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检阅与归来
“法兰西万岁!”
在士兵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当中,法兰西当今的总统路易-波拿巴先生,穿着一身大礼服,肩披着红绶带,踌躇满志地从一列列整齐站好的士兵方阵前走过。
此时,九月的晴空万里无云,但已经没有了夏日的暑意,正好方便了拿破仑的侄子,检阅共和国的那些刚刚从罗马凯旋而归的部队。
整个凯旋门下,现在都已经成为了军服的海洋,前帝国时代已经褪色的老近卫军军服和熊皮帽,同新式的蓝色军服以及圆筒式军帽混杂在一起,为这个国家久远的军事传统作出了一个极富视觉冲击力的注解。
是的,在路易-波拿巴刻意的安排之下,有很多旧帝国时代的老兵也一同参与了检阅,在皇帝的侄子经过的时候,有些老兵甚至还流下了眼泪,更加刺激得士兵们心潮澎湃。
不过,站在总统旁边、随同总统一同检阅部队的那位老年将领,倒并不是被临时叫过来壮声势的,他本身就是这次活动的主角之一——他就是远征军的总司令,旧帝国时代的将军,德高望重的德-特雷维尔侯爵。
这位司令官虽然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但是精神健旺,陪同总统检阅了这么长时间,竟然一丝疲态也没有露出来。他左胸佩带缎带上有蔷薇花饰的金质荣誉军团勋章,右胸佩带银质大十字勋章,这些都是总统在不久之前颁发给他的荣誉见证。
负责检阅的人姓波拿巴。统领这支部队的人是帝国时代的将军,还有什么,比这些事实更让人能够怀念起那个就已经逝去的年代吗?
恍惚间。人们总会忘记人与人是不同的,而把幻影当成真实,而这正是路易-波拿巴需要的结果——比起默默无闻来,他宁可被人们当做那位天才的影子。
“敬礼!”
当总统经过一个方阵的时候,这个方阵在指挥官的口令之下,齐刷刷地将枪举了起来,人人昂首挺胸。屏息凝视地接受国家元首的检阅。随着总统从一个个方阵前经过,如林般的刺刀先举起而后又放下,宛如海潮的起伏一般。
德-特雷维尔侯爵带领着总统。每经过一个方阵就向总统介绍这支部队,然后总统总会跟他们的指挥官说上几句,感激他们的辛劳和付出,并且鼓励他们继续为国效劳。他还时不时地亲自给一些英勇善战的士兵和军官授勋。惹得士兵们又是一阵欢呼。
在士兵们欢呼了片刻之后,总统微微摆起了手,然后在指挥官们的号令之下,每一个方阵都骤然沉寂了下来。
“法兰西的保卫者们,你们辛苦了!”在一片静寂当中,路易-波拿巴对着士兵们大声喊道,“我代表国家和人民,感谢你们!”
虽然这是一支刚刚扑灭了另一个共和国的干涉军。但是路易-波拿巴并不在乎其中的差别,只要能够博取到军队的欢心就好。
“正是由于你们的辛劳。国家才会安定,人民才有余暇去,你们是这个国家的保卫者。我尊敬你们,依靠你们,只有得到你们的帮助,我才能够让这个国家保持和平,然后帮助整个欧洲取得和平和繁荣。
是的,和平与发展才是这个年代的主轴,法兰西现在是一个追求和平的国家。我们之所以拿起刀枪,只是为了寻求和平,过去几百年中被欧洲各个民族血与火所浸泡的那些悲剧,现在已经成为了历史,共和国已经给法兰西民族翻开了新的一页,这将是全新的一页!”
路易-波拿巴饱含深情地看着面前的士兵们,仿佛他真的觉得可以用这一番表态,就能够抹平掉阅兵式当中所蕴含的那种恣意横暴,耀武扬威的帝国气息似的。
“在过去,我们不幸地要为国王,为皇帝,为征服别的国家而战,但是现在,时代的进步已经使得法兰西心平气和,她不再想要和别人刀剑相向了,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和平繁荣的共和国,我们之所以拿起枪,只是为了保卫和平,只是为了保卫和平而已。
是的,和平,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平!在今后,法兰西将只会为了欧洲的和平而战!”
“噢!”
他的讲话声被士兵们的潮水般的欢呼声所淹没了。
当然,士兵们的情绪不是来自于路易-波拿巴的和平鼓吹,而是来自于这个国家的陆军传统似乎终于得到了恢复这一事实,经过了不幸的复辟王朝和优柔的七月王朝之后,陆军终于等到了一个自称为陆军朋友的人,而他恰好又是那位有史以来最伟大统帅的侄