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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匂宮出夢     花与剑与法兰西txt下载     花与剑与法兰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五章 公爵的提议

    在送走了路易-波拿巴之后,夏尔一步一步地走回到了特雷维尔公爵的府邸当中。

    当他回到那里的时候,他发现他的亲戚们还等在那里,就连公爵也还坐在那儿。

    “夏尔,现在饿了吧?”他的堂伯小菲利普公爵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让他重新坐回到了餐桌上,然后招了招手,示意仆人上菜。

    似乎是觉得大家都看着夏尔一个人用餐会让人感到尴尬,所以其他人也礼节性地跟着用餐起来,不过他们也只是象征性地动一动餐具而已,只有已经饿了半天的夏尔才不管不顾地狼吞虎咽着,沙拉、扁豆汤、香煎鸭肉一道道菜肴他都来者不拒,不停地往嘴里送。

    “别吃那么快啊,又不会不让你吃。”他那令人遗憾的吃相,引来了旁边夏洛特的抱怨。“可别影响爷爷的心情了。”

    “没什么,在自己家里还用讲究什么礼节?”她的父亲笑着回答,“这也说明我们家的厨师工作做的不错嘛。”

    “确实十分好吃。”夏尔抽空回了一句,然后继续吃了起来。

    “说起这个来,我还正想起来了呢。”夏洛特突然笑了起来,看着自己的父亲,“我一直担心我和夏尔以后找不过好用的厨师,爸爸,到时候干脆也让厨师跟着我过去吧?不然我恐怕吃不惯……”

    “不行。”女儿还没有说完,父亲就断然拒绝了。然后一脸沉痛地看着夏洛特,“又不是要嫁到外国去,你还真想把家里都搬空吗?”

    “有什么不好呢?”夏洛特毫不气馁。“反正家里又不是只有一个厨师……”

    “那也不能……”

    “好了,可以,到时候就让个厨师跟着过去吧。”一直沉默着的特雷维尔公爵突然开口了。“夏洛特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就这样吧。”

    公爵的突然出言,让刚才还有些家长里短的气氛变得严肃了起来。

    小菲利普马上正容回答,“好的,父亲。”

    “谢谢您。爷爷。”夏洛特也连忙致谢。

    虽然仍旧在一直进餐着,但是夏尔也一直在观察着公爵,他发现同上次见面时相比。公爵好像又苍老了许多,就连目光也并没有放在饭厅的诸人身上,好像心思都放在了别的地方一样。

    人老了大概都会这样吧。

    “维克托还好吗?”突然,公爵的视线落到了他的身上。

    “嗯。现在还不错。”夏尔连忙回答。

    目光倒是还同过去一样锐利啊。

    “也对。时来运转了,现在春风得意,怎么会不好……”公爵微微地笑了起来。

    然后,他突然长出了一口气。

    “不,也不能说他一个人,应该说你们这一派人现在都春风得意了啊……你没注意到刚才波拿巴看法卢伯爵的眼神吗?”他拿起餐刀来,轻轻地向餐盘中的里脊肉一切,“就好像是看着这东西一样!可笑的是他居然还茫然不觉!呵呵。属于你们的时代,终于要来了啊……”

    夏尔当然知道公爵这一番感叹的根源了。

    作为一个传统的贵族。虽然他清醒地知道现实,明白在这个年代正统主义只能偃旗息鼓了,但是知道归知道,仍然会忍不住有些惆怅——如果能选的话,公爵本人当然还是希望一切都能够回到旧时代的。

    不过,从不让情感来影响理智,按照纯粹的利益来作出判断,这不正是特雷维尔们的优越之处吗?

    “刚才总统先生还跟我抱怨呢,说您对上帝、国王、正统主义之类的词丝毫无动于衷,”夏尔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现在他如果看到您这样,一定会赞您是个大忠臣吧。”

    “哼,忠臣!”听到了夏尔好像有些嘲讽的回答之后,公爵突然冷笑了起来,“好吧,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应该太在乎这种小事,看来真是老了啊,越来越多愁善感了。”

    然后,他又叹了口气,“夏尔,你也知道,最近我身体不好,以后要多靠你们自己了。不过我相信你,一定是有这个本事的。以你的年纪,只要不急于求成,未来迟早是你的。

    “谢谢,我知道的。”夏尔毫不谦虚地点了点头。

    “哎,迪利埃翁伯爵的过世已经给了我警钟,我恐怕也没有多少年活头了……老朋友一个个离开了我,最后终归是会轮到我的吧?”也许是因为最近一直卧病在床的缘故,公爵似乎颇有些忧郁似的,“我确实是该为之后做做打算了。”

    “爸爸?”也许是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他的儿子连忙开口,但是却被公爵做了个手势给阻止了。

    “夏尔,我之前从夏洛特那里听到了一些事情,嗯……我就是说你和德-博旺男爵打算在企业投资上面进行合作的设想,”公爵仍旧看着夏尔,目光中却好像多了一些莫名的意味,“看上去似乎十分有趣。”

    “嗯,现在还只是一个初步的框架而已,未来会搞成什么样还弄不清楚呢。”夏尔好奇地看着公爵,“怎么,您也有兴趣投入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当然有兴趣了。”公爵点了点头,“我仔细估算了一下,确实是有十分可观的前景,只要在金钱上和政治上有你们作为后盾,那么我是十分看好的。”

    “如果您喜欢的话,当然可以投资了。”并没有经过什么考虑,夏尔马上同意了,“不过,我说了,现在还只是一个初步的框架而已,我们并没有什么需要注资的地方。不过等到未来我们的企业开始公开发行股票的时候,我可以让您拥有优先的购买权……”

    “不,我不是指这个,仅仅投资的话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公爵突然提高的声调,“我的意思是,我们,特雷维尔公爵一家,能不能也成为董事会的一个成员?”

    夏尔的心骤然抽紧了,不得不说特雷维尔公爵的提议很出乎他的意外。然后他偷偷看了一眼夏洛特父女,发现他们都是一脸的平静,貌似早就已经知道了公爵的打算了——或者说,他们早就商量好了。

    “成为董事会成员?”按捺住心里骤然升腾的不悦感,夏尔平静地说了下去,“当然可以啊,我是没有反对意见的,要不之后我们就同德-博旺男爵商量商量吧?”

    听到了夏尔的回答之后,公爵皱了皱眉——夏尔的回答很明显就是推托了,博旺男爵怎么会同意出现董事会席位当中自己家和特雷维尔们3:4的局面,除非同步增加。但是博旺家族并没有其他靠谱的亲族,所以男爵肯定是不会同意这样的提议的。

    “夏尔,不用这么麻烦,”沉默了片刻之后,公爵重新开口了,“我的意思是,让现有席位中的一席,流转到我们这一边来。”

    嗯?这是什么意思?夏尔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夏洛特,难道她想要退出吗?

    很快,他的疑惑就被解开了。

    “夏尔,芙兰也长大了吧,长大之后让她和菲利普结婚怎么样?”公爵微笑着,语气好像都柔和了很多,“她年纪和菲利普差不多,彼此之间应该会有不少共同的话题。”

    刚刚送到夏尔嘴边的酒杯,被轻轻放下了。

    他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的堂爷爷,一瞬间早已经忘却了这种目光有多么不合礼节。

    他所说的菲利普,当然不是指他也不是指他儿子,而是指他的长孙、未来的公爵继承人菲利普。如果他们结婚了的话,确实芙兰的席位会流转到公爵家没错。

    这个其实并没有什么害处,而且家族内婚在这个时代是常有的事,丝毫也不足为奇,说到底自己的婚姻不也是家族内婚吗……

    “我不同意。”夏尔脱口回答。

    “夏尔?”夏洛特在旁边抓住了夏尔的手,好像有些奇怪于他的反应一样。

    “为什么?”即使遭遇到了如此对待,公爵仍旧一脸平静,“夏尔,我认为这不是什么坏事啊。你在担心什么吗?即使这样安排,我们这边也不会去碍你的事,这一点我是可以保证的。另外,其实维克托也不反对这样的安排……”

    已经和爷爷沟通过了?见鬼……夏尔此刻的心绪变得更加凌乱了。

    “芙兰还小,我们现在也没法考虑那么多吧?”在公爵似乎能够洞察一切的眼光前,夏尔略微显得有些罕见的狼狈起来,局促不安地回答着,“况且……这种事并不能够由我擅自做主吧,等她自己长大了再决定最好……对,就是这样,等她自己长大了决定吧。”

    公爵静静地看着夏尔,一直看着,显然并没有被夏尔这种明显是现编的说辞给说服。

    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仍旧没有发现夏尔有打算改口的迹象。

    “都已经夜深了啊……”他突然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我有些疲惫了,想要休息一下。夏洛特,你也带着夏尔去休息一下吧。”

    “嗯,我确实想要休息一下了。”夏尔连忙也站了起来,接着忙不迭地离开了饭厅。

    夏洛特看着父亲和爷爷,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也跟着出去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用心良苦

    “夏尔,我带你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当夏尔走出了饭厅之后,夏洛特很快就跟了上来,拉住了他的手。

    “嗯,好的,谢谢。”夏尔随口回答,然后跟着她走了起来。

    他此时的心思却并没有休眠下来,而是沉浸在了繁杂的思绪当中。

    不得不承认,刚才特雷维尔公爵出乎意料的提议,已经让他心神不定,好在公爵也适时地停下了讨论,这才让他有了一个停下来思索的空间。

    这两个年轻人旁若无人地在公爵府中穿行而过,旁边的仆人们早已经对这幅场景司空见惯。同时,虽然公爵府当中有的是可供客人休息的房间,但是夏洛特这次却突然将夏尔带到了自己的卧室里面。

    一来到夏洛特的房间,夏尔就不管不顾地直接躺到了她的床上。

    “走开!满身酒气的别弄脏我的床!”夏洛特连忙呵斥了起来,然后伸出手来拉他,却被夏尔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反而被拉到了夏尔的身边。

    “你干什么?难闻死了!”夏洛特试着挣扎了一下,却发现夏尔的手如同铁箍一般地紧,于是只好同样躺到了他的旁边。

    “我才要问你想干什么呢?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夏尔有些不悦地看着夏洛特。

    “你是指什么?”

    “别装傻,我是说你爷爷刚才的提议!”夏尔很快发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于是勉强压抑了下来。“好啊,你们一家倒是不声不响地给我来了这样一个惊喜……我该说‘谢谢,小姐。您真的惊到我了,太有趣了!’吗?”

    “什么你们一家的,大家不就是一家人吗?”也许是被夏尔的嘲讽也给激怒了,夏洛特的语气也变得严厉了起来,“再说了,爷爷这个提议我事先根本就不知道,刚才我也很吃惊好不好!我只是跟他提了那个董事会的事情而已。谁知道他居然暗地里就有了那么多想法,可从来没跟我说过啊……”

    她说的时候,夏尔一直盯着她。然后以他对她的了解来看,这下她没有说谎。

    也就是说,现在这只是两个老人之间互相商量的想法而已?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夏尔心中的烦躁慢慢地消褪了下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多严重的事。

    看着仍旧怒视着他的夏洛特。夏尔心里蓦地产生了一种歉疚感。

    夏尔慢慢地松开了手,然后叹了口气。

    “抱歉,我刚才有些激动了,可能是喝多了吧。”

    “我都已经习惯了,你就是个这么粗鲁的人。”夏洛特对夏尔刚才的态度有些耿耿于怀,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不过今天是粗鲁得过分了。”

    “我要是哪天对你彬彬有礼,那你就已经是个路人了。”夏尔伸出手来,然后将她揽在了怀里。“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事儿也太突然了。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在意吗?”

    “在意当然在意,不过夏尔,你也没必要这么抵触吧?爷爷也只是提议而已,估计是心里不舒服吧。”

    “什么不舒服?”夏尔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不是摆明的吗?”夏洛特突然伸出手来,拧了拧夏尔的耳朵,“爷爷只是觉得现在你们这边青云直上,有些吃味了而已,他可不想看见幼支反而把长支的风头完全盖了过去。你又不是不知道,爷爷都这个年纪了,要说多在乎钱也未必,只想着身后家里人的评价而已……”

    在夏洛特的叙述下,夏尔也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不得不说,夏洛特的看法可能确实是很符合事实的:特雷维尔家族现存的两个主要支系当中,原本一直都是长支混得最好,然而现在却是幼支盖过了长支,这个风头还一时半会儿看不到扭转过来的迹象,虽然不至于因此而嫉恨,但是公爵说到底也是会有些着急的吧……所以,他也想让自己这一支系的子孙也挤进这个董事会当中,以便不被幼支彻底压过去。

    想到这里之后,夏尔总算明白了过来。说起来,这也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吧。

    不过理解归理解,赞同他的提议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的想法也不算错,可是这个主意也太奇怪了吧?”夏尔叹了口气,“为了这样一个目的,就要把芙兰嫁给一个她从来都不认识的人?如果需要我的帮助的话,任何事情我都乐于去做,但是这个事不行。”

    “这主意也不算很荒谬吧?我的哥哥有什么不好的?”夏洛特也毫不退让,“再说了,有谁是天生就认识的?堂亲之间要来往总归是方便许多,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考虑的。别忘了,我们也是堂亲,心中还不是成了这样?”

    “我们不一样。”夏尔想也不想地回答,“你是夏洛特,不只是我的某个堂姐而已,我不是因为你的血缘而打算娶你的,而是因为你这个人。”

    “偏偏这个时候又会说讨人开心的话了……真是狡猾。”夏尔的话让夏洛特一时间开心了不少,但是她仍旧装作不开心地小声嘟哝了一句。“好了,你也不用摆出这幅样子,爷爷的话只是一个提议而已,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

    “我也不是不同意,只是……”夏尔勉强自辩,只是语气却让自己都觉得没有多大说服力,“看上去你好像很支持?如果你真要是这么想着照顾自己家的话,自己把自己的席位到时候让给你哥哥不就行了?非要搞这种名堂有什么意思?”

    “夏尔,这怎么行?”夏洛特睁大了眼睛,严肃地看着夏尔,“我的席位,是要留给我们的小儿子的。”

    嗯?

    “我们的小儿子?那是什么?”夏尔一时间被夏洛特弄得有些糊涂了。

    “还不明白吗!”夏洛特微微皱起了眉头,然后更加凑近了过来,“夏尔,我们会有不止一个孩子的,长子能够继承我们的绝大部分财产,可是幼子呢?难道真的不让他拿到一点儿东西?别忘了我们见过多少幼子因为没有财产而生活窘迫的惨剧?我们的长子能够继承你的席位,那么小儿子就继承我的,这样不是挺好的吗?难道你也指望我们的儿子也和爷爷们一样感情好?”

    呃……夏尔目瞪口呆地看着夏洛特。

    她居然已经在想我们到底该要几个孩子了?这……该说年纪到了吗?

    “儿孙的事情我们想那么多干嘛?他们也该自己学会照顾自己而来。”片刻之后,夏尔才回过神来,“再说了,如果有三四个儿子到时候怎么办?”

    “两个都不够!你还真是贪心呢!如果真有那么多的话,我们到时候另外在想办法……”

    蓦地,夏洛特回过神来了,脸色突然红透了起来,然后又伸出手来种种地拧了拧夏尔的耳朵,“你这个混蛋!这种时候还要说风凉话!”

    “……啊,好了,别闹了。”夏尔连连呼痛,然后转回了话题,“好吧,就算你有这种考虑,也没必要去支持你爷爷的提议吧?”

    “我支持,那么怎么了?”夏洛特回瞪着他。“她长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既然如此,那提前考虑一下又有什么不对?难道你还能守着她一辈子吗?笑话……”

    夏洛特的话,让夏尔有些语塞,一时间蠕动着嘴唇,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并没有说错什么,但是这些话却让他怎么听都不舒服。

    “如果她要是有喜欢的人的话,我会允许并且祝福的,但是我不会强迫她去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就是这样。”想了片刻之后,夏尔给出了最后的回答。

    然而夏洛特只是微微冷笑地看着他,显然对这个答复不太满意。

    “先生,难道您没发现有什么矛盾的地方吗?”

    “什么矛盾?”

    “您一方面说要尊重她的自由选择,一方面却直接否决了爷爷的提议——甚至都没有征求过她本人的意见,别忘了你的爷爷可不反对。从这些话来看,我倒是觉得您根本就没有什么尊重的意思,纯粹就是不愿意提这种事而已。”

    如此犀利的一击,让夏尔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哼,也罢,你扮演父亲也扮演了这么多年了,一时间不愿意面对这种事也正常……”夏洛特摇了摇头,显然不再愿意和他就这个问题继续争吵了,“我只是在好奇,您究竟要把这种角色给扮演到什么时候?一直到芙兰自己都想要离开的时候吗?反正随你吧。不过,不管怎么样,夏尔,你一定不要亏待我爷爷他们,好吗?”

    夏洛特的视线和诘问,都让夏尔心头有些发紧。虽然看上去恨不得把家里搬空,实际上夏洛特脑中,那种家族式的观念还是异常浓厚的啊。

    “你放心吧,我会的,不是一家人吗?好了,我们别提这个事了,这种事以后再谈吧。我太累了,想要休息一下。”最后他当然就只能给出了这样的回答。“我们别争了,没意思。”

    他紧紧地抱住了夏洛特。

    “我本来就没想跟你争。”夏洛特一把推开了夏尔的手,“都给你说过了,满身酒气的不要挨过来。”

    “刚才不是你在说什么小儿子大儿子的吗?怎么现在又突然讲究起这个来了?”夏尔不解地看着她。

    “滚出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大胜而归

    这是一个令人不快的早晨。

    天空阴沉沉地看不到一丝阳光,寒风夹杂在冷雨当中,在街道间肆意穿行,无情地袭击着每一个人,街上行人寥寥,而且都穿着厚实的衣物匆匆而过,不愿意在街道多停留片刻。

    十一月的时候,天气自然就已经带上了冬日的寒冷,更别说还下着雨了。

    在风雨当中,一辆马车从街道中四处穿行而过,很快就来到了法兰西铁道部所在地,然后在这栋宏伟的建筑之前停了下来。

    走下了马车之后,穿着厚重大衣的夏尔,亦步亦趋地走进了铁道部的办公大楼当中。

    虽然此刻风雨交加,但是他好像闲庭信步,一点儿都没有被天气影响到心情。

    “先生,您可总算来了啊!”

    刚刚从大厅走到二楼的时候,他的秘书克莱芒-莱钦斯基就迎了上来。

    “哦,抱歉,因为路上有些耽搁,所以来得晚了。”夏尔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部长阁下他们怎么样?”

    “他们正在开会。”克莱芒的神色好像有些忧虑似的,“听说他们现在都撇开部长了,什么都阳奉阴违!现在您赶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前一个“他们”和后一个“他们”的区别,夏尔当然能够分清楚了。

    “是吗?”他冷冷地一笑,“真希望我还能赶上时间。”

    “嗯,我现在就带您去吧!”克莱芒脸上一喜。然后连忙转身带路。

    两人沿着走廊快步行进,很快就来到了部里的大会议室当中。

    当会议室的门打开了之后,房间内所有人的视线瞬间就集中到了夏尔的身上。而他们的反应却大不相同。

    部长阁下看到他来了之后看上去十分高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快速落座;而部里的秘书长让-卡尔维特微微皱了皱眉头,好像十分不开心的样子,其他人则只是瞟了他一眼就迅速地别开了视线。

    然而夏尔却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些视线似的,带着惯常的笑容,昂首阔步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欣然落座。

    “夏尔。你可总算来了。”部长迪利埃翁伯爵悄悄地朝他挤了挤眼,好像舒了口气似的。

    而夏尔也朝他笑了笑。

    “阁下,继续我们刚才的讨论吧。”让-卡尔维特的声音打破了两个人短暂的默契,“您刚才所说的方案,我个人有一些保留意见……”

    “保留意见?”部长暂时也顾不上夏尔这边了,又重新看向了让-卡尔维特。“您有什么保留意见呢?”

    “您之前说今后的发债安排。我们审慎考虑了一番之后。还是觉得太过于激进了……”让-卡尔维特以那种貌似谦恭却绝没有尊敬的视线看着部长阁下,“阁下,我们认为尽量募集资金是一件好事,但是短时间内大量发债的话,反而会让市场难以消化,最终让我们得不偿失,并且会伤及到我们部门的信用。因此,我认为我们必须就这个问题继续详细讨论。多加研究……”

    “你的意思是不行?”部长微微皱了皱眉头,回视着卡尔维特。

    他当然明白对方这套官话的意思了。

    部长的严厉实现。并没有吓倒卡尔维特,他还是面无表情地回答。“如果您非要这样理解的话,我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总之我认为这个方案确实不太可行,而是充满了想入非非的天真之见,丝毫没有注意到实际情况,只会给我们大家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和损失,对您也没有任何益处。如果是旁人帮您做的,您可以好好说说他,阁下。”

    说完之后,他以嘲讽的视线看着夏尔。

    其实让-卡尔维特说的没错,部长本人根本就没怎么注意这些东西,这些都是夏尔定的计划,他只是随便看了看就同意了——谁叫夏尔是他的亲密助手呢?

    而且从官员的技术角度来看,他的评价也没有错的,夏尔的募资计划太激进,长期来看好处不多。

    但是,他当然无法想象到夏尔竟然原本就有那么多政治上的考虑,也无法想象到他一开始就打算要坑害自己的上司,所以在他看来,这只是这个年轻人莽撞胡闹的又一个新例证而已。

    然而,即使被让-卡尔维特如此嘲讽了一番,夏尔仍旧不为所动,依旧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好像完全事不关己一样。

    自从之前的国务会议上夏尔被让-卡尔维特当面驳斥之后,夏尔在部门会议中就一直是这幅样子,极少参与到会议讨论当中,甚至很多时候还故意找借口不参加,所以后来部门里的日常活动经常都是由他一个人主持的,再加上部长一直因为服丧请假,所以大权自然也被他一手掌握。

    这时候倒还真像是个被踩碎的葡萄干呢……让-卡尔维特忍不住又是嘲讽地一笑。

    “让-卡尔维特先生,我想我必须提醒您一句。”部长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冷淡了,“我是部长,而您是秘书,您的任务是执行我的意志,而不是质疑!我要求您马上执行我的计划!”

    “当经过详细而且周密的论证,取得了本部门和各界的广泛共识,并且得出了‘您的’计划具有前景以及可行性的结论的时候,我们,这些卑微的官员,会竭尽全力为达成您的计划而努力的,阁下,这一点我可以保证。”让-卡尔维特慢悠悠地回答。

    当然,实际上还是同样一个回答。

    “这是何等的目无上级啊!”部长怒气冲冲看着让-卡尔维特,“我要求的是你们执行我的意志,而不是跟我打官腔!我在宫廷里混了十几年。你们这套我比谁都熟,别拿这些东西来糊弄我,现在。马上按我说的做!”

