。后来在第二帝国时代历任最高行政法院主席、外交大臣、司法大臣等职位,被认为是帮助拿破仑三世镇压民众的主要爪牙之一,在帝国毁灭之后出走英国,并死于此地。】

    接着,夏尔将自己需要想到的一些考虑,原原本本地讲给了阿尔贝听。既然要做,那么就尽量要做好,这是他的一贯信条。而阿尔贝也认真听着,牢记着夏尔给他的建议。

    “只要你做到了我以上所说的,要达成目标是很简单的,那些野狼最怕棍子,而我们手里有的是棍子。大家之所以不去做只是因为太脏,而不是不好做。”夏尔沉吟着,虽然口上说得很轻松,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朋友。

    突然,他的脑中灵光一现。

    “哦,你刚才说的对,如果想要达到目标,你需要有一些猎犬,但是仅仅只有猎犬还不够,你最好还要有个猎人,这样才能轻轻松松地摆平。”夏尔抬起头来看着阿尔贝,“我可以给你找个猎人,他原本就是在警务部门里工作了多年,最熟悉这些门道了,让他去帮你来做,那么一切都易如反掌。”

    “哦,那就太好了!”阿尔贝也欣然点了点头,“他是谁?”

    “他叫孔泽,现在一直都被我闲置着没有用,过两天我就把他叫过来让你们认识一下。”夏尔微笑了起来,“不过,我的朋友,在使用他的时候你也要防备着他,因为这位猎人也是个雄心勃勃的家伙,可别让他挣脱了缰绳。”

    “这一点我知道,你放心吧夏尔。”阿尔贝再度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没有什么可以交代的了,接下来要祝你好运,阿尔贝。”眼见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夏尔也不再啰嗦,再度举起了酒杯,“干杯。”

    “干杯。”阿尔贝也同样举起了酒杯。

    随着清脆的碰撞声响,鲜红的酒液在酒杯当中恣意流淌,好像隐喻着不久的将来,很可能将有大量的鲜血哗哗流下,但是两个年轻人都毫不在意,轻松自如地将酒送入到自己口中。

    两个人用餐到了尾声的时候,酒店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喧哗,然后夏尔向门口看去,发现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一个穿着黑色外套、满脸凶相的红发青年走到了他们旁边,然后看着阿尔贝。

    “请问是德-福阿-格拉伊先生吗?”他小心翼翼地问,他的语气十分恭敬,和面相完全不同。

    “是的。”阿尔贝用餐巾抹了抹嘴,然后颇为傲慢地回答。“找我有什么事吗?”

    “太好了,终于找到您了。”红发青年松了口气,然后从衣兜里拿出了一个钱袋,恭敬地递了上来。“希望没有干扰到您用餐。”

    阿尔贝示意他将钱袋放到餐桌上,然后冷静地问。

    “人带来了吗?”

    “带来了。”对方再度躬了躬身,然后做了一个手势。

    一个瘦小的孩子被押了过来,看上去正就是之前偷了阿尔贝的那个孩子。

    此刻他的脸色煞白,浑身直打哆嗦——恐怕,这次是真正的恐惧吧。“对……对不起,先生……”

    阿尔贝冷笑了起来,甚至看上去有些狰狞。

    “孩子,别怕……你时来运转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允许与防备

    拿回了钱袋之后,阿尔贝欣然给店家付了帐,而刚才的那个小鬼在被他威吓了一通(当然也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图谋)之后,乖乖地同意了给他当一个随从。

    而到了这个时候,夏尔也没有什么要叮嘱他的了,所以就同他告了别,带着一丝残存的醉意走出了饭馆,然后在街角找了一辆出租马车,吩咐了一句之后,他就仰着头坐到了座位上,任由马车带着扑面的疾风向自己的家疾驰而去。

    在迷迷糊糊不知道坐了多久之后,马车慢慢才停了下来。

    “先生,已经到了。”车夫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

    夏尔勉强打起了精神,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枚金币,也不管是不是多给了,直接就从座位上跳了下来,然后晕晕乎乎地朝自家的大门口走去。

    这时天色已经入夜了,夏尔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看清了路面才没有摔倒。门房看见是自家主人回来了,连忙打开了门,然后想要搀扶夏尔走进去,但是却被夏尔挥手制止了,然后自行晃晃悠悠地走进了自己的家。

    夏尔毫无预兆的回归,很快就在自己家里引起了一阵骚动,但是佣仆们的惊慌夏尔完全无视,只是自己走进到了宅邸当中。

    一走进到已经被修茸一新的客厅,踏上地上松软的地毯,夏尔就感觉扑面而来的空气都带上了某种甘甜的气息,久违的温馨感也让他突然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接着。夏尔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长舒了一口气,只感觉连脑袋都清醒了不少。

    之后。他继续向中央的楼梯走去,打算先回自己的卧室好好睡一觉再说。

    “先生,您回来啦?!”就在他准备踏上阶梯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招呼声。

    他抬起了头来,然后发现跟自己打招呼的是芙兰。

    他的妹妹又穿上了往常的白色连衣裙,脸上也有了一些血色而不像过去那种病态的苍白,神情更加好像轻松自如了许多。最近一直笼罩在其上的阴云也好似消散了不少。

    “嘿,您好,特雷维尔小姐!”一看到芙兰如此康健的样子。夏尔的心情突然又好了不少。“今天您美得厉害。”

    “您……啊,谢谢,先生。”芙兰被这句略有些不正经的回答弄得僵住了,然后尴尬地看了看背后的玛丽。脸上微微有些发红。

    接着。她重新转回了视线,看着脸上泛着红晕,眼神有些浑浊的夏尔,“今天怎么喝了这么多啊?整个人都好像站不稳了。要不要吃点晚餐呢?我可以让厨子重新做一份……”

    一边说,她一边沿着楼梯走了下来。

    “哦,抱歉。我今天刚回来的时候找了个朋友喝了不少,”夏尔微微笑了笑,“而且我们也吃了饭了。晚餐就不用了。”

    “这样啊?那也不用喝这么多啊……”芙兰已经走到夏尔面前了,有些担心地看着夏尔。“真是不明白你们怎么会把酒当成好东西的。”

    “这可没办法,我们一喝上劲儿了就止不住了。”夏尔耸了耸肩,然后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芙兰,“看样子您的精神最近好了不少。”

    “我也不能老是躺在房间里发愁呀……”芙兰苦笑了起来,“总得自己振作起来。”

    “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夏尔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伸出双臂抱住了自己的妹妹。“这阵子我一直很担心你呢,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谢谢您,一直都这么照顾我……我也会努力的。”虽然夏尔满身的酒气,但是芙兰并没有任何嫌恶的样子,任由哥哥将自己拥入怀中。

    只是很遗憾,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太久,夏尔就将芙兰重新摆回了原来的距离。接着他睁着视线朦胧的眼睛,再度看了看妹妹,也看了看已经不声不响跟着走了下来的玛丽。

    “有什么事情想要跟我说的吗?说吧,只要你能一直像刚才那样,什么要求我都可以考虑。”夏尔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这个时候我怎么好说啊?”芙兰皱眉瞪了他一眼,“您先休息一下吧,明天我再跟您说。”

    “要说就今天说吧,明天我就没工夫啦,一大早我就要赶到部里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呢!”夏尔耸了耸肩,“不要担心,虽然看上去不像,但是你的哥哥现在脑袋清醒得很,不会忘记答应你的事的。”

    虽然夏尔的态度看上去还是有些不可靠,但是芙兰和玛丽对视了一样之后,最终还是取得了默契。

    “哦,看上去倒是很重要的事情啊……”夏尔看着她们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伸出了手来,指着旁边的会客室,“那行,我们别在这儿站着说了,一起去那儿说去!”

    ……………………

    来到会客室当中,在夏尔勉强坐好之后,芙兰将自己因为萝拉的“指点”而产生的念头,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夏尔听。

    夏尔初时还神态悠闲,但是慢慢地凝重了起来。

    “也就是说,小姐,你想参与到我们和德-博旺家族的商业往来当中来?”

    哥哥的视线突然变得有些尖利碜人,芙兰一下子忍不住心里打了个突,片刻之后才恢复了镇定。“是啊,哥哥,我就是这么想的。我看您平常事情那么多,那么忙碌,未必有什么空闲来管这些事情,作为您的妹妹,我不是责无旁贷地要为您分忧吗?再说了,既然您把我任命为董事,那么我应该想办法作出符合您期待的成绩才行吧?”

    夏尔静静地看着芙兰,一直没有回答。

    突然。他将视线转到了旁边的玛丽身上,吓得对方连忙摊手表示自己绝没有搀和。

    “怎么,不行吗。哥哥?”眼见夏尔的神情有些不对,芙兰有些紧张了起来。

    夏尔感觉自己的脑袋突然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不是说不行……只是……我亲爱的朋友,这种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玩的,你就好好地当个大小姐,安享荣华富贵顺便画些画不就好了嘛?你想要的,该要的,我都会奉送给你的。何必搀和到这种麻烦事里面来呢?这不是什么找乐子……”

    “可我并不是在找乐子啊?”芙兰脸上有些焦急。

    “好吧,也许你是真心实意的,而且下定了决心。”夏尔叹了口气,“可是这样并不太好吧?你也有你的生活……”

    “这就是我的生活啊?我只是想要尽我所能地帮助您,也帮助自己而已。难道,这个想法也算是过分吗?难道。您就是打算让我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花瓶吗?先生。我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如果您觉得这样不合适我可以马上收回自己的请求,但是我唯独要求一件事,那就是别用‘你最好什么都不懂’当做理由,好吗?”芙兰以诚挚地目光看着自己的哥哥,“先生,我一直认为我们两个是可以互相信任,互相帮助的。难道我错了吗?在您的眼中,莫非其实根本不在乎我的愿望。只是单纯地当成了一个可以精心打扮的玩偶而已,因为可以不考虑我的想法单方面地宣称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不……先生,这样并不是爱我,只是在爱一个您自己心中的幻影而已。”

    芙兰的一段话,说得夏尔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哎哟,也不用说得那么严重嘛……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啊。”片刻之后,他苦笑了起来。

    政商勾结里面有大量的黑幕,甚至有大量的犯罪,我不想让你沾染上这个,丧失了原本的天真——这种话,他想说但是却无法说出口。

    看着芙兰渴盼的眼神,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以其他合理的理由拒绝掉。

    如果单纯只是玩玩的话,也不是不行吧,只让她接触那些能见光的业务。他的心里突然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毕竟之前已经让她来管家了,现在就算再多接触一些商业往来,也并不是很荒谬的事情。

    而且,最近她这么忧郁萎靡,为她找点别的事情排遣心情,不也还是挺好的吗?

    这些念头次第闪过了夏尔的心头,让他一开始就不甚坚定的心意动摇得越来越厉害了。

    “先生?”芙兰微微闭上了眼睛,再度低声问了起来。

    这一声问话,也让夏尔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这也不是不行。”夏尔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许跟我说累啊,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好的,谢谢您,先生!”听到了夏尔的允可之后,芙兰大喜过望,脸上布满了笑容,犹如得到了什么想要的玩具一般。夏尔之后的告诫她连连点头应了下来。“您放心吧,我既然找到了您,那自然是已经下了决定,我觉得不会为此叫苦的。”

    “哎,好吧,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后悔。”夏尔苦笑着摇了摇头。“好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有些事要问问德-莱奥朗小姐。”

    芙兰一听,顿时笑容就僵住了,但是在夏尔的视线下,虽然有些犹豫,但是最后还是离开了。“我会马上着手的,一定不会让您担心,先生。”

    带着这样一句话,她小步离开了房间。

    然后,会客室就只剩下夏尔和玛丽两个人了。

    “说吧,请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沉默了片刻之后,夏尔好整以暇地问。“我希望我能得到一个如实的答复,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另外,为什么我的妹妹会突发奇想搞出这样一个要求来。”

    沐浴在夏尔的视线下,玛丽感觉有些芒刺在背,在踌躇了片刻之后,她终于还是敌不过内心中的恐惧。

    “先生,这都是德-博旺小姐鼓励的结果……”

    “哦?”虽然有些意外,但是夏尔还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接着,玛丽将前几天芙兰同萝拉会面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了夏尔。

    “原来是这样啊……”明白了原委之后,夏尔终于恍然大悟。

    接着,他重新陷入到了沉吟当中。

    虽然不知道这位德-博旺小姐在搞什么玄虚,但是她终究是那位男爵的女儿,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好吧,既然现在我已经答应了芙兰,那么之后就让她们去做吧。”夏尔许久之后,眉头才重新舒展开来。

    然后,他看着玛丽。

    “德-莱奥朗小姐,我知道您的心思,能够成为我妹妹的贴心助手确实值得兴奋,毕竟她不认识几个人,遇到事情第一个也只能仰仗您的帮助和指点……而且,您也可以放心,我也无意阻止您的这个想法,您想做就去做吧,对此我乐见其成。但是……”

    在不期然间,他突然加重了音量,“我请您搞明白,这一切都是我搭建的,也是因为有我在才能运行的,我妹妹孤身一人什么都做不了。所以,这些东西既然我答应给了,那么我也可以收回,这一切终究是我在主导的……说到底,您最终服务的还是我,对吗?”

    玛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所以,就个人而言,我并不反对为自己谋利的想法,但是……我不希望看到背叛,如果,如果我看到有的话……”

    “我知道后果的,先生,而且我绝不会那么做。”玛丽连忙低下了头,“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看着的,德-博旺小姐那边,有任何可疑情况,我都会马上对您汇报。”

    “那就好。”夏尔点了点头,这才放下了心来。“说实话,有你们来帮忙其实也可以,反正我确实很忙,没有那么多精力。”

    眼看敲打的目的达到了,他的语气也就放缓了。

    他知道,这位小姐绝对不会意气用事,在知道谁是主导者的情况下,绝对不会搞错自己该干的事——只是想要顺便给自己捞些好处而已。

    说完了这些,他突然感觉更加疲惫了。

    “我去休息去了,您请自便吧。”

    “可是……可是那位伊泽瑞尔……”玛丽有些担心的样子。

    “哦,那个人啊?”夏尔耸了耸肩,“现在别管他。”(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愿望与命令

    因为看到自己的妹妹难得心情好起来的样子,夏尔心里也颇为感到高兴,再加上确实有些疲惫,因此他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之后,夏尔很快就陷入到了沉眠当中,直到第二天早晨他才醒了过来。

    一扫昨晚的疲惫,清晨的夏尔只感觉神清气爽,连脑筋都转得快了许多。他起床之后,梳洗打理一下自己,然后吃了一些早餐就离开了自己的家,赶往陆军部他的工作地。

    一路上他脚步不停地跟碰上的职员们示意,然后来到自己的办公室,而他自己的秘书已经等候在此了,将一大摞需要他处理的文件按照重要程度分门别类地交给了他处理。

    夏尔接过了这些文件,然后一份一份地看了起来。

    同他在初创的铁道部里面可以任意指定秘书不一样,到了陆军部之后,他的秘书是部里指定的——这样既方便让他接触工作,也方便了让他难以真正接触工作,自然的,这位秘书也是那种神情冷漠不苟言笑的中年人,和他的交流总是让夏尔感觉到寡淡和生硬,因此两个人之间在工作之外并没有说过多少话,夏尔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

    这种令人无语的上下级互动,不由得突然让他怀念起了以前那个在铁道部里面的专任秘书克莱芒——不过,现在克莱芒作为亲信已经被他另外任用了,因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整个办公室虽然宽敞,但是也冷清。内外都没有什么女性职员可以来调剂心情。

    在这个年代,除了去当底层的女工(并且很多还兼职充当流莺)之外,女性出门抛头露面、做一些办公室的工作是极少见的事情。甚至会被看做是一种“抢夺男性工作机会”的恶劣行为而不被社会所接受。

    而且,在这个时候,欧洲国家的政府官僚机构还没有庞大到需要雇佣一大批打字员和文职人员来处理数量庞大的文档的程度,所以夏尔也只好和他的同僚们一样,忍受这种工作中没有女秘书陪伴的日子,,因此夏尔只好整个人都投入到工作当中了。

    然而。虽说需要他处理的文件堆积如山,但是作为一个外行出身的政务工作者,陆军部里里面需要他处理的实际事务其实并不多。军队的人事调动、后勤管理和武器制造等等事务当然用不着他来处理,反而是要负责一大堆和政府和议会的文件——也就是说,是一种无关紧要的的文牍工作。

    这种被人有意限制的感觉,不由得让夏尔深深地感受到了某种不受重视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已经久违了。也不想再继续适应。

    ………………

    “我对陆军的排外主义深感不满,明明我已经表现过多少次了,就算我没有服役过,但是我仍旧是陆军的朋友,为什么还要这样呢?”在午后的阳光当中,夏尔轻轻地拿起了面前的茶杯,喝下了其中的红茶,“我感觉自己丝毫没有被你们所接纳。这是不行的,对我们大家都不利。而且会影响到我们大家的工作。”

    “这是因为您资历很浅却骤然得到高位,实在太过于让人嫉妒,先生。”但是一抹恶意嘲讽的冷笑,阿列克斯-德-罗特列克子爵镇定地喝下了杯中的红茶,“况且,为什么为什么要听您的呢?您很聪明吗?就我看来,您只不过是个外行人而已。您对陆军的了解,只不过是知道一些战役名字,知道荣誉,知道华服和勋章而已,您却不知道军队本质上是一个繁杂的数字工作,而且充满了泥泞和死亡,让您这样的外行人过于干涉陆军事务的话,本身就将是一种灾难。”

    “这个外行人至少还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们前途无量的德-罗特列克子爵是一个恶心变态的女装癖。”也许是对对方这种神气活现的样子感到有些不满,夏尔突然嘲笑了起来。

    夏尔突然的嘲讽,让罗特列克子爵瞬间睁大了眼睛,柔和的褐色眼瞳与细长的眉毛构成了一副包含怒气的表情。他脸色变得通红,一副红茶还留在喉咙口憋了气,想咳又咳不出来的样子。

    好不容易,他才咕隆一声喝下了口中残留的红茶,然后颇有些气急败坏地看着夏尔,“不是说好了不在这里提这个的吗?”