    “好的,我们会马上进行研究的。”

    “啪!”部长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也让在场的几乎所有官员都心头一跳。

    “从一开始我来到这里就发现了,让-卡尔维特先生,你一直都在跟我,你的上司,唱反调。有意拖延甚至不执行我的命令,阻碍我们的改革计划,”部长慢慢地站了起来。“你,和你们这些官员,难道真的以为在文牍之间卖弄些小聪明,真的以为玩弄一些见鬼的花招。就能把我们糊弄过去?我之前一直在给你们机会。但是现在我已经对你们完全失望了!我现在就想问问,你们到底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部长?”

    接着,扫视着会议桌旁边的一众官员。

    “还有谁是同让-卡尔维特先生一样的意见?”

    官员们,不明白部长今天突然的发难是什么意思。

    但是,毕竟对面是部长,官员服从上级的天性仍旧发挥了作用,除了本来就支持部长和夏尔的人之外,一些本来就和两派人牵涉不大的中立派也渐渐地发声。表示自己基本上同意部长的意见。

    “我们是为您和国家服务的,您不能如此指责我们。阁下!”眼见风向有些不利于自己,让-卡尔维特终于有些着急了。“您如果这样独断专行的话,不仅是给部门本身带来困扰,对政府的声誉也会有阻碍,到时候总理如果生气了又该怎么办?别忘了总理对您最近以来的工作业绩也颇为不满……”

    “您是拿总理来威胁我吗?”部长突然平静了下来,用一种略带着嘲讽的视线看着让-卡尔维特。“还是说,您打算继续在总理面前告我的状?据我所知这不是一次两次了。”

    部长突然的嘲讽,让让-卡尔维特有些尴尬,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作为政府的雇员,我当然有义务要向政府首脑报告自己所在部门的运行状态了……”他平静地回答,“尤其在我们身处一个新部门,而又被经验不足的政治家带领的情况下。部长阁下,不瞒您说,您的工作业绩是令总理阁下十分不满的,他几次跟我透露过要更换部长的想法,也是我一直力劝他暂时不要这么做,所以才一直拖延了下来。不过,如果接下来您还是要如此的话,恐怕到时候我也没有办法一直再说好话了……”

    这话当然是假话了,事实上完全相反,让-卡尔维特一直在跟总理进言要撤换部长,只是因为总理暂时还有些顾忌,所以才没有实现而已。

    “这么说我还是要感谢您吗?”部长冷笑了起来。

    “这个倒也不用,我们是服从于您的……”

    “见鬼去吧!先生。”

    “您在说什么?”

    眼看新一轮的争吵即将爆发,一直沉默地坐在座位上的夏尔,终于开口了。

    “诸位,先静一静吧。”

    他将怀表收入到了衣兜里。

    十点整,已经到了。

    “诸位,争吵了这么久,我觉得还是先休息一下吧?我想,我有一个重大的消息,要通知给大家。”

    所有人的视线,骤然集中到了夏尔身上,就连争吵中的两人也不例外。

    “夏尔,告诉他们吧。”部长神态轻松地坐了下来。

    夏尔慢慢地站了起来。

    然后他以高傲的视线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那是胜利者所特有的微笑。

    “就在今天,就在此时此刻,法兰西共和国的总统、卓越的路易-波拿巴先生,已经向议会提出了声明,这个声明就是……当今的共和国总理奥迪隆-巴罗先生,因为表现难以符合总统的期待,现在将被总统撤换。”

    好像是为了让在座的官员们听懂这席话的含义似的,夏尔有意加大音量,再次用简单明了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们都没有听错,是撤换!总统把总理撤职了!”

    “哦!”

    “吓……”

    如愿以偿的,在片刻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夏尔听到了几声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吸气声。显然,这个消息给在座的官员们以极大的冲击。

    就一般情况而言。某个总理突然走人虽然会造成意外,但是不至于造成骚动——因为法国政坛上的总理或者首相更迭太频繁了,在座的官员们都早就司空见惯了。

    他们之所以感到惊讶。是因为一个部里众所周知的事实——秘书长让-卡尔维特先生和总理阁下关系密切,或者直白说来,总理是他的靠山。

    如果在一般情况下,内阁更迭后部长们都会黯然离任,但是显然不同——因为部长和秘书是总统一派的人啊,他们显然会留任。如果新内阁中,部长和国务秘书还留任的话。他还有什么资本同部长等人来对抗呢?

    所以……

    “所以,很遗憾,总理阁下暂时是不能考虑我们的去留问题了。因为他自己已经无法留下……”夏尔慢条斯理地看着让-卡尔维特,“嗯,这个重大消息我已经宣布完了,接下来大家继续会议吧。”

    紧接着。让-卡尔维特突然成为无数明显或者隐蔽的视线的焦点。有些人茫然无措。有些人幸灾乐祸,有些人则焦急万分,渴盼他拿出什么改变局面的东西来。

    让-卡尔维特蠕动了嘴唇,但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显然这个突然的灾难已经击穿了他的心理防线。

    “嗯,看上去刚才的争吵已经影响到了让-卡尔维特先生的精神状态,哎,真是可惜……”夏尔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那么,我来继续主持会议吧。可以吗?”

    没有人提出异议,新的爆炸性的消息已经让每个人都乱了方寸。

    “看来没人有不同意见啊,很好,谢谢大家。”夏尔笑着点了点头,“关于部长提出的融资计划,经过仔细的研究和观察之后,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计划,应该不容拖延地快速实施,诸位看怎么样。”

    “太好了!”

    “同意!”

    他和部长的支持者,以及中立派几乎在同一瞬间表态了——而反对派此时人人黯然垂首,没有一个人发言,而他们的首领此刻正浑身颤抖地瘫坐在椅子上,好像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了一样。

    “嗯,不过刚才让-卡尔维特先生也说得很多,兹事体大,我们需要好好地谨慎研究,研究。”夏尔仍旧微笑着,“所以我建议我们应该快速成立一个融资研究委员会,由让-卡尔维特先生当委员会主任,如何?我深信他是能够以职业的态度,认真负责地为国家和人民研究这些的,对吧?”

    还没有等其他人表态,夏尔继续说了下去,“还有于贡先生,若斯当先生,佩莱先生,这几位具有专业能力的官员,我认为是很适合担任委员,为国家效劳的,大家说对吗?”

    接着,夏尔无视了那些饱含着恼怒,怨愤,憎恶,或者哀求的眼神,把一个个名字说了出来——那些在之前的国务会议中跟着让-卡尔维特一起跟他唱反调的,现在都将被夏尔发配到鬼知道什么冷衙门里去,除了一两个现在暂时还不好更换的。

    他没说一句,同党们,甚至包括部长阁下都大声附和,极少数抗议声完全被淹没在了欢呼当中。

    让-卡尔维特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完全不出言抗辩,好像已经接受了失败,只想着体面退场了一样。

    但是,夏尔并没有仁慈到只给他到此为止的羞辱。

    “让-卡尔维特先生?”夏尔笑着看着他,“您还能给我帮个忙吗?”

    “什么?”让-卡尔维特尽管脸色惨白,但还是昂起了头来,好像拼命想要保住自己的尊严,他嘶声问。

    “关于我之前的那个部门改革计划,我好像给过您一本副本吧?”夏尔的笑容越来越温和了,“现在我想让大家讨论这个了,但是原稿我好像找不到了,您能去下您的办公室,把它拿过来吗?”

    “你!你……”在这种明显的羞辱面前,让-卡尔维特的全身都颤抖了。

    “马上,给我,把它,拿过来。”夏尔一字一顿地再次强调了一遍,“我的意思是,马上。”

    让-卡尔维特闭上了眼睛,不再对上夏尔的视线。

    这个人,连让自己呆在会议室当中咽下痛苦的仁慈都不给,一定要让自己在众人羞辱性的视线当中来回,满足他的施暴欲和胜利的快乐。

    “好吧……随便您吧……哈哈哈哈……我这就去拿,哈哈哈哈……”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说话已经语无伦次,“您等等吧。”

    然后,他刚刚站了起来的时候,在那些嘲讽的视线面前,却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软,又重新跌坐到了椅子上。

    “您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什么吗?先生?”夏尔当然不至于因此就放过对对方的打击了。“马上给我拿过来!”

    “好吧!你等着!”

    不知道哪里升起的勇气,让让-卡尔维特的脚下突然重新有了力气。

    就算是输,也要输得起。

    他硬是站稳了,然后大踏步地往门口走了过去,然后狠狠地一拉门。

    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德-特雷维尔这个狗杂种既然如此狠毒,那么怎么会搞出那么没头脑的计划?

    难道是……

    他一转头,然后就看到了会议室中央的部长。

    这个人正用嘲讽的视线看着自己。

    呵,呵呵……你也只不过是我的同路人而已,蠢货!

    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他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哈哈哈哈,我等着你!(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约定

    “先生,就是他!就是这个人!”

    在《观察报》报社最顶层的办公室当中,玛丽-德-莱奥朗小姐直接指着旁边的一个年轻人断然说,“芙兰当时就是带着我来到这个人的房子里的……”

    “是吗……”一直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夏尔,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

    接着,他抬起了头来,仔细地打量起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这个名叫伊泽瑞尔-瓦尔特的年轻人,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外套,别着细细的黑色领带,留着一头金色短发,同样也微笑着看着他,好像丝毫没有因为玛丽的‘出卖’而感到有什么不适一样。

    “瓦尔特先生?”端详了片刻之后,他试探性地打了声招呼。

    “就是我,德-特雷维尔先生。”伊泽瑞尔-瓦尔特颇有风度地点了点头,“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呢?”

    夏尔微微皱了皱眉。

    令夏尔颇为感到奇怪的是,被叫来这里之后,这个伊泽瑞尔看上去实在是太平静了,一点都没有那种职员看着老板的拘谨、也没有平民看着贵族的畏缩或者厌恶,好像完全是把夏尔当成是和他一样的人一样,完全不卑不亢——虽然这听上去很简单,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松做到的。

    这个人果然有些古怪。

    “我想,既然玛丽已经在场了,您不至于不知道原因吧?”压下了心中的怪异感觉之后,他以冷淡的语气说。“先生,恐怕您看得出来,我是一个颇为忙碌的人。因此我不想浪费时间。这么说吧,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理由,但是我认为您有些过于接近我们家了,我想这不是什么好事。”

    “您的‘过于接近’是指什么呢?”伊泽瑞尔丝毫也没有被夏尔的态度所吓倒,仍旧微笑着看着他。

    看到夏尔这种态度,夏尔不禁脸色微微一沉。

    但是,片刻之后。他还是压抑住了心中的不快,重新开了口。

    “好吧,那我就明说吧。我不希望您再继续和我的妹妹有任何接触。明白了吗?是任何接触,我不想让她受到什么坏的影响。”

    “首先我要说明的是,我没有给过她什么坏的影响,而是一直在尽心尽力地完成她的嘱托。所以。我不认为我有什么需要回避的。”伊泽瑞尔看上去仍旧毫无退缩。“既然是正当的往来,那么为什么我应该听从您的命令呢?还是说,身为一介平民的我,不应该和您这样的贵族门第扯上关系?”

    如此回答,让夏尔的眉头皱得更加深了。

    “这跟什么贵族平民的没关系,您不用往那个地方扯,我只是认为我的妹妹尚且年幼,还不宜和那些我们不知道来历的人来往。我看您也不像个不明理的人。这种道理用不着我说您也能够自己明白吧?”

    当说到‘不知道来历’的时候,夏尔敏锐地发现对方的眉毛突然跳了跳。罕见地表现出了情绪,但是一瞬间之后就重新被压抑了下来。

    “总之,对您要交代的事情我已经交代完了,我相信作为一个聪明人,您会懂得我的意思的。”夏尔勉强地露出了笑容,然后从抽屉中拿出了一张支票。

    “我已经知道了您之前为我爷爷的服务了,嗯,感谢您之前的辛劳,但是现在我想您需要去其他地方。”

    “也就是说我被解雇了对吗?”虽然看起来是件很严重的事情,但是伊泽瑞尔仍旧是一脸的轻松。

    “如果您非要这样理解的话也可以,”夏尔点了点头,然后将支票递了过去。

    这个时代没有劳动法真是太好了,解雇了只需要一句话而已。

    然而,对方却没有一点接过去的意思。

    “抱歉,我也没为您作出多少有意义的贡献,所以您不用付给我报酬。”

    “这可不仅仅是报酬而已。”夏尔微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

    “也就是封口费吗?”夏尔那种贵族式的含蓄,一点也没有引起对方的共鸣,他直白地说了出来,“您不希望我将我知道的事情再说给别人听?”

    “如果您非要这样理解的话也可以。”夏尔再度重复了一遍。

    “如果您希望我为知道的一切保密的话,我会这么做的。”伊泽瑞尔重新露出了刚才的那种游刃有余的笑容,“而且,我认为为之前服务的的人家保密是我应该尽的义务,不应该收取任何的钱财,所以您还是用不着再给我钱……您放心吧,我一定保守秘密。”

    夏尔又盯着他看了起来。

    此时的他,心里突然有些好奇了起来——在得到了芙兰的委托,开始进行调查之后,关于特雷维尔侯爵一家上一代的秘辛,这个人到底已经知道了多少了呢?还是说,一开始他就知道很多?

    当然,这种问题他已经不想去问了,那些事他只想远远避开,越远越好。

    “好吧,既然您如此坚持的话,那么我就不用金钱来烦扰您了,谢谢,我希望您能够履行自己的承诺。”

    “我当然会的。”伊泽瑞尔点了点头,“那么,我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恐怕还不行。”夏尔冷冷地看着对方,“您好像只答应了我一件事……守密的那件。还有另外一件呢?”

    夏尔尽量用视线表现出了‘不答应另外一件的话,今天你别想离开这里’的意思。

    伊泽瑞尔沉默了片刻,最后他叹了口气,“好吧,我也答应您,我绝不会主动去接触她,祝美丽可爱的德-特雷维尔小姐之后生活开心吧。”

    “这个不用您来担心,我会办到这一点的。”夏尔直接回答。

    片刻之后,好像是为了解释什么似的,他又补充了一句,“先生,请您不要因此误解我,我对什么贵族或者平民的身份差别并不在乎,我也认为芙兰确实也到了可以拥有自己的社交生活的年纪,我只是……”

    “只是不想让来历不明的人跑到你们的跟前,让你们心情变糟吗?”伊泽瑞尔直接反问。

    “如果您非要这样理解的话也可以。”

    伊泽瑞尔又深深地看了夏尔一眼,然后慢慢开口。

    “让万事无忧的你们心情变糟,单凭我个人是办不到这一点的,只能说,生活一开始就很糟糕而已。”

    这一句话似乎若有深意,但是夏尔也无暇去分辨其中的意思了。

    伊泽瑞尔说完这句话之后,似乎也没有什么继续说下去的兴致了,直接转身离开。

    但是,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夏尔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这个背影是的。

    “瓦尔特先生,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吗?”

    “……没有,今天……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德-特雷维尔先生。”

    留下这样一句回答之后,伊泽瑞尔-瓦尔特轻轻地打开了门,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不知道是夏尔的错觉还是什么,他的声音好像比之前要滞涩了很多。

    果然是错觉吗?看着那个人影从门口消失,夏尔一时间沉默不语。

    “先生,您为什么这么轻松就放过了他呢?”直到片刻之后,玛丽的问题才将他从沉思中给拉了出来。“这个人的态度真是太无礼了,不管怎么说,一介平民对我们这样说话还是太……”

    “这个人来历不明,我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到头绪来。所以,我们现在还是不要搞出什么大动静为好,不然真闹出什么乱子来就麻烦了。”

    夏尔在心里担心这个人是跟自己外公家有关系,如果胡乱来处理的话恐怕反而会添乱,当然这种心思是不能跟玛丽交代就是了。

    “可是,就这样放走了真的好吗?”玛丽还是有些不理解夏尔的决定。“如果他不履行约定的话……”

    “机会我已经给了他了,如果他不履行的话,那就怪不上我了。”夏尔冷冷地回答,然后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好了,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记得最近帮我看好芙兰,有什么异常情况直接告诉我就行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您放心吧先生。”仿佛是要为自己之前的‘失职’形象进行补救似的,玛丽十分积极地答应了下来。

    “很好,谢谢。”

    这些事情应该可以告一段落了吧……夏尔突然在心里感到一阵如释重负。

    说实话,现在他的心情是十分好的,在总统撤换掉了总理之后,新内阁当中他和部长果然在部里顺利留任了,而且也趁势一股清楚了自己在部里的反对派。

    正因为如此,他之前确定的改革计划,也因为反对力量的冰消瓦解而破除了阻力,可以顺利地推行下去了。

    同时,另外一个计划,也由于有了部长阁下的背书,而顺利地进行了下去……

    “玛丽,最近你要注意,随时等候克莱芒给你这边的消息。”夏尔突然放低了声音,“下一批的债券很快就要发行了,到时候还得劳烦你呢……你放心吧,报酬是绝对不会少的。”

    “我知道了,都交给我吧,先生!”玛丽的回答,再次振奋了许多。(未完待续。。)

    ps:  下一章将把时间往后推延半年,从1850年春夏之交写起。

    另外,也该是给还在赏脸跟着这本书的人发福利的时候了呢……

第九十九章 事故

    “在市场以勉强地态度吸纳下了铁道部公开发行的第二批债券之后,我国这些蛰居于幽深的办公室的可敬的官员们,再一次证明了自己有多么不通晓世情,他们居然仅仅在几个月后——也就是第一批债券发行之后的一年内——发行第三批债券,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心,才使得这些官员们如此妄为呢?我们不得而知。

    我们可以知道的是,市场已经厌倦了这个部门反复无常的融资行为,经过最初的新鲜感之后,新一轮的债券恐怕将会被市场冷遇。

    虽然如此急功近利而且盲目行事的做派,倒是十分具有我国政府所特有的那种习气,但是此次我国政府铁道部众位官员的行径,显然更加超乎了我们平常的想象……

    1850年4月7日”

    夏尔一字一句地读完了这篇不具名的评论之后,轻轻地将手中的报纸放到了自己的书桌上。

    “克莱芒,这篇评论你也看了吧?”他突然抬起了头来,看着自己的专职秘书。

    “看到了,先生。”克莱芒毕恭毕敬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有什么看法?”夏尔笑着问。

    “古往今来,人人都觉得自己比政府的人高明,但是这是不大现实的——如果有人认为政府里面的人都很蠢,那么他们显然找错了观察的角度。”克莱芒颇为含蓄地回答。

    “观察的角度……哈哈哈哈,还真是个委婉的人啊!”得到了对方的回答之后。夏尔大笑了起来,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而克莱芒也拿着文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旁边。

    “今天的人都来齐了吗?”在走廊上,夏尔一边对不时进攻并且让开道路的职员点头致意,一边小声问自己的秘书。

    “都已经来齐了,先生。”

    “他们现在的意见是怎样的?”夏尔继续问。

    “从我们得到的小道消息来看……情况不是特别乐观……”克莱芒-莱钦斯基小心地把声音放得更加低了,“他们都对部里最近的动向颇为疑虑,少部分人还私下里说我们现在正走在了错误的轨道上……当然,大部分还是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的。”

    “不表露情绪。只是把疑虑放在了心里吗……”夏尔沉吟了起来。

    接着,他们来到了会议室门口。

    夏尔站在门口,然后微微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做了一个手势。

    会意的克莱芒连忙把手伸到了门把上,然后重重一拉。

    然后,当所有视线集中到门口的时候,夏尔慢慢地走了进去。

    “早啊。诸位。”视线不与任何人有交集的夏尔。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后轻声落座。

    主位今天仍旧是空位。

    “部长阁下今天另外有行程安排,因此今天的会议照例由我负责。”

    然后,他打开了自己面前的文件。

    “诸位,我想你们也知道本次会议的主旨。没错,我们就是在讨论筹款的事宜。在此之前,我想诸位也知道我们面前所面临的资金紧缺状况,那么我再强调一下。由于我们之前规划的1849年度和1850年度的铁路线路建设正在持续的施工当中,我们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金钱。虽然政府之前就给了我们多笔的拨款和补贴。虽然之前两次发行债券筹款给我们带来了不少钱,但是我们面前的资金缺口仍旧是让人无法乐观……”

    夏尔有意压低了音量,然后抬起头来,扫视着每一个人,“我认为,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本部门目前第三轮的债券发行已经刻不容缓。我今天召开这次会议,就是研究发行事宜的。”

    他的话说完了之后,就像被打开了开关一样,一时间整个会议室都被蜂群一样的嗡嗡声给充满了。显然,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夏尔的决定仍旧让这些官员深感意外——甚至震惊。

    交头接耳了几句之后,一些官员的目光渐渐地被集中到了夏尔对面的一个中年人身上。

    这个中年人面色苍白,长相十分斯文温和,手也干干净净的。显然这是一个常年混迹在机关当中官员,而且他的头发已经花白,显然离退休也没有多久了。他就是铁道部内新任的常任秘书阿尔伯特-米勒什先生,在让-卡尔维特先生离职了之后,这位年长而资历丰富的官员接替了他的职位。

    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之后,他不自然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勉强抬起头来看着夏尔。

    “德-特雷维尔先生,我们部门虽然经过议会批准,有自行募集款项的权力,但是我认为……这个权力还是不要经常使用为好。我们不是之前才发行了两轮债券吗?如果这么快就发行了第三轮的话,我恐怕……恐怕……市场未必会接受我们这些债券啊?到时候我们也许就很难筹集到您想要的那么多资金了。”

    也许是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严厉,他连忙又放缓了语气。

    “当然,我无意质疑您的决定……只是,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稍微延缓一下某些路段的建设,集中目前的有限资金优先地完成另一些更重要的线路。我认为,有时候如果我们稍微放慢了步伐的话,也许可以更加快地走到理想中的终点。”

    说完了之后,他微微笑了起来,显然很为自己的这个突然想起的格言而自鸣得意。部里已经没有什么人敢于和他公开唱反调了,哪怕是新任的常务秘书也不敢如此,只能对他的话毕恭毕敬地听着,就算有意见也只是委婉地提起。

    然而他的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

    “您说的这些,我是会考虑的。不过我认为我们面前的问题可不能依靠拖延时间而解决。”夏尔严肃地看着他,将自己的心意也表露了出来。“先生,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行动。行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堆积如山,哪一个都不是靠拖延时间就能够解决的。不管遭遇到了多少困难,我仍旧将尽我所能地推动国家的铁路建设以更高的速度运行,越快越好……而且,我认为我们现在虽然在资金上有些困难,但是绝不是无法克服的,就算短时间内密集发债会让市场有些不满。但是我相信国家和市场终究都会明白铁路对我国的重要意义……”

    虽然夏尔没有明确表示出自己的意向,但是他的话已经足够让人明白了——他不打算听从劝告,也不打算在可以预计的困难面前退缩。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还有什么可坚持的呢?看着对方的视线,阿尔伯特-米勒什先生暗暗地想。他们都已经私下里决定了,那么我还有什么必要继续跟他们对着干呢?这毫无意义……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前任的下场——那个人在因为和部长和德-特雷维尔先生交恶之后。很快就丢失了自己的重要职务。被扔到了一个无职无权的“筹款研究委员会”里面去,现在只能黯然吞咽苦果。

    既然他要这样坚持那就按他说的做吧,谁叫他们掌权呢?反正到时候负责的人又不是我,管那么多做什么。

    这位年迈的官员心中叹了口气,垂下了头,不再质疑对方的意见。

    “好的,既然您这样考虑的话,那么我也就没有意见了。我会执行您和部长的意志的,这就是我们的任务。”

    很好。

    夏尔颇为开心地笑了起来。在心里为自己终于驯服了这帮官员而开心不已。“谢谢您的支持和配合,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们的工作是无法展开的,这一点我完全明白……那么,我接下来布置一下我们之后的任务……”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而夏尔的秘书克莱芒-莱钦斯基快步走了进来。

    夏尔瞟了对方一眼,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好像碰到了什么大事了一样。

    夏尔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招呼对方过来。

    克莱芒马上跑到了夏尔的旁边,然后俯下身来,在夏尔的耳边小声说了起来。

    听完了他的叙述之后,夏尔骤然皱紧了眉头,然后抬起了头来,看着自己的秘书。

    在夏尔的视线之下,克莱芒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但还是勉强维持着镇定。

    “你先回去吧,在办公室等我,等下我来找你。”很快,夏尔就恢复了平静。

    “是。”克莱芒连忙点头,然后重新快步走了出去。

    接着,夏尔又皱了皱眉头,强行收敛住了心神。然后重新看向在座的各位官员们——此刻官员们也都在看着他,好像是在揣摩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这么失态似的。

    但是,他们没有从夏尔的脸上看出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诸位,继续我们刚才的讨论吧,”夏尔又恢复了平常的那种慢条斯理的语气,“正如我刚才所说,新一轮债券的发行有赖于诸位……”

    ………………

    当会议开完了之后,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夏尔马上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中,而他的秘书则早已经等候在了那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故?”他严厉地看着克莱芒-莱钦斯基,好像是在诘问什么一样。

    “先生,我也是中午才刚刚得到的消息,因此很多信息还不是特别明确。”克莱芒的额头上涌现出了汗珠,“但是从那边通报过来的情况来看,情况好像不是特别乐观……”

    “到底怎么样了?”

    “大概……至少死了好几个人吧。”好像不堪忍受夏尔视线所带来的压力似的,克莱芒低下了头来。“也许更多。”

    夏尔缓缓地别开了视线,然后转身看着窗外。

    深呼吸几次之后,他已经恢复了平静。

    “马上给我准备马车。我要亲自去那里去看看。”片刻之后,他头也不回地下令。“要快,要快!”

    ………………

    当夏尔赶到这个发生事故的小镇时。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了。

    顾不得休息,他马上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然后带着他的秘书,跟着人来到了巴黎-沙特尔铁路的施工现场。

    这条铁路是夏尔所规划的重要线路之一,一直都是在加紧催办的,他最为重视的就是这条线路的建设——这部分是因为这条线路连接着巴黎-凡尔赛-沙特尔的人口稠密区,急需一条铁路。更重要的一点是,在他的设计当中,未来这条铁路将还有一条小支线。通向着吉维尼,也就是他的钢铁工厂所在地。也正因为如此,夏尔一直让自己的好友阿尔贝-德-福阿-格拉伊呆在那里,监督着整个工程的顺利运行。顺便说一句。这个没有学过一天工程学的人。是这里的副总工程师。

    没有让他等上多久。很快,他的好友阿尔贝就带着几个人来迎接到他。

    “夏尔,你可终于来了。”阿尔贝看见夏尔之后,好像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

    夏尔发现阿尔贝也颇为紧张,平素一贯喜欢言笑无忌的他,原来竟然也有这么严肃的时候。

    “阿尔贝,你们怎么给我惹下了这么大的乱子?”夏尔努力压抑住了自己心里的不安,以尽量平静的语气朝对方问。“到底怎么回事?”

    “发生了事故。严重的施工事故,夏尔。”阿尔贝又叹了口气。“在修建隧道的时候,突然发生了塌方……”

    果然。夏尔心头一紧。

    “快带我过去!”

    “好的!”接下来,这一群人就往施工事故发生的地方快步走去。

    “夏尔,我们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一边走,一边阿尔贝还在旁边自语,“刚开始还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发生了塌方,虽然很多人跑得快,但是不免还有人被埋在了那里……我们已经尽量施救了,但是还是没有办法把所有人都救过来。”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什么都没有办法吗?”夏尔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但是他很快就收敛了心神,“死了多少人?”

    阿尔贝小心地看着周围,然后凑到了夏尔的近旁小声说了起来。

    “现在已经挖出了几个人,但是还有失踪的,他们应该也被埋在了里面。如果加上这些的话,恐怕……”他的声音无意间被压得更加低了,“恐怕不会少于十五个。”

    “十五个!”夏尔长长地叹了口气。

    此时的天空阴沉沉,显然又要来一场春雨,虽然一行人都穿着黑色的外套,但是春田残留的冷意仍旧直往他们的身体里钻。

    然后,他们一行人来到了发生事故的地方。

    “就是那儿。”阿尔贝指着一座小山包,小声对夏尔说。

    因为塌方,隧道早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了一堆乱石,一群工人和当地居民都在努力挖掘着,他们的衣衫早已经被泥水和凝固的血液弄得脏污,但是还是在不停地挖掘着事故好像在期盼上帝显现出奇迹,能够从中挖出什么幸存者似的。在废墟旁边,还有一些妇女和小孩儿在大声哭号着,显然是在揪心着亲人的生命。

    阴郁的天气,荒凉的乡野,被乱石掩埋的隧道,哭泣的人们,这一切的一切,简直就像一副后现代主义的胡乱涂鸦一样,粗粝而且丑恶,让人心情更加郁闷。

    夏尔突然只感到眼睛一阵刺痛,然后连忙别过头去看着阿尔贝。

    “到底是什么回事?!”他再度厉声问阿尔贝。

    “夏尔,不要着急……”阿尔贝眼看夏尔情绪有些焦急,连忙轻声安抚了夏尔,然后他好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看着正走过来的几个人。

    “让他们来跟你说清楚吧,他们都是铁路上的工程师,不像我这样的冒牌货,他们都是一顶一的。我一个门外汉也没法说的太过明白……”然后,他指着其中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人说,“这位是总工程师莱齐先生。”

    “我知道。这个人我见过,不然怎么会把他放在这样一个位置上?”夏尔冷冷地回答,“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我做下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夏尔……”阿尔贝看夏尔的样子还想再说什么,但是他还没有说出口,莱齐先生就已经走了过来。

    “德-特雷维尔先生,”看到了夏尔之后,这位总工程师习惯性地抬起了手,然后就发现自己的头上根本没戴帽子。于是连忙朝夏尔鞠了一躬。他的声音颤抖着,显然已经惊慌到了极点。“您可终于来了!”

    “你们给我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我怎么敢不来?”夏尔冷然回答。然后他摆了摆手,“我不想听你说什么别的废话,请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我们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的,先生!”莱齐先生的脸痛苦地抽搐了起来。“这里的土质一直就不好。而且最近一直在下雨,我们虽然已经足够小心了,但是今天,没想到……没想到那么小心地施工下,居然直接就突水突泥,然后发生了塌方,把整个隧道都给埋了起来……”

    “这就是你的解释吗?你的这些专业名词我不想听,我就想问你为什么要搞出这样的事故!”夏尔看上去好像是暴跳如雷。“还有,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们也不想贸然行事。可是……我们要赶工期啊,先生,如果我们不抓紧时间,怎么在规定时间内……”莱齐先生说到一半之后,立马在脸色十分难看的夏尔面前,乖觉地住了口。

    赶工期,没错,看来确实是这样的原因了。

    夏尔已经不想再问下去了。

    没错,发生事故肯定有这些人的责任,那么——难道他自己就能够说自己毫无责任吗?

    春田本来就是多雨的季节,进行隧道施工肯定要冒着一定的风险,再加上因为要赶工所以不得不加快施工速度,这样看来,就算搞出一个大事故也是很正常的吧。

    夏尔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的事故现场,看着蒙着白布躺倒在地上的人,他们都已经不是活人了——在地底下还有一些。

    如果这个解释能够成立的话,是不是也能够说,是我间接地害死了这些人?正是因为我一个劲儿地催逼工期,所以才会增加这种事的几率?

    夏尔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他只是突然感到眼睛更加刺痛了。

    “本地的警察局长和法官都来了,你要不要去见见,夏尔?”在旁边的阿尔贝有些小心翼翼地问,“这里的工人有很多是本地人,遇难的里面也有,所以他们都比较关心这事儿。”

    “好的,我等下就去见。”夏尔悠悠地说。

    眼见头头如此表现,其他人更加不敢多说一句话了,都是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

    夏尔从那里收回了视线,然后扫视了这群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去救人啊?现在还是考虑别的事情的缘故吗?”他的眼睛留下了两行泪水,看上去悲呛到了极点,“国家养着你们那么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是!”在他呵斥了之后,其他人赶忙轰然应答,然后连忙散去。

    “阿尔贝,你留下。”

    “好的。”

    仿佛是不忍心再看了似的,夏尔背对着事故的发生地朝回走,阿尔贝也跟在后面。

    “阿尔贝,我们闹出大乱子了。”

    “是的,夏尔,对不起……”

    “为什么你要雇佣本地人?如果没有这些哭闹碍事的当地人,一切不都是挺好的吗?”夏尔皱起了眉头,“现在好了,我们瞒不住人了,过得不久记者就会把这事儿传出去,到时候就麻烦了!以后多雇些外地劳工,发生事故的时候尽量瞒下来,明白了吗?”

    阿尔贝睁大了眼睛,看着夏尔。

    他刚才还那么悲痛啊。

    “夏尔……你……刚才不是……”

    “我怎么了?世界上每天都死人,如果每一个都值得我去悲伤,那么我还要不要去做别的事情了?我的任务是建设铁路,不是人文关怀!”夏尔冷冷地回答,“况且,现在除了悲痛之外,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们去做。”

    沉默了片刻之后,阿尔贝从刚才的惊愕当中也恢复了过来。

    “什么事情?”

    “事后怎么善后处理的问题。这不是我们哭几下然后给出抚恤金就能够解决的问题。”夏尔抬头看向远方,“我来的时候已经想过了,接下来外界会发动对我们的攻击,不管怎么样,我们已经给了外界一个口实。”

    “什么!”

    “总之,牢记这个教训吧,我们铁道部这下要面临大麻烦了……”夏尔有意压低了声音,“如果单单是事故还好,问题是我还要发行一次注定要十分失败的债券,外界早就对我们意见很大了。”

    接着,他叹了口气,“可恨,真是倒霉……居然现在两件倒霉事都给搅在一起了,你明白吗?两个负面新闻,会带出更多的负面新闻,最后会变成对我们的恶毒攻击——政府外的人对政府一向不就是这样的吗?无论用多大诚意作出多大成绩,他们也只看得到你没有做好什么!总之,经过这次事故和债券发行,外界恐怕很快就会对我们产生极大的质疑,你明白吗?看样子,我们的计划得稍稍提前一下了。”

    “……你是说……”阿尔贝好像已经明白了什么。

    “是的,这次我要尽量妥善处理事故,给外界一个好印象……”夏尔叹了口气,“其他的,就只能劳烦一下我们的部长阁下来承担了。也好吧,反正现在差不多也该到时候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精诚团结

    突如其来的铁路施工事故,打乱了夏尔的一切行程安排,他不得不留在了施工事故的所在地,想办法把事故尽可能理想地解决掉。

    在和当地的官员们商讨了很久,并且做出了尽量抚恤死者亲属的决定之后,他终于得以从这件麻烦事当中暂时脱身,在事故发生后的第三天赶回到了巴黎城中。

    而在他赶回巴黎之前,这次事故的消息也早已经传到了巴黎,并已经见诸于报端。

    如同夏尔所预料的那样,早已经对铁道部最近的所作所为心怀不满的舆论界,在得到了事故的消息之后,果然发出各种评论,对铁道部的做法大家挞伐——虽然依照各自的政治立场,报界批评的严厉程度有所区别,但是舆论总的基调,看上去已经对夏尔所处的部门十分不利。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夏尔一回到巴黎连家都没有去,直接就赶到了自己的工作地,而因为心事重重的缘故,一路上他也罕见地再也没有同经过的职员们打招呼,而是快步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当他回到铁道部的办公室之时,他的秘书克莱芒-莱钦斯基也早已经等候在了那里。

    “现在部里的情况怎么样?”夏尔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看也不看地问。

    “情况不是很好,先生。”因为心有余悸的缘故,克莱芒的脸上十分苍白,不过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镇定,“现在部里正在开会。就是在谈这个事,听说……听说部长阁下现在十分不高兴,在会上几次大发雷霆。”

    “是吗?这倒也很正常。他不生气反倒奇怪了。”夏尔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那么其他人呢?还有别的消息没有?”

    “有倒是有……”克莱芒低下了头,声音也放得更低了,“部里好像有些人私下里传言,说就是因为您行事太过于……太过于激进,所以……所以现在部里才会面对那么多……那么多麻烦。”

    夏尔的眉头皱了起来。

    虽然这是实话,但是这必须是攻击和污蔑。

    “把说这种话的人记下来。名单到时候交给我。”

    “好的。”

    下达了这个命令之后,夏尔径直地朝会议室走去。

    “你们怎么搞的?怎么弄出这么多问题来?现在到处都在批评我们……”在门口时,他听到了部长的大声呵斥。原本一贯和气礼貌的宫廷官员。现在在这种危机面前,也不免变得有些焦躁了。

    呵呵,大概过不了多久,他也就不用为这些事情烦心了。不是吗?

    带着心里的这种十足的冷笑。夏尔打开了门。“抱歉,诸位。我来迟了。”

    “夏尔,你终于回来了!”看见夏尔出现在门口之后,迪利埃翁伯爵掠过了难以掩饰的喜色,“怎么样,那边的情况?”

    “不算很好,不过总算是勉强地处理下来了,我已经给了抚恤金。所以应该不至于还有什么麻烦事。”夏尔镇定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不过。阁下,我刚刚回巴黎,好像听说舆论界现在对我们的意见很大?”

    “没错!现在几乎每一份报纸都在骂我们,一个个慷慨激昂,好像自己为国家做的事比我们多一样!我就不信了,难道他们在报纸上写几个字就能抵得过我们的功绩?”一听到夏尔的问题,部长忍不住又爆发了,“我们的这些记者先生们统统不学无术,所以只能沦落到以摇笔杆子挣那几个小钱维生,整天就知道靠一些一无是处的煽情文章来挑拨是非,还个个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好像只有自己才有正义感和良心,国家缺了他们就没了希望一样!呸!如果不矫正过度失控的舆论,这个国家现在没有人能够做正事了!”

    接着,他重重地又叹了口气,“如果还只是这些穷鬼在拨弄是非倒还好,关键是有太多人,太多太多人对我们心怀嫉妒了……我们一不小心就得授人口实。”

    这句话他只是轻轻一点就没有说下去了,不过夏尔当然也明白他的意思——新成立的铁道部手握如此巨大的财力和权力,当然会引起分不到一杯羹的人的嫉恨,平时倒还好,但是一得到机会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不趁势来攻击他们一番呢?

    “您说得完全没错。”夏尔轻轻点了点头,“但是现在我们也不是咒骂他们的时候,我们应该先想办法把现在的风潮解决掉再说,不能因为这些事影响到我们的整个工作规划……”

    “话倒是这么说的,夏尔,你有什么办法吗?”迪利埃翁伯爵颇为期待地看着夏尔,“我们今天已经开会很久了,但是……”他又恶狠狠地扫了周边的官员们一眼,让他们都禁不住缩了缩,“但是还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来。”

    他们当然没法给出一个有用的结论了,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谁敢明确地告诉你“现在部长阁下辞职的话就是最好解决办法”呢?夏尔在心中冷冷地回答。

    接着,他做出了有些踌躇的样子。

    “你们先都出去吧!”部长阁下马上明白了过来,然后重重地挥了挥手。

    众位已经被训了许久的官员们如蒙大赦,赶紧离开了会议室。很快,会议室就只剩下了夏尔和迪利埃翁伯爵两个人。

    “夏尔,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有什么好主意?”也许是被夏尔的故作神秘点燃了希望,现在部长的眼里满是期待,“这个部里就我们两个人是同一立场的,我们不互相扶持的话就麻烦了。”

    “不要着急,阁下。”夏尔仍旧十分镇定,“没错,外界现在对我们非常不满,现在到处都是那些不公正的攻击,所以正因为如此,我们更加不能惊慌失措,自己乱了步调。”

    “你说得没错,我们不能乱了阵脚。”部长点了点头。“只要我们岿然不动,那些人也不能真的把我们怎么样……”

    “这段时间我会尽量平息舆论风潮的。”夏尔再度给出了自己的保证,“舆论的事情不就是这样吗?人们的兴趣顶多只能持续一小段时间而已,我们自己不乱,就能够撑过这样一段艰难的时间,只要我们撑了过去,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那么难办了。”

    “舆论界的事情倒是好办……”部长仍旧看着夏尔,“虽然舆论形式对我们确实很不利,但是我并不真正担心他们,我更担心的是……爱丽舍宫的那位。”

    “总统先生?”夏尔有些惊奇。

    “是的,夏尔,现在总统先生一直都没有表态,这一点最让我感到不安。”迪利埃翁伯爵轻轻地叹了口气,“按理说他不应该继续支持我们吗?可是他一直不对这件事情表态……这实在有些让人担忧啊。”

    听了他的话之后,夏尔也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部长的话倒是提醒了夏尔,路易-波拿巴至今都没有就此事发表任何表态,他到底是什么态度呢?是想要息事宁人,还只是在勉强压抑自己心里的恼怒,等待时机爆发出来?

    “夏尔,你最近的话多打听打听总统先生的意向,好吗?”迪利埃翁伯爵的话声打碎了他的沉思,“看看他到底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事,如果他没有什么意见就好,如果有意见的话……你就小心一点把我们的立场告诉他吧,现在真的局势严重,我们不能轻易处置了。”

    “好的,我会去面见总统先生,然后将我们这边的难处告诉他的,”夏尔点了点头,“在建设当中本来就会出现各种事故,就算事故比较大又怎么样?谁能完全避免呢?再说了,其他问题也不能全怪我们,作为一个新成立的部门,我们能够有现在的成绩已经很好了,以这些事情来攻击我们,完全是不公正的!”

    “就是这样啊!”伯爵也附和了起来,“所以你就把这些话也跟总统说一说吧,你和总统关系那么好,他应该是会听取你的意见的……”

    “嗯,您放心吧。”夏尔笑了起来,“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们是立场相同,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我们除了互相帮助之外,还能怎么样呢?”

    夏尔的这句话,令部长深受感动,他伸出手来,重重地拍了拍夏尔的肩膀,“夏尔……你放心吧,只要我们两个通力合作,没有什么危机是我们解决不了的!”

    接着,他有皱了皱眉,“最近的工作重点我们就放在这里吧,我们先保住职位再说,其他的事情都缓一缓。”

    “嗯,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缓一缓,但是铁路新一轮的债券发行不能缓啊!我们总不能因为事故就让铁路全都停工吧?继续建设就需要钱,要钱我们就得去发债,这个事我们可缓不了。”夏尔貌似有些激动了起来,“这些铁路规划和建设,都是我的心血,就算有这么多人攻击和诋毁,我也必须一直推行下去,绝不能停下来!”

    看到夏尔如此坚决,部长也只好点了点头,“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办吧,夏尔……早点去见总统,把我们的意见告诉他吧。”

    “好的,阁下。”夏尔低下了头,恭敬地回答。(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识破与拒绝

    在同部长商议好了对策之后,夏尔直接就赶到了爱丽舍宫求见当今总统。同往常一样,并没有经过多长时间的等待,他就得到了准许前去觐见总统。

    “夏尔,我想我知道你是为什么事情来找我的。”在接见室当中,一见到夏尔,路易-波拿巴就开口了,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他坐下。“那边的事情够麻烦的吧?处理得怎么样了?”

    “托您的福,现在基本上已经妥善处理了,当地的骚动现在也平息了,工程很快就可以重新开始。”夏尔恭敬地回答。

    “这种事情我希望以后要尽量杜绝,影响实在太坏了。”路易-波拿巴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现在报纸上到处都是对你们的攻击,怎么样?感觉很不好受吧?”

    “嗯,感觉确实很不好受……”夏尔叹了口气,“但是,既然我们是在为国家服务,那么我们就绝对不应该过于在乎个人的毁誉。既然已经制定了目标,那么无论中途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我们也只能想办法克服和排除,如果选择逃避的话,那么之前投入的辛劳岂不是完全前功尽弃了?”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是,夏尔……很多时候,世界上是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言的。”路易-波拿巴冷冷地说。“过失终究是过失,我们没办法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因为觉得对方口风有些不对,夏尔有些惊诧地抬起了头来。

    “虽然大家都看得到你们这一年半以来做出了很多成绩。但是……我们也不得不承认,目前铁道部的工作在某些环节上还是有不少疏漏的……报界对你们的攻击,也不完全是毫无根据的诋毁和谩骂。”路易-波拿巴脸上还是不见喜怒。“夏尔,我认为有的时候我们需要对某些细节,作出某些改变。”

    “改变?您是指……?”

    “事故的事情我们暂且不说,目前铁道部的新一轮融资看上去很不顺利吧?短时间的连续三轮融资已经降低了外界对你们的认可程度,也增加了你们的筹款难度……夏尔,难道这不是过失吗?”路易-波拿巴看着夏尔,“如果之后的筹款十分不理想。难道我们也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难道我就应该看着这个部门肆意挥霍国民的信任?”

    “先生,您也看得到,压在我们头上的责任有多重。我们必须服从您的意志,加快国家的铁路建设,这些就需要钱,所以短时间内多次融资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夏尔连忙解释起来。“我之前跟您说过。我将竭尽全力为国家建设铁路而出力,我总不能放弃这个目标吧?”