    一世情急之下,他都忘记了用贵族尊称的“您”而是用了表示轻蔑的“你”,完全丢掉了平常引以为傲的风度。

    “如果您的态度稍微合作一点的话,我是可以这么做的。”夏尔笑着回答,心里充满了某种恶意的畅快感,“只可惜,我觉得您好像还没有感受到,您与我是站在一起的人,而且……我是高于您一层。”

    听到了夏尔的嘲讽之后,阿列克斯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细长的手指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茶杯,似乎马上就想要把茶泼过来然后动手的样子。

    但是,片刻之后,他还是勉强恢复了镇定。

    “好吧,好吧,先生,我明白了。”

    “这样就好。”夏尔笑着耸了耸肩。

    夏尔知道对方对自己的这种“抓住把柄威胁,强行拉上战车”的做法很不满,但是他完全不在乎——手段卑劣不卑劣无所谓,只要好用就行。“所以,现在情况很明白了,我的朋友,我想要交结陆军部上下的欢心,但是现在进展却有些令人失望,所以……您要为我想办法,给我帮忙,这是一个您无法拒绝的请求。”

    “难道现在的情况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罗特列克子爵反问,“就按现在的情况,您可以在这里得到资历和名望,没人反对您,也没人专门跟您作对,您大可以安安稳稳地做下去,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行事,决不妨碍您和总统先生的计划……”

    “可是我并不接受仅仅如此的结果,我想要做到更多。”夏尔冷静地回答。“国家需要我做的事情堆积如山,正因为如此,我必须得到陆军更多的支持,而不是……”

    夏尔停顿了一下,然后轻声加了一句,“仅仅只把我当成是总统某个无关紧要的跟班而已。”

    听到了夏尔的话之后,罗特列克子爵再度睁大了眼睛——毕竟,无论如何,这都不能算是一种表达忠诚的发言。

    片刻之后,他终于冷笑了起来。

    “呵呵……毕竟是姓德-特雷维尔啊,果然不同凡响……呵哈哈哈……”

    夏尔静静地看着他笑,他不怕对方会怎样。

    笑了一会儿之后,这位科长终于重新抬起头来。

    “好吧,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接着,他又喝了一口茶,然后仔细地思考了起来。

    “总得来说,您到底想要通过我们做什么呢?我们这些官员只是执行者而已……”

    “你们是不受约束的执行者,陆军自行其是已经有好多年了。”夏尔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当年就没人能管到你们,现在就更加了。部长现在担任着总理,但是两方面他都兼顾不来,谁都知道他干不长。再说了,他也跟我们达成了默契,绝对不妨碍我们的行动,但是也不打算主动为我们做任何事情,所以实际上你们可以做成任何想要做的事情,不是吗?”

    罗特列克子爵被夏尔的诘问弄得有些语塞,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某种程度上您是对的,但是……难道您想对此作出什么改变吗?如果这样的话,我要奉劝您一句,这是十分危险的举动,我想您自己也明白。”

    “我当然明白了。”夏尔叹了口气。

    全面改革整个军队,动作太大,目前也没有必要——至少现在他不想这么做。

    虽然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但是如果现在就搞出什么“我们想要握紧军队的缰绳”之类宣言的话,只能将整个军队都推到他们的政敌手里而已。

    但是,不能这么做,不代表他不能够、不应该在这一次的任期中,在陆军里面留下自己的某些印记,和一些威望,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阿列克斯,您知道的,最近在我的主导下,我们在勒芒举行了一次军事演习。”

    “嗯,是的,我知道。”阿列克斯点了点头。“听说效果很理想?”

    “效果倒还是可以吧,”夏尔皱了皱眉,“但是实际上我也发现了不少问题。”

    “嗯?怎么说?”

    “问题很多,我之后会一一总结的。但是一个最让人头疼的问题是,我们陆军现在的制式武器太过于落后,远远不能适用于如今这个科学技术大大发展的新时代。”夏尔静静地看着对方,“是的,我的意思是我要促使陆军采用一种新式步枪,一种可以大大提高步兵战斗力的新武器。”

    “哦?”阿列克斯狐疑地看着夏尔。

    “这种武器我们已经有了,只是不受人重视而已,我希望能够在我的任期当中,将这种武器,纳入到陆军的武器采购序列里面,至少让一部分部队使用上这种武器。”夏尔的语气十分坚定,“这是必须要完成的想法,直到完成之前,我绝不会有任何迟疑或者退缩,也不允许你有。给我想办法,阿列克斯。”(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礼物与觉悟

    在午后的黄昏当中,阿列克斯-德-罗特列克子爵静静地看着夏尔,眼光渐渐地变得有些奇怪起来,那种审视中带着难以置信和嘲讽的样子——和他们在第一次见面时,这位人事处的科长嘲笑夏尔“天真”时一模一样。

    “怎么了,阿列克斯,不同意我的看法吗?”虽然被阿列克斯用这种视线看得有些不舒服,但是夏尔仍旧不动声色,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红茶。

    “何止不同意,简直是荒谬可笑!”罗特列克子爵突然冷笑了起来,“特雷维尔先生,原本我以为您只是因为外行所以对我们有所误解而已,但是现在我发现原来您的脑筋真的是有问题。您真以为您有总统先生当做靠山,就可以诸事顺遂,就可以任性妄为了吗?”

    “嗯?脑筋有问题?您这是什么意思呢?”夏尔皱了皱眉头,但是仍旧没有生气。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罗特列克子爵细细的眉头也已经皱得很紧,几乎像是要把手里的茶杯砸到夏尔脸上一样,“没错,您看得出来,武器采购确实是个大蛋糕,可以养肥很多人,吃到很多钱。但是,您要开动自己的脑筋——假如您还有的话——想想,这么大的利益,怎么可能没有人插手?您自己也知道,多年来陆军早就自成一体了,相关于军备采购,早已经有了固定的模式,就算是军内的人轻易也没法掺和进去,而您?一个初来乍到的外行人。您想要插手到里面去?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一边说,他一边用嘲讽的视线不时扫过夏尔,好像要用这种方式来讨回自己所受的屈辱似的。

    经过他这么一说。夏尔反倒也明白了。

    他以为夏尔是想靠山吃山,利用自己的特殊位置来插足军械采购,为自己牟利。

    好吧……其实这也是一个目的,当然不是主要的目的。

    “您真的以为我是为了捞钱吗?先生?这您可就是完全的误解了,我需要靠这个来挣什么钱?呸……可笑,”夏尔仍旧微笑着,只是语气突然变得严厉了起来。“您知道的,铁道部是我们一手创建的,它的融资也是我当时一手策划的。我们的人还主管着工程!我需要用这种无聊的方式吗?能挣几个法郎,却要承担极大的风险?不,您看得到,我有无数种方式可以从政府预算里捞到钱。不需要靠这样来。”

    虽然用这种“我干嘛要用这种方法黑国家的钱。有的是更好更安全的方法”的话来给自己辩解,听上去总是有些怪怪的,但是在夏尔身上反而意外得有说服力,比任何道德方面的辩白更能够使人相信。

    至少,罗特列克子爵听上去是感觉很有道理,然后,他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那你是为了什么呢?”

    片刻之后,他的表情变得比原来还要更加狐疑了。“您别告诉我。原来您想这么做是为了国家?”

    夏尔一直笑而不答,但是这时真挂不住脸了。

    “我想为了国家做一些事。很奇怪吗?”他苦笑着问。

    “确实很奇怪。”对方马上点了点头。“反正我是感觉难以置信,在你们这群人里面,居然还有真心不顾自己利害得失,想要给国家做点事的人。”

    “当然有了,您这是个人成见而已。”夏尔摇了摇头,“比如,我们的总统先生,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除了个人权位之外,他是真心想要为法兰西做一些有意义的工作的。”

    眼见对方还是一脸不信的样子,夏尔也懒得多做解释了。

    然后,他从旁边拿出纸和笔来摆到桌子上,然后干脆画起了草图来。

    “我要给您介绍的是一种新式的枪械,一种划时代的枪械,以及和它配套的新式子弹。您要知道的是,这种步枪是线膛步枪,它能够相对于我们陆军现在使用的制式滑膛枪,产生一种革命性的射程优势……”

    一边说,他一边在草图上面画着米尼枪的大致草图,虽然画得很拙劣,但是毕竟稍微画出了一个轮廓。

    “线膛枪我早就见过了,没有什么可稀奇的,”粗略地看过了之后,罗特列克子爵马上回答,“而且,它的缺陷也很大——子弹在有膛线的枪管里很难达到底部,所以装填会很困难,根本无法保证士兵的射速,也就是说就算射程有优势仍旧无法造成密集的弹幕。况且制造成本也很高。”

    虽然这几年是在人事处里负责文职工作,但是罗特列克子爵毕竟是军事世家出身,因此对于这种武器常识还是知道的,所以他马上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十分正确的质疑,过去我们就面临着这样的问题。”夏尔点了点头,“但是……我们现在已经把问题解决了。”

    夏尔的语气里带上的神秘感,让面前的这位青年军官感觉到了一些困惑。“请说吧。”

    “……就是这个。”夏尔低声回答。

    然后,他将自己的手放入了衣兜,再放到了桌子上。

    在夏尔的手摊开来之后,罗特列克子爵突然发现他的手心里滚动着一颗亮晶晶的金属制品,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原来是一颗子弹。

    他也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然后拿起了这个子弹仔细端详了起来。

    这枚子弹头呈圆头柱状,外壁存在着几圈环形凹槽,弹底存在一个圆锥形的空腔,看上去有些怪形怪状。

    “这个……?”他又抬起头来看着夏尔。

    “这就是一个划时代的产品,先生,能够使得线膛步枪的缺陷化为乌有,使得使用线膛枪的士兵也能够得到如同滑膛枪一样的射击速度。这是尊敬的米尼上尉在去年,他于阿尔及利亚服役期间所创造出的发明……”夏尔重新接过子弹,然后慢慢地演示了起来,“您可以看到,它被设计为略小于枪膛口径的大小,以便于士兵可以迅速装填子弹,一般的子弹如果这样的话会无法瞄准,但是这种子弹则不一样……”

    他将底部示意给罗特列克子爵,“您已经发现了吧,在弹底存在一个圆锥形的空腔,这个空腔中,一般都会加入凹陷的软木塞或铁塞,在射击时,火药气迫使空腔内的塞进入空腔。这个时候子弹就会被撑大,然后膨胀起来的子弹会与膛线咬合,并且形成强大的气封,这样弹头就会在膛线的压迫下,一边旋转一边飞出枪膛,然后就能以比往常要稳定得多的线路飞向被瞄准的目标。经过某些测试表示,使用这种枪支和子弹,可以使得我们的士兵在原来的最大射程的三倍距离之外击中目标,在极端情况下,甚至可以更高。更妙的是,因后端掏空重心前移,这种子弹弹道更为低伸,精度更为稳定,后坐力比传统线膛枪还要小,更加可以让士兵们方便瞄准目标。”

    “哦!三倍!”罗特列克子爵惊呼了起来。

    一开始,他还是有些面带愠色地看着夏尔这个外行人在自己面前摆弄,但是很快,随着夏尔的解说,他的目光就渐渐地聚集到了夏尔手上的子弹那里。“真的吗?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当然是真的了,先生。”夏尔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这听上去不大可能,但是确实是真的,如果没有确切的把握,我怎么可能会如此有把握呢?听到了这个发明之后,去年我就派人联系那位米尼上尉,然后从他手里买下了这个发明……这种枪我已经让人亲自试用过了,绝对可以达到以上效果。”

    看着罗特列克仍旧有些犹疑的样子,夏尔摊开了手。

    “这样吧,您如果不信,回头休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去郊外打打猎吧,我正好有个朋友邀请我,到时候您可以在那里试试这种武器的感觉。”

    “好,那就一言为定吧。”罗特列克子爵直接就点头答应了,好奇心已经压倒了他对夏尔的厌恶。

    “如果您见识过这件武器的话,就能够理解我急切地想要将其奉送给陆军的理由了……我国陆军理应拥有最为优秀的制式武器,不是吗?”夏尔继续说了下去,“阿历克斯,这件事上我需要您的帮助,我要让它成为我这个任期当中,赠送给陆军的最好礼物。”

    “好吧,如果真有那么好的话,我会支持您的。”阿历克斯点了点头,毕竟他也是个陆军军官。“不过,您也别想靠这个挣大钱,毕竟现在到处都是仿制货,如果只供陆军使用,也做不出太大的量来。”

    “这个倒无所谓,我有心理准备。”夏尔点了点头。

    对此,夏尔没有完全保密的想法——说实话这也是不可能做到的。在武器方面,各个国家可不会有什么知识产权保护的意识,能够偷窃能够盗用就肯定就会盗用,米尼枪用不了多久,肯定会到处被采用,这是确定无疑的。

    “而且,我也要事先提醒您,陆军采购这件事水深得很,不是说武器好就一定会被采购和采用的,那帮人黑得很……我真的不确定您什么时候能达成心愿。”

    “在这个问题上,没人能阻止我,我一定要达成目标。”

    至少,要避免法军闹出欧陆列强中最后装备米尼枪,直到克里米亚战争才匆匆列装的笑话吧……夏尔心里苦笑。(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支持与服从

    秋天的乡间,正是一年之间最为丰饶的时段,田野的麦子都已经成熟,将大地染得片片金黄,而各处林间的果树也已经结满了果实,好像整个天地之间都充满了果实的香气。

    在凉爽的秋风当中,一只灰色的野兔在林边的草地之间任意穿行,享受最近难得的大餐。

    蓦地,它感觉到了某种异常。它抬起头来,看见远方有两个人类,正静静地观察着它,在兔子的眼睛里,这些人类个个怪模怪样,而其中一个人类,正手持着一根奇形怪状的铁管对准了它。

    它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是被捕食者千百万年来所锤炼出的本能,让它几乎下意识地感受到了危险,让它马上决定跑开。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它看到铁管上突然冒出了白色的烟雾。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力,让它失去了意识。

    随着时光的流逝,人类总能够使用自己可怕的智慧,让杀戮变得轻松随意。

    “哇,真的打中了!”远处的人类当然不会关注一只野兔的生命,那个手持着枪管的青年人,在发现了自己的战绩之后,略带欢喜地发出了一声惊叹,“这么远突然还能保住准头,确实厉害!”