    路易-波拿巴继续盯着夏尔,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夏尔,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没有否定你的努力和业绩啊?虽然提到了这些问题,但是我并没有想要用你来平息外界质疑的意思。你做得很好,今后也需要继续好好做下去,如果真的缺钱的话。继续发行债券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我理解你的,夏尔。”

    得到了总统如此的夸奖之后。夏尔心里也稍稍安定了下来。不过,他很快就弄明白了对方话语中隐含的意思。

    “您是说,应该由其他的人……来负起这个责任来?”夏尔瞟了对方一眼,“比如……比如我们的部长阁下。”

    路易-波拿巴只是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也对,在上一代迪利埃翁伯爵去世了之后,这个家族对路易-波拿巴的利用价值就越来越小了。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路易-波拿巴想要过河拆桥,抛弃掉从来就不是他同伙的迪利埃翁家族,把铁道部部长的职位交给另外的人作为奖赏,倒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啊——这个世界一向就是如此现实。

    呵呵,呵呵呵呵,正合我意,倒是省了我不少劲了啊。

    “可是……可是……”既然如此,夏尔就装作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部长一直以来和我们合作得都比较顺畅,而且对我的工作也颇为支持,仓促换人的话恐怕会有些……有些麻烦吧……”

    “他这个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完全不是什么有能力的,只是一时的政治需要,才被奖赏了这样一个职位而已。如今政治形势早已经大为变化,我们也没有必要再一直对这家人逢迎讨好了,不是吗?”路易-波拿巴冷冷地说,看上去心里已经打算,“况且,我们总该用些什么来搪塞舆论,他不走,难道你愿意走吗?”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在对方的凌厉视线下,夏尔不禁垂下了头,心里则充满了度过一关后的喜悦。“您是总统,同时也是我们的首领,我会遵循您的意志的,先生。”

    “那就好。”路易-波拿巴点了点头,“今后也好好干吧,夏尔。”

    ………………

    “总之,总统先生意思就是,他对我们铁道部目前的工作不太满意,再加上面临巨大的舆论压力,所以他决定在近期就对我们部进行改组,嗯……从他的语气来看,是巨大的调整。”

    在迪利埃翁伯爵府上的会客室当中,夏尔将自己下午在爱丽舍宫和路易-波拿巴的谈话,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只是隐瞒了路易-波拿巴不想动他的事实。

    “看上去,他的心意好像已经很坚定了……”

    他的旁边坐着两个人,正是伯爵和玛蒂尔达父女两个。

    “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我的父亲帮他上台,结果他却用这个来回报我们!”迪利埃翁伯爵的脸色早已经苍白得可怕了,他右手用力在桌上一拍。“这个混蛋!什么照顾民意照顾舆论的,骗谁呢?死了几个人算什么?只是单纯嫌我们碍事,想要一脚踢开而已吧!混蛋!我才不会让他称心如意!”

    “爸爸。冷静一点。”旁边的玛蒂尔达有些看不下去了,伸手拉了拉父亲的衣角。

    “冷静?我还怎么冷静!别人已经想要把我们撇开了,你还叫我冷静!”伯爵扯开了玛蒂尔达的手,“现在这个样子,我还要怎么冷静?”

    “就算您这样生气,也无济于事吧?咒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玛蒂尔达淡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爷爷在的话。就不会生气。”

    似乎是被女儿的视线给震住了,迪利埃翁伯爵渐渐地从之前的狂怒状态中恢复了过来,但是胸口还是剧烈起伏。显然仍旧气愤难平。“他想要就这样把我们一脚踢开?绝对不行!我绝不会乖乖听他话的,要我自己辞职,没门儿!”

    “就算您不辞职,他也可以将您解职。这种气话没有意义。爸爸,我们得另外去想办法。”玛蒂尔达苦笑了一声,然后伸手扶了扶眼镜,“爸爸,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您不要这么着急啊。”

    “话是这样没错,可是……可是他是总统。”伯爵皱了皱眉,然后突然叹了口气。“哎,要是爸爸还活着就好了!那时他怎么敢这样对待我。可是现在,连几个真心想帮我说话的都没有!”

    “爷爷已经死了,爸爸,我们终究要面对现实的。”玛蒂尔达低声回答,然后,她突然看向了夏尔,“特雷维尔先生,您呢?您今后怎么打算?”

    “我?”夏尔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还不知道总统打算怎么处理我们。总之,我先把现在的工作做好吧,到时候等待命运的宣判就是了。”

    他意志消沉地叹了口气,“哎……我真没想到我们的辛劳,最后竟然会换来这样的结果!这太不公平了。”

    “是的,太不公平了,我们付出了那么多辛苦,结果几件小事就要把我们的功劳抹杀!这样有道理吗!”伯爵也附和了起来,“夏尔,我们绝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我会努力去抗争的,先生,但是有的时候命运也太喜欢作弄人,我也只能……只能勉强接受。”夏尔也叹了口气,“总之,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我都会一如既往地尊敬您,支持您的。您对我们部的开创功劳,足以被载入到部门历史,不,法兰西整个的建设史当中,这样的功绩,是谁也无法抹杀的。”

    夏尔的语气里充满了悲呛和真诚的感叹,好像真的对此十分不平一样——在给旁人念悼词的时候,每个人都不会吝啬于好词的。

    “谢谢你……夏尔。”似乎是被夏尔的真诚所感动,伯爵看着夏尔,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有你是我们一家的朋友,一直都是。”

    “嗯,一直都是。”夏尔重重点了点头。

    ………………

    当夏尔从房间里走出来,准备回家的时候,后面突然响起了玛蒂尔达的招呼声。

    “特雷维尔先生?”

    “什么事情呢?玛蒂尔达?”夏尔有些好奇地问。

    “我……我可以和您谈一谈吗?”这位少女视线有些躲闪,好像有些不安似的。“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

    “嗯,当然可以了,不胜荣幸。”夏尔连忙回答。

    接着,两个人一起,徜徉漫步在伯爵府长长的小径当中。

    此时,月亮已经高高挂在了天空,因为没有浮云的遮盖,清冽的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到了地面之上,好像给地面铺上了一层银色的神秘光辉,既清晰又朦胧。

    “特雷维尔先生,这好像是第二次了呢,您同我在这里散步。”走了一会儿之后,玛蒂尔达终于开口了,“感觉……感觉挺奇怪的。”

    “哦,确实是第二次了啊。”夏尔也想起了,在之前和路易-波拿巴一起来到这里拜访的时候,他也曾被玛蒂尔达叫了出来,然后也是在这里一边散步。一边聊着有关于玛丽的事情。

    “呵呵,时间过得真是快啊,一晃都两年过去了。一点感觉都没有。”玛蒂尔达笑了笑,“不过仔细想想的话,这两年倒也不是完全毫无意义呢,中间发生了各种各样的大事,我的爷爷也过世了,我们也互相认识了……”

    “嗯,时间就是这样。又快又慢,让人无所适从。”夏尔点了点头。

    “是啊……就像这些月光一样,让人无所适从……”玛蒂尔达抬起头来。看着天空。

    夏尔不明所以,但是碍于礼节,所以也没有出言打搅。

    突然,好像不经意间。玛蒂尔达开口了。

    “特雷维尔先生。其实……其实您已经心里有数了吧?我爸爸将被波拿巴先生踢走,而您将留任。”

    “嗯!”

    问话的声音虽然轻,但是却让夏尔的心头猛的一紧。

    他连忙转过头来,盯着玛蒂尔达。

    这位穿着白色裙子,戴着眼镜的少女,沐浴在月光之下被衬托得更加白了,好像被洗练了一番似的。因为还是在抬头看着天空的关系,原本就十分纤细的脖颈。和锁骨构成了几抹奇妙的弧线,月光下的阴影也越来越深。好像有意使人从中窥探下去似的。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呢?”夏尔试探着问。

    “这也没什么啊……只是一种猜测而已。”玛蒂尔达仍旧抬头看着天空,“您太真诚了。一般说来,处于您这样的地位而又有您这样出身的人,碰到现在的状况时大概只可能有两种情况——要么因为担心自己的地位,而和我的父亲一样感到焦急万分;要么因为事不关己而冷漠无比。而您又不焦急又不冷漠,好像完全在为我的父亲着急……太真诚了,所以照我看来,肯定是虚假的。”

    “太真诚了,所以是虚假的?”夏尔心中动了一动。

    “没错,这就是我想说的。”玛蒂尔达露出了稍微有点抱歉意味的笑容,将视线从空中慢慢移了下来。“啊,真是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准确描述……反正就是这种感觉。”

    夏尔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因为太真诚了,所以肯定是虚假的。

    这句话虽然看上去很矛盾,但是在他,以及这位少女所生存的世界里,这句话却不可思议地准确。

    准确到足够将夏尔-德-特雷维尔先生的所有伪装给揭露得点滴不剩。

    “特雷维尔先生,请告诉我,我有没有猜错呢?”玛蒂尔达继续问。

    她并没有看着夏尔,而是抬着头看着天空,镜片后的那双凝视着天空的棕色眼瞳中倒映着月亮,看起来似乎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

    我真的还需要继续骗她吗?真的还骗得过吗?

    夏尔没有回答。

    “哦,那看来就是真的了。”玛蒂尔达渐渐将视线从天空放回到了旁边的花坛上,“从您的这种反应来看,似乎您是确定我爸爸要从部长的位置上退职了呢……波拿巴先生已经做出了这种决定了吗?这倒也不是很奇怪啊,毕竟亲疏有别,在波拿巴先生的眼里,您这种一直以来的追随者,分量肯定是重过我家这种半路跟上来的人……”

    还没有等夏尔说话,玛蒂尔达继续说了下去,“那么您个人是怎么看的呢?我想知道您的真正想法。是不满但只能无奈接受,还是说,这原本就是您预计到、甚至是期待着的结果?”

    虽然是在说着有关于整个家族的事情,但是玛蒂尔达既没有兴奋,也没有对夏尔的愤怒或者声讨,只是平平和和地询问着,好像只是在问“您今晚打算吃什么”一样。

    那双眼睛的焦点,最终还是凝聚到了夏尔的身上。

    “我不是特别希望出现这样的结果,但是……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让人无可奈何的。”沉默了许久之后,夏尔最后慢慢地说,“玛蒂尔达,我真的很遗憾。”

    “也就是说,您早就差不多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了,对吗?”玛蒂尔达的眼睛十分清澈,好像已经明白了一切一样,“也对了,既然失去了爷爷,爸爸又是那样靠不住,早就被人看出有这种结果,也很正常啊。”

    “我很遗憾,玛蒂尔达。”夏尔仍旧只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没关系,这没有什么可遗憾的。”玛蒂尔达微微笑了笑,在这个被月光施加了神秘咒语的世界上,这个微细的笑容犹如花坛中的月桂花一般,竟然为这个一惯严肃的少女增添了几丝妩媚。“再说了,一切都又还没有到无法可想的地步。”

    “那您有什么想法呢?”夏尔有些好奇地问。

    “如果您对总统进言,说您想为已经发生的事情负起责任来,然后向他请辞,并且极力撇清我父亲的责任,想来……我的父亲是可以继续留任的吧?”

    夏尔仔细地看着玛蒂尔达,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古怪起来。

    这个问题因为太过于脱离现实,以至于没有必要去回答了。

    “您可以这么做吗?”玛蒂尔达探询地看着夏尔,“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是很欣赏您的……”

    月亮就站在她的身后,将无数道彷佛如蚕丝般润滑纤细的光线从空中洒落下来,最后洒落到了她的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夏尔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不行。”(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月光

    听到了玛蒂尔达的提议之后,夏尔不可抑制地大笑了起来,因为这个提议确实太过于脱离现实了——他凭什么要为那个人这么做呢?

    所以,他直接拒绝了。

    在他大笑的时候,玛蒂尔达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等到他笑完了之后,她才重新开口。

    “看来您不愿意这么做了?”

    “是的,我不愿意这么做。”夏尔点头承认,然后含笑看着玛蒂尔达,“德-迪利埃翁小姐,这是一个相当愉快的夜晚,但是我想我应该回家了,您还有别的事情吗?”

    玛蒂尔达仍旧静静地看着夏尔,没有说话。

    “好的,那么我先告辞了,再见。”夏尔表示告辞,然后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临时又加了一句。

    “当然,请您相信,即使面临这些令人遗憾的事情,但是我仍旧对您父亲,以及您的一家人都抱有十足的敬意,我个人还是相当希望继续做您家的好朋友的。希望,即使经过这些风波,我们的友谊也能够一直维持下去……当然,如果您不愿意维持这种友谊,那也没有关系。嗯,今晚就到此为止了,我们以后再见吧?”

    接着,他没有等对方再说话,大踏步地向外走了出去。

    玛蒂尔达静静地看着夏尔离去的背影,在月光下他那厚重的黑色大衣好像和整个夜空也融为了一体,金色的短发则宛如丝绒般闪亮。

    “特雷维尔先生。我真的十分欣赏您。”在夏尔走了十几米之后,她悠然开口,“即使您无法成为我的丈夫。我也仍旧十分欣赏您。”

    “哈哈哈哈,那是我荣幸!”听到了背后传来的话声之后,夏尔再度大笑了起来,“再见。”

    玛蒂尔达再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在荡漾的晚风中目送了他的离去。

    等到夏尔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之后,她才慢慢地转身。向自己的家走去。

    真的,确实十分欣赏啊。

    ………………

    等到回到家中的时候,玛蒂尔达发现自己的父亲还在会客室当中。唉声叹气地喝着咖啡,时不时地小声嘟囔着,咒骂着什么,显然还处在对路易-波拿巴愤愤不平的状态当中。

    虽然在预料之中。但是她心头仍旧不免涌起了一点点的失望。然后她轻轻地摇了摇头。驱走了这一丝失望。

    她没有走进会客室的门,而是直接从走廊穿行而过,走向自己的卧室当中。

    当回到那个摆满了书架、用自己的话来说是‘毫无女孩子气’的卧室当中之后,玛蒂尔达蓦地感到了一阵安心,仿佛整个灵魂都重新找到了归宿一样。

    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书籍给了她一种安心感,纸张的香味儿也弥漫在心头,让她浑然忘却了一切烦恼。

    她在一个个书架之前徘徊,用这种方法使得自己的心神都沉入到了最冷静的状态当中。此时的她。既没有焦急,也没有愤怒。甚至连忧虑都完全没有,她只是在思考而已。

    毫无疑问,她的家族现在遭遇到了一个困境,但是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数十年间她的一家人遭受过多少危险和苦难,最后还不是一一挺过来了,最后得到了如今的一切?难道现状还能惨过爷爷在1792年仓惶从法国出逃的时候吗?当时那么窘迫,爷爷都能挺过去,那么后人还有什么资格怨天尤人呢?

    那么,如果……如果爷爷还在的话,如果面临到目前的状况的话,他会怎么做呢?少女的的全部心神,都用在了思索这个问题之上。

    她无意识地从书架中最熟悉的位置抽出了一份份地文件,这些都是爷爷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残迹,阅读着这些由自己亲手写下来的字句。

    一边阅读着,她一边在思考这些问题。

    毫无疑问,从德-特雷维尔先生的语气来看,父亲的退任看上去应该快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至少总统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政坛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够否决掉路易-波拿巴的决定了,除非他自己改主意。

    那么,怎样才能让他改变主意呢?

    玛蒂尔达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仔细思考在自己一家人交好的人当中,有哪些人让说服总统改变主意。

    片刻之后,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因为之前数十年都在外国厮混的关系,路易-波拿巴和国内的交集并不是很多,亲信大多数也在国外跟着,即使留在国内的也大多默默无闻,再加上之前看上去波拿巴家族复辟无望,所以爷爷一直都没有同他们建立起多好的关系来。等到路易-波拿巴回国之后,虽然努力朝这个方向去发展,但是终究时日尚短,还没有建立起足够牢固的关系来,能让谁不顾触怒路易-波拿巴的风险去说这种好话。

    想了许久,她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而时间,看上去却已经不多了。

    如果爷爷还没有过世的话,那就好了。一瞬间她的心里闪过了这个念头。

    明明之前还说过父亲,结果到头来自己也这么无能吗?玛蒂尔达禁不住苦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得出了结论——看来和最初的想法一样,除了让德-特雷维尔先生帮忙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

    可是,他刚才已经断然拒绝了这个提议,甚至连考虑一下的心情也欠奉。

    这倒也容易理解,谁会冒着影响自己前程的风险,去作出这么损己利人的事情呢?

    别的地方不知道,但是玛蒂尔达知道。在自己所生活的世界里,损人利己的事情大把人抢着做,甚至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也有很多人兴致勃勃地做。唯独……唯独损己利人的事情是从来没有人肯做的。

    换句话来说,只有把这件事,变成对他来说是一件损人利己,或者至少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才有可能得到他的帮助。

    那么,对他,对这样一个人来说。又有什么东西,在他眼里是可以填补有可能的损失的?在他眼里,又有什么东西。能够和国务秘书的职务相比?这个问题必须弄清楚。

    只有弄清楚这样一个问题,才能对要价给出出价。

    那么,说到底,他又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是完全的唯利是图。冷酷无情。还是有别的一些什么东西存在?

    玛蒂尔达陷入到了沉思当中。她仔细回忆着自己同夏尔-德-特雷维尔这个人交往的一幕幕。

    年轻有为。

    不用说是的,而且也长得挺英俊,也挺有风度。

    才华横溢。

    这个人人也看得到,甚至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玛蒂尔达也可以看到——以她旁边一个书架中所隐藏的一些小说为证。

    这样一个年轻而又有才华的人,敢于去冒一个个风险,最后得到了旁人所难以企及的地位,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呢……对于这样一个已经得到了名利和地位的年轻人来说。还有什么东西是更能够吸引他的呢?

    玛蒂尔达闭上了眼睛,陷入到了沉思当中。这个年轻人的形象越来越清晰。好像就铭刻在脑海中了一样,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回到了两个人相拥着在舞会的伴奏中翩翩起舞的身影。

    许久之后,她的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会不会……不,是一定会这样的,应该就是这样了,只可能是这样的。

    她想到了一个疯狂的主意。

    呼吸渐渐地粗重了起来,她忽然感到自己的身上有些燥热不安。

    她将眼镜从鼻梁上扯了下来,然后伸出手来,重重地拉上了窗帘。

    一瞬之间,清柔的月光就浸透在了整个房间当中,玛蒂尔达抬头望着天空,她的影子则孤零零地留在了后面。

    那个人,其实也像我一样的孤独吧。

    因为除下了眼镜的关系,玛蒂尔达眼中的月亮十分模糊,一道道月光宛如有一根根琴弦一样,从天空垂了下来。她突然伸出手来,轻轻地向前探了过去,似乎想要抓住其中的一根丝弦。

    然后,她却理所当然地抓了个空。

    终究还是一个残酷无情的世界啊。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如果猜错了的话,那就算了吧,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那就只能默默承受,等待着命运的降临吧。

    她又抬起头来看着月亮。

    “身为女孩子,真是幸运而又不幸呢!”对着皎洁而又冷漠地注视着世间的月亮,她心头莫名升起了一股古怪的思绪,然后低声感叹了起来。

    接着,她随手放下了窗帘,将自己重新隐匿在了晦暗当中。

    ……………………

    在从迪利埃翁伯爵府上离开了之后,已经过了两天了。

    这两天当中,部长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直都没有来部里办公,也许是因为自知已经末日来临,不打算让自己蒙受羞辱的缘故吧。这样也好。

    夏尔以平静至极的态度继续主持着部里的工作,而在部里,“部长阁下即将离任”的小心也如野火般蔓延了起来,当然,夏尔对这种流言听之任之。

    然而,当午后他刚刚准备离开部里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张便条。

    “德-特雷维尔先生,之前您说过要我将爷爷之前的手稿交给您,但是因为各种琐事缠身的缘故,我这边一直都没有整理好。

    现在,托您的福,我已经整理好了。如果方便的话,您可以在明天晚上来我家取,静候您的光临。”

    看着纸上的娟秀字迹,夏尔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呢?还没有死心吗?

    呵呵,真是个倔强的女孩子。夏尔不禁冷笑了起来。不过,不管怎么样,他确实不打算改变自己的主意。

    嗯。去就去吧,无所谓。思考了片刻之后,夏尔耸了耸肩。

    此刻的他,反而对玛蒂尔达之后将会有什么样的表演,有些期待了起来。

    ……………………

    第二天,当夏尔结束了自己的工作,应约来到迪利埃翁伯爵府上的时候。已经是夜晚时分了。出乎他意料的是,玛蒂尔达并没有出来接待他,接待他的是玛蒂尔达的使女。

    “部长阁下现在在家吗?”一路上夏尔总感觉今天的伯爵府比往常更加寂寥。于是就出言询问。

    “今天老爷和夫人都已经出去了,还没有回来。”使女恭敬地回答。

    “哦。”夏尔应了一声,然后不再询问,一路跟着使女走了过去。

    “先生。您先等一下吧。小姐等下就过来。”当使女将夏尔带到了玛蒂尔达的卧室之后,别转身离开了,留下了夏尔一个人呆在了这里。

    夏尔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心里却也并不慌张——反正也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东西。

    百无聊赖之下,他随手翻看了一下书架上的东西。

    因为只点着几根蜡烛的关系,房间的亮度并不是十分足够,所以夏尔看了一会儿之后就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于是就顺手拉开了窗帘。

    月光。慢慢地透进了房间当中,将它的光辉无私地赠送给了其中的人。

    嗯。倒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啊。夏尔看了看夜空,又看了看窗外的花园。

    就在这时,夏尔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开门声。

    他连忙转头一看,然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玛蒂尔达?”带着莫名的疑惑,他低声问。

    “晚上好,特雷维尔先生。”回答的声音,打消了他的疑惑。

    “哦……晚上好。”夏尔笑了起来。

    也怪不得夏尔有些动摇,因为现在玛蒂尔达的打扮实在太过于令他惊诧了。

    她的棕色头发被精心地梳理过,盘起了一个发髻,只有几缕卷发从耳畔垂了下来,看上去好像犹如时髦的大户小姐一样。她身穿着白色的丝裙,在月光下犹如冰雪般晶莹透亮,偏偏在左胸前扣上了一朵蔷薇形状的花饰,给冰雪增添了一抹妩媚的风采。

    她的脸上也没有佩戴眼镜,眼镜正水汪汪地看着他,好像能够滴出水来似的。

    不,不是这一副打扮不好,事实上确实是十分漂亮,夏尔之所以惊诧,只是因为这幅打扮和平常的玛蒂尔达大不相同,而更像是社交场上风情万种的名媛一样。

    她打扮成这样,到底是有什么用意呢?在最初的震惊消失了之后,夏尔不禁在心里产生了一些犹疑。

    难道说……他的心里突然冷了一冷。

    “您好像很吃惊。”看着夏尔仍旧有些吃惊的样子,玛蒂尔达突然笑了起来。“不好看吗?”

    不知道是夏尔的错觉还是什么,他总觉得此时玛蒂尔达的声音少了几分平日里的严肃,却多了几分妩媚。

    “并不是不好看,实际上很好看……”夏尔老实地回答,“只是和平日里您的形象不大一样而已,所以一下子不太适应。”

    “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总该打扮打扮了嘛,不然怎么在社交界来往呢?”玛蒂尔达仍旧笑着回答,“还有,谢谢您的夸奖。”

    “不用谢。”夏尔点了点头,“那么,那些东西呢?您不是说要我过来拿吗?”

    “那些都已经整理好了,您等下就能够拿走。”玛蒂尔达轻轻地走了过来,“不过,您也不用急着走吧?”

    看着玛蒂尔达越来越靠近的身影,看着她那明媚的笑容,夏尔的心里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怎么了,玛蒂尔达?”