    经过夏尔的叙述之后,阿历克斯-德-罗特列克子爵果然对夏尔所大加赞赏的“新式武器”十分感兴趣,于是在夏尔的提议之下。在休假期间他同夏尔一起来到了乡间的别墅之中,借打猎之余仔细研究这种新型枪械。

    当然,如同夏尔期待的那样。他确实对此十分满意。

    “我跟您说过的,难道还会有错吗?”站在他旁边夏尔笑了笑,然后略显轻佻地吹了声口哨,“现在相信了吧?这确实是一种划时代的步兵武器。”

    “没错,我相信了,如果你们不是在变魔术的话,那么这确实是一种极为优秀的步枪。足以使陆军现在装备的制式步枪全部进入博物馆。”罗特列克子爵难得地没有保留直接附和了夏尔的说法。“真没想到我竟然会有幸率先使用它!”

    “既然您已经知道了它的好处了,那么想来您也能够理解我的急迫心理了。”夏尔仍旧微笑着,“难道我们不应该让陆军官兵们尽早都使用上它吗?”

    “是的。是的,完全应该,而且应该越快越好!”罗特列克子爵马上点了点头,他仔细把玩着手中这把步枪。抚摸着它光滑的木质枪柄和内刻了膛线的枪管。然后突然感慨了起来,“啊,多好的东西啊!如果在我们的父辈,在博罗季诺,我们有这个东西的话……他们就逃不掉了!”

    【1812年夏,拿破仑一世从率领大军入侵俄国,一路进攻最终抵达俄国腹地。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之后,俄军在莫斯科以西125公里的博罗季诺村迎击法军。在8月26日(俄历9月7日)。俄法两军在博罗季诺展开了一次规模最大的会战。此战两军均伤亡掺重,各自至少伤亡了3.5万人。

    因为俄国撤退。法军勉强算作惨胜,但是完全没有实现歼灭俄军主力,迫使沙皇求和的战略目的,虽然之后趁势占领了莫斯科,但是最后仍旧不免失败。】

    “就算打赢了博罗季诺战役又怎么样呢?大军最后还是要现在俄国的冬原里。”夏尔耸了耸肩。

    他能够理解对方的感叹,不管喜欢不喜欢拿破仑,但是几乎每个法**人都对法兰西帝国对俄国远征的失败感到痛心疾首。作为一位军事世家出身的贵族,他的父亲参与过那场倒霉的征俄战争,所以那种痛心疾首似乎更加多了一倍。

    “好啦,现在想这种问题也没有意义,过去几代人没做好的事情,我们这一代人当然有办法做好,也应该做好。”眼见对方还在把玩这把枪,夏尔伸出了手来,然后拿过了枪,“当年对俄战争我们没有用上它,但是很快,在新的一轮对俄战争中,我们肯定就能够用上它了……”

    “新的一轮对俄战争?”听到了夏尔的话之后,罗特列克子爵微微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了过来。

    “您的意思是,总统先生已经决心,在不久的将来同俄国人开战了?”

    “哦,这确实是一种可能性而已,我不能说已经完全是定局。”夏尔含糊地笑了起来,并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回答,“在我看来,陆军的任务不就是准备打仗吗?我们可能跟任何一个国家打仗,甚至不仅仅是欧洲国家,难道不是吗?”

    得到了夏尔的暗示之后,罗特列克子爵也明白这个问题不是他应该追究的,于是也不再追问下去了,“您这样说,倒也不无道理。”

    “总之,现在您也支持我的计划,以便让陆军早点大量列装这种新式枪械了?”

    罗特列克子爵站直了自己并不宽阔的肩膀,然后严肃地看着夏尔。

    “是的,我支持您的这个想法,并且愿意为此而为您提供帮助。”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您,阿历克斯。”夏尔伸出了自己的手。

    罗特列克子爵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

    早晨的打猎结束了之后,两个人走回到了别墅当中,而这时,午餐已经就快要准备好了。

    “哟!两位玩得还算开心吧?”阿尔贝笑吟吟地看着两个刚刚回来的年轻人。

    他也是今天宴请大家的主人。

    “嗯,相当不错,谢谢您的招待,德-福阿-格拉伊先生。”阿历克斯略带冷淡地回答。

    “别喊得这么生分嘛,老兄,就叫我阿尔贝吧!”阿尔贝夸张地喊了出来,然后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来都来了,我们这不就是朋友了吗?来吧,等下我们好好喝一杯?!”

    被阿尔贝如此热情地对待,不禁让罗特列克子爵微微皱起了眉头,内向的他显然不太擅长于应付这种自来熟,他为难地看了看夏尔,但是夏尔似乎茫然无觉,于是他只好沉着脸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阿尔贝聊着,指望这家伙自己感到没趣然后走开。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阿尔贝的耐心——或者说作弄他的决心,阿尔贝无视了他的冷淡,一直跟他谈着一些无聊的话题,似乎就是想从他略带窘迫的样子里取乐。

    正当罗特列克子爵感到忍受不住,想要无视礼仪明确告诉他自己根本毫无兴趣和他交谈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响动。

    这一阵响动吸引走了夏尔和阿尔贝的视线,也让他暗自松了口气。

    随着一阵脚步声,门突然被打开了,然后他就看着了一张额头很高、鹰钩鼻子、面无表情、严肃冷峻的面孔。

    而这个人的视线,很快就放到了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夏尔身上。“先生,我来了。”

    “哦,来得好,请坐。”夏尔笑着做了一个手势。

    然后,夏尔转头看向了阿尔贝。

    “阿尔贝,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孔泽先生。”

    这一瞬间,罗特列克子爵就知道,他们肯定是要说一些自己不应该去听的东西。

    于是,他马上提出了暂且告辞。

    “德-特雷维尔先生,我想要去树林边看看。”

    “哦,谢谢您,阿历克斯。”夏尔朝他点了点头,非常欣赏他的识趣。“等下记得早点回来,午餐会很丰盛的。”

    ………………

    这就是那个“猎人”吗?

    阿尔贝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人,心里泛起了嘀咕。

    而即使受到了他这种审视,对面的人仍旧毫无反应,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一样。

    看上去,确实像是个足够有用的人啊。阿尔贝在无意间,做出了和当年那位前首相达尔马提亚公爵一样的判断。

    “孔泽先生,我想您已经知道了我今天叫您过来的原因吧?”这时,夏尔突然开口了。“需要我再复述一遍吗?”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您是希望让我辅佐这位先生……”他伸出手来指着阿尔贝,语气低沉,冷漠,似乎毫无感情波动,好像是在指着博物馆里的某件展品一样。“来清理一下巴黎的帮派,以便让他们为总统所用?”

    “十分准确的描述,看来我不需要多说了,剩下的一切您听他的就好了。”夏尔点了点头,“那么您对我的这个请求有异议吗?”

    “对这个任务,我没有异议。”孔泽马上回答。

    “哪怕是为此需要杀人?”阿尔贝微微挑了挑眉头。好像挑衅似地问。

    “哪怕是如此。”

    或者说……我反而期待着如此。

    孔泽心里闪过了一丝激动,在蛰伏了许久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丝亮光,一丝可以照亮他未来前途的亮光……一丝可以让他出人头地的圣光。

    为此,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不是吗?

    “很好。”夏尔貌似欣慰地笑了起来,然后依旧死死地盯着他,“您想要什么,我统统都知道。而他是我的好友,只要您能够完成您的任务……那么您想要的任何东西,我们都能想办法给到。”

    然后,他笑得更加浓了。

    “那么,祝您好运,先生。”(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吉维尼1850

    在和孔泽交代了自己的安排之后,夏尔叫人把罗特列克子爵叫了回来,然后大家一起走上了餐桌,享受终于备好的午餐。

    午餐并不丰盛,说是乡间大餐,其实也就是一些乡间野味儿而已,不过这几个人都不是特别讲究吃喝的那种人,因此随随便便也就将就了——当然,无论如何,酒是绝对不能少的。

    “阿历克斯,你是我在陆军里面说服的第一个人,而且我仅仅花了半天时间就说服了。”一边说,一边夏尔将一块鹧鸪肉送入口中,“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我希望之后也能这样顺利。”

    “不要抱侥幸心理,先生。”罗特列克子爵冷冷地回答,“我之所以能够这么快就认同您的看法,只因为我是武器采购的局外人,所以可以客观中立地评价这种武器的优越性。您要是觉得别的人、在这事上说话真的管用的人也会这样好说话,那就未免太过于天真了。”

    “哦,这个我当然不会了,我有足够的耐心。”夏尔微笑着回答,“不管怎么说,这总是我们成功的开始,来,大家干一杯!”

    在他抬起酒杯之后,阿历克斯、阿尔贝,以及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孔泽都拿起酒杯,大家虚晃了一下权当做干杯,然后各自喝了一口酒。

    “既然已经有了样品,我们先小批量做个几百支吧,这样也方便陆军里面到时候进行小规模试用。”喝下了酒之后,夏尔重新开了口。“阿尔贝,这就麻烦你了。”

    “嗯?”阿尔贝有些没明白过来。

    “做武器可不是说着玩的,尤其是还要上批量地做。这就需要专门的工厂和车间来制作。”夏尔耐心地解释了起来,“所以,我需要你来投资。再说了,我的身份很敏感,可不能直接摆明了就说要推荐自家的产品给军队,那样外界的观感就太不好了。”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放低了声音。“阿尔贝,不要怕,尽管去投资吧。我不会坑你的。这种新式枪械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让陆军用上,虽然现在只用做几百支,但是未来会有几十万几百万,绝对不会亏了你。”

    单纯靠一款枪卖几百万支那是不大可能的。不过到时候反正还可以改产其他型号的嘛。

    “噗嗤……”阿尔贝忍不住笑了出来。“夏尔,不用这么郑重,我怎么会担心你呢?再说了,就算真要赔一些,反正我已经靠你挣了那么多,大不了再赔点儿呗,行,我回头就去搞。不过。地方放哪呢?”

    “地方就放在吉维尼吧,你知道的。夏洛特在那里有块地,建了个钢铁厂。你就把军火厂放在那里就好了,到时候正好从那里拿钢。”

    夏尔和夏洛特所有的、在吉维尼的钢铁厂,经过长时间的建设后如今已经完成了第一期的规划,最初的高炉已经开始炼出钢铁了,而夏尔的余党们控制的铁道部很快就在第一时间给这家厂下了订单,让它源源不断地给法兰西的铁道建设注入更多的铁轨和钢板。因为还有外人在的关系,两个人对这事当然不能细说,但是阿尔贝显然已经心领神会了。

    “哦,行啊,那就这样吧。”阿尔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回头我就找人募集人手,反正现在我们手底下修铁道的工人和工程师有很多,稍微高点薪水应该就能挖过来几个。”

    “很好,那就拜托你了,尽管去办吧。”夏尔对阿尔贝的机灵十分满意,说到底他自己也非常忙,所以很多时候也只能给出路线的指导而已,阿尔贝能够自己想到执行和完成的手段,就给他省了很大的功夫了。

    接着,夏尔将视线转到了罗特列克子爵身上,这视线有些凌厉,让他感到颇有些不舒服。

    “这些东西你们继续商量吧,不用管我,我也不想听。”仿佛是心里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似的,他连忙开口解释起来,“我们可是说好,我只是出于为陆军官兵着想的原因,才会表示支持您的想法,并没有要参与到您的规划当中的意思,也无意通过这种方式来给自己谋取不应当的利益……”

    “我亲爱的朋友,您这是什么话!”夏尔夸张地喊了起来,虽然语气十分亲切,但是他的笑容里却总好像饱含嘲讽,“这件事要做成,非要你的帮助不可,难道我们不应该表示表示吗?不,为善行收取报酬是天经地义的,况且,作为我们的人,你应该有一份儿,也必须有一份儿,不是吗?”

    “我什么时候成为你们的人了?”罗特列克子爵当即就想翻脸,但是当他对上了夏尔的视线之后,这句话却被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个好处,你想要的话最好,你不想要也得要,否则后果自负——他的眼神已经明白无误地给出了这个答案。

    皱着眉头强忍了片刻之后,罗特列克子爵猛地拿起杯子给自己灌了一杯酒,然后好似自暴自弃地回答,“好吧,好吧,该死的,随便您吧,祝您心情愉快,德-特雷维尔先生。”

    “叫我夏尔不就可以了吗?这个时候就不要有这种无聊的坚持了,我们是自己人,阿历克斯。”夏尔微笑着耸了耸肩,“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和阿尔贝在兵工厂上面投资,然后你在里面可以算个股东……当然,这是秘密的,希望这能让您心情愉快一点。”

    夏尔笑眯眯地看着阿历克斯,欣赏着对方敢怒而不敢言的样子。

    送钱还送得这么让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夏尔都感觉自己有些罪大恶极了……同时心里却闪过了一种恶意的快感。

    “怎么样?既然大家都没有问题了,我们就来谈谈出资和股权分配问题吧,我个人的看法是越先把事情摆清楚说明白,未来遇到的阻碍就会越少,即使是朋友也应该把账目算清楚——或者说就因为是朋友,所以必须把账目算清楚,我相信你们也会同意我的这个看法的。”

    就这样,在推杯换盏间,在夏尔的主导下,三个年轻人趁着酒兴,就在餐桌边就敲定了未来兴建一座兵工厂的计划。

    即使是穿越者夏尔,当然也无法预测到自己在这个看上去十分随意的场合里所播下的这颗种子,到底在已经被改变了的未来里能长成什么样。但是,他会在未来尽自己所能地给这颗种子施肥,浇水,除虫……直至她绽放出最美丽的光华,即使这光华需要多少血水来陪衬,他也在所不惜。

    三个人都不是特别计较的人,再加上一个是好朋友,一个本来就没所谓,所以他们没有给“谈判”带来多少麻烦,很快大家就都商量好了这些资本细节。

    “对了,那这种枪该叫什么呢?德-福阿-格拉伊式吗?还是叫特雷维尔式步枪?”在把商业上的问题商讨得差不多了之后,阿尔贝突然饶有兴致地考虑起了如何给这种新式步枪命名的问题,“要不我们干脆浪漫一点,就叫夏洛特式步枪吧,纪念一下你的好夫人——唔,这名字听起来还真是不错?”

    “用不着这么花哨的名字,再说也完全不好听啊。”夏尔用平静的语气,无情地击碎了这个青年人的浪漫狂想,“既然工厂要设在吉维尼,那就干脆叫吉维尼1850式步枪吧,大家一听就能懂,而且也有纪念意义不是吗?”

    “真是没品位的名字啊……”阿尔贝禁不住叹了口气。“就不能好玩一点吗?”

    “好用就行。”旁边的罗特列克子爵给夏尔帮了腔,他并不喜欢轻浮跳脱的阿尔贝,所以也没给好气,“军队并不看重名字。再说了,那帮军汉是要拿枪打仗的,要是枪稍微出了点问题他们就会咒骂,到时候您希望看到自己的姓氏被人骂来骂去吗?”

    眼见得不到支持,阿尔贝只好悻悻然地收回了自己的提议。

    就这样,未来赫赫有名的吉维尼兵工厂的第一项拳头产品——吉维尼1850式步枪,就这样在餐桌边诞生了。

    而就在餐桌的角落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孔泽,也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虽然表面上他仍旧十分平静木然,但是他的心里早已经起了惊涛骇浪。

    谈笑间他的老板就奉送给了对方极大的好处,虽然那个人觉得麻烦,他却感到眼红心馋。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人在需要的时候可以多么慷慨,只要对方有用。

    而这一切,他都在餐桌边亲眼目睹了。

    这代表什么呢?

    这就代表在这个人眼里,自己是值得信任的。

    这更加代表一种暗示——只要你足够努力,表现出自己有用,那么,你也可以成为我们的一员,真正的一员。

    孔泽不会误解这种暗示,也绝对不想错过这个暗示。

    要表现出自己有用……那就决不能搞砸任何一个任务。

    杂碎们,你们等着吧!

    在餐桌下面,他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仿佛是想要用这只拳头,敲烂多少人的脑袋似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血泊

    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街道上已经布满了行人,各条路都上挤满了马车,以至于只能缓缓前行。

    在马车的两边,街道沿途的商店鳞次栉比,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这座被居民自号为世界之都的城市,如同往日般繁华得让人目不暇接。

    “啊,真是座美丽的城市啊!”

    在某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车厢当中,艾格尼丝-德-诺德利恩小姐悠然发出了感叹。“真的难以想象,我居然可以离开它十年!”

    旁边坐着的仆人没有回答,只是稍微欠了欠身。

    艾格尼丝并没有期待对方能够给出什么答复,她一边感叹,一边认真地打量着这座她久违的城市。

    仅仅离去了十年,在这个高速发展的城市当中,竟然犹如隔世一般,几乎让她找不出多少原本的痕迹来。

    然而,还是和过去一样,繁华,美丽,让人迷醉。

    很快,当一切都被了结的之后,就能够停留在这里了,一直……她的心里默默响起这样一句话。

    “我们会不会迟到呢?车速这么慢。”饶有兴致地欣赏了好一会儿街景之后,艾格尼丝低声问。

    “不会的,小姐。”旁边的人恭敬地回答,“我们时间很充足,能够来得及赶到。”

    “哦,那就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载着他们的马车在一处颇为阔绰的街区停了下来。

    这段街区是一些小有成就的富裕商人的聚居地,因而街道比较宽阔。房屋也比较大,只是街道边却已经看不到多少行人。

    已经是黄昏的最后时刻了,一切都在昏暗的光线中幽浮不定。似乎就要被黑暗吞噬了一样。

    艾格尼丝和旁边的人走下了马车,一如往常,她穿着十分精致,滚着花边的黑色裙子搭配着黑色的圆顶小帽,看上去将整个人都衬托得更加白皙而且沉静。仿佛是为了遮蔽残余的金色夕阳似的,她打着一柄小阳伞,不紧不慢地在街道上慢慢走着。

    “这个地方我从前来过。”

    不知道是回忆还是感叹。艾格尼丝扫视了一圈周围之后,突然开了口。“可是,一切都好像被翻了个个儿了。”

    “是的。小姐。这里原本有些大宅,但是后来被一帮商人买了下来分拆,所以搞成了现在这样。”

    【当时巴黎因为大量外来人口涌入,且有不少贵族破产。因此有些房地产商将原本的贵族豪宅低价盘下。然后拆除掉,将里面的高级建材发卖,然后在原地用廉价建材建小型公寓。】

    “还真是没品位的人们呢。”艾格尼丝挑了挑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片刻之后她又问,“确定没有弄错吗?他就是住在这里?”

    “绝对不会错的,中间人已经和他们商量好了,定的地方就是这里。”

    “那么,他们真的能顶用吗?”艾格尼丝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犹疑。“不过就是一些老鼠而已。”

    “就算是老鼠,只要有用就是好的。”仆人恭敬地回答。“而且,小姐,最能够在阴暗的角落里四下搜寻的,不就是老鼠吗?”

    要在这座接近百万人口的大城市里找人,自然要去找那些身为地头蛇的帮派分子帮忙最为方便的办法——当然,从小锦衣玉食、出入高堂华屋的公爵小姐,对此肯定就不会有很直观的认识了。

    “说得也有道理。”艾格尼丝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握紧了伞柄,跟着对方继续走了下去。

    很快,经过了小巷间的一段穿行之后,他们在一幢独栋的房子的大门前停下了脚步。

    “时间刚刚好,小姐。”看了看怀表之后,仆人低声说。“就是这里。”

    “那么,现在为什么没有人出来迎接我们呢?”艾格尼丝低声问。

    “……可能是他们不太相信我们吧?”仆人的话里面也带上了一丝犹疑。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疑问,但是两个人还是决定继续按计划行事。

    仆人伸出手来,打算敲门,但是他刚刚把手放到门上面的时候,却发现门根本没有关,轻轻一推就开了。

    两个人心里都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走了进去。

    和他们所期待的大不相同,即使走进去之后,也没有人来迎接他们,甚至连个照面的也看不到。他们沿着前庭慢慢往前走,四周静谧得可怕。

    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吗?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他们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深藏的不安。

    在这一片寂静当中,艾格尼丝感到心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不安感,恍惚间,她甚至感觉自己的鼻尖好像飘过了一丝丝的火药味——是幻觉吗?

    犹豫了片刻之后,希望仍旧战胜了犹疑,艾格尼丝再度点了点头。

    得到了命令的仆人,再度前行,不过他有意走在了艾格尼丝的前面。

    穿过不长的走廊,他们走到了房屋的正门前,门把就在他们的面前,伸手可及。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位帮会首领正在这里面等着他们吧……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仆人冷静地伸出手来,敲了敲门。

    “谁啊?进来吧!门没关!”里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回应。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吗?两个人暗地里松了口气。

    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仆人再度伸出了手来,握住了门把。

    突然,艾格尼丝心里闪过了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不对,有哪里不对!

    这个声音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可是,她刚刚开口打算制止时。门已经被打开了,然后……

    两个人发现,里面有一大群人。而且还有几支枪同时指着他们。

    几乎是下意识的,艾格尼丝和仆人各自骤然往旁边一跳,避开了枪口所指的方向。然后,她将手握在自己的伞柄上抽出了剑,而仆人拿出了怀里的手枪。

    在跳开的瞬间,艾格尼丝惊鸿一瞥,看到了屋里面的场景——

    除了那些拿枪指着他们的人之外。里面还有一些人正抱着头跪在地毯上,而房间的陈设十分凌乱,显然好像是被入侵过一样。

    而在一片狼藉之中。有几具尸体仰面朝天,躺倒在了地摊上,将红色的地毯染得更加鲜红,他们的脑袋都被开了洞。以一种凄惨但却又滑稽可笑的姿态迎接了死亡。

    “别开枪!是自己人!”

    这时。站在这群枪手中间的一个青年人突然开口大喊。

    难怪觉得耳熟,原来是夏尔那个朋友啊。

    几乎以为自己面临生死危机的艾格尼丝,终于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

    时间倒退回几个小时之前。

    在首领的要求下,铁锤帮的一些高级干部,在今天一起聚集到了帮派首领福格-特内纳的住处,准备开一次帮派会议。

    虽然铁锤帮这个名字听上去十分俗气,但是他们已经是巴黎城中一个小有名气的帮派。这个帮派拥有不少妓院、地下赌场作为地盘。还拥有许多下属的小流氓帮会,俨然已经是高级犯罪团伙。

    而且。虽然不知道内中原因,但是帮派首领跟警察的关系非常好,所以也得到了警察特殊照顾,在近年和敌对帮派的争斗中依靠警察占了极大便宜,势力也越来越大。

    随着帮会的事业蒸蒸日上,帮会首领福格-特内纳先生也就威名越来越大,他的邀请自然也就没有人胆敢违抗。

    怀着或紧张或兴奋的心情,这些帮会首领一一赶到了老大的住处,然后在老大的招呼下一起来到了客厅中。

    这位铁锤帮的老大,身形十分结实,面孔也方方正正,透着一股精悍。他的皮肤也是那种经过辛苦劳动的古铜色,不过因为年纪已经到了五十开外的缘故,两鬓已经出现了点点斑白,倒是让那种压迫力稍微减小了一点。

    虽然他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燕尾服,想要显得更加斯文一些,但是神气总不像那些绅士老爷们那么自然,于是拼命用严肃的表情和严厉的视线来挽回这一点。

    被这种视线扫过的干部们,当然不敢有太多异常的举动了,在坐了许久,一位地位稍高的干部终于大起胆子来问了出来。

    “老大,今天把我们叫过来是为了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们最近的收成。”因为某次街头斗殴的缘故,他的喉咙受了一点伤,因此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嘶哑,让人难以听清。不过自从他达到了现在的位置之后,再也没有人敢于为此嘲笑他了。

    接着,他转头看向了一位下属。

    “卡尔,你先说。”

    “好的,老大。”这位下属点了点头,然后略有些紧张地说了下去,“最近因为世道不太太平,所以我地盘上的赌场还是比较萧条,不过我们最近捣毁了其他帮派的几个赌场,所以也拉到了不少客源,最近的业绩还是有提升的……”

    接着,他将自己负责的地盘最近的收成,一一作了汇报。

    老大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在他说完之后,老大做了个手势,然后其他人也纷纷做出了汇报。

    听完了大家的汇报之后,老大一直闭着眼睛没有说话,紧张的气氛弥漫在客厅当中,几乎压抑得人说不出话来。

    “看样子最近大家的收成都很不错,很好。”过了许久之后,老大才轻轻点了点头,让气氛稍微松懈了下来。

    大家在松了口气之余,也互相不解地看了看,不明白老大突然一反常态将他们突然叫过来是有什么考虑。

    只是,老大一直沉默着不说话,所以也没人敢再多话。

    “最近,你们没有觉得风声不太对劲?”又过了片刻。老大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什么方面呢?”其他人面面相觑。

    “没有听到吗?可能是我多疑了吧……”老大突然沉下了脸来,“我总觉得,最近这个情况有些不自然啊?”

    “没什么吧?”一位帮派头子不解地问。“没发生什么事啊?”

    “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才可怕,太安静了。”老大断言。

    他也知道这种感觉其实毫无根据,但是多年来在血火中积攒的经验和数次死里逃生所锻炼出来的嗅觉仍旧让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种危险。

    但是,他从其他人面面相觑的表情中,发现自己的看法并没有得到他们的认同。

    无所谓,随便他们吧。因为……

    “看到大家在最近这种世道里还能发展,每个人都有一份儿努力。我都看得到。”带着一种莫名的思绪,老大突然轻轻叹了口气,“我希望。没有我的时候你们也能继续团结在一起,为了帮会的壮大而努力。”

    “嗯?”他的话,在其他人那里引起了一阵惊讶。

    “老大,这是什么意思?您打算……”

    “是的。我打算再干一阵就不干了。”老大再次点了点头。“这些年,这种日子我也过得够久了,想要休息一下。我打算回老家置办点田地,然后过乡村生活,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说起打算不干的时候,他的神情有些萧然,但是内中深处却好像又饱含着欣慰和庆幸。

    在这么多年的地下生活当中,他已经见过了太多的杀戮和死亡。如今能够离开这种生活,又怎么会不感到欣慰和庆幸呢?

    老大给出的这种消息。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甚至有些震惊。

    然后他们连忙开始挽留——当然,这种挽留有多少是真心实意的,那就难以估测了。

    老东西,你终于打算滚蛋了吗?太好了!

    即使没有人明说,老大也能从房间里突然昂扬起来的激动情绪里感受到这样一句话。

    哼,我走了之后,倒看看你们还能风光多久,一群没有脑筋的白痴。他在心里冷笑起来。

    “好了,不用挽留了,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下个月就离开,到时候把帮内的事务都交给你们,希望你们能够团结在一起,不要让外人抢了咱们的好处。”任由大家挽留一会儿后,老大最后表示自己主意已定。

    正常情况下,一个帮派首领打算离开之前,是应该培养并且指定一位二号人物来接班的,但是这位老大是仓促之下决定离开的,所以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过,毕竟是自己一手创建并且培养壮大的帮派,他当然也不想什么都不管就离开。于是接下来,他准备利用余下的威望,先给帮内的地盘做好分配。

    其他首领们这时已经从刚才的震惊当中恢复了过来,于是马上投入到了帮派利益的分配当中,虽然碍于老大还在不敢搞得剑拔弩张,但是气氛又重新变得凝重起来。

    吵了好一会儿之后,老大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怒而拍了拍桌子。

    “好了,我还没走你们就吵成这样了,以后我走了你们怎么办?还要不要帮派了!”

    这才将大家的吵闹给制止住。

    大家这才想起,就算打算要离开了,老大现在还是老大,还可以决定每个人的性命——这是带着他们杀了多少人的老大啊。

    “既然让你们自己来你们搞不定,那都给我听着,我来安排,谁也不许有什么怨言!”老大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嘶哑了,显然是已经发怒的征兆,“卡尔,我打算……”

    “啪!”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声重重的声响。

    “谁?”他们同时看向外面。

    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传了进来,然后是两声沉闷的枪响。

    然后,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客厅的门被重重地撞开了。

    然后,一大群穿着黑色外套的人出现在了门口,他们手里都拿着枪。

    “都别动!跪地上!”一声大喝传入到了他们耳中。

    一个人下意识伸手进了衣兜,想要从里面掏出武器。

    “砰!”

    他头上马上挨了一枪,圆睁着眼睛后仰倒地。

    血花随之飞溅在惊恐万分的人们身上。(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善后与利用

    在有人因为反抗而马上被杀掉了之后,遵照入侵者的命令,所有人都不得不跪在了地上,荒唐的是,直到现在,还没有人弄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别的帮派在火并吗?

    如果是的话,这一群人是怎么大摇大摆地跑进来的?

    这一个街区是富人聚居区,警察们的治安管理十分严格,并且严禁帮派在这里私自殴斗,一旦有违背规矩的都会严惩不贷,因此,这个和警察关系很不错的帮派首领,才会放心在这里私下定居,并且召集手下开会。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这群人胆敢如此肆意妄为?难道他们不怕警察吗?

    “都老实点!谁再乱动就打死谁!”一个像是头领的青年人对他们说。

    他站在一旁,兴高采烈,看上去神气活现,丝毫不因为己方刚才杀了人而感到有什么不安,反倒还因此感到很开心似的。

    血腥味弥漫在整个房间当中,直冲每个人的鼻尖,再和恐惧搅拌在一起,让几乎每个人都心惊胆战。这些已经多少年没有在一线厮杀的帮派首领们,终于有一次尝到了久违的命悬一线的危机感。

    没有一个人胆敢再动一下,都在地上乖乖地跪着,再也找不到任何之前作威作福的做派。

    眼见这些人如此老实,那个青年人愉快地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做了一个手势,立刻就有人走上前去给这些人一一搜身。把他们带的武器通通都给收缴了。

    在恐惧当中,帮派首领终于恢复了一些镇定。

    “朋友,你们是哪个帮派的?”他勉强让自己尽量显得平静。但是嘶哑的声音仍旧十分难听,“大家有话不能好好谈谈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但是也没有新的枪声,这让他稍微感觉有了一点点底气。

    “大家只要好好谈,今天的事情我们可以当做没发生,”他稍微抬起头来,看着这群黑衣人。“不然的话,你们就这么跑过来,犯下这么大案子。警察会放过你们吗?”

    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那个青年人突然大笑了起来,看着旁边的一个人。

    “哈哈哈哈,警察!他跟我们说警察!帮派头子出了事。居然先想到的是靠警察来帮忙!哈哈哈哈!”他笑得前俯后仰。好像真的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似的。

    然后,他重新看着老大,指着那个人。

    “你要警察?很好啊,这个人原本就是警察,职位还高得很,有什么事情你就跟他说说吧……”

    这满含嘲讽的语气,让老大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

    “没人救得了你们。”这时,旁边那个一直冷着脸的人也开口了。“警察是不会来的了。死心吧。”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带有一种莫名的说服力。

    警察真的不会管了吗?所有人的心里同时一寒。

    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但是看做派应该确实不是帮派分子。

    见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一滴滴汗水从老大额边渗出,他发现自己对这群凶神的路数居然毫无头绪。

    没有头绪,也就不知道他们要什么;不知道他们要什么,也就是无法满足他们;无法满足他们,就代表……不,不行!

    该死,为什么在即将隐退的时候还要碰上这种事?

    一股莫名的恐惧,笼罩住了他的心头。

    他杀过很多人,也早就有过自己可能无法善终的觉悟,但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死法,可绝不是他期待接受的。

    “你们谁是老大?”那个青年人突然又发问了。

    没有人回答。

    “我再问一次,谁是老大?”这个青年人把枪指住了一个人的脑袋。

    在这种生命威胁下,那个人哆哆嗦嗦地转过了头,把视线指到了福格-特内纳。

    “哦,果然啊,我就说刚才谁那么大胆子敢说话呢。”青年人耸了耸肩,然后转身走到了这位帮会老大的面前。

    真是恶心的胆小鬼!

    福格-特内纳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强忍住了内心的恐惧,然后估算了一下两人的距离,打算扑过去挟持对方当做人质,但是那个年轻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好像很精于格斗一样,在一个安全的距离上停了下来,然后拿着枪指着他。

    “大家有话好好说!”眼见翻盘无望,福格-特内纳决定还是走和谈路线,“没错,我就是帮派的老大,你们要什么尽管说吧,我都能够满足你们的,大家可以和气点儿谈,没必要动家伙。”

    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连警察都不放在眼里……难道他们是……?

    犹如是福至心灵一般,福格-特内纳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等等?你们是波拿巴先生的人吗?那就不要误会了,其实我也是总统的支持者啊!”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他一个劲地说了下去,语速快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先生,我们一直都十分支持总统的事业,只是一直苦于没有门路,先生,现在只要您给我们机会,我们一定会拼死为总统效劳的!我可以做您的下属,您叫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在所有人的沉默当中,跪在地上福格-特内纳不停喊着,早已经不见了刚才的威严。

    他知道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应该是不会被人轻易就这么杀掉的,只要留下一条命,帮谁干不是干啊?况且,为总统办事,未必就没有好处……

    “砰!”