    玛蒂尔达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了夏尔的面前,凝视着夏尔。

    在互相凝视了片刻之后,正当夏尔想要移开视线的时候,玛蒂尔达突然向前扑倒了。

    猝不及防之下,夏尔下意识地伸手拖住了她,然后……玛蒂尔达抓住了他的手。整个人顺势倒进了他的怀中。

    在月光的照拂之下,两个人的身影融在了一起。

    胸前突然传来的触感,让夏尔懵然了。而幽兰般的香味直冲到他的鼻尖,更让他在一瞬间有些迷醉。

    “迪利埃翁小姐?”夏尔的声音已经颤抖了。

    在他怀中的玛蒂尔达,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中跃动的火焰,让夏尔竟然不敢和她对视。

    “先生,再陪我多聊一会儿好吗……?没关系的啊,今晚谁都不在。只有我们……只有我们……”

    这声音是如此轻柔婉转,以至于夏尔都难以相信是玛蒂尔达能够说出来的。

    他慢慢地恢复了镇定,然后凝视着怀中的少女。

    确实长得很漂亮。超乎自己想象的漂亮。

    不期然间,他的双手慢慢滑动,滑到了少女的双肩之上。

    然后……他重重一推。

    少女就这样离开了他的怀抱。

    双肩仍旧被夏尔牢牢抓住的玛蒂尔达,仍旧在看着夏尔。她的眼睛里带着猝不及防的震惊。和难以掩饰的失望。

    “您想用这种方式,来让我改变主意吗?”他冷冷地问。

    玛蒂尔达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我必须承认,我很失望。”夏尔的语气里带有难以遏制的倦意和失落,“我原本以为您是与众不同的,结果您最后却只能找出这种办法……哼,靠身体?那么您和那些社交场上的小姐们有什么不同呢?我很失望……我原本以为您是不同的。”

    玛蒂尔达渐渐低下了头。

    “这样……这样也无法让您改变主意吗?”

    “是的,不可能。您把我看成什么了?只要一经诱惑就会颠三倒四完全迷了方向的蠢货?不,我亲爱的朋友。您这是既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您自己。”

    “果然……果然还是不行吗?”

    “不行,我不会改变主意的。就算您对我投怀送抱也没用。”夏尔冷冷地回答,“再说了,只是一个小小的挫败而已,您又何必做到这种地步呢?未来还很长,说不定还有转机呢……”

    不负责任地许了愿之后,夏尔顿时觉得兴味索然了起来。

    “好了,看来今天我是来错了,我现在就打算回去了。东西如果您还打算给我的话,明天派人过来送到我家吧。玛蒂尔达,我很失望,我必须承认我很失望,我原本以为您也许是不同的……”

    接着,他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转身打算离开。

    “看来,卖弄风情确实不是我的强项啊。”他的背后突然响起了一声低喃。“特雷维尔先生,再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夏尔重新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对方。

    好像有些莫名的挫败感一样,玛蒂尔达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苦笑。原本的妩媚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往常惯有的严肃。

    “我能让您改变主意。”

    “嗯?”

    “我接下来讲说几句咒语,而在咒语的影响之下,您也许将改变主意,听从我的意见。”带着一丝笃定,玛蒂尔达抬头看着夏尔,尽管看上去很像是开玩笑,但是她的脸上没有意思开玩笑的痕迹。

    “嗯?”如果不是环境不对,夏尔肯定已经笑出声来了。“巫术吗?尽管放马来吧,我可不怕。”

    无视了夏尔的嘲笑,玛蒂尔达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我的父亲已经向总理阁下请辞了,并且同时向总理阁下推荐让约瑟夫-波拿巴先生接任他的职位,总理阁下也同意了而且已经转告给了总统先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几天之后这项任命就能够得到落实……”

    从第一句话开始,夏尔就已经呆住了。玛蒂尔达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好像炸弹一样炸到了他的心头。

    她是不是说真的?难道真的是这样?约瑟夫-波拿巴?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以至于他都忘记了回答。

    玛蒂尔达睁开了眼睛,以若有深意的视线看着夏尔。

    “看来,我的这几句咒语好像有用?”

    “你们……你们做了什么?”夏尔已经失去了镇定,凌厉地看着对方。

    “需要我复述一遍吗?”玛蒂尔达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开玩笑的痕迹。

    夏尔皱紧了眉头。

    看来是真的了。约瑟夫-波拿巴很有可能将继任为部长。

    不管是历史上的风评,还是实际中的接触,夏尔都感觉约瑟夫-波拿巴是一个既雄心勃勃又利欲熏心之徒。而且十分好权,这样的人如果成为部长的话,那么他无论如何都会去想办法揽权吧?

    如果他只是一个想要捞钱的人那还好办,可是偏偏确实一个同自己一样想要揽权而且又有野心的人……不管怎么样,到时候自己在部里的工作肯定会受到极大的干扰甚至阻碍。偏偏这个人底子太厚,自己还有没办法一下子搞定……不妙,肯定是个大麻烦。

    在之前夏尔已经想过该由谁接任的问题。但是路易-波拿巴似乎也没有下定决心,所以他也只能揣度,甚至。有时候他心里还想过自己突然有幸成为部长的可能性。

    可是……谁都可以,谁都不用怕,可是约瑟夫-波拿巴唯独是这有限的人中的一个。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要这么做?”夏尔勉强定下了心神,看着玛蒂尔达。

    “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呢?”玛蒂尔达反问。“看来。您很不喜欢他啊?”

    夏尔怔怔地看着玛蒂尔达,因为背对着月光,她那白皙的脸渐渐蒙上了一些阴影。

    “我很意外……原来您是想出了这样的主意。”

    “只是赌一把而已,反正就算赌错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玛蒂尔达苦笑了起来,“如果您把职位看得比理念更重要的话,那么您根本不会在意这种威胁。而您现在如此反应,那么……那么也就是说,我确实没有看错您。而是理解了您了呢。”

    “了解我?”夏尔有些疑惑。

    “是的,我仔细想了和您来往的一切经历。还有平日里所得到的所有关于您的信息……渐渐地,我懂了……我理解了。”玛蒂尔达突然转过了身躯,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中的月亮。

    “和我们中的许多人,也许是绝大多数人不同,在自私自利的外表之下,您的内心中还存在着理念,一种坚持。在您的眼里,理念是高于任何东西的,虽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但是您确实想要让自己来创造一切,而且准备排除掉所有可能的障碍,不管用什么方法,您有这个决心和意志力。从那一刻起,我就理解您了……并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欣赏您了。”

    夏尔没有说话。

    “如果您有这种理念,那么您就一定不会喜欢那种会干扰到您理念实施的人,所以我就想,如果能够让您改变主意的话,干脆就给您找个有可能威胁到您理念的人来吧。我仔细想了想,能够有这种性格又有不让您摆布的实力的,差不多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所以我就让父亲去请辞,然后推荐约瑟夫-波拿巴先生继任。总理很干脆地就同意了,也许他也觉得这样能够讨好总统先生吧……那么,特雷维尔先生,您怎么看呢?”

    如此明目张胆而又足够有效的威胁,让夏尔浑身都忍不住有些颤抖了起来。

    但是,他忍耐住了这种不适感。

    “可是,既然这样的话,我改变主意也晚了。”

    “不,还不晚,您还可以去阻止这项任命,就按之前我说过地那样去做,不是吗?”玛蒂尔达的声音十分平静,“只要您阻止了,那么我父亲就能够留任。而您,大概有两种结局,一种是同样也被留任了,那样最好,一切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一种是被解职,但是您的理念将会留在那里,我会让我的父亲遵照您的嘱托,继续执行您的计划,于是,对您的理念来说,实际上根本没有区别不是吗?只不过是个职位而已,对您来说,这算个什么呢?这些东西,平常人只能望而兴叹,但是对您来说却是垂手可得!您肯定能够随便复起的,我坚信如此。”

    “我为什么要相信这个保证?”

    “因为我不想给自己家树立一个了不得的死对头。”玛蒂尔达的声音突然放低了,“……因为我尊敬您。并且欣赏您,认同您这样一个人。这样的答案,您满意了吗?”

    “因为您尊敬我。所以就认为我有能力摆布总统的决定?”夏尔笑了起来。

    “总统会答应的,如果您陈情的话。因为……”玛蒂尔达的语气十分笃定,“因为总统不喜欢他的堂弟。当然,就算不喜欢,也不会公开去驳他的面子,如果总理打算任命他做部长的话,总统不会表示反对……但是。如果同时有人提出反对意见的话,那么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因为他有台阶可下了。可以顺势作出让我父亲留任的决定。当然,对此我没有绝对的把握,我只需要您尽力试上一试就行了,如果命运一定要抛弃我们一家的话。我会垂首默默接受的。”

    夏尔没有再说什么了。因为……因为他已经被说服了。

    确实可以这么做。

    而且……他也确实应该这么做。

    虽然要冒巨大的风险,但是成功了话,他也肯定会继续在铁道部中继续施行他的理念——无论是通过在任还是不在任的方式。

    也就是说,我被面前的这个女孩儿给威胁了,并且在她的威胁之下,准备同意她给出的方案。夏尔突然心里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

    两世为人,现在一路顺风顺水,结果今天。却被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女给威胁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这是疑惑,这是自嘲。这是……兴奋。

    是的,兴奋。夏尔兴奋了起来。

    他甚至感觉全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

    威胁之所以有效,是因为威胁的一方掌握着对方的弱点,而玛蒂尔达的威胁之所以有效,是因为她真正地理解了自己,也就是说……

    “在自私自利的外表之下,您的内心中还存在着理念,一种坚持。在您的眼里,理念是高于任何东西的,虽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但是您确实想要让自己来创造一切,而且准备排除掉所有可能的障碍,不管用什么方法……”

    原来,我不是孤独一人了。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少女。

    她此刻仍旧背对着自己,看着窗外的月亮,但是她的影子却被月光拉长,投射到了夏尔的身上,好像与夏尔连接在了一起。

    巨大的喜悦笼罩住了夏尔,以至于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声音中的颤抖。

    “既然您已经想出了这样的主意来威胁我,那么……刚才为什么还要用那种方式来诱惑我?这是开玩笑吗?”

    “开玩笑?不是啊……”玛蒂尔达苦笑了起来,“我是认真的。”

    “嗯?”

    “特雷维尔先生,您也知道,处于我这种立场下的人所面临的处境……”玛蒂尔达低声回答,“我终究是要和某个人家联姻的,也就是说,未来我肯定会和一个我现在不认识的人结婚。而且,也许对方很老,或者很丑,或者兼而有之……所以……

    玛蒂尔达明显有了些迟疑,但片刻之后还是小声说了下去。“我就想,至少……至少……初次的话,我可以……可以和我认识,而且很欣赏的人……哎,可惜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女性魅力,果然……果然我是没办法卖弄风情的呢。不过也好,如果当时您直接就来的话,恐怕也许我还会看轻您呢,现在什么都没做,倒也不错……”

    仿佛是错觉一般,夏尔的心头产生了一阵刺痛。

    “你要为这个家庭做到这一步吗?”

    “也不算什么牺牲啊……这个家族养育了我,给了我常人难以企及的生活,我当然应该在它需要的时候给出回报,这不是应该的嘛。况且……况且姐姐已经逃跑了,我不能再跑了……不然,爸爸和弟弟怎么办?在帮助姐姐逃走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这种觉悟了,其实也没什么,千百年来大家不都是这样过的……”玛蒂尔达凝视着月光,蓦地微微笑了起来。

    看上去,是挖了个坑,结果却把自己埋了吗?

    不,不对!我还把她也挖了进来了……我们一起掉进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哈!

    浑身的血液突然急速流动了起来,夏尔只感觉到心中充满了无比的激情。

    “至少姐姐过得很幸福。这不就够了吗?玛蒂尔达真的很可爱呢,我以后也要有这样的女儿就好了……嗯……?”

    她的话突然被打断了,因为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双肩被人搂住了。

    然后,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所拉扯,她慢慢地转过了身来。

    然后她发现对面的人,面色血红,简直……简直有些狰狞。

    “特雷维尔先生?”她探询地问。

    “那么。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来吧!”简直有些粗暴似的,夏尔直接吼了出来,然后将她搂进了怀中。

    “可是您刚才不是……不是……”玛蒂尔达有些惊慌。她想要挣扎,但是完全无法挣脱这双臂膀。

    “我改变主意了。”夏尔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原来,我不是孤独一人。

    然后他不等对方回答。直接低下头来。吻住了玛蒂尔达鲜红的嘴唇。

    “唔……唔……”玛蒂尔达睁大了眼睛,想说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似乎是感觉挣扎也没有用,她渐渐地也没有再挣扎了。

    夏尔的舌头在她口中搅动,但是她完全没有配合,只是呆呆地看着夏尔。

    没关系,就算是这份生涩,也正合我意啊!

    夏尔吻了个痛快之后才离开了玛蒂尔达的嘴唇。然后他仔细端详着玛蒂尔达。

    月光下的玛蒂尔达,白皙的面孔似乎散发着诱惑的荧光。眼睛的薄雾,好像能让任何一个人迷失——夏尔绝不承认那可能是近视带来的散光。

    多美的女孩儿啊,我早就发现了。

    “不要告诉我,您还想要改变主意。”

    玛蒂尔达看着近在咫尺的夏尔,此刻心中除了迷茫之外,还多了一份惊恐,面前的年轻人眼睛里散发着可怖的视线,好像是想要将人吞噬掉的恶狼一样。

    明明刚才还那么英俊的……男人真是可怕的生物啊。

    如果我这时候说句‘我改变主意了’,大概会被掐死在这里吧,她的心里突然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好像给了自己一个借口一样。然后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回答,就是最后的回答了。

    无边的狂喜犹如倾盆大雨一样,从头慢慢浇淋到了脚上,他感觉自己的血液此时甚至都在燃烧。

    还等什么呢!

    夏尔将玛蒂尔达横抱了起来,然后走到了她的床边,将她放到了床上。

    然后,他的手,慢慢伸向了玛蒂尔达的裙子上,尽管他的手在发抖,但是他仍旧准确地把手放到蔷薇花饰的上面。手上传来的触感让他更加难以自持了。

    看起来身形单薄,结果倒是意外的有料呢。

    也许是因为害羞的关系,玛蒂尔达仍旧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但是她也没有阻止。

    对于未经人事的少女来说,还能够要求更多吗?

    夏尔轻轻地解开了花饰下的扣子,然后……正当他打算再往下剥离这声障碍的时候,玛蒂尔达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然后,玛蒂尔达有些惊慌和迟疑地看着夏尔。

    “特……特雷维尔先生,我们……我们要不还是……还是算了吧……这……我觉得……我觉得……”

    她的纤细手被夏尔强行地捏住了。

    哼,晚了,现在我一定……一定要得到你。

    也许是发现了夏尔的意志已经无可动摇,玛蒂尔达终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好……好吧。”好像是最后确认了似的,她发出了最后的呢喃。

    夏尔用力一拉。

    很快,裙子整个就被剥离开了。

    不着一缕的少女,躺在洁白的床单上,沐浴在银色的光辉当中。

    如此美丽的场景,让夏尔一瞬间都不禁有些呆了。

    “多美的人啊!”

    仍旧闭着眼睛的玛蒂尔达,脸上更加红了,她知道,很快她就将迎来自己长大成人的祭礼。又羞涩,又恐惧,又期待,还有一丝迷茫和兴奋……天晓得一个少女心中此刻到底存在着多少心思!

    然而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动,显然,她之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是一个何等气概的女子啊。夏尔在心里不禁感叹了一句。

    这种感叹,更加带起了那种无边的兴奋。

    我被如此优秀的人认同了,理解了,欣赏了……

    他突然感到了下腹部的一阵胀痛,在这种胀痛的驱使之下,他将手伸向了自己衣服的扣子,以自己从未有过的速度,开始脱起衣服来。

    玛蒂尔达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足以使得她看清夏尔的动作。一边闭着眼睛,一边睁开一条缝,少女的心思又是何等奇怪?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尽量轻一点好吗?我听说……我听说……第一次好像都会很痛……如果可以的话……”眼见夏尔越脱越少,玛蒂尔达略微有些恐惧地问。

    然后,她停下来了,因为对面的年轻人已经脱光了自己。

    犹如古代雕塑一般的身躯,还有那个昂然而立的东西……全部都映入到了她的眼睛里。

    好可怕。

    一种突然其来的恐惧感,突然紧紧地抓住了玛蒂尔达的心。

    然后,那个年轻人俯下了身,脸上原本那么和善的笑容,此刻却带着扭曲的狰狞。

    “不,我不会。你会痛,你会永远记得这份痛楚的……我要……我要你永远记得!”仿佛是从内心里呐喊出来似的,他低低地咆哮了一声,仿佛是在说一个预言一样,“你将会永远记得的。”

    然后,他扑到了玛蒂尔达的身上。

    突如其来的的重压感,和吹拂在脸上的粗重的呼吸,让玛蒂尔达一时间有些晕眩。但是面前的年轻人,没有丝毫怜悯地抓住了她的双手,然后两个人就这样凝视了起来。

    “我不会后悔的。”仿佛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傲气似的,玛蒂尔达倔强地看着夏尔。“我不需要你对我有什么歉疚感,不要在事后说什么对不起。”

    那双可恶的手伸到了她的脚下,将她的双腿渐渐抬起来了。

    “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她得到了这样一个傲慢的回答。

    还没有等玛蒂尔达再思考什么,一阵剧痛,犹如被贯穿般的剧透传到了脑中。玛蒂尔达忍不住闷哼了起来。

    好痛啊!

    比想象中要痛好多。

    但是……也没有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如何?痛吧?一辈子铭记着这一刻吧。”夏尔凝视着身下的少女低声说。

    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无边的兴奋,以及一种雄性特有的征服感。

    然而,尽管嘴上说得如此不近人情,但是他的动作却十分轻柔。

    确定了玛蒂尔达已经习惯了最初的疼痛之后,他慢慢地动了起来,但是节奏很慢。玛蒂尔达难以抑制的痛呼声不停地传入到他的耳中,犹如进军号的鼓点,又有如助燃的柴薪,让他的激情如海潮般爆发了出来。

    在这种激情的催使下,他开始不停地耸动着,拼命想要将自己的精力发泄到可怜的少女身上。

    而对此时的少女而言,她也正在经历着人生中最奇妙的变化。

    随着痛感的渐渐消失,玛蒂尔达渐渐地感到自己的体内好像产生了一股奇妙之极的感觉,舒服……让人无法言喻又无法摆脱的欢愉感,渐渐地主宰了她的身体。鬼使神差般的,她伸出了自己手,紧紧地搂住了对方的腰。

    月光下,两个青年男女纠缠在翻滚着,好像好像融化到了一起一样。他们两个都被如同洪流一般的欢愉,那种人类最原始的欢愉所吞没了,似乎永无止歇。(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恶作剧之吻

    当夏尔从昏睡中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早已经大亮了。阳光从窗中透过,均匀地播撒在了昨晚的战场上。

    睁开眼睛之后,夏尔花了片刻才取回完整的意识。虽然因为昨晚的疯狂,他的脑袋现在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但是他仍旧回忆起了昨晚所发生的一切。

    同时,他也发现了那个仍旧躺在他臂膀中的女孩。

    她正微微蜷缩着,双手拥住了夏尔的腰部。她的头发散乱,脸上还带着一夜疯狂后的余迹,胸口也微微起伏着,显然还睡得十分香甜。只有白色床单上的一摊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才能够告诉世界,这位少女昨晚到底有过怎样的经历。

    夏尔凝视着这位美丽的少女,心头却突然升起了一股荒谬的不真实感。

    我昨晚真的热血上身,然后把她拖到床上来了一夜?而且还是她的家里?

    看样子肯定是的。

    在对自己昨晚的冲动行为大感惊奇之余,夏尔也不禁暗暗佩服了一下自己的勇气。

    虽然这个年代,贵族们寻欢作乐是常有的事,但是跑到人家家里明火执仗地把人家的小姐给睡了,确实是很罕见的新闻。

    或者说,丑闻——如果事情传开了的话,夏尔同玛蒂尔达的声誉都会受到影响,当然因为身为女性的关系,玛蒂尔达所受的影响会更加大。

    她之前肯定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即使如此。她仍旧这么做了。这真是何等的气概啊。

    一想到这里,夏尔忍不住对玛蒂尔达更加佩服了起来。

    眼前少女的睡姿是如此美丽,以至于他一瞬间竟然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抚摸了一下她那洁白光滑的额头。

    然而,虽然他已经刻意放轻了力度,玛蒂尔达仍旧缓缓地张开了眼睛。长长的睫毛缓缓地向上掠动,那双好像能够看透世间万物的褐色眼瞳,渐渐地凝聚出了焦点,然后定格到了他的身上。

    两个人就这样在清晨的阳光下对视了起来。

    我该说些什么呢?

    “早上好……”想了片刻之后,夏尔还是只能这样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玛蒂尔达的语气却十分平淡。

    “昨晚……昨晚我渡过了一个相当愉快的夜晚。嗯,十分愉快……”夏尔罕见地紧张了起来,“嗯……我是说……我希望您对昨晚也能……也能十分愉快。”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玛蒂尔达把视线转开了,好像也有些不知所措似的。

    “嗯……还算愉快吧,特雷维尔先生。”

    什么叫‘还算’?这是在怀疑我的体能和技术吗?!

    夏尔心中突然有了种屈辱感——尽管他知道,玛蒂尔达只是出于羞涩才这么说的。像一个少年似的。此刻他突然忍不住想要来一个恶作剧。捉弄一下自己怀中的女孩子。

    “到现在还不肯叫我夏尔吗?”夏尔有意露出了一个饱含恶意的笑容,“明明昨晚还是一直这么喊的……”

    仿佛是光速一般,玛蒂尔达的脸迅速红了起来,她的脸别得更开了,简直要让夏尔担心会扭到脖子了。“您……您真是太过分了!”

    好一会儿之后,她的呼吸才重新平顺了下来,然后重新转回头来看着夏尔。“都这个时候了您还要开这种玩笑?您难道不知道吗?您又浪费了宝贵的几分钟出逃时间了。”

    “嗯?”

    “我的爸爸,大概早上就要回来了。”玛蒂尔达缓缓地说。

    “啊?!”夏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我爸爸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事。他只是以为我把您叫过来是当面提出交易而已,他不会想到我会那样自作主张……”玛蒂尔达的语气十分平静。“那么,当他回来之后看到了您,然后知道您在我家,我的房间呆了一夜,那您说他会怎么想呢?”

    夏尔已经僵住了。

    “那我应该怎么办?”他连忙焦急地看着玛蒂尔达,“玛蒂尔达,你一定有办法的吧?”