    一声巨响,终结了他的一切意识。

    直到睁大眼睛栽倒在地上的时候。这位帮派老大也没有弄明白,自己为什么非死不可……明明他可以为任何人效劳的……

    就这样,这位在巴黎黑道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如今已经成为一方老大的大人物,就在这莫名其妙的一天当中,被人一枪击中了脑袋,结束了自己也曾小有辉煌的一生。

    “区区一个帮会头子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呸!”阿尔贝冷笑着啐了一口,“想为总统效劳?也不想想你有没有资格?”

    在他落魄的时候。有不少黑帮人物因为买下了债权而对他追债,追得最狠的就是这个铁锤帮,几次差点就让他丢了性命。如今他终于找到了报仇雪恨的机会,那种感觉当然是开心得无法言喻。

    虽然负责追债的肯定不是这位帮派首领,但是他完全不在乎。

    然后,他看向了其他那些仍旧跪倒在地上的帮派首领。目光所到之处。每个人都面如土色,浑身颤抖。

    刚才老大直接被杀,但是没有人想过要报仇,只是害怕这位突然毫无征兆就开枪杀人的人突然把自己当成目标。

    好在,他好像已经没有动手的意思了,而是和和气气地看着这些人。

    “刚才你们已经听到了吧?没错,我们就是总统的人,想要给他找一些能办事的人。我想知道。你们有没有意愿为总统效劳?现在你们的老大已经死了,你们不再对任何人负有义务。只需要代表自己做出决定就可以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不答应的后果。

    “我给你们一分钟,马上告诉我你们合作不合作!”阿尔贝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有再说话了。

    让他欣慰的是,仅仅只过了半分钟,所有跪在地上的人就争先恐后的表示了自己愿意归顺的意愿,至于已经躺倒在了血泊当中的尸体,已经没有任何人在乎了。

    “很好,我就说嘛,有头脑的人还是大多数。”阿尔贝貌似欣慰地点了点头。

    “但是,我还是要给你们提醒一句,别跟我们耍花样,别想着回去了就能反悔!今天能够当着你们的面干掉你们的老大,明天也能当着其他人的面干掉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们就不会把你们怎么样,明白了吗?”

    接着,他看也不看这些帮派首领,又走到了孔泽面前。

    “朋友,干得好。”他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孔泽的肩膀,显然心情甚好,“多亏了你的情报,我们才能在今天把他们都给一网打尽了,这下省了我们多少事啊。”

    “这是我应该做的。”孔泽神色木然地回答,脸上没有任何喜怒。

    他从阿尔贝刚才的行迹当中看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很显然有公报私仇的痕迹,但是他仍旧一声不吭——他的老板给他的任务是配合这位先生的工作,而不是指导,他当然很明白其中的差别。

    “那么,我们就准备收工吧,”突然对方回应冷淡,但是阿尔贝仍旧笑嘻嘻的,显然对今天行动如此顺利而十分开心。“把这群人先带走,好好跟他们谈谈具体的问题,至于尸体的话,先让他们……”

    就在他们还在商量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然后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两个人同时警惕地对上了视线。

    不是已经跟警察关照好了,他们不会上来掺和这事的吗?还是说,就是偶然路过的路人而已?

    他们马上将疑惑压在了心里,然后用枪指着那些跪在地上的人,不准他们发出声音,整个客厅都陷入到了异常的寂静当中。

    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片刻之后,客厅的门被打开了。

    早已经拿着枪指着门口的阿尔贝,下意识地想要扣动扳机,但是很快,一个新的神经反应阻断了他下意识的动作,并且让他大喊了起来。

    “别开枪!是自己人!”

    没错,来者确实是自己人,更准确地来说,是他的好友的小姨,艾格尼丝-德-诺德利恩小姐。

    虽然不知道这位公爵小姐突然来到一位帮派头子的住处是为了什么,但确实就是她。

    ………………

    “德-诺德利恩小姐。您怎么突然来这儿了?可吓了我们一跳啊!要不是我反应快,没准你们还真要惹上麻烦。”

    阿尔贝悠然地坐在刚才那些帮会头目坐过的沙发上,微笑地看着艾格尼丝。而她的仆人兼护卫,则站在她的旁边,警惕地注视着这位刚刚谈笑间就杀掉了好几个帮派头目的青年人。

    客厅里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之前的痕迹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了地毯上的一滩血迹,诉说着刚才所突然发生的惨案——过得不久,连这样一点痕迹。也将会被点滴不剩地抹消掉。

    那些帮会头目,被孔泽带着人押送着先去小花园挖坑去了,阿尔贝命令他们先把他们的首领和其他死掉的人草草掩埋掉——当然。这只是一种权宜之计而已,过得不久,这幢房子的新主人就会将房子整个推倒重建,湮灭掉之前的一切痕迹。

    “你们杀人之前也没有通知我一声啊。先生。”艾格尼丝平静地回答。看上去好像有些不高兴。

    当然,她不高兴,并不是因为关心这些帮派头目的生死,真正让她感到困扰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原本的计划被打断了,她再也无法借助已死的人去帮她找人,哪怕花再多的钱也没用。

    看来只能去找别的帮派了吧。

    “这还真是抱歉啊……”阿尔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那种气势,“没办法。这也是我们的任务,最近总统需要一些支持者来帮他做事。这些帮派分子虽然脏但是也有些用,所以大家就派我过来,负责把这些帮派清理一下咯。顺便,也给巴黎市民整肃一下治安嘛。”

    也就是说,最近几乎所有的帮派都无法幸免?

    艾格尼丝微微皱了皱眉头。

    但是,如果最近巴黎所有的帮派都要被整合的话,那岂不是更加方便用来找人了?蓦地,她脑中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当然,这必须好好操作,不能让人知道那个人的真名。

    “其实,我今天跑过来,就是想请这个人帮个忙的。”她低声说。

    “帮忙?没问题啊,我们也可以帮忙。”阿尔贝马上回答。“需要什么帮助呢?”

    “找人。”艾格尼丝干脆地回答,“找一个人。”

    “那还真是黑帮能干的活啊!”阿尔贝耸了耸肩,“行,您这样美丽的女士不该为小事烦扰,就算他不在了,不是还有我们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最好了。”艾格尼丝笑着点了点头,这个笑容,几乎能够让人忘记她的年纪,“你和夏尔都很忙,我也无意打搅你们,只希望你能够找个有用的人来帮我们来找,最好是能够指挥得动那些帮派的。”

    “这样啊……”阿尔贝陷入到了沉吟当中。

    说实话这个要求有些难办,但是既然提出要求的人是夏尔的姨妈,那就没什么好说了。

    片刻之后,他就做出了决定,然后走出客厅把孔泽叫了过来。

    “这位是孔泽先生,十分精明强干,是我的得力助手,他的话也没人敢不听。”他对两个人介绍了孔泽。

    然后,他在孔泽耳边小声补充了一句,“她是德-特雷维尔先生的姨妈,德-诺德利恩公爵小姐,你明白的。”

    孔泽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确实马上明白了——这个人是他必须好好奉承的人。

    “孔泽先生,您好。”艾格尼丝朝孔泽点了点头,看上去温和但是有些距离。

    “您好。”孔泽也马上鞠躬见礼。“小姐,您希望我去找什么人呢?”

    艾格尼丝沉默了,她在心里估算这样做的利弊。

    片刻之后,她做出了决定。

    “那个人叫弗朗索瓦-德-拉吉昂,大概四十几岁年纪,前阵子来到了巴黎,在一家旅馆住过几天,但是很快离开了那里,现在不知所踪……先生,我希望您能配合我一起去找,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剩下的我自己来办。”

    至少现在,他是叫这个名字。

    “好的,小姐。”孔泽深深地鞠了一躬。(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恩义连接

    “夏尔,最近你看阿尔贝闹得声势是不是有些大?好像听说他搞出了很多命案。”在明亮的吊灯下,坐在餐桌边的迪利埃翁伯爵略微有些迟疑地看着夏尔,“虽说死了些帮派分子没人在乎,但是毕竟市民的生活还是不能被打搅的,要不,之后干脆让他低调一点?”

    “我倒觉得他这样干得很不错,闹出一点事没什么关系,反而证明他最近在认真做嘛。”夏尔专心致志地用刀叉切割着面前的牛排,貌似随意地回答,“总统要看的是实际结果,只要结果很理想,那就算中间出了一些波折,他也是可以容忍的,您不用担心,目前我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哦,是这样吗?”听到了夏尔的回答之后,这位保养良好的中年人轻轻点了点头,“只要总统满意,这样就最好了,那么……来,夏尔,我们为阿尔贝的业绩来干一杯。”

    “干杯。”

    自从领到了一个清理巴黎帮会的任务之后,阿尔贝十分上心,几乎是从一开始就带着孔泽兴冲冲地干了起来,四处收拢那些帮派分子,自然,中间也就酿成了不少血案。

    虽然夏尔之前告诫过、并且现在还在担心他未来的政治前途,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在不需要考虑未来的情况下,阿尔贝的这套办事方法确实卓有成效。那些在刀尖上滚出来的帮派分子,确实最吃刀枪那一套。

    因为阿尔贝现在是挂靠在铁道部门下的官员的关系。迪利埃翁伯爵觉得自己多多少少也担着一些领导责任,之所以说出那个提议,也只是为了在万一有事时撇清自己未来的责任而已。现在。既然夏尔已经为自己的好友兜了底,那他也就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当然,他过去的上司今晚特意将他叫到迪利埃翁伯爵府上来吃晚饭,当然也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事情而已。

    不过夏尔倒也不着急,继续用着晚餐,然后趁伯爵不注意,他突然偷偷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对面的玛蒂尔达。仿佛是有所感应似的,这一瞬间玛蒂尔达也突然抬起了头来,偷偷瞟了夏尔一眼。两个人视线猝然交汇。

    夏尔笑着微微点头,然后故意眨了眨眼睛。

    玛蒂尔达脸红了一下,然后骤然低下了头,不敢再与他对视。

    夏尔心里暗笑。然后重新将视线放回到她的父亲身上。

    虽然当着一个父亲的面和他的女儿眉目传情听上去有些过分。但是夏尔却反而从中得到了一种异常的兴奋感。

    “部长阁下,最近部里的工作还顺利吗?”他好不容易才压抑住了那种兴奋感,平静地问迪利埃翁伯爵,“我最近不在,还压得住底下的人吗?”

    “还好还好,最近下面还算听话,没有人跳出来跟我们作对。比起往年来,虽然大家略微疲惫懒怠了点儿。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嘛……”伯爵笑呵呵地回答,“说起来。这也是你的功劳啊,当初磨刀霍霍,硬生生地砍得他们现在还不敢多话。”

    “就算是懒怠也不行,毕竟是新成立的部门,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怎么能这么快就陷入到拖沓萎靡的风气里?这样还怎么能办成事?”没想到,夏尔听到了他的话之后却一点也没有高兴起来,反而神情端重地看着他,“先生,压在我们身上的事情还有那么多,怎么能任由他们这么快就人浮于事呢?您最近一定要好好地杀一杀这样的风气。这些人啊,不管就是不行的……”

    也许是因为谈到了真正关心的事务的缘故,夏尔的态度变得有些严肃起来,几乎像是居高临下的教训语气了。

    “好……哦,好……我会……”夏尔这突如其来的反应,让伯爵略微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一边含糊地应着,一边偏过视线,瞟向了自己的小女儿。

    自从玛蒂尔达帮他出了主意,让他保住了来之不易的部长职位之后,迪利埃翁伯爵愈发地倚重自己的这个女儿了,不光各种大事经常要和她商量,让她帮忙拿主意,今天把夏尔叫过来吃饭,他也让玛蒂尔达陪在自己身边。

    “弦绷得太紧是会断的,先生。我们不能总拿着鞭子驱赶,得让他们有余暇休息一下嘛……对于您留下的那些规划,爸爸是会监督他们如期完成的。”玛蒂尔达不负他期望地开口了,“再说了,吃顿晚饭,就不要谈这种没意思的事情吧……”

    玛蒂尔达一边说,一边略带不满地看着夏尔,眼睛里好像是在责备“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爸爸。”

    你自己私下里谈起父亲的时候还不是一模一样?再说了,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打翻他了,这还怎么尊敬得起来……夏尔在心里哂笑。

    但是,在表面上,他还是恢复了刚才的淡定。

    “抱歉,阁下,我刚才只是有些激动……毕竟您知道的,我跟那些官员过节有些深。”夏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哦,当然了,我怎么会介意这种事呢!”中年人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将刚才小小的不愉快给揭了过去,“不过,夏尔,说起这个来,我还有有个事儿想要跟你说说呢?”

    “什么事?您尽管说吧。”夏尔点了点头。

    “嗯……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啊。”伯爵仍旧展现着他那种极其富有魅力的笑容,“就是想跟你说说部里那些债券的事情……”

    “嗯?”几乎是下意识地,夏尔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呢?

    之前,铁道部发行的债券,几乎都是夏尔本人一手策划并且操办的——就算是自己已经离任的现在。负责债券的部门,也还是被他提拔和任用的人牢牢地掌握在了手中。

    如果他想抢夺过去的话,那几乎就是摆明要和夏尔决裂了——现在的迪利埃翁家族无疑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那么……转念一想。夏尔就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什么。

    “嗯,之前在债券的发行上面,你付出了不少辛劳,还为这个吃了不少苦头,我一直都记在心里的。”伯爵轻轻叹了口气,显然是想到了之前那次差点吞噬了他们的风波,“不过。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不用再提。现在,部里眼看就要进行新一轮的融资了……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以便让大家都能够满意,不闹出新的乱子来。”

    呵呵,这也是我之前挖的坑啊。夏尔心里苦笑了起来。

    夏尔之前自作主张,为了一己私欲短时间内就搞了三轮融资。结果闹得市场一片哗然。也成了他要离任的一大诱因。解铃还须系铃人,现在的新问题,自然部长也就想着让他来解决了——如果不想同他闹翻的话。

    “您是部长,这个事当然是该由您主导才对,作为现在的局外人,我只能给出一些建议而已……”口不对心地恭维了一番之后,夏尔马上转入了正题,“不过。当然,这个问题还是十分复杂的。我会之后仔细考虑一下,再同您好好说说这个事。”

    说起来,现在差不多也是好时机了,市场已经消化掉了之前三轮的过量融资,有很大的空间来供新一轮融资所用,毕竟是国家信用在保底,只要时机合适市场还是会欣然吸纳铁道部的债券的。

    “既然你肯为这个劳心,那就太好了。”部长的脸上笑容满面,说不清是真高兴还是在嘲讽,“不过,之前玛蒂尔达跟我说,这次的融资她觉得会非常顺利,因此她也劝我,让我们优先也买进一些……你看如何呢?”

    夏尔心里马上明白了过来。

    这一家人显然是不缺这点钱的,与其说是想在里面捞些钱,不如说,是迪利埃翁家族表示想要跟自己站在一起吧……

    他转过视线,但是玛蒂尔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他捉摸不透。

    是她劝说的吗?作为一种巩固友谊的证明?

    “这样当然随您的便了,毕竟您是部长嘛。”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夏尔恭敬地朝伯爵低下了头。“我会马上着手安排的,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哦,那就太好了!夏尔,你总是这么能干……”得到了这个回答之后,伯爵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若有深意地又加了一句,“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吗?在这个凶险的政治场上,我们大家最好是抱在一起,这样大家才能够保住来之不易的东西。现在我还是这个看法……夏尔,德-特雷维尔和德-迪利埃翁,难道不应该这样做吗?”

    “我当然也还是这个看法了,先生。”夏尔仍旧微笑着,“我一直都是尊敬您,支持您的,正如过去那样。”

    ………………

    在晚餐结束之后,得到了一个满意结果的迪利埃翁伯爵,欣然离开了席间,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而夏尔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辞。

    玛蒂尔达闷声不响地也离开了自己的座位,然后走出了餐厅,好像不知道夏尔跟在后面一样。

    当她打开门之后,犹如是鬼魅一般,夏尔也突然闪了进去,来到了他曾经来过两次的这个堆满了书架的房间里。

    “您别这样好吗?”在把门关好了之后,玛蒂尔达转过头来,有些不满地看着夏尔,“有人看见的呢!”