    此刻的他,同所有偷偷和别人家女儿交往的青年人一样,心中充满惊慌和焦急,以至于丧失了冷静。

    “这个时候又怕了,昨晚不是很胆大吗?我还以为您准备了什么后手呢。”像是责备似的,玛蒂尔达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好在我之前确实想过这个问题……先生,您赶紧下去吧,我的使女会带您从花园后面离开的,您不记得了吗?就是我姐姐之前从家里跑出来的那个地方……”

    “好的,我这就下去。”夏尔顿时大喜,就准备起身。

    “我的意思可不是从我的房间出去,那样的话您一路上得碰到多少人啊?就算躲过了我爸爸又有什么意义呢?”玛蒂尔达平静地看着夏尔,然后稍微移开了视线,“我的意思是,您要从这里下去……”

    她的视线似乎是对着窗户的。

    也就是说……

    “你要我从窗户下面跳下去?这里可是二楼啊!”夏尔惊奇地问。

    “有什么不对的吗?”玛蒂尔达反问。

    然后,她嘴角微微移动,露出了一个极小的笑容。“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您才有可能一路上不碰到人,不是吗?当然,其实您也可以直接走出去,也许运气实在太好根本一个人都没碰上也说不定。”

    …………

    夏尔没有说话。

    这是故意的,她肯定是事前就想好了,只要我真的上钩就用这种方式来报复一下。

    可是,现在即使知道了这是玛蒂尔达的报复,他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按着对方的建议走。

    不过,此时他的注意力却放到了玛蒂尔达的脸上。

    他看着少女的笑容,这种恶作剧式的冷笑,竟然让夏尔突然感到了一阵甜蜜。

    因为,她之前从未对其他人摆出过这个样子啊……

    莫名的舒心和喜悦在心中汇聚,最后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男人在这个时候,是最容易干下傻事的。

    跳就跳!怕什么啊!一股豪气陡然在心头蹿升而起。

    夏尔勉力离开了玛蒂尔达的身体,然后在床边找到了自己那些四下散落的衣物,一件一件地重新穿了起来。

    然后他走到了窗户边,估算了一下这里到地面的距离。

    哼,也就是五六米高而已吧,不值一提——男人这个时候怎么能说不行?

    然后,他重新转过头来看着玛蒂尔达,一步步地重新走了回去,走到了她的面前。

    “玛蒂尔达,床单给我用一下吧?”

    “好的。”玛蒂尔达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移动了自己的身体。

    “唔……”动了一下之后,她突然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然后闷哼了起来。

    虽然刻意压抑住了声音,但是其中的痛楚却没法瞒过任何人。

    夏尔的心也骤然压紧了。

    他躬下身来,凝视着仍旧赤身露体的玛蒂尔达,心中突然充满了和肉欲完全无关的爱怜,忍不住伸手抚弄住了她的双肩。

    “之前我就说过了……不要说什么抱歉,您并不欠我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似乎是感受到了夏尔的心情似的,玛蒂尔达突然开口阻止了夏尔。

    然后,她突然闭上了眼睛,也放低了声音,“另外……谢谢您,确实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夜晚,比我预想的都好……谢谢您,让我至少没有后悔自己之前的选择……”

    夏尔的眼睛也闭上了。

    这个女孩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然而,我们却能够互相理解。

    作为一个穿越了一个世纪的旅者,还有什么能够比找到能够互相理解的人更值得欣喜的吗?至少夏尔在被玛蒂尔达‘胁迫’,并且承认对方理解了自己的那一个瞬间,得到了自己之前从未碰到过的愉悦感。

    所以,至少现在,我不是孤独一人了。

    “我说过,我是不会让你后悔的。”

    以严肃的表情说下这句话之后,他慢慢地沉下了自己的头,再一次重重地吻住了玛蒂尔达。

    这一次玛蒂尔达没有消极承受,她的舌头也微微动了起来,虽然依旧十分生涩,但是已经给夏尔带来了足够的愉悦感。

    直到许久之后,两个人才分开了唇。

    “您又浪费了宝贵的几分钟。”玛蒂尔达看似不满地说。

    “没有浪费,这几分钟值得铭记一辈子。”夏尔笑着回答。

    然后,他拿起了那张沾满了斑斑血迹的床单,走到了窗户旁边,然后小心地将床单揉成了一束粗粗的绳子,然后将其一头围绑在了窗棂上。

    接着,他跨坐到了窗户上,然后再次回头看了床上的女孩一眼,好像想要将这一幕永远铭刻在脑海里似的。

    “再见,玛蒂尔达。”

    “再见。”玛蒂尔达勉力轻轻挥了挥手。“……夏尔。”

    然后,夏尔借助床单,将自己垂吊了下来,接着从半空中跳了下去。好在落脚的地方是花园松软的泥土,因此他虽然双脚酥软,但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接着,玛蒂尔达那个面色焦急的使女迎了上来,不停地给他打着眼色,催他赶紧和自己离开。

    而夏尔,则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走吧。”将身上的泥尘一扫而空之后,他精神满满地朝使女笑了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斥责与安排

    同玛蒂尔达告别了之后,夏尔就在使女的带领下离开了伯爵府,然后乘坐出租马车回到了家中。不过因为要事在身,所以他并没有在家休息,只是稍微吃了点东西并且换了一套衣服,就又匆匆离开了自己的家,赶往爱丽舍宫。

    时间紧迫,他知道自己必须趁新的任命出来之前就赶紧说服总统,不要真的做出让约瑟夫-波拿巴代替迪利埃翁伯爵出任法兰西铁道部部长职位的决定。

    当赶到了爱丽舍宫之后,也许是因为诸事繁忙的缘故,总统的侍从一直都让夏尔在侯见室等待觐见,虽然心里焦急,但是夏尔也不得不等候在那里。

    不知道看了几次怀表之后,会见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夏尔面色一喜,然后抬头往大门看去,接着脸上的笑容完全就僵住了。

    因为,约瑟夫-波拿巴正慢悠悠地从中走了出来。

    他的表情十分平静,但是却带有一股喜上眉梢的志得意满——夏尔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夏尔定了定神,重新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这不是夏尔吗?”就在这时,约瑟夫-波拿巴也看见了夏尔,他夸张地叫喊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到了夏尔面前,“今天怎么你也过来了啊?有什么事要找路易吗?”

    “嗯,部里有些事情要请示总统先生。”夏尔微笑着点了点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很大的事儿。就是着急了一点……”

    “哦?那你可来对时间了,现在路易的心情不错,等下你应该能够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约瑟夫-波拿巴也同样笑着回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再见。”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约瑟夫-波拿巴突然又故作神秘地看着夏尔,“对了,夏尔,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了。”

    “什么事呢?”

    约瑟夫-波拿巴凑得更近了。

    “夏尔,我们以后可能要一起在铁道部共事了。”

    “啊?真的吗?”夏尔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惊讶。

    “当然是真的了。”约瑟夫-波拿巴笑得十分欢场。他凑到了夏尔的耳边低声说,“夏尔,根据总理的推荐。我很有可能将成为铁道部的新任部长……”

    “是吗?”夏尔大惊失色,“也就是说迪利埃翁伯爵有可能要离任了?”

    “有可能吧。”约瑟夫-波拿巴还是带着那种神秘的笑,“夏尔,以后我们大展宏图的机会就要来了。只要我们合作起来。这个部还不都是我们说了算?到时候我们可以从里面捞到多少好处?真让人期待那一天啊……”

    “如果是这样,那确实值得期待。”夏尔连忙回答。

    然后,两个人终止了谈话,在侍从的带领下,夏尔走进到了路易-波拿巴的会见室当中。

    “刚刚你已经见到了约瑟夫了吧?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当夏尔行了礼之后,路易-波拿巴低声问。

    夏尔直起身来看了对方一眼,发现他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来。

    “嗯,看见了。”夏尔平静地回答,“他跟我说他有可能将会成为铁道部的新任部长,并且希望与我好好共事。”

    “那么你希望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呢?”总统反问。

    “这并不是我的意愿就能够决定的事情,这取决于您,先生。”夏尔极为谨慎地回答。

    “我在作出决定之前,当然要参考一下各方的意见,夏尔。”路易-波拿巴仍旧十分平静,“迪利埃翁伯爵似乎难以承受之前所受到的政治压力,所以主动向总理表露出了退意,而总理则向我推荐了约瑟夫……作为其中的重要职员,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您能够听取我的意见当然太好了,先生,因为……”夏尔重新看着对方,“实际上我来就是为了向您说明此事。”

    “哦?已经得到风声了吗?消息挺灵通的嘛。”总统挑了挑眉,对夏尔的话并不感到惊奇,“那么正好,我现在还没有做出决定,说说你的意见吧,夏尔。”

    如果在他心里,约瑟夫-波拿巴真的是个中意的人选的话,他是不会犹豫斟酌,然后有意来问我的意见的——夏尔心里突然闪过了这样一丝明悟。

    “总统不喜欢他的堂弟。当然,就算不喜欢,也不会公开去驳他的面子,如果总理打算任命他做部长的话,总统不会表示反对……但是,如果同时有人提出反对意见的话,那么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因为他有台阶可下了,可以顺势作出让我父亲留任的决定。”这一瞬间,他同时又想起了玛蒂尔达之前的话。

    结合自己之前看到的一些事实来看,看上去,这句话确实是有道理的。

    至少,值得一赌。

    “就我个人的意见来看,我其实……我其实并不特别希望这样的任命,先生。”夏尔突然躬下了身,恭敬地回答。“我个人认为,这可能不是很好的决定,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我们。”

    虽然路易-波拿巴的表情仍旧不变,但是夏尔总感觉空气好像突然又冷却了几分。

    “哦?为什么会这么说呢?”片刻之后,路易-波拿巴重新问。

    “因为……我个人认为,经过了两年的调整与配合之后,目前部里已经形成了一种运行的方式,虽然说不上有多好,但是毕竟是能够流畅地运行,完成目前的工作。如果贸然更换一位部长,更何况……更何况是像约瑟夫-波拿巴先生那样强势的人,那么已有的工作方式和流程。势必会有一番大的改变,这对目前我们要面对的严峻形势来说不是好事……”

    等了片刻之后,发现路易-波拿巴没有打断自己。夏尔的信心更加增加了,“当然,我并不是说他不适任于这样的工作,而只是说目前我们所面临的复杂而且严峻的环境下,暂时最好不要让他来接任而已……”

    “也就是说,你反对这样的任命?”又沉默了片刻之后,路易-波拿巴言简意赅地问。

    “先生。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而已,您问我这样的问题,我的义务就是据实以告。如果您觉得我的这个意见不足以被听取,那么您完全可以继续按原来的想法做。”夏尔低声回答。

    路易-波拿巴突然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显然是陷入到了考虑当中。

    “上次来见我的时候。你好像不是这个意见啊。夏尔。”

    “经过了慎重的考虑之后,我才得出了以上的结论。”

    “那么,你的结论就是最好还是让迪利埃翁伯爵留任?让约瑟夫白高兴一场?”路易-波拿巴突然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夏尔,“夏尔,你不是不知道约瑟夫是什么样的人吧?他这个人报复心很重,你如果让他空欢喜一场的话……”

    “约瑟夫是我的一个朋友,也是我们党派重要的一员。我当然希望能够和他保持好的关系。但是……在这种重大的事情上,我并不是特别关注他的意见。因为我们需要考虑整体的利益,更加因为我们的首领是您,您应该来作出最重要的决定。”夏尔极为真诚地回答,“如果和我们党派的整体利益有所冲突的话,那么就算是有可能被约瑟夫所记恨,我也必须说出自己的意见,当然,这只是一种建议而已。”

    “整体利益……多好的词啊。”未来的皇帝,突然咧开嘴笑了出来。

    这个笑容,既像是喜悦又像是嘲讽。

    “但是,夏尔,除了整体利益之外,恐怕你也还是有别的考虑的吧?”

    夏尔的脸色骤然变了。

    “您……”

    “是因为迪利埃翁伯爵的女儿吗?”路易-波拿巴突然问。“说起来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次我们到迪利埃翁伯爵家里访问的时候,你和他家的小姐在席间突然跑出去了……原来那时候交情就已经很深了吗?呵……看来那天我的提醒是被你当做了耳旁风了吗?”

    “嗯……呃……并不是……我的意思是……”夏尔被这突然的一击弄得有些支吾其词了,但是嘴还还是在路易-波拿巴的凌厉视线下点了点头。“确实有她的因素,不过,请您相信,我的主要考虑还是在我们的党派利益上面……”

    因为,这个问题,某种程度上确实击中了事实,没有玛蒂尔达的话,他显然不会这么做。

    “看来确实是这样。”路易-波拿巴的脸上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好像已经确定了什么。“没想到我们最为看好的未来之星,却也逃不过女人的支使,为了个女人,他居然胆敢和我的堂弟直接叫板!”

    接着,他又颇为痛心地看着夏尔,“夏尔,我跟你说过几次了,不要因为这种事来干涉自己的判断!女人?那是什么?那是消遣的工具,或者踏足的阶梯,为了她们不顾一切那是愚不可及!想想看,你也在社交场上混了那么久了,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这个世界的女人都是天生的刻薄鬼,都是逢场作戏的好手,你为她们死心塌地做任何事,她们只会觉得理所当然,哪一天招呼不周了,她们就会蹙眉流泪,责备你从来没爱过她!这个国家每天都有多少人,为了这种女子去争风吃醋最后死在决斗场上,结果死后被这些小姐提起的时候,人家眉头都不皱一下,这是何等的没有心肝!

    所以,夏尔,能有出息的人,都只把女人当成孩子对待,给糖但是从来不给心,那时候她们才会对你死心塌地。你今天这么做了,以为能在她的眼里逞英雄吗?你错了,这些小姐只会觉得自己又多了一个奴隶而已,从小就什么都有的她们,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感激。。”

    在路易-波拿巴的感叹之下,夏尔尴尬地低下了头。然而他的心里却并没有认同对方的观点——也许有不少女子是这样,但是玛蒂尔达肯定不是这样的女孩,是的,至少她是完全不一样的。

    “看样子你还是没有醒悟过来啊。”眼看夏尔的表情,路易-波拿巴突然冷笑了起来,“沉迷于恋情的男人都是荒唐可笑的,夏尔,老实说我这下对你有些失望了。”

    被未来的皇帝看成一个意志薄弱,容易被女人所影响的人,未必是件坏事吧,夏尔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个没有弱点的大臣,是每个皇帝都最为讨厌的大臣。

    “我说了,我考虑的主要因素,还是大家的整体利益,先生。”任由路易-波拿巴将自己嘲讽了一番之后,夏尔再度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我还是认为,约瑟夫-波拿巴并非合适的接替人选。”

    “你想让迪利埃翁伯爵留任?”路易-波拿巴严肃地看着他。

    “如果没有合适的接任对象的话,我认为,最好还是不要对我们部造成太大的变动影响为好。”夏尔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然后,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起来。

    “好吧,看来你已经打定了主意了……”对视了很久之后,似乎已经确定了夏尔的决心,路易-波拿巴点了点头,“那么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好吧,你是我们党派的重要成员,你的意见我是要考虑的,夏尔,就按你说的那么做吧,迪利埃翁伯爵可以留任。”

    夏尔的心骤然一松。

    “不过,正如我之前所说过的那样,我们总该对外界有所表示。既然你希望迪利埃翁伯爵留任,那么……夏尔,就由你来负责吧。”

    刚刚松了口气的夏尔,立即就又紧张了起来。

    好吧,这倒也在预料之中。

    至少不是两个人都离任的最坏结果——看来玛蒂尔达猜得确实不错,路易-波拿巴真的很不喜欢他的这个总是自称为波拿巴家族继承人的堂弟。

    那么,他将怎么发落我呢?夏尔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丝好奇。

    完全抛弃掉是不可能的,夏尔对自己有这个信心。

    路易-波拿巴突然转开了视线,看向窗外。

    “既然这样的话,你去陆军部去避避风头吧,夏尔。”

    夏尔的眼眶骤然睁大了。

    这能算是惩罚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军事贵族

    “您想让我去陆军部?”夏尔花了许久才从最初的震惊当中恢复了过来。

    “是的,不行吗?”路易-波拿巴反问。

    “倒也不是不行……”夏尔连忙回答,“不过,先生,我不太明白您这个安排的用意,如果可以的话,您能够跟我解释一下吗?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您刚才对我很生气呢……”

    “我现在还是很生气,不过现在我们并不是要生气的时候,夏尔。”路易-波拿巴微微笑了起来,看来是对夏尔摸不透他的心思而甚为得意,“现在我们得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我认为你来做这些事情比较合适。”

    “您是指什么?”

    “还记得我们之前的南方之行吗,夏尔?”总统有些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我当然记得了,当时您带着我一直巡视了南方,还一起拜会了达尔马提亚公爵……”夏尔好像明白了什么。

    “没错,而且效果很好。”路易-波拿巴点了点头,“达尔马提亚公爵果然履行了诺言,对他的很多老朋友和旧部属们都说了我们的好话。”

    “也包括奥普尔伯爵?”

    “当然包括奥普尔伯爵。”路易-波拿巴微微笑了起来,“在同时,公爵也说了一些有关于你的话,嗯,而且是比较正面的话。夏尔,所以我认为如果你去陆军部的话,奥普尔伯爵应该是不会特别为难你的……我们现在就需要一些能够得到陆军上下喜欢的人。”

    原来是这样。夏尔心里总算恍然大悟,明白了老板的用意。

    自从奥迪隆-巴罗总理被撤换了之后。经过总统和议会的角逐,最后倾向于秩序党的奥普尔伯爵被推上了前台,成为了法国总理。这位七月王朝时代的将军、伯爵。在共和国时代居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共和国总理,不能不说又是这个貌似共和的共和国对世人开的又一个玩笑。

    在这个夺取政权的关键时刻,能否夺取陆军欢心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说是事关生死存亡,所以路易-波拿巴想派自己的这位心腹去结交一下军队人士,倒也无可厚非了。

    【阿尔冯斯-亨利-德-奥普尔(alphonse-henri-de-hautpoul,1789-1865)。平民出身,在拿破仑帝国时代参军,并且在1809年参与了帝**队对西班牙的军事行动。并且接受过当时身为元帅的苏尔特的指挥。

    1815年帝国复辟时。他被任命为上校,但在波旁再次复辟后他倒向波旁,后被晋升为将军。

    1830年七月王朝建立之后,他投向了七月王朝。参与了七月王朝对阿尔及利亚的征服。1841年被王朝晋升为中将。1848年初被封为伯爵,但是旋即王朝被革命推翻。

    共和国建立之后,他仍旧倾向于奥尔良派,加入了秩序党,最后被推举为政府总理,同时兼任陆军部长一职。

    虽然表面上是秩序党,不过其人政见飘忽不定,对秩序党和波拿巴分子的斗争也无心过度参与。1851年1月被总统解职,后重新回到阿尔及利亚担任总督。】

    “夏尔。你到那里去之后,要好好地跟奥普尔伯爵和陆军部的上上下下打好关系,这其中的关键性,我想我不说你也知道,”沉默了片刻之后,路易-波拿巴敛去了脸上的笑容,“你要从陆军里面找出一些能够和我们合作的人来,我们必须依靠他们,才能真正夺取政权和重建帝国。这个任务交给你是对你的信任,也是因为你的爷爷是在陆军中享有声望的德-特雷维尔侯爵,我认为你是可以完成的……”

    “我将竭尽全力完成您的嘱托。”没有经过任何的犹豫,夏尔躬身表示自己接受这样一个新的任命。

    “很好,夏尔。我完成了你的愿望,迪利埃翁伯爵将会留任,我也衷心希望你能够完成我的愿望。”看着夏尔如此上道,路易-波拿巴满意地点了点头,“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够像在铁道部那样,有效地行使你的工作,并且贯彻我的意志。奥普尔伯爵公务繁忙,未必会有那么多时间来管陆军部的事情……而且,就算他任命了另外的人来当陆军部长,你也可以继续你的工作,我是一直支持你的。”

    这是在暗示要让夏尔尽量在陆军内部搞串联,夏尔当然听得懂这样的暗示了。

    凭借对历史的了解,夏尔倒是知道,在兼任了一年左右的陆军部长之后,奥普尔伯爵确实任命了两位陆军部长——施拉姆伯爵和昂格里伯爵,但是他们都干得不长,一两个月就卸任了。

    显而易见,这些人就算真的不想合作,也没法给自己的工作造成多大的困难的。

    因此,夏尔毫无顾忌地打包票了。

    “我会努力完成这项工作的。不过,我认为您也无需太过担心,陆军终究是会倾向于我们的,因为只有帝国才是光荣,才能够带领他们去建功立业……而只有您,才是帝国。”

    “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的话,我们会轻松许多。”路易-波拿巴平静地回答。

    “他们终究会明白这一点的。”夏尔笃定地回答,好像对此深信不疑。

    “好吧,那么这项任务就交给你了,夏尔。”沉默了片刻之后,路易-波拿巴重新坐了下来,“铁道部的工作现在让你直接就离开也不大现实,我希望你能够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好好清理一下,将工作交给接替你的人,一个月时间可以了吗?”

    “完全可以了,先生。”

    “很好。”路易-波拿巴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好像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夏尔,你爷爷对陆军体制的改革设想,我也看过了,确实有很多有见地的东西。但是这个构想太宏大了,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的东西,在现在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夺权,所以……我希望你到了那里之后,以稳定为主,不要去搞太多大动干戈的改革,等到了那一天之后,才是我们大展宏图的最佳时机。”

    “您放心吧,我是能够看清楚形势的。”夏尔点了点头。

    然后,夏尔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路易-波拿巴。“不过,我认为在长远来看,我们对军队的改革势在必行……我们必须想办法驯服军队,先生。”

    “这个我当然知道。”路易-波拿巴的语气变得有些冷了,“不过凡事并非一蹴而就的。”

    夏尔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他确实还是没有真正对军队动一番大手术的魄力啊。

    自从拿破仑帝国之后,陆军的历代部长们,无论是波旁王朝的贝卢诺公爵、达玛斯男爵、迪根子爵等人,还是七月王朝时代的达尔马提亚公爵、麦森侯爵、贝纳德男爵,还是共和国时代的奥普尔伯爵,抑或是施拉姆伯爵和昂格里伯爵,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他们并非是传统的、从波旁王朝就流传下来的贵族,而是在大革命和拿破仑帝国时代当中从行伍之间崛起的。这些人青年从军,在二十年的战争当中一步步高升,历经一次次王朝更替而不倒,成为了新的军功贵族。

    拿破仑倒下了,但是他的那些虽然能力不如他但是具有同样思想的伙伴和下属们却存活了下来,并且取代了旧贵族,成为了法**队的支柱。即使对国王们宣誓效忠,他们某种意义上和拿破仑仍旧是一样的——崇尚武力,向往征服,并且对其他国家充满了蔑视。

    而他们的下属呢?在他们的言传身教之下,新一代的军官们自然也对这些前辈的“光荣战绩”和用刀剑夺取到富贵的传奇经历充满了向往和羡慕,他们也渴望建功立业,并且最终成为新的军功贵族。这种思想的驱使之下,他们自然也渴望对外发动战争,以便为自己夺取功勋和爵禄。

    这些人上上下下结合在了一起,自然就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军事团体,牢牢把握着军队,并且充满了对外扩张的**。再加上19世纪的法国,政治风云变幻,政府更迭非常频繁,军队的地位也就愈发重要,成为了一个几乎可以裹挟政治的利益团体,他们的思想,最后也就成为了国家的思想。

    在原本的历史上,路易-波拿巴在重建帝国之后,不停地对外发动战争,不能不说也有军队思想的驱使作用。

    军人渴望建功立业是好事,但是主动带着、或者被军人们强推着去四处放火那就绝不是好事了——拿破仑和拿破仑三世的下场难道不是最好的警示吗?

    对政治家来说,战争是实现政治目标的手段,但是对军人们来说,战争却是本身的目标,甚至是他们的存在意义——所以,一个健康的国家,不应该被军队裹挟了政治,军队应该成为国家的工具而不是主人。

    不驯服这匹烈马的话,第二帝国迟早也会被这些激进的军人们所裹挟,最后走向灭亡的不归路。

    就算到了第三共和国,军队也是最保守、最桀骜不驯的团体,多次谋划推翻共和国重建君主制,只是因为当时的政治大气候,才没有让他们最终把共和国掀翻。

    不过,好在现在还早,他也不用这么早就考虑这些东西。

    “我会尽快交接完我的工作的,先生。”(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章 结党

    直到走出爱丽舍宫的时候,夏尔也没有从今天所受到的震惊当中恢复过来。

    在向路易-波拿巴提出自己的方案之前,夏尔心里最期待的结果也只是未来的皇帝大发善心,让迪利埃翁伯爵和自己一同留任而已,然而他完全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结局。

    路易-波拿巴接受了迪利埃翁伯爵的留任,同时表示要将夏尔调任到陆军部当中……完全感受不到这其中有任何“恼怒”或者“惩罚”的存在。

    反倒可以说,路易-波拿巴在得到了夏尔的这个明摆着会惹怒自己堂弟的建议之后,以一种欣然的态度乐见其成,并且有意鼓励这种局面发生。

    这是在奖赏自己在波拿巴家族内部的站队呢?还是希望看到自己的部下们各自倾轧呢?

    恐怕兼而有之吧。

    在一路上经过走廊从爱丽舍宫走出来的时候,夏尔一直在思索自己之后应该采取的策略。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自己已经得罪了约瑟夫-波拿巴一把,很快他就会得到消息了吧……他一定会很生气吧,刚刚还和自己谈笑风生,转眼就被自己踢了一脚,那时他该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

    一想到这里时,夏尔的脸上突然泛起了一种满怀恶意的冷笑。

    既然已经这么干了,再去找他说好话修补关系也是于事无补的,而且也没有意义。

    如果已经得罪了,那么也不怕得罪到底。

    一想到了这里。夏尔就下定了决心。

    “去莫尔尼先生的府上。”上马车之前,他直接吩咐了前面的车夫。

    ………………

    “特雷维尔先生?”

    当在会客室中见到夏尔时,夏尔-奥古斯特-莫尔尼先生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惊诧。

    当然。即使带着惊讶,他的脸上仍旧平静、冷漠,仿佛永远不为外物所动似的。

    这位中年人早早已经谢顶,只剩下两侧的头发还包裹在耳畔,光洁的额头将面孔衬托得更加冷漠,再配上犀利的视线,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阴寒。他平时沉默寡言,让人看不透内心的想法,行事却和兄长一样坚韧果决。

    他是路易-波拿巴的母亲奥坦斯-德-博阿尔内的私生子。也就是路易-波拿巴同母异父的兄弟,同时也是波拿巴的同党们当中被公认为最像阴谋家的一个。

    而此时,夏尔正承受着他的打量。

    明明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他仍旧没有当做一回事。微笑地看着对方。

    “莫尔尼先生。我有些事想找您谈谈。”

    也许是被夏尔的表情所感染了,莫尔尼也慢慢地抛下了最初的疑惑,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年轻的同党,“看上去似乎是挺重要的,您请坐吧,我有时间可以慢慢倾听。”

    “好的,谢谢。”

    仆人端上来咖啡之后就被他打发走了,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人了。我想是绝对安全的。”莫尔尼又扫了夏尔一眼,“这下您可以说说是什么事了吧?”

    “还记得上次在爱丽舍宫里面。您跟我说过的事情吗?”夏尔轻轻吹拂了一下热气腾腾的咖啡,“就在我同波拿巴先生交谈了之后,您跟我说过的那些话。”

    “哦?”莫尔尼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置可否。

    “也许您不记得了,但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夏尔仍旧微笑着,“‘那位波拿巴先生才是总统,您应该优先服务于他才对’,您当时是对我说过一句这样的话吧?”

    “好像确实是那样。”莫尔尼仍旧十分平静,“那么您对这句话有什么意见吗?”

    “当然没有意见了,实际上我觉得它十分有道理……”

    一听到这句话,莫尔尼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又机警地瞥了夏尔一眼。

    “看上去,您好像是跟约瑟夫闹出了什么矛盾?”

    这个人果然厉害,一眼就察觉到了,夏尔心里有些凛然。

    但是,事到如今,他也不想遮遮掩掩卖什么关子了,他直视着对方,一股脑地将自己目前的处境说了出来。

    “您说的没错,我可能……非常有可能,要大大地让约瑟夫不高兴了。”

    “是吗?为什么?”虽然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平静,但是夏尔仍旧在这个人的眼中找到了一丝喜色。“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很好,这样就好。

    “恐怕您之前已经知道了,总理向总统先生推荐了要让约瑟夫接替迪利埃翁伯爵出任铁道部部长职位……”夏尔有意拖长了声音。

    “这个我知道。”

    “但是,我让这个任命作废了,这个传言不会变成真的了。”

    “什么!您做了什么!?”

    夏尔终于在这个人的脸上到了稍微的一点失态,虽然仅仅一瞬就变回了那种古井无波的平静,这位未来的德-莫尔尼公爵,果然不是一个难缠的人。

    “我也没做什么,我只是跟总统说了一些我自己的顾虑而已,听完了我话之后,总统考虑了一下,也同意了我的看法。于是迪利埃翁伯爵将继续留任,约瑟夫的念想只能就此泡汤了,真是可惜……”夏尔满脸遗憾地摇了摇头,“可能他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到了明天,甚至今天晚上,他就肯定会知道这一切了。以我对他的了解来看,恐怕他会对我的所作所为相当生气吧。”

    莫尔尼先生没有说话,他只是轻轻地拿起了杯子。

    他借助拿起喝咖啡的动作,有效地掩饰了自己的思索。

    “所以。为了避免真的出什么事,我就来找您了。”夏尔貌似遗憾地耸了耸肩,然后又叹了口气。“您也知道的嘛,我之所以会这么说,都只是出于一片公心而已……”

    喝了一口咖啡之后,莫尔尼慢慢地将杯子放下来了,他已经弄清楚了如今的情况,也明白了自己如今处于了一种优越的地位上。

    “年轻人嘛,有些心浮气躁也很正常。偶尔闹出点矛盾也没什么可怕的,大家终归还是一个党派的朋友,有什么可以互相置气的呢?尤其是。现在还是紧急关头,我们大家更加还是要以团结为主。”他貌似公正地评述了一句。

    然而,仿佛是为了安抚夏尔似的,他很快又扭转了话锋。

    “况且。既然肯去直言进谏。那么我们都知道,您终究是为了国家的利益而进言的。约瑟夫纵使再生气,也是要理解的,我相信他不至于为此而对您怎么样。”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加上了一句,“就算他真的怎么样,我相信我和路易都是不会让他任意妄为的……特雷维尔先生,您放心吧。只要您同我们一起用心为国家办事,那么就没有什么势力能够伤害到您。这一点我是可以保证的。”

    这个年轻人他本来就不讨厌,如今和约瑟夫闹翻了更是合他心意,莫尔尼也没有将他推开的想法,因此话里话外都在安抚,表示这个篓子自己接下来了。

    条件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夏尔变成他的同党。

    “我们党派的宗旨不就是为国家办事吗?这一点是无需置疑的,就算面前有再多困难,我也能够克服……”夏尔也慢慢地拿起了杯子,喝下了已经渐渐冷却的咖啡。“不过,约瑟夫毕竟是波拿巴家族的重要成员,恐怕我也没有办法真的将他拒之门外……”

    无论是成为约瑟夫的同党,还是成为莫尔尼的同党,夏尔都无所谓。但是无论加入哪边,他都要看到好处和前景,虽然因为已经和约瑟夫-波拿巴闹翻了的关系,他抬价的资本已经减少了很多,但是也没有到让莫尔尼说句话就要随便投靠的程度。

    “您的顾虑我当然可以理解,这没什么,我也并不是说要您和他断绝往来啊,毕竟大家还是同党嘛……”不知道是因为喜悦还是因为恼怒,莫尔尼居然微微笑了起来,“不过,正如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您最应该服务的是总统先生,而不是约瑟夫,我们应该努力的方向是重建起帝国,然后让路易登上帝位……”

    “这一点我当然清楚。”夏尔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貌似懵懂地又看着对方,“可是,您也看得到,总统先生并没有合法的继承人……就算我们重建了帝国,如果总统先生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的话……我们就得奉热罗姆亲王、甚至约瑟夫本人来当皇帝了吧?如果那样的话,我现在就同约瑟夫闹得太僵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果然如同夏尔所猜想的那样,一听到夏尔的话之后,莫尔尼原本平静的脸上突然闪过了一丝狰狞,整个人都好像要怒吼起来了一样。

    这个问题是夏尔故意问出来的。

    作为一个穿越者,夏尔当然知道路易-波拿巴是同欧仁妮结婚之后,生下了一个儿子作为帝国皇太子的,虽然不知道这条世界线里拿破仑三世称帝后是不是还是会走向同一条婚姻道路,但是有一点是很明显的——即使称帝后已经接近50岁,路易-波拿巴仍旧有生育能力,能够为帝国生下继承人来,不用担心帝位真的要转移到约瑟夫这一边来。

    但是莫尔尼不知道,所以他现在肯定在为这个问题而烦扰。

    他看不起约瑟夫,或者说他看不起波拿巴家族中的热罗姆一支。即使是在帝国时代,热罗姆亲王也没有多少好名声,性格浮夸,个性骄纵,喜好奢侈,没有勇气和担当几乎是人人公认的标签,热罗姆亲王的儿子虽然比父亲好一点,但是性格中的傲慢和父亲是如出一辙的,对私生子出身的莫尔尼从来都看不起,相应的,莫尔尼自然也从没有想过要奉这个人来当自己的君主。

    “路易现在还年轻,想要给自己增添一个合法的孩子并不困难。只要有一个儿子,约瑟夫的妄想就该自动消失了,不是吗?”沉默了许久之后。莫尔尼涩涩地说,“特雷维尔先生,您不用担心那么多,毫无必要。”

    一瞬之间,夏尔依靠这个问题,把两个人的立场掉了个头,原本是他想要变成莫尔尼的同党。变成了莫尔尼需要说服他变成自己的同党,这种立场上的转换,让夏尔开心极了。于是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咖啡。

    “如果这样的猜测成为了现实呢?”喝完了咖啡之后,夏尔轻轻松松地说,“先生,也许我现在只是在过度担心。但是如果总统先生真的在未来没有得到合法的婚生子的话。我们不就应该对约瑟夫俯首称臣了吗?”

    “对他俯首称臣?想都别想!”莫尔尼冷笑了起来,直接打断了夏尔的话,“我们要对约瑟夫这样的人俯首帖耳?特雷维尔先生,您是个被大家公认的聪明人,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您会让自己忍心这样做吗?您觉得他配得上这样的待遇吗?”

    “如果真的别无选择的话,我想我是会这么做的。”沉吟了片刻之后,夏尔含蓄地回答。“毕竟。那个时候他是波拿巴家族,乃至帝国当仁不让的继承人……”

    “至少现在我们还没有到别无选择的地步。不是吗?相信我吧,情况不会糟到那样的地步。”莫尔尼继续冷笑着,“况且,即使情况真的糟到了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法兰西仍旧有多种多样的选择,即使不在波拿巴家族当中……我们还是有足够多的选择。”

    他倒真不害怕我多嘴啊,当着我的面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巨大的惊愕,甚至让夏尔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了。

    他震惊不是莫尔尼的打算,而是他毫不避忌自己的态度。

    是的,莫尔尼从没有过要对约瑟夫-波拿巴俯首称臣的打算。

    在原本的历史上,在1853年法国打算对俄国开战时,那时还没有生下儿子的拿破仑三世问了他,一旦他意外身亡,莫尔尼等人将怎么办,这个人直接对着自己的哥哥、君主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时我们就先把所有的热罗姆派抛到窗外,然后千方百计地同奥尔良王朝达成协议。”

    是的,莫尔尼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宁可同奥尔良王室达成和解,将奥尔良王族迎回法国担任皇帝,也绝不愿意让热罗姆或者约瑟夫-波拿巴接掌帝位。他就是这么讨厌约瑟夫-波拿巴。

    只不过夏尔没想到,他这种想法竟然会这么毫无避忌,竟然胆敢在1850年,在和一个年轻同党的私下密会当中,就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呢?是觉得我足够守口如瓶,还是根本就不害怕自己的这个想法泄露出去?各种想法占据了夏尔的头脑,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夏尔脸上的惊愕,让莫尔尼有些开心了,他当然不知道夏尔到底在惊愕什么,只觉得自己这句话已经震住了这个年轻人。

    “您也不用担心,这只是万不得已之下的选择而已,目前您只需要当做笑话来听听而已。”莫尔尼的笑容重新变得柔和起来,“我这样说,只是为了跟您透一个底而已——那就是我根本没有打算过成为约瑟夫的臣仆,任何一个时刻都没有想过,所以根本不会为了讨好约瑟夫而放弃任何一个同党,任何时刻都不会。这一点,请您仔细考虑吧。”、

    看着莫尔尼的笑容,夏尔一时间竟然呆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呵呵,这就是波拿巴家族吗?任何时刻都是如此内斗激烈,任何时候谁也不服谁,个个野心勃勃狂妄自大,就连那位天才一般的拿破仑皇帝,他的哥哥和弟弟们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时刻都想着挖他的墙角,天知道那些兄弟给皇帝带来了多少麻烦!

    现在,连路易-波拿巴自己的弟弟都没有将所谓的“波拿巴家族帝祚”看得有多重,我自己那样关心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也对,说到底他只是一个私生子而已,本来就没有流着波拿巴的血。本来就没必要关注帝位上的人到底姓不姓波拿巴。

    那么……那么更加没有沾上任何亲缘关系的我,到底要不要关心这种事呢?夏尔的脑中突然闪过了这样一个颇为危险的念头。

    不对,这个问题太危险了。现在不应该再想去了,夏尔很快就掐断了这个念头,强迫自己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当中来。

    他重新取回了平静,然后抬起头来,严肃地看着莫尔尼。

    “既然您如此说,那么我已经明白了您的意志了,好吧……先生。我必须承认,您给了我继续坚持下来的勇气,我现在敢于坚持己见了。谢谢您带给我的勇气。至于您刚才说的那些话,您也放心吧,我是不会跟其他的任何一个人提起的。”

    “我带给您的将不只是勇气而已,我的朋友。”莫尔尼也是满脸的平静。“至于我刚才跟您说的那些话。也没关系,您没有必要看得太重……即使是当着路易的面,我也是会这样说的,因为这本来就是我们这一群人的想法——我们忠于路易,但是并不会忠于其他的波拿巴,除非是他自己的孩子,路易早就知道了。”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微微笑了笑。“当然,我跟您说这些。还是因为我十分欣赏您的缘故。您别以为我只是在说客套话,我是真的相当欣赏您,在您这个年纪的时候,我还一事无成,而您却有了如此成就,这需要的不仅是运气,还要有勇气,智慧,甚至决断,而这些东西我都在您的身上看到了,在这个年纪就能有这样的东西实在是很宝贵的……所以,对您这样的年轻人,我并不希望成为敌人,最好是能够成为朋友。某种程度上,我想我们大概算是同一类人,我们都有自己的愿望,也同样想在这个残酷无情的世界中杀出一条路来。约瑟夫不会把任何人当成朋友,因为他觉得他比别人高贵一头,他觉得他能当皇帝,更糟的是他还把这一点表现了出来,他以为他给别人友谊好像是在恩赐一样,所以……”

    莫尔尼伸出了自己的手,

    “所以,我倒是看不出来,我们有什么理由不能成为朋友呢?”

    沉默。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瞬间,夏尔也伸出了自己手。

    “您说服了我,我想还是和您做朋友比较好。”带着一种谦逊,温和的笑,夏尔同对方握住了手,“请您继续在之后照拂我,我想我也会给您以同样的帮助的,尽我所能。”

    这双手,冰冷,细滑,真是和本人一样啊,夏尔在心中暗暗感叹。

    “您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莫尔尼笑着点了点头。

    “希望如此。”

    “说起来我有些好奇,为什么您突然非要扫约瑟夫的兴呢?”莫尔尼的脸上闪过了些好奇,“平常我看你们两个关系也还挺好的。”

    “因为这是国家利益的需要,在国家面前,我也只能先公后私了。”夏尔认真的回答。

    “哦。”莫尔尼轻轻应了一声,显然心里完全不信他的说辞。

    之后大概他就会去同自己的哥哥那里旁敲侧击了吧,然后大概就会在路易-波拿巴那里得到“大概是为了那位伯爵的女儿吧”这样的答案,那时候他对我的评价会不会突然降低呢?夏尔心里突然忍不住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好吧,这也没关系,只要他们认为我爱听女人的使唤,只要他们认为我有个致命的弱点,那么对我来说这反而是好处吧……夏尔心想。人,总归还是应该要有弱点为好。

    所以,他丝毫不打算对对方的猜测进行任何辩驳。

    “您别担心,既然我们能够成为朋友,那么我就不会任由朋友受损,之后我会到总统那里为您进言的。”莫尔尼现在的心情显然十分好,“我明天就过去。”

    “关于这个问题,我现在倒不是特别担心……因为总统已经给了我一个处置了。”夏尔貌似不安地看了对方一眼。

    “哦?”

    “他打算将我调离现在的岗位,以便为之前的事情负责……”夏尔拖长了声音,“然后放到陆军去,大概。”

    也就是说,其实从头到尾就没有慌张过吗?然后有意在我面前这么低姿态?

    中年人忍不住又看夏尔一眼。

    这个年轻人真是有意思。

    真是,很有意思……

    “啊哈哈哈哈”

    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您会成为我的朋友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歉疚

    直到从莫尔尼家中走出来的时候,夏尔仍然难以置信自己在这一天中所得到的成功。

    路易-波拿巴兄弟两个都是难以应付的人,而且他也是在毫无计划、因而也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顺着自己的感觉做了一个事关自己前途的赌博,老实说,事前他不紧张也是不可能的。但是事后的结果却好得令人称奇,让他之前的担心都消失不见了。

    夏尔不是一个喜欢把命运寄托在运气上面的人,但是这一次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运气实在好得出奇。

    不仅仅是运气,玛蒂尔达的眼光和魄力也实在让人敬佩,夏尔告诉自己。

    如果能够和玛蒂尔达以后一直保持这种友谊的话,未来恐怕能够得到更多的帮助吧?而且,不管是这方面还是那方面,也许都会有更多的帮助也说不定……

    坐在马车上的夏尔,在无聊中突然想入非非起来。

    昨晚的一夜激情现在仍旧在心头残有余迹,自从穿越到了这一世之后,夏尔认为昨晚是他最激动的一刻。不管之后发生了什么,那一夜的激情也将成为他永世难忘的一刻。

    就在夏尔沉浸于这种遐想当中的时候,马车终于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家,夏尔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径直地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当中。

    如此忙碌的一天,让他整个人都身心俱疲,以至于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好好睡一觉——当然。这完全是因为思考过度的缘故,和昨晚的过度劳累是绝对没有任何关系的……

    ……………………

    当夏尔重新睁开自己的眼睛后,视线慢慢从模糊变得清晰起来。然后他就发现,有一个人正端坐在自己床头上,笑语盈盈地看着他。

    “终于醒了啊,夏尔。”

    “夏洛特,你怎么来了?”片刻之后,他从惊奇中恢复了过来。

    “有些无聊,所以来看看你啊。”夏洛特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额头,“怎么?不行吗?”

    “不是那个意思……”夏尔笑了笑,没有躲避她的抚摸。“只是刚才有些好奇而已。你来这儿多久了?”

    “也没多久,刚来,看到你还在睡觉就没吵醒你了。”

    “哦,谢谢。”

    “看上去你今天精神不佳啊。发生了什么事吗?”夏洛特眼见夏尔露出罕见的疲态。因此有些惊异,“平常你说话可不是这个口吻。”

    “真的没什么,只是稍微有些累了而已,你也知道,平常我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夏尔含糊其辞地应对了过去。

    有些事,夏尔当然是不能说、也不敢说的。

    “不用那么忙也可以啊,”夏洛特有些担心地看着夏尔,“虽然你想做的事情很多。但是太急了也不好吧?反正你还有时间……”

    “没什么,我也不是很累啊。我是行动派。”夏尔勉强地笑了起来,“政治界风云变幻,如果我们想做点什么事情的话,当然得趁有机会的时候赶紧做。”

    “好了好了,别在我面前耍这种政治家的花腔了,我从小就见得都腻了。”夏洛特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耳朵,“快点起来吧,都已经睡了这么久了。”

    “我觉得这本来就很有趣……”夏尔小声嘟哝了起来,不过还是听从了夏洛特的话,从床上坐了起来。

    “对了,最近你们的部好像不太太平啊,我在社交界听到了很多关于你们的传言……”夏洛特顺手拿过了夏尔的衣服递给了夏尔,“好像很多都是对你们不利的。”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夏尔一边穿衣服,一边闷声回答,“不过社交界就是这样,到处都充斥着无所事事的闲人,他们不说别人坏话的话,一天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瞧你这话说得……”夏洛特禁不住笑了起来,“我可是很担心你的风评啊。”

    “担心有什么用,你不用管那么多,好好玩吧,反正我会把一切都奉送给你的。”夏尔穿好了衣服从床上跳了下来,然后微笑地看着夏洛特,“哈哈哈哈,未来德-特雷维尔夫人,社交界的永恒明星!”

    “夏尔!”似乎是有些尴尬的缘故,夏洛特提高了声音,“我知道你很不喜欢别人老是对你品头论足,所以我平常都很少说你了,但是你也不能对社交界那么漫不经心吧……别忘了,想在这个政界混迹的话,风评可不能太差。这世界可早就不是埋头苦干就能够受人赏识的世界了,认真干活十年的都赶不上会说几句俏皮话的……”

    “嗯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夏尔连连点头,止住了夏洛特的规劝。

    虽然对夏洛特的这些规劝夏尔并不大听得进去,但是这种妻子式的关怀,夏尔其实并不讨厌,甚至……反而感到有一种家人的温暖。

    看着夏洛特认真的表情,夏尔突然生起了一股想要恶作剧捉弄一下她的冲动。

    于是,他板起了脸,颇为忧虑地长叹了口气。

    “夏洛特,其实你也说得没错,这些事确实挺麻烦的……”

    “怎么了?”好像从夏尔的表情里发现了什么不祥之兆似的,夏洛特有些忐忑地看着夏尔,“发生什么了吗?夏尔?”