    “看见了又怎么样呢?反正我以前也来过啊,就说和您谈一些文学话题不就好了……”夏尔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就算如此,也不能……”玛蒂尔达还想说些什么。

    “唔……”

    她突然被夏尔强行抱住了,然后吻了起来。

    许久之后,两个人的嘴唇才慢慢分开。

    “太过分了吧,先生?”玛蒂尔达真的有些不满了,虽然脸还是很红,但是眼睛里却已经带上了些怒气。

    “玛蒂尔达?”夏尔有些奇怪。

    “您在别人家里这样肆意妄为,觉得很好玩吗?还是说您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只要自己开心就够了,丝毫不用关心别人?还是说,您以为自己想怎么摆布我,就能怎么摆布?”

    “我当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情不自禁而已,抱歉,玛蒂尔达。”夏尔连忙道歉,伸手轻抚了她的肩膀,“别生气了,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算了,您明白就好。”他道歉了好一会儿之后,玛蒂尔达才总算消了气。

    “今天的事情,也是你的主意吗?”夏尔问。

    “是的。”玛蒂尔达点了点头。“如果大家连在一起了,就不用疑神疑鬼了吧。”

    “当然,当然了,这样最好。”夏尔点了点头。

    “另外,我也要谢谢您呢,”玛蒂尔达笑着指着自己桌上的一堆信,“多亏了您,我和德-佩里埃特小姐可以通信了,她真是个有趣的人!”

    所以,你把我叫过来,只是为了谈谈这个?

    夏尔心里失望地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爱意

    她不仅是个有趣的人,还是一个英国人,一个居心叵测不明来历的人。夏尔在心里默默地回答。

    不过,他当然不至于将这些事情也告诉给玛蒂尔达了。

    “哦,没错,她确实很有趣。”夏尔点了点头,“希望你们能聊得开心,不过你不至于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吧?。”

    “嗯,那当然不至于了,多不好意思啊。”玛蒂尔达看上去十分高兴,就连语气都较往常轻快了许多,“虽然隐瞒有些不对,不过我想她应该是不会介意的,我们只是偶尔聊一聊文学方面的话题而已。”

    以那位蓝丝袜小姐的消息灵通程度,就算玛蒂尔达隐瞒了身份信息,收到信之后,她应该也能从种种蛛丝马迹里面反找出玛蒂尔达的真实身份吧……夏尔突然想。

    算了,就算知道,她也未必能怎么样,不管她了。

    还没有等夏尔再说话,玛蒂尔达就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最感兴趣的文学话题,给现在最时兴的作品点评了一番,而夏尔因为早已经离开了原本的文学圈子,所以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并没有多少兴趣的样子。

    “夏尔,您真的不打算再重新写点什么了吗?不需要长篇作品,写些短篇也好呀……”注意到了夏尔的神气,玛蒂尔达忍不住又说了一遍这个提议,“我知道您现在是个大忙人,不过总不至于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吧?抓住空闲来写些短文。就算是匿名发表也好啊?”

    “一心不能二用,我可没有学习夏多布里昂的爱好。”夏尔耸了耸肩,“再说了。写文章是需要心情的,现在面临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堆积如山,平常想办法克服它们已经够难为人的了,我哪里还有空闲?如果以后有空的话,也许我会尝试一下吧,要说起来,如果把我现在这几年来经历的、筹划的那些东西发给别人看的话。就算改头换面了,我保管也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呢……”

    “政治上或者商业上的才能,虽然也难得。但是只要努力学习他人的经验,终归还是可以慢慢变得熟练,但是文学的才能可不是说有就能有的,您如果就这么扔掉了。我觉得太可惜了……哎。真不明白你们怎么就对这些东西那么乐此不疲。”

    “因为我们是男人,我们是天生的猎手,我们生来就爱打击猎物、践踏对手,这是我们的天性,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人类进步的源泉吧。”夏尔带着某些感触,低声回答,“好了。不说这些高深的东西了,其实。你并不是只想和我谈这些东西吧?

    听到了夏尔的这句话之后,玛蒂尔达的脸微微有些紧绷了起来,镜片后的眼睛也有些躲闪,看上去十分犹豫似的。

    夏尔也没有催逼,静静地等着她下决心。

    “好吧,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也就明说了吧。”大概是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玛蒂尔达终于下定了决心的样子,“夏尔,我也不知道这话是不是真的,所以等下如果说得让您不开心,您千万不要生气……”

    “嗯,我不生气,当然不会生你的气了。”夏尔笑着点了点头,“我们两个之间,理应是开诚布公的不是吗?”

    “好吧……”玛蒂尔达低下了头,思酌了片刻之后,然后骤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直视着夏尔,“既然您说我们之间要开诚布公,那么,我想请问您一个问题,请您如实回答。”

    “请说。”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夏尔还是点了点头。

    “您,有没有感觉到,芙兰,对您有一种,嗯……”玛蒂尔达迟疑了一下,仿佛是在选择措辞似的。

    ………………仿佛是经过了半个世纪的停顿之后,玛蒂尔达接上了后面的问话。

    “极为强烈的爱意?您明白我的意思的,就是那种……那种超出了……超出了一般界限的爱意?就好像是……一个普通女孩儿,对一个青年人的那种爱意?”

    夏尔的表情凝固了。

    一瞬之间,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片刻之后,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想要直斥这个可笑的指责,但是玛蒂尔达看着他的视线是那样的笃定,那样的毫无动摇,以至于他马上失去了强颜辩解的兴趣。

    他渐渐地垂下了视线,好像不敢和玛蒂尔达对视似的。

    玛蒂尔达点了点头,既像是确认自己的猜测成真,又像是在赞许夏尔果真没有在她面前耍花腔、真的开诚布公了。

    “您放心吧,这个猜测我只是刚才才决定问您的,之前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说过。”玛蒂尔达放低了声音,好像能够体会夏尔此时的心情,所以略微有些怜悯似的,“就连对姐姐我也没说过。”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不知道多久之后,夏尔终于闷闷地问了出来,声音有了些干涩,神情更加没有了刚才的那种飞扬跋扈。

    “也没多久,就是在那天您和特雷维尔小姐的舞会上面。”玛蒂尔达回答,“当时我看见芙兰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而且很伤心的样子……后来我就跑了过去……”

    接着,她一五一十地将那一晚的见闻,转述给了夏尔听。

    “真是不幸啊……”夏尔长叹了口气,“没错,确实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天,她突然告诉我说她爱我,说想要和我永远呆在一起,我当时简直惊呆了!就算是现在,我也仍旧很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您在苦恼什么呢?”玛蒂尔达问。

    不期然间,她已经走到了夏尔的旁边坐了下来。

    “苦恼什么?这还用说吗?难道这还不算可怕吗?我们是兄妹啊……”夏尔叹了口气。显然有些发愁的样子。

    “也就是说,您实际上是不愿意回应她的爱意了?”玛蒂尔达继续问。

    “这能谈得上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我们是兄妹啊。根本就不应该谈这个问题。”夏尔颓然回答,“这能有什么办法呢?”

    “那么您到底打算怎么处理呢?”玛蒂尔达再问,好像对这个问题十分好奇似的。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只能就这样耗着吧,时间应该会解决这个问题的。”夏尔苦笑了起来。“说到底,可能也是因为我小时候对她太好的关系吧,所以她对我过于依恋了。等到长大了之后。她大概就会自己从这种人为编织的幻梦当中醒过来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自己的心里突然也有些隐隐作痛。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什么,难道是在对此感到惋惜吗?

    不。不能这么想下去了。

    “也就是说,您是把这个当成小孩子的一时冲动,和孩子气的依恋而已?”玛蒂尔达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了。

    “难道不是这样吗?”夏尔反问。

    “在我看来可不一定,芙兰是一个意志十分坚定的人。”玛蒂尔达回答。然后她摆了摆手。制止了夏尔的辩解,“我知道,您和她是兄妹,而且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但是您能够因此就说您完全了解她吗?不,您和所有男性一样,是无法真正理解一个女孩子的,你们看到的只是浮光掠影的表面而已——对于芙兰来说。就更加如此了。从小到大,她只要撒娇说几句软话。您就会想办法满足她的愿望,那么这样您又怎么可能真正去理解她的内心呢?您看到的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跟您撒娇,让您开心的玩偶而已。说起来恐怕您不高兴,但是我得说,经过了几年的同学生涯之后,恐怕我比您更加了解她。”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玛蒂尔达的表情有些凝重,“在我看来,她可不是一个想法变来变去毫无主见的孩子,相反,她的意志反倒比您想象的要坚定许多,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走下去。绘画不就是这样吗?虽然有天赋,但是也要大量的练习和思考,需要绝对的专注和热情,那些想法变来变去,脑子永远只有三分钟热度的人,是永远不可能拥有和她一样的画技的……所以,在这件事上,她恐怕也是认真的,先生。”

    听完这席话之后,夏尔下意识地笑了起来,他想要反驳对方的话,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

    “您这样说,我倒是不知道是夸她还是贬损她了……”

    “这当然是夸奖了,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在为能够同她共处一个画师手下而倍感荣幸,她真的可以成为一位名画家的!”玛蒂尔达颇为认真地看着夏尔,然后又转过了视线,“好吧,回到原来的话题,您刚才那些话的意思是,您不打算满足她的愿望?”

    “这我怎么能满足呢,我又该怎么满足呢……我们是兄妹啊。”夏尔又叹了口气,“再说了,我现在已经有了夏洛特了。”

    “可是有了夏洛特之后,您还是找上了我啊?”

    “你不一样啊。”夏尔马上回答,然后骤然反应了过来,“这可不行,她理应过上最为优渥幸福的生活,我可不能……”

    “她对‘幸福生活’的定义恐怕与你不同。”玛蒂尔达低声咕哝了一句,然后重新看着夏尔,“那么特雷维尔小姐知道她的想法吗?”

    夏尔微微愣住了。

    是啊,她知道吗?

    “应该,应该不知道吧。”

    看来是知道的。

    玛蒂尔达在心里作出了判断。

    就算是知道,还是一定要同你结婚,那也确实是真爱啊。她心里微微苦笑了起来,然后不期然间又对夏洛特产生了某种难言的情绪——我可是在掠夺本该完全属于你的东西啊。

    “好吧,既然你现在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了。”夏尔颓然垂下了视线,“所以你肯定能够理解我不想提这件事的心情吧?”

    “理解是理解,但是只是这样可不行。难道您真的觉得只要闭着眼睛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吗?”玛蒂尔达反问。

    “什么意思?”

    “您还是不明白我在担心什么吗?”玛蒂尔达轻轻摇了摇头,“芙兰是一个意志十分坚定的孩子,她肯定不会什么都不做,看着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此落空,要是这期间受到了什么不好的影响,做出了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那可就麻烦了。”

    “你是指什么?”

    “小心那位德-博旺小姐。”玛蒂尔达看着夏尔。“她一直在想方设法接近芙兰,搞不好是有什么特别的图谋。嗯,没错。我跟她的关系确实不好,但是这可不是我因为一己私怨而说的。”

    “连她也知道了吗?”夏尔心里又是一堵。

    真是见鬼了。

    “嗯,是的。”玛蒂尔达点了点头,“不过看上去她也没有声张的打算。只是好像另外有别的图谋。”

    “是吗……”夏尔皱起了眉头。然后又慢慢舒展开来,“好吧,我会注意的,如果她胆敢耍什么花样的话,我会让她吃够苦头的。”

    “真正值得烦忧的,不是德-博旺小姐啊……可是痛苦的根源,却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真是让人悲伤。”玛蒂尔达苦笑了起来。“哎,我也是考虑了好久才跟您直说的。希望您不要介意。”

    “不,我当然不会介意了,事实上我反而有些舒心。”夏尔长长地吐了口气,“啊,难得能够在你这里倾诉一下,我整个人都感觉到轻松了不少。”

    “只是您一个人内心轻松了可不够啊。”玛蒂尔达笑着回答。

    “哎,是啊,只是我一个人可不够,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夏尔摇了摇头,让自己从这种思绪当中解脱了出来,“对了,我现在很奇怪一件事——难道,在知道了这些之后,你一点都不歧视芙兰?一点都不觉得她错了?”

    “不,为什么要歧视呢?芙兰爱上一个人又有什么过失呢?不,这没有什么错,只是命运的作弄,让箭只稍微偏离了一点方向而已。”玛蒂尔达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如此强烈的爱意,本身让人反而感到羡慕吧,如此炽烈而又纯粹的爱意,我以前只在书本上见过,如今能够亲眼看到,反倒有些心生羡慕呢。”

    夏尔哑口无言。

    玛蒂尔达,确实是一个奇怪的人。

    不过,因为奇怪,所以才这么富有魅力。

    “您能这么想,那真是太好了……”虽然不知道好在哪里,但是夏尔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您以后跟我的妹妹多走动走动,让她早点从迷雾当中走出来……”

    “您确定吗?”玛蒂尔达抬起了视线,好似开玩笑又好似认真地看着夏尔,“如果您的妹妹知道了她的好友同她的哥哥……嗯,总之就是那个了……您觉得她会作何反应?如果她情绪很激烈的话,那么我应该怎么办?我还有立场一边自称真心为她好,一边继续和她的哥哥来往吗?”

    这种略带着哂笑的视线,就连已经厚颜无耻到了一定程度的夏尔,都忍不住稍微脸红了一下。

    虽然他一直回避思考这种问题,但是现实中的麻烦并不会因为他的刻意回避而真的不会发生,正如玛蒂尔达所言,也许有一天芙兰会发现两个人的私情吧。

    甚至,也许,在未来某一天,就连夏洛特也会知道……夏尔马上阻断了自己的想法,他不想继续想下去了,简直不堪设想。

    理智上来说,如果不想惹起未来的麻烦,那么最好就两个人悬崖勒马,以后再也不踏过那条线,之前的一切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想这么做。

    因为,在找到了同伴之后,他再也不想回归到旧日的孤独当中了。

    “这是两回事。就算我们现在这样了,难道你对她就不再抱有好意了吗?”踌躇了片刻之后,他重新开口了,“芙兰不会怪你的,如果她一定要生气,我会告诉她一切都是我的错,她不能够因此而则被你,如果她非要这么做的话,我会管教她的。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她来负责。”

    “您还真是……”玛蒂尔达苦笑着摇了摇头,好像不知道该如何置评他的决定一般,“好吧,既然您这么说了,我之后会尽量跟芙兰多来往的,不会让她轻易就受到那些坏影响。如果……如果真的有了什么事,我会帮助她渡过难关的。”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夏尔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然后,他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旁边的玛蒂尔达。

    “玛蒂尔达,不知道为什么,有你在的时候,我突然感到安心了不少。”

    “也许这是一种错觉哦。”玛蒂尔达笑着回答。

    “那就继续让我错觉下去吧。”

    夏尔笑了起来,然后突然张开双手,将玛蒂尔达搂在了怀里。

    镜片后的视线正打量着自己,微红的面庞是那样让人迷醉。

    “我知道这很过分,但是请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可以吗?”

    “也许吧,夏尔。”她仍旧笑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谢谢,我会为了这个‘也许’而努力的。”夏尔也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的嘴唇,再度贴在了一起。(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致命的缺陷

    因为时间场地的关系,夏尔当然不敢在玛蒂尔达的房间里呆上多久,所以在短暂地交流了一番之后,他只好恋恋不舍地对她提出了告别,然后乘坐自己的马车离开了伯爵府上。

    临走前,玛蒂尔达再度特意跟他叮嘱了一番之前的告诫,也让夏尔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虽然有些不理解她的理由,但至少她是真心想要帮助自己和芙兰的,仅仅如此就已经十分让他感动了。

    至于那位德-博旺小姐……虽然确实不能掉以轻心,但是左右也不过是个女孩子而已,虽然她的父亲让人十分忌惮,倒也不至于怕了她。

    至于芙兰的问题……还是想不到该怎么样处理。

    就这样,一路上他一边想着这些心事,一边跟着马车回到了家里。

    刚刚回家的时候,他拿出怀表看了看,然后觉得今晚时间还不是太晚,所以他打算先去找芙兰谈谈,尝试了解一下妹妹最近到底在想什么。然而,他刚刚回到宅邸内,爷爷的贴身仆人却跑了过来,告诉他,特雷维尔侯爵想要见见他。

    吃惊之余,夏尔马上跟着仆人一起上楼,来到了老侯爵的卧室。

    而这时,他发现爷爷果然还没有脱衣就寝,而是穿着一身白天的装束,坐在书桌前面似乎若有所思。

    “爷爷,您找我有什么事?”他马上跑过去,坐到了爷爷的旁边。

    “看上去没喝多少酒啊?”老人打量了一下夏尔。“没关系吧?”

    虽然老人的神态颇为温和,但是也许是久经沙场的关系,夏尔总感觉他的视线还是如同当年那样的犀利。

    “没关系的。只是喝了一点点而已,不碍事。”他连忙表了态度,“您有什么事的话,尽管跟我说吧。”

    “哦,那就好。”老侯爵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最近我同许多过去的朋友都联系了。他们的态度比我想象得还要好,没花费什么功夫他们就表示自己可以支持总统——至少不妨碍总统的事业。”

    “这不是很好的消息吗?”

    “确实是很好,但是对我们来说也未必是很好……”老人拖长了声音。

    “嗯?”夏尔有些不解地看着老人。

    “我还不了解他们吗?这么这么好说话无非是看着总统现在形势好。所以打算跟风而已,既没有诚意也没有坚定。”老侯爵微微冷笑了起来,“如果没有其他考虑的话,这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谁不是这样呢?可是……夏尔。我是在为你担心啊。在这种情况下。强行想要推行你想要的改革就很成问题了,总统恐怕短期内看不出有这么做的必要性,因为不这么做他也能慢慢地得到陆军的支持……”

    原来是这样啊,夏尔明白了老人的顾虑。

    他是怕路易-波拿巴争夺陆军支持太顺利了,以至于让这位未来的皇帝暂时失去对陆军体制大动干戈的兴趣——也就失去了尽快施行夏尔的计划的兴趣。

    “没关系的,爷爷,我也不急,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夏尔心里十分感动。伸手拍了拍爷爷的肩膀,“陆军的问题。最好还是先留着,等到以后我们有权作出更加重大的决定的时候,到时候再解决岂不是容易得很。”

    “可是到那时候,功劳就不在我,也就不在你手里了啊!”老侯爵轻轻叹了口气,“如果那样的话,就算你为改革做得再多、再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至少对国家来说这样有利。”夏尔低声回答。“有的时候我们不能计较那么多。”

    如果结局还是败给了普鲁士然后帝国破灭的话,那么特雷维尔家族在帝国内窃取了再多荣光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的考虑当然不能直接跟爷爷明说了。

    “怎么能不计较呢?这对你来说至关重要啊,夏尔!”老侯爵微微皱了皱眉头,好像对他的漫不经意有些不满似的,“我已经老了,可以不在乎,可是你还有无限的前途,怎么能这么淡薄?”

    “我知道了。”在爷爷的教训之下,夏尔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以后我会想办法尽量推行的。”

    “这样才对。”老人点了点头,“总之,我也要尽量活够长,这样才能把你应得的荣光全部转送给你,而不至于让别人偷走本就该属于你的东西……”

    “谢谢您,爷爷。”夏尔低下了头。

    虽然并不是很同意爷爷的看法,但是对这种心意,他是不可能不当做一回事的,所以也不打算争辩下去。

    “能够懂事就行了。”老侯爵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这么感情外露。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又问了一句,“今晚你是去了迪利埃翁伯爵府上吗?”

    “是的。”夏尔点了点头。

    然后,他将自己今晚同迪利埃翁家族商量的事情都说给了爷爷听——当然,后面同玛蒂尔达的那些私密话就不至于说出口了。

    “嘿,这家人也是不容易,死了个老人家,家道突然就衰落了好多!”仿佛是物伤其类似的,老侯爵感叹了起来。“老迪利埃翁伯爵是个出了名的老滑头,一直屹立不倒,还帮助提拔了那么多人,结果呢?结果他一死,大家就没人把他家当回事了……哎……看着这个,我怎么放得下心你们啊!”

    “虽然遇到了很多困难,但是他们毕竟挺过去了嘛。”夏尔耸了耸肩。

    “这是靠了运气的帮忙,”老侯爵淡然回答,“以及……你的帮忙。说起来,夏尔。我现在还不是很明白,当时你为什么会这样不遗余力地帮助他们一家?甚至还差点搭上了自己?”

    夏尔心里微微一惊,这个问题想必已经在老侯爵的心里憋了很久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问了出来。

    “从结果上来看,不是很好吗?”踌躇了片刻之后,夏尔勉强回答。

    “那只是从结果上来看而已,”老侯爵皱着眉头回答,“但是在当时,夏尔,难道你能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吗?如果你预料不到。那你岂不是押上了自己的前途来为这家人做赌注?”

    “我筹算了一下,觉得胜算很大才赌的。”夏尔犹豫着说。

    “不管胜算不胜算,一开始就不应该进行这样的赌博不是吗?这家人和你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值得你去为他们赌博的?”老侯爵的眼神变得更加犀利了,“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平常那么精明的你,突然会作出这样的事?”

    我该怎么回答呢?将那一晚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吗?

    这明显不行。

    因为。在夏尔的心里。对于那一晚的回忆已经变成了自己值得永久珍藏的珍贵宝物,他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它。

    “不管怎么说,我赌赢了,这就够了不是吗?”难得有一次,他用上了稍微强硬了一些的语气,回应了自己的爷爷。

    老人睁大了眼睛,仿佛不认识似的,紧紧地盯着夏尔。

    这种严厉的视线。让夏尔一阵好不自在,他微微转过头去。避开了爷爷的视线。

    两个人之间陷入了一种令人难堪的沉默,直到许久之后,

    “看样子是因为女人了?是那位迪利埃翁小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老侯爵下了一个结论。“你勾搭上了她?”

    “不是这样的,一开始我并没有打算因为她而为迪利埃翁家族干任何事,只是因为后来……”夏尔有心想要解释一下自己和玛蒂尔达的的纠葛,但是最后,他在爷爷的视线之下,最后还是低下了头,“好吧,我们现在关系很好,爷爷。我想,就算如此,也无关紧要吧?”

    又是一阵沉默。

    “是否无关紧要,要看你到底怎么看这种事了。如果你觉得这只是一场游戏,那自然无关紧要,只是一件无伤大雅的风流韵事而已,反正你现在还没有因此受到什么损失……”老侯爵微微摇了摇头,“但是,如果你因此而陷入到了盲目之中,那可就糟糕了,这会让你失去判断力和坚定性。”

    “不会的。”夏尔忍不住笑了出来,“您怎么会这么看我呢,我不是那样的人。”

    “你爱着她?”

    “呃……”夏尔卡顿住了。

    “那么我换个方式问吧。”还没有等他回答,老侯爵继续问了下去,“假如有一天,因为你和我们家族的利益,需要你对付迪利埃翁家族,需要你毫不留情地将这个家族踩在脚下,你能够马上毫无犹豫地去做吗?”

    我会的。

    夏尔微微张开了口,但是却没有将这个词马上讲出来。

    玛蒂尔达的脸闪过他的心头——这个女孩子刚才还在为自己着想啊!

    过了片刻之后,他才凝重地点了点头。

    “我……我肯定会的,但是我可以让这种事不至于发生,迪利埃翁小姐是个聪明人,不至于让他们家这么做……”

    “都这么犹豫了还说什么肯定……”老侯爵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好像是嘲讽似的笑了,然后给出了一个宣判。“夏尔,看来你真的爱上了她了。如果不是,你会马上给我一个答复的。”

    “就算真爱了,那也没什么吧?人总有这种时候。”不知道是哪里涌上来的勇气,让夏尔突然提高了音调,“我确实挺喜欢她的,但是这也是因为她可爱。”

    “爱对一般人来说无伤大雅,但是聪明人从不恋爱,尤其是那些有野心、并且有希望取得更大成就的聪明人。”特雷维尔侯爵的目光并没有同夏尔交汇,但是语气却十分严峻,“你不仅蠢到了去谈恋爱,还爱上了一个聪明人!孩子,这是多大的过失啊!你知道我有多么为你担心吗?”

    “担心?”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爷爷根本没有从“你就要娶夏洛特了”这一方面来声讨自己。仿佛他痛心疾首的只是夏尔不逢场作戏。而是真的对玛蒂尔达有些爱意一样。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吧。

    “迪利埃翁家族是我们的盟友,就算他们家现状再差。那也是我们的盟友,不是朋友也不是下属,而你却忘记了这一点,结果让自己同那位小姐扯在了一起。以后一旦发生了什么事变,那可怎么好呢?这世上总是变化无常,没准哪天你就必须为了利益而不得不抛弃甚至亲自来对付以前的盟友。”老侯爵紧盯着夏尔,“我说得对不对?”

    夏尔没有回答。理智告诉他,爷爷的话其实很对。

    “这个世界上,你可以对家人对朋友忠诚。可以对上司忠诚,甚至可以对下属忠诚,他们都可以回报你,唯独。你唯独不能对盟友忠诚。因为他们随时都可以抛弃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老侯爵的语气变得冷漠了起来,“一旦你昏了头,把自己牵绊在了这种绳索当中,那么到时候吃亏的只能是你而已,你还不明白这个吗?”

    夏尔没有回答。

    “听我一句劝,夏尔。别傻了,从迷梦里面醒过来吧。”看着夏尔无言的样子。老侯爵的语气变得柔缓了了许多,“你是我的孙子,对我们特雷维尔来说,在情场上得意有什么啊?应该的!但是,风流韵事既是惬意的点缀,但也常常使人坠入险境,关键是看你怎么对待,你要玩玩可以,但是不要当真,也不要把自己陷在里面,否则你就是在犯傻了!”

    夏尔还是没有回答。

    从政治家们的功利角度来看,自己对玛蒂尔达的感情,确实是一种毫无必要、而且有害的弱点吧。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你好,你自己想想就能够明白了。”老侯爵突然伸出手来,拍了拍夏尔的肩膀,“夏尔,你一直都很聪明,所以就更加不应该在这种小问题上面犯傻了。那么,现在,给我回答吧,告诉我你能够在需要的时刻毫不犹豫地解决掉迪利埃翁家族——乃至任何人。”

    在老人的视线下,夏尔还是沉默着,这种反应也让他心里越来越失望。

    我的孙子居然这么容易就栽倒在女人身上吗?他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是,就在这时,夏尔突然抬起了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特雷维尔侯爵。

    “您刚才说得很对——我们不应该对盟友忠诚,但是您同样也说对了一句,那就是我们可以对朋友甚至下属忠诚。”夏尔的语气充满了笃定,“那么,我就想办法把他们一家变成自己的下属,这样不就行了吗?”

    “嗯?”老人颇为吃惊地看着夏尔。

    “您问我想要一还是想要二,我的回答就是,我都要,而且一定能够得到。这就是我的回答。我这个人就是这么贪心。”夏尔没有任何犹豫了,“我会让他们服从于我的,不管用什么方法。”

    “你……哎,你这是……”老侯爵终于反应了过来,然后变得有些颓丧,“我真是不明白,那位小姐有什么好的,居然就让你这么昏头转向,怎么也不肯丢开?”

    “她……她就是很不一样,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夏尔低下了头,“总之,我不可能丢开她,也绝不能容忍她抛开我。”

    “见鬼,有什么不一样?天下女人都一样!”老侯爵又一次拍了夏尔的肩膀,这次用力了许多,显然有些恨铁不成钢,“我当年什么女人没见过?拿破仑的妹妹也和我睡过一张床!告诉你吧,她们都一样,本质里都喜欢摆弄男人、喜欢虚荣、喜欢做白日梦,不过有些矫揉造作有些直截了当而已!那些故作矜持、那些搔首弄姿,你也不年轻了,现在在社交场上还没有见个够吗?你居然会被一个小丫头迷住了?你……你简直是昏了头!”

    “正因为都见过,所以我才觉得她不一样。”夏尔悠然回答,“所以我才打算绝不放手。您说的其他任何要求我都能照办,但是这个不行,我一定要办到。”

    “疯了!”

    “我没事,我感觉我很清醒,爷爷。”夏尔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根本不打算改变主意。

    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当面反抗爷爷的教诲。

    “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先告辞了吧?时间也不早了,您先休息一下。”夏尔关切地看着自己的爷爷。

    “真的不打算改变主意了吗?”

    “是的,我一定要都弄到手。”夏尔躬身朝自己爷爷行了行礼。

    “好吧,好吧,该死,你回去吧!”老侯爵颓然叹了口气,“真是见了鬼。”

    夏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再点了点头表示歉意,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夏尔离去的背影,老侯爵一直没有说话,他仍旧在为夏尔刚才的态度而感到震惊和心痛。

    是的,心痛。

    这个孙子,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都是他最为得意的作品,也是他这一生智慧的结晶。在悉心培养了二十几年之后,他很欣慰的看到,在几乎所有方面,自己钟爱的孙子都表现得让他十分满意,甚至已经超过了自己。

    然而,这样一个才华横溢、前途无量的孙子,在这么简单的问题上却犯了错,丢了魂。

    为什么?

    他陷入到了深深的反思当中。

    想来想去,他发现了自己之前在孙子的教育上面,犯下了一个过于致命的错误。

    那就是,在吸取了儿子的失败教训之后,在教育孙子的时候,自己过于严格,努力培养他的学识、他的理智、他的坚定、他的风度、他处变不慌的定力,却唯独因为儿子的教训而没有让他如同一个正常的贵族青年那样,享受到一个足够让他看透世情的青年生活。

    结果,他根本就不懂女人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才会那么容易被迷昏头,所以才会得出“这女人完全不同寻常”的荒谬结论吧,如果像自己,像他的父亲那样生活过,又怎么可能还会有这么愚蠢荒谬的看法……想到这里,老侯爵颓然低下了头。

    耗尽了那么多心血,才培养出一个如此完美的作品,一个可以让自己高傲地向先祖们夸耀的作品,结果,突然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致命的缺陷,这种感觉足以让任何人颓然丧气!

    一想到这里,老人禁不住就摇头叹气起来。

    但是,事到如今,再怎么后悔也没有意义了。好在,现在时间还早,孙子还年轻,还没有犯下致命的错误,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补救,把这件作品的缺陷补正,让它变得更加完美……

    是的,必须要这么做。

    反正,药也多得是。(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心绪不安

    “我的朋友,最近你们搞得可真是有声有色啊!”

    在餐厅的包间当中,夏尔一边喝下了一口酒,一边带着笑容看着阿尔贝。

    “抱歉,夏尔,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为了报私怨所以做得激进了一点。”阿尔贝略带着歉意,朝夏尔笑了笑。“这段时间,你应该为我承担了不少压力吧?”

    夏尔突然嗤笑了起来。

    “要是对别的人,我会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我为他承受了多少压力,是多么不容易,但是对你,朋友,我可以说实话……没关系,你干得很好。”夏尔拍了拍阿尔贝的肩膀,表示自己有多么满意,“干得非常好,我事前都没有想到你能这么快就干出这么大的成绩,还想着万一不行的话,自己亲自出马来帮你呢!”

    “嗯?”阿尔贝对夏尔的反应感到有些惊奇。

    “不就是杀了些鬣狗吗?没什么,杀得好。没人关心他们的死活的,只要剩下的人能听从我们,你的任务就算是成功了,而你已经做到了这一点。”夏尔又给自己灌下了一杯酒,“再说了,对付那些帮派分子,就是得来真的,不然他们还不服你……”

    接着,他放低了声音,“总统也对你的成果非常满意,他叫我私下里转告你,他支持你的一切行动,叫你不用担心,放手去做,未来他会对你的这些辛劳论功行赏。不过……后面半句你可以不用当真。”

    “我也没必要当真,反正只要能把心愿了了就行了。再说我原本就没打算从他那里讨什么赏。”阿尔贝随意地耸了耸肩,“只要现在他还能容忍我不就行了吗?”