    “嗯……其实……”夏尔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夏洛特,“其实和社交界一样,总统先生对我们部……对我们部也不太满意,所以就想要改组一下人事。”

    “改组一下人事?!”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夏洛特的脸色有些发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他想怎么样?”

    “嗯……意思就是,我和部长有可能被调职。”

    “什么?怎么会这样!”夏洛特皱紧了眉头。“夏尔,应该不会动你吧?你不是波拿巴的好部下吗?我看平常他也挺信任你的。”

    “政治上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啊……”夏尔苦笑着摇了摇头,“总之。从总统表现出来的意思来看,情况确实不是很乐观。夏洛特,我不是在开玩笑,没准过得不久,我就会失去我的职位……”

    夏洛特静静地看着夏尔,直到确认夏尔这句话确实是真的之后,她的表情也变得十分严肃了起来。

    “夏尔。你之前不是打算对付你的部长吗?到时候把迪利埃翁伯爵推出去当替罪羊不就行了?反正他是部长,让他来承担责任不是应该的吗?”

    “嗯,总统先生之前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个意思。但是我劝说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夏洛特明显有些奇怪了。“老迪利埃翁伯爵不是已经死了吗?那还有什么好怕他们的?”

    “啊,因为有各种各样的考虑吧……”因为很多事情不能不能对夏洛特直言以告,所以夏尔只能含糊以对了,“反正。综合各种判断之后。我确定还是他继续留任比较好,然后我就这样说服了总统,于是……”

    “于是总统就打算让你离开吗?就为了搪塞那些可笑的蠢货?明明你干得那么有成绩,居然还要让你走?他简直瞎了眼!”夏洛特冷冷地说,显然已经气愤了,“夏尔,他如果这么做了,就太忘恩负义了吧?你家还有我家为他做了那么多。难道他就想这样把你踢开?”

    “忘恩负义?这是政治家们的专长。”夏尔耸了耸肩,“总之。夏洛特,如你所见,现在我可能真的遇到大麻烦了。”

    “难怪这么累吗……”夏洛特叹了口气。

    但是,看着一脸消沉的夏尔,夏洛特勉强打起了精神,抱住了夏尔,尽力安慰起了夏尔。

    “夏尔,别怕,现在还没有到最糟的时候,波拿巴就算再怎么忘恩负义,他现在还是缺乏帮手,到时候还得来找你来做事……而且,你好歹也在部里干了那么久了,可以留下不少人来安插在那里嘛!好处还是少不了的。”她低声劝解着夏尔,“只要我们沉下心来寻找机会,终究还是能够复起的。至少,我还是一直呆在你的身边帮助你的!我们只要沉下心来,到时候有的是机会翻过身来!”

    夏尔也伸出手来,抱住了她的腰。

    这种毫无保留的关心,让夏尔一时间感动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在感动之外,夏尔的心里更多的是歉疚感。

    至少,她是一直都在为我着想的,可是……可是我却背叛了她,是毫无疑问的背叛。

    “对不起……夏洛特。”他脱口而出。

    “什么?”

    “呃……没什么。”夏尔反应了过来,连忙笑了笑,“我刚才是开玩笑的,虽然遇到了点麻烦,但是总统并没有打算丢下我,他只是想让我调职而已……”

    夏洛特满脸的忧愁,瞬间被开心所取代,继而变成了恼怒。

    她抬起手来重重地拧了拧夏尔的耳朵。

    “你这家伙,真是太讨厌了!”

    “啊……别闹……”两个人就这样扭打了起来。

    接着,夏尔将路易-波拿巴的安排说给了夏洛特听。

    “总算这个人还有点良心。”夏洛特总算松了口气。

    接着,她又微笑地看着夏尔,“夏尔,既然这段时间你只是要交接工作,那么肯定很闲吧?我们一起好好玩玩吧?”

    “好啊,玩什么呢?”

    “办一次假面舞会怎么样?”夏洛特提议,“就在我家办吧?既然机会难得,干脆就盛大点,认识的年轻人都叫上。”

    “好啊。”夏尔不假思索地答应了,“顺便在那里宣布我们的订婚吧。”

    然后,还没有等夏洛特反应过来,他抱住夏洛特,吻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开心

    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心理的作用下,夏尔将夏洛特紧紧地抱在了怀中拥吻了起来。然而,即使心里带有这种歉疚,他也依旧没有为那一晚上的冲动而感到后悔。

    在好一会儿之后,他的嘴唇才离开夏洛特,看着脸色微微发红、连呼吸都有些急促的夏洛特,夏尔突然感觉到心里一阵感慨。

    就算和她共度一生,也没什么不好的吧?至少他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

    “夏尔,别闹了!”沉默了片刻之后,依旧红着脸的夏洛特摆开了他的手,“今天我找你,还有别的正事呢!”

    “刚才不是说只是来看看我吗?还有什么正事?”夏尔有些奇怪。

    “没什么,就是一点小事而已……”夏洛特微微笑了笑,不过夏尔总感觉到其中好像有些别的意味似的,“夏尔,我们不是要在我家搞一次大的宴会吗?那干脆把你的妹妹也叫过来吧,反正她也到了这个年纪,和大家一起玩玩,多认识一些人也不错嘛……”

    虽然她刻意装作漫不经心,不过和她来往了这么多年的夏尔仍旧发现了其中的奇怪之处。

    一直以来夏洛特和芙兰关系都不是很好,一般来说如果能够不请上芙兰的话夏洛特绝不会请,然而今天却如此主动,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你的爷爷,还没有死心吗?还想着那天的事?就是他们提议的吧?到时候真是一举多得啊……又让我们开心,又让他们开心的。”

    因为有些不悦。所以夏尔不禁板起了脸。

    夏洛特先是有些尴尬,然后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夏尔,别说得这么难听好吗?什么叫没死心啊?我的爷爷难道是在筹划什么不利于你的坏事吗?这事本来就不是什么坏事。如果你不肯也没关系,但是也不要摆出这种态度对我们好不好?

    再说了,芙兰年纪也这么大了,你让她多去社交界逛逛又有什么不好的?爷爷只是想给大家一个互相认识互相了解的机会而已,又不是真想逼迫你们什么……我爷爷的意思是,就算不能再搞成第二桩联姻,至少也该让大家当成亲戚再说……”

    “这话说得也太古怪了吧?”夏尔有些疑惑。

    “当然不奇怪了!”夏洛特点了点头。“你有没有发现,芙兰从来没有上过我们的家?就算是平常不怎么来往,这样太奇怪了。虽然之前那些年我们两家来往不多。但是你总归还是来过好多次的,除了……除了那两年。可是,可是她呢?她可从来没有上过我们家,更没有拜会过我的父亲和爷爷。简直。简直就好像跟我们一家是陌路人一样……”

    夏尔的表情骤然僵住了。

    说得倒也对啊,从芙兰小时候开始,他就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去拜访过夏洛特的家。虽然当年两家的长辈为了避嫌基本不来往,但是小辈的来往还算是十分频繁的,并没有什么避忌,夏尔和夏洛特都去过对方家许多次。

    “你这么说倒是也有点道理啊……”

    夏洛特的辩解,让夏尔刚才燃起的怒气渐渐消退了。

    “所以啊,爷爷的意思就是。显让芙兰来我家看看,让她自己来觉得合适不合适。如果他的提议能够成为现实最好。成不了的话也没关系,至少也可以见见芙兰,毕竟这么多年没有看到这个侄孙女儿了,亲近亲近侄孙女儿总不算有什么特别的阴谋吧……?”

    夏洛特说着说着,横了夏尔一眼。

    夏尔也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不管有什么别的居心,至少这话倒是没有说错,他也没有必要去限制自己妹妹的社交生活。再说了,让芙兰见见她的堂爷爷,问个好,有什么不对的?本来就应该如此。

    “好吧,那你自己去跟她说吧,反正这是你的主意。”考虑了片刻之后,夏尔耸了耸肩。

    他这种态度,让夏洛特不禁又皱了皱眉。

    盯着夏尔片刻之后,她再度叹了口气。

    “夏尔,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啊……”

    “可毕竟是你们家请客啊?”夏尔回答。

    “不行,反正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宴会,你也要去跟她说。”夏洛特继续坚持着,然后直接伸出手来,揽住了夏尔的手,“还是说,你不敢?”

    “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是啊,我也奇怪,你会有什么不敢的呢?”夏洛特冷笑着看着夏尔,“那就跟我一起去说啊?这种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吧?”

    夏洛特的目光让夏尔有些不舒服,他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走的感觉。

    就算是未婚妻这么做,他也还是很不喜欢。

    “好吧,既然你执意要我这么做,我会去跟她说的,我一个人去。”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平静地回答,“你等下我吧,她现在应该就在家里,我马上去找她。”

    夏洛特嘴唇微动,但是看到夏尔的表情,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好吧,那你就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你。”最后,她也笑了笑,“反正只要你能开心就好。”

    “谢谢,我很开心,德-特雷维尔小姐。”夏尔站了起来,然后朝对方貌似恭敬地微微躬身,接着转身离开。

    很快,夏尔就来到了芙兰的房间前。

    然后,他轻轻地敲了敲门。

    “在吗?芙兰?”

    门内并没有传出回应,不过很快门就打开了,芙兰和夏尔就这样面对面对望着。

    “有什么事呢?先生?”芙兰低声问。

    可能是最近睡眠有些不足的缘故,芙兰的面色有些苍白。就连说话声调也轻了许多,听上去就有些无精打采,因为在家中的缘故。她的头发并没有梳理,一头金发飘散白色连衣裙的背后,微微摇曳着,简直犹如刚刚从睡梦中被叫醒一样。

    不过夏尔也能够理解妹妹现在的状态——自从得知到了有关于父母亲的一切之后,芙兰的精神状态显然就比以前差了许多,甚至很多时候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个人也消瘦了不少。

    看到她现在的状态。作为兄长夏尔当然十分心疼,但是他还是没有过多地干涉,因为夏尔认为她终究还是得靠自己从这种阴影中走出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夏尔刚才也不肯将夏洛特带过来,以免给她带来新的刺激。

    “不能让我坐坐吗?小姐?”为了让气氛稍微缓和点,夏尔用了尽量轻松的口吻。

    “当然可以了,请进。”芙兰连忙回答。然后让开了路。转身往回走。

    夏尔也跟着走了进去,然后坐到了她书桌旁边的椅子上,而芙兰则坐到了自己的床上。

    书桌上摆着一副未完成的画,显然在夏尔来叨扰之前,芙兰刚才正在画画。

    也好,用这种方式来排遣心情也不错。

    夏尔没有细看桌上的画,直接就看着自己的妹妹。

    “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又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情了吗?”芙兰闷闷地回答。“您只管直说吧,我受得了……”

    她的这个反应。让夏尔有些惊愕,以至于一时间都没有说出话来。不过。想想倒也不怪她,最近一个劲儿地跟她说一些坏消息,以至于让她变成了惊弓之鸟了……

    “别这样,芙兰,不要那么悲观嘛……这次是好消息。”夏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欢快了一些,“我是来邀请你去玩的。假面舞会啊,很好玩的……”

    “假面舞会?”芙兰有些奇怪。

    “嗯,是的,我将举办一次舞会。”

    “为什么?”

    “也没什么,我被调职了,这个也算是某种庆祝吧。”在现在如此不开心的芙兰面前,夏尔当然也不敢像刚才对夏洛特那样乱开玩笑了,“这次为了玩得开心点,我打算邀请很多人来玩,一定会搞得挺盛大的,所以我想你应该也来参加一下……”

    “是这样啊……好啊。”芙兰突然笑了起来,“您要被调职了吗?看样子还算是升职呢,恭喜您,先生,我一定会参加的。”

    “也别忙着恭喜,这事儿还没成呢。”夏尔笑着摆了摆手。

    “那么,是在什么时候呢?”

    “日子还没确定,不过这几天我们都会准备了,毕竟要邀请很多人。”夏尔回答,然后尽量装作不经意地加了一句,“对了,因为预定出席的人大概会很多,所以我打算放在夏洛特家里来办。”

    “放在夏洛特家里?”芙兰有些惊愕。“您想要同夏洛特一起来主办?”

    “是的,她家很大,足可以把所有人都给塞进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感受到了妹妹那一瞬间的抵触心理,但是夏尔仍旧微笑着,“话说回来,这么多年你也没去过她家看看,总该去看看了吧?她的爷爷都那个年纪了,现在身体又不好,你总该去问声好吧?”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夏尔并没有将特雷维尔公爵的那个打算也一并告诉芙兰。也许他自己也认为这个构想太过于荒诞不经,以至于没有告诉她的价值吧。

    在夏尔解释之后,芙兰一开始并没有回答,而是一直看着夏尔。

    这种视线,让夏尔感觉有些不自在,但是正当夏尔打算询问的时候,芙兰轻轻点了点头。

    “好的,我会去的……如果这能让您开心的话。”

    “不是为我或者为谁,我只是想邀请你去玩玩而已。”夏尔对芙兰的回答不太满意,“如果我的这个邀请让你感到为难的话……”

    “不,并没有为难,我真的想去。”芙兰马上改口了,“在家里闷久了,能去玩玩倒也不错……”

    “那么,谢谢您的赏光,美丽的特雷维尔小姐,我当然会开心了。”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之后,夏尔十分高兴,“不过,我最希望的还是你也开心起来……嗯,既然这样,这几天你就挑一挑礼服吧,别担心钱,我来付账。”接着,他伸手捏了捏妹妹的脸,“到时候,你一定能让其他女孩子都黯然失色!”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夏尔关心的视线,芙兰不禁微微闭上了眼睛,陶醉于这片刻的温存当中。

    “我会开心起来的,您放心吧……”

    如果您需要的话。

    “嗯,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搅你了,你继续画画吧。”如此顺利就邀请到了芙兰,让夏尔心中也开心了不少。

    正当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看清楚了桌面上摆着的画。

    “对了,你这是什么?”

    虽然口中这么问,但是这幅画在画什么是一目了然的——就是一副人物画而已。

    夏尔俯下身来,仔细看了看。

    这确实是他的肖像,画中的人正昂然站立碧蓝的天空下,正端着枪看着远方,在他的旁边是一个小湖,一片波光粼粼,若隐若现地闪现着这个人的身影。

    “在画您的肖像啊。”

    “画得真不错啊。”夏尔赞许地点了点头,“不过……我好像没有这么帅气吧?”

    “就是有。”芙兰回答。(未完待续。。)

    ps:  几天不写,果然有些生疏了……差点提不动笔,可怕。

第一百零九章 党徒与后手

    当两天后夏尔再次来到部里的时候,他明显感到碰到的职员们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了。虽然依旧恭敬如故,但是夏尔总能感觉到他们的视线底下含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而且,在他一路走回自己办公室的时候,他从感觉旁边有许多道视线在暗中窥视自己。

    作为前世也算是在机关当中混过的人,夏尔其实倒也清楚这种情况的含义——每当一位机关大员陷入到离任或者某种不好的传言的时候,他总是会在职员们那里得到这种视线的。

    看来,部里有关于他即将离任的流言,已经传遍了。

    该说干得不错吗?这才两三天而已啊,政府果然什么消息都藏不住啊。

    虽然对此有些感慨,但是夏尔并没有纠结在这种无聊事上的打算,径直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当他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时,他发现自己的专职秘书克莱芒-莱钦斯基已经等在那里了。

    “早上好,特雷维尔先生。”一看到夏尔,他连忙恭敬地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夏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直接走进了办公室。

    虽然这样的场景一如往日,但是夏尔总感觉对方的态度里,平静中暗藏着某些忐忑不安。

    看来也听说了那个传言了吧。

    “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吗?”坐上了自己的椅子之后,夏尔直接问。

    “我都已经给您整理好了。先生。”克莱芒-莱钦斯基连忙回答,然后将自己手中的一叠公文放到了夏尔面前的办公桌上面,“这些都是比较重要的文件。我已经替您标缀好了主要的要点,到时候您直接作出批复就可以了。”

    “很好,谢谢,克莱芒。”夏尔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拿起笔来开始阅读起文件来。

    原本的日子里,在这个时候,克莱芒-莱钦斯基就应该安静地退出房间了。但是今天他却没有选择离开,而是一直站在夏尔面前,嘴唇微微张开。好像想说什么的样子。但是踌躇了半天,他也没有说出话来。

    “还有什么事吗,克莱芒?”夏尔头也不抬地问。

    这声问话,终于惊醒了对方。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克莱芒终于开了口。“先生,是这样的,最近……最近我好像听到了一些部里的谣言……”

    “哦?谣言?什么样的谣言呢?”夏尔饶有兴致地问。

    其实他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只是开开玩笑想要逗一逗他而已。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有些不安,克莱芒说得还是有些吞吞吐吐,“就是有人谣传,说……总统先生对最近部里的工作不太……不太满意。所以打算将您调职,当然。这种毫无根据的谣言,我是直接驳斥了的……”

    “驳斥?为什么要驳斥呢?这是真的啊。克莱芒,我今天还想跟你说这件事呢。”夏尔抬起了头来,看着对方,“既然你主动说起了,我就现在告诉你吧,没错,总统先生确实已经决定将我调职。”

    “天哪!”克莱芒无法抑制地惊呼了一声。

    虽然已经在政府内混了好几年,但是这个年轻人还没有完全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夏尔都能看出他那一瞬间的绝望。

    也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靠山,结果靠山突然崩塌了,一般人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巨大打击吧。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太不公平了吧?”片刻之后,克莱芒才稍稍恢复了镇定,“您为部里做了这么多工作,几乎可以说是亲自构建了这个部门,结果……结果却得到了这样的回报,先生,太不公平了!”

    夏尔对克莱芒的反应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噩耗”刚刚得到证实之后,克莱芒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担心自己的前途,而是为自己打抱不平。经过了一年半的相处之后,这位秘书看来已经对夏尔有了一些认同感,而不再像过去那样,仅仅是当做一块跳板而已。

    看来,我这一段时间的工作还是受到了认可的。这一瞬间,夏尔的心里居然有些一些欣慰。

    在这种欣慰感的作用之下,他也不打算再跟对方开玩笑了。

    “也谈不上什么不公平吧,总统先生只是对我另外有任用,所以想将我调职而已,并不是将我解职。实际上,对我之前的工作,总统先生还是颇为满意的。嗯,克莱芒,我之前的工作业绩,你绝对也能在其中占有一部分,所以说,对你的工作能力,我很满意,并且十分感激你之前对我的帮助……”

    夏尔这番严肃的解说,总算让克莱芒-莱钦斯基定下了神。

    “是吗?原来是这样?太好了!我就说嘛,总统先生那么英明睿智,怎么会作出这么不合理的事情来……看来是我白担心了,抱歉,先生……”

    “这有什么可抱歉的?”夏尔笑着摇了摇头,“接下来继续好好干吧,我很看好你,克莱芒。”

    “那么,如果是调职的话,请问您将被调职到哪里去呢?”

    “这个嘛……是总统先生说了算的。不过,大概是去陆军部吧。”夏尔低声回答。

    “是去那儿?”克莱芒吃了一惊。

    “先生,您从没有过从军的经历,那儿可不是个好地方。那里太多人都是从军队里退下来的了,他们很排挤外面的人……”

    “这个问题我当然知道,不过没有关系,既然我已经从总统先生那里得到了任务,阿么我就必须想办法做好它,困难是必须逾越的障碍,而不是退缩的借口。”夏尔仍旧微笑着,“我相信,我是有办法做好的。”

    “那么……”克莱芒小心翼翼地看着夏尔,“您可不可以也将我带过去呢,先生?我想我可以到那边去帮您……”

    夏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郑重地看着克莱芒。“不,我这次不会带你过去,我另外有安排,克莱芒,我想把你留在部里。当然,我不会亏待你的,我就在审计处留个职位给你……”

    听到了夏尔的打算之后,克莱芒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愣住了,他重新陷入到了被抛弃的绝望当中。

    没错,虽然去了审计处收入会变得丰厚很多,但是这可能也意味着他被靠山抛弃了,一辈子就只能一直呆在那里。他还年轻,可不想就这么突然就过上熬时间等退休的日子。

    “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呢?难道您对我之前的工作不满意?”他难得地惊慌失措了,“我觉得自己还可以继续给您帮助,请不要……”

    “哦,见鬼,你想到哪里去了!”夏尔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话让对方误解了,于是就温声安慰了起来,“我并不是想要抛下你,恰恰相反,正因为对你的工作十分满意,所以我才作出这个打算。”

    “……什么……”克莱芒一脸的莫名其妙。

    “克莱芒,虽然我离开这里了,但是我的计划,我的理念还得留在这里,它们必须继续得到贯彻执行,而不能半途而废。”夏尔轻声解释起来,“部长已经答应了我,要继续执行我之前拟定的计划,但是只有他答应还不够,我得叫人继续在这里面看着,在这里我最信任的人是阿尔贝和你,阿尔贝现在有很多事务要处理,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说了,他又不是一直在政府里混的,哪里知道政府的那一套?所以……我打算让你留在这里,给我看着,一有什么问题就来报告给我。”

    “原来是这样……”克莱芒原本的惊愕和沮丧,瞬间被换成了惊喜。

    “先生,既然您是这样安排的话,我会执行您的意志的,您放心吧,我会在部里继续看着,帮助部长让您的计划继续执行下去。”

    “谢谢你,克莱芒。”夏尔轻轻点头致谢,“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还有什么事呢?”克莱芒连忙又站直了身子。

    “我的堂姐,嗯,也就是德-特雷维尔公爵的孙女儿准备为我的调职举办一次宴会,就在她家。如果你最近不是很忙的话,我可以邀请你去玩一玩……你有空吗,克莱芒?”

    克莱芒的心中充满了狂喜,连脸上都有些发红起来。这个小官员之前从没想过,自己有被邀请到公爵府上做客的机会,难道这不正是他已经开始出人头地的一种证明吗?

    “先生,我最近十分有空……我一定出席,万分荣幸!”没有经过任何的犹豫,他马上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好像生怕夏尔反悔似的,他深深地弯下了腰,“谢谢您,谢谢您!”

    这种激动,并不是因为他有机会出席公爵府上的宴会,而是他明白,他已经被接纳成为了这个人的党徒的一员。

    “哦,不用搞得这么拘谨嘛,过得不久我就不是你的上司了,克莱芒。”夏尔笑着耸了耸肩,“时间还没定,不过大概也就在这几天吧,到时候我会让人将请柬送到你家里的。希望到时候能够让你玩得开心。”

    “一定会的,先生。”克莱芒同样笑着回答。

    “那么,现在没有事了。”

    克莱芒乖觉地再度朝夏尔行了个礼,然后带着心满意足的舒适感,轻声地离开了夏尔的办公室。(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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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与剑与法兰西介绍:
一位穿越者,来到19世纪中期的法兰西。以其勇气和智慧,不畏艰难,不惧坎坷,最终达到荣光彼岸的故事。 对朋友以鲜花相赠,对敌人以利剑相迎; 这就是,历经磨难仍傲立世间的法兰西! 这就是,荣光之所庇耀的法兰西!花与剑与法兰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花与剑与法兰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花与剑与法兰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