    “既然你这么想,那么我也不用再劝什么了。”夏尔再度举起了酒杯。“来,我们再干一杯吧。”

    “说起来现在你也算是春风得意了啊,一下子成了一个了不得的帮派头子。”带着一种隐含其中的劝诫和警告,夏尔抬起眼睛看着阿尔贝,“不过,我认为你最好不要过于迷恋这样的地位为好。”

    “哦,这个我倒也知道。现在我只是沾了你们的光,吓得他们不敢反抗而已,哪天沾不到你们的光了。谁还会听我的啊。”阿尔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能够理解夏尔的意思,“所以,我懂你的意思。现在我能够在这些人中一呼百应。只是一种暂时的幻象而已——不过我也不会迷恋这种地位,不用为我担心。”

    “你能明白就好了……”夏尔颇为欣慰地叹了口气,“只要人之间还在互相撕咬,就不会缺少帮派的容身余地,他们终究是要互相争斗的,为了抢夺资源,为了瓜分利益,为了打发时间。现在。他们暂时被统合起来,只是因为他们对总统先生有利用价值而已。只要总统先生得偿所愿,这些人就没有利用价值了,那时候谁还会去管他们?只会嫌丢得不够远……”

    “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我还是能够号令得动他们的不是吗?”阿尔贝无所谓地笑了笑,“至少现在还能帮上你的忙。”

    “我也没什么忙需要这些帮派分子来帮啊?”夏尔反问。

    “你没有,可别的人就未必没有了啊……”阿尔贝的脸上突然划过一道神秘,“朋友,还真别说,现在我就在帮你的忙。”

    “嗯?”夏尔不解地看着阿尔贝。

    “她没跟你说啊?”

    “什么她?阿尔贝,说话不要老说半截啊。”夏尔不禁更加疑惑了。

    “怎么,你那位姨妈回来了都没有到你那儿去打打转?”阿尔贝也有些疑惑了。

    “艾格尼丝?她回来巴黎了?你怎么知道的?”夏尔马上回答。

    然后,他略有些狐疑地看着阿尔贝,“她没来找我啊,怎么了?听你的口气,你碰上她了。”

    “我不仅碰上她了,还受托帮她的忙了呢!”阿尔贝用略有些夸张的语气回答,“只不过我们见面的时候,场景有些不大好。”

    “那你就别卖关子了,老老实实地跟我交个底啊,到底怎么回事?”夏尔忍不住有些着急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吧,别急,我这就说给你听。”阿尔贝给自己灌下了满满的一杯酒,然后带着酒气就跟夏尔说起了那天他和艾格尼丝见面的情形。

    在一堆尸体中偶然碰上,然后被她托付以重任,最后决定让孔泽来帮忙……听完这些话之后,夏尔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皱起眉头沉吟了起来。

    “她要你帮忙找人?”

    真是一个奇怪的要求,作为一位公爵小姐,她想要找什么人为什么不能去社交场上托朋友去找呢?

    到底是想要找什么人,以至于艾格尼丝要冒着危险跑到帮派头子那里去拜托帮忙呢?

    除非……除非,她要找的那个人是见不得光的。

    是情人吗?还是仇敌?抑或是别的什么?

    “夏尔,怎么啦?”眼看夏尔还在迷糊,阿尔贝忍不住催促了一下。

    但是,夏尔却好像没有听见似的,仍旧在沉吟着。

    在国外游荡了快有十年之久的小姨,突然回国之后,又突然来到了巴黎,然后想要找人帮忙寻找一个人——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诡异,实在太过于不同寻常。

    他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而且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干涉。

    但是,心底里突然蹿升起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却又让他觉得这事实在太过于奇怪,不应该完全当做事不关己,最好还是要探究一番。

    思酌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还是觉得应该稍微过问一下——如果真的事不关己,那就帮艾格尼丝这样一个忙,反正无伤大雅;如果真的跟自己有关,那就另外再想对策。

    决定了该怎样处理之后,他重新抬起头来看着阿尔贝。

    “她要找什么人啊?”

    “按她的话说,是一个叫弗朗索瓦-德-拉吉昂的中年人……”阿尔贝马上回答。

    “德-拉吉昂?”夏尔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并没有从自己的记忆中搜寻到任何有关于此的资料,“没听说过这人啊?还是一个贵族?”

    “谁知道是不是呢,反正我可没在交际场上听过这个名字。”阿尔贝耸了耸肩,“搞不好就是个化名而已,毕竟我们之前查了一下,发现用这个名字的人在巴黎住过一家旅店,然后没几天就消失了。”

    听到了阿尔贝的话之后,夏尔的心头,那种不安的预感不禁突然变得越来越浓烈了。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不安,但就是觉得这事太过于不同寻常,所以不能完全置之不理。

    “你们已经开始查了啊?现在孔泽就在帮忙查这个吗?”

    “嗯,现在就是他在帮忙。他本来在警务部门干过,干这事不是特长吗?”阿尔贝点了点头,“你放心,经过这阵子之后,我对现在的业务也算是上手了,就算孔泽没法全力帮我,我也能干得好好的。当然,你要是觉得这样做不合适,我明天就让孔泽重新回来吧……”

    “不……不用……”夏尔缓缓地抬起手来,否决了阿尔贝的提议,“再怎么说人家也是我姨妈,这点忙还是应该要帮的,既然你已经顺手了,那现在就让孔泽帮她找人也没关系。”

    话虽然如此说,但是他心里已经暗暗决定,这阵子就把孔泽先召回到自己身边,好好问一下他跟艾格尼丝帮忙时的情形,搞清楚自己的那位姨妈现在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这个决定他不打算跟阿尔贝说,只是私下里问一问而已。

    说到底,他决定自己应该还是虚惊一场。

    看到夏尔已经打定了主意的样子,阿尔贝也不打算多问了,他连忙换了一个话题。

    “夏尔,最近搞了这么多事,我还真有些累了呢,最近我打算放松一下,犒劳犒劳自己。”

    “你又打算搞什么名堂了?”夏尔当然明白阿尔贝的意思。“先说好啊,最近我的事情也多,可不会跟你玩太疯的。”

    “也不用玩疯啊……”阿尔贝笑了笑,“我想去跑马场玩一玩,试试自己的手气,听说最近那个德-博旺男爵的儿子又给自己搞了几匹好马,风头劲得很呢!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赌一赌吧?”

    “好吧,我有空就和你一起去。”夏尔点了点头。

    约定了下次见面聚餐的时间之后,阿尔贝就跟夏尔告了别,然后起身离开了这间包间,而夏尔则暂时留在了这里——依照这两个老朋友历来的习惯,这次轮到夏尔来付账了。

    不过,直到阿尔贝的身影消失了之后,夏尔仍旧没有起身离开,一直坐在座位上。

    他仍旧在思索刚才阿尔贝说给自己听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感到有些心绪不安。

    艾格尼丝的突然去而复返,然后又作出如此神秘兮兮的举动,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轻松放到一边——虽然直到现在,他也绝不愿意相信艾格尼丝会有什么对他不利的图谋。

    直到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抛开了困扰在心中的杂念,跑去跟店家结了账。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弄明白。(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莫名神似

    就在夏尔还在同阿尔贝举杯痛饮的时候,在同一座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里,另一场会面也正在同时进行着。而这场会面的主角,正是夏尔所忧心忡忡的那个人。

    “最近的调查怎么样了,孔泽先生?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在某条街道黑暗的小巷当中,艾格尼丝-德-诺德利恩小姐对着面前的男子,貌似随和地问。

    随身不离的阳伞并没有张开,而且收拢着被她拿到了手里,然而这件武器的危险性却并不会因此而减小半分。

    虽然口中用着尊称,但是她的语气冷冰冰的,并没有任何的热情。

    这种冷漠与拒人之外的态度,虽然并不是艾格尼丝刻意为之——她对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却微妙地刺伤了孔泽心中的那种强烈的自尊心。他并不觉得这位公爵小姐有什么可以对他颐指气使的资格。

    然而,如果往常那样,他将自己心头微微燃起的怒气,完美地掩饰在毫无表情的面孔之下。

    “有倒是有,不过未必能够让您开心起来。”他低声回答,语气没人任何的起伏。

    “哦?请说?”艾格尼丝微微一惊。

    “我们之前确实找到了一些这个名叫弗朗索瓦-德-拉吉昂的人的踪迹。”孔泽微微低下头来,“他是在三个多月之前来到巴黎的,在一家小旅馆里面住了几天,据老板的回忆来看。他当时似乎是从远方回来的,神情十分疲惫,而且身上并没有携带多少钱。”

    “然后呢?”艾格尼丝不期然间加重了音量。

    “在这位客人住了几天之后。某天突然来了一位夫人前来拜访。”孔泽继续说了下去,“根据老板的报告,这位夫人看上去大概五十岁不到的年纪,虽然打扮并不光鲜,但是从神态举止来看,看上去应该是个贵妇人。当时她一来,就跑到了那位客人的房间。然后两个人好像攀谈了很久……”

    “这个婊子。”艾格尼丝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清的声音,咒骂了一声。

    接着,她继续看着孔泽。“然后呢?!”

    “接着,第二天,这位客人就跟老板提出了退房。”孔泽的语气仍旧古井无波,“这时他发现那位客人好像突然阔绰了许多。他当时还以为这位客人是那位夫人的老情人。从她那里拿到钱了……”

    艾格尼丝皱了皱眉头,但是没有说话。

    “他是乘坐一辆出租马车离开旅店的,我们后来去找了那位车夫。根据那位车夫的叙述,我们找到了一间公寓,但是当我们追查到那里的时候,那座公寓已经没有了这个人的踪影了,显然他已经离开了那里。而从旁人的叙述当中,我们并没有得到太多有价值的信息。所以……现在我们暂时已经失去了目标。”

    说到这里的时候,孔泽的语气里不禁带上了了一丝惋惜——他们毕竟不是警察。没法动用过于激烈的手段来对那么多人进行“询问”。

    “也就是说,您想告诉我,现在你们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是吗?”艾格尼丝的语气变得更加生硬了,“这就是你们忙活了这么久之后的成绩?”

    “这样说是不公平的,小姐。”沐浴在这种视线之下,孔泽的面孔和语气仍旧没有任何的变化,“为了达成您突如其来的的委托,我们可是下了大力气,动员的人力数以百计,几乎将小半个城都翻了个底朝天……”

    “然而结果却如此不如人意。”艾格尼丝打断了他的话,好像对他们的辛劳一点兴趣都没有一样。她现在自然没心情安抚这些人了。

    这种语气,更加刺伤了孔泽深藏于心的自尊,他绝不容忍有人胆敢在自己的工作上蔑视自己,哪怕是公爵小姐,哪怕是老板的姨母也绝对不行。

    “您要这么说的话,就太不公平了,难道只有我们有责任吗?”他抬起了头来,看着旁边。“您只给了我们一个名字,然后就让我们在这座大都市里面发了疯地去找,这该怎么找?!情况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这个人已经改用了化名,或者说这个名字原本就是化名,如今已经废弃不用了,再也无法通过名字来寻找。而您,除此之外却没有告诉我们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如今,您却来指责我们,说我们不够尽心尽力?小姐,这是谁的责任呢?”

    虽然孔泽的语气并不激烈,但是这种指责仍旧让艾格尼丝勃然变色。

    她紧紧地握住了自己手中的伞,好像就要忍不住动手了一样。

    “小姐,如果您希望我尽快帮您把这个人找出来的话,我认为,您最好要跟我讲实话,只有这样我才能更好地帮到您。”在这位公爵小姐严厉的视线下,孔泽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既然您选择需要我的帮助,那么您就应该信任我,否则,您只是让一群瞎子来帮您而已,对实际情况没有任何帮助。”

    说完之后,他不再多说了,只是挑衅似的看着对方,等待着她的最后答复。

    在这种稍嫌无礼的视线下,艾格尼丝紧紧地抿着嘴唇,内心陷入到了一种颇为踌躇的状态当中。

    该不该透露给他更多信息呢?

    如果透露给他,那么就要冒风险——他很可能将自己所说的一切都转达给外甥;但是如果什么都不说,那么就难以借助这群人的力量,尽快在这座接近百万人口的都市里面找出那个人。

    在这段时间内,她已经看出了这位孔泽的能力,以及他们号令整个巴黎大部分地下帮会的势力,这种势力如果不好好利用。那就太让人惋惜了。

    况且,就算什么都不说,夏尔过段时间也没准能够得知一切——那么。还不如尽快找到那个人,然后打一个时间差,在外甥反应过来之前,将事情迅速地了结掉。到那时就算他有任何意见,甚至想要报仇,那也无所谓了。

    经过了短时间的思索之后,艾格尼丝最终打定了主意。

    “好吧。先生,您说得对,我确实应该更加依仗您的能力。”她微微露出了笑容。像是要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似的,“我并不是对您有什么成见或者不满,只是性格使然而已,请您不要将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我当然没有资格对您生气。小姐。”孔泽貌似恭敬地躬下了身来。“我只是认为我们应该用更加合理的方式来帮助您而已,很高兴您也能看到这一点。”

    艾格尼丝没有兴致再跟他说些虚伪的话了,她直截了当地说了下去。

    “我仔细跟您说一下这个人吧,请您好好听着。”

    “您请说。”孔泽点了点头,然后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这个人四十几岁年纪,留着金色短发,头发已经有些微微发白,眼睛是蓝灰色。他下巴有点尖,身形有些瘦。背部也微微有些弓,脸色苍白,看上去精神不是特别好。”艾格尼丝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表情,将这个描述说了下去,“他举止很斯文,一般说南方的方言,不过其实巴黎的话也用得十分顺溜,嗓音有点低沉。他十分低调,现在搞不好在用其他的化名行动,,不过这些是改不了的……另外,他的身边可能呆着一位妇人,那个人的样子你就按那位店主的描述来想吧。”

    “有没有更加显著的特征呢?”孔泽低声问,“您给出的描述还是稍微空泛了一些,您知道他的本名或者来历出身吗?他是从哪里来的呢?”

    “没有了。”艾格尼丝有些生硬地回答,“这些东西我也不知道。”

    她的态度告诉孔泽,想要更多情报已经不可能了。

    “哦,是吗……”孔泽低下了头来,陷入到了沉吟当中。

    按照当年的习惯,他开始在心里为这个人画了一幅人物速写。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人物形象慢慢在他心头成型,虽然还是比较模糊,但是毕竟不是之前的那一头雾水了。

    然而,即使只有这点东西,他也有信心可以办到这个委托——因为他现在可以动用庞大的资源;因为,他必须抓住难得的机会,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好的,小姐,我会努力的,下次见面时,我应该能够给您一个好消息。”孔泽再度躬下身来,貌似恭敬地向这位公爵小姐行了行礼。

    ………………

    在第二天,孔泽就被夏尔召到了秘密地点。

    “我听阿尔贝说你最近正在帮我的姨妈找人?”一见面,夏尔就毫不客气地问。

    “是的,先生。”孔泽马上回答。

    神情比昨天在艾格尼丝面前要恭敬得多。

    “把全部的情况都告诉我。”夏尔盯着孔泽。

    “是。”

    接着,孔泽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情况都告诉给了夏尔。

    夏尔静静地听着,一直都没有说话。

    在找一个人,而这个人跟另一个女人交往甚密……是感情纠纷吗?

    “你怎么判断,孔泽?”想了片刻之后,他突然问。

    “目前还无法判断,不过看上去确实很奇怪。”孔泽低声回答,“那么您想让我怎么办呢?不帮她了吗?”

    “不,不用,继续帮她找吧。”夏尔摇了摇头,“不过,如果中途您发现有任何异常情况,都要跟我报告,不要担心浪费我时间,明白了吗?”

    “好的,先生。”孔泽马上回答。

    “还有别的情况需要禀告我吗?”夏尔轻声问。

    “没有了,先生。”

    孔泽听出了夏尔的话里所隐含的意思,于是在回答了之后,立马再次躬身行礼,然后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夏尔身上。

    此时的夏尔,因为忙碌而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再因为心中的烦忧而若有所思,金色的头发都套拉在耳边,显得无精打采而又心事重重的样子。

    看样子,最近的麻烦事很多啊,这位老板。孔泽心里暗叹。

    接着,他的心里隐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一样。

    怎么了?

    他问自己。

    在那一瞬间,他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因为,余光中夏尔-德-特雷维尔的这幅样子,突然和孔泽心里那一副弗朗索瓦-德-拉吉昂(姑且现在就叫这个名字吧)的速写,有一种莫名的神似,简直,简直……

    就像是在说二十年后的夏尔一样。

    多像啊!

    片刻之后,他的心里又不禁对这个荒唐的想法逗得给笑了起来。

    想到哪里去了呢,赶紧找到人才是正经。(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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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与剑与法兰西介绍:
一位穿越者,来到19世纪中期的法兰西。以其勇气和智慧,不畏艰难,不惧坎坷,最终达到荣光彼岸的故事。 对朋友以鲜花相赠,对敌人以利剑相迎; 这就是,历经磨难仍傲立世间的法兰西! 这就是,荣光之所庇耀的法兰西!花与剑与法兰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花与剑与法兰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花与剑与法兰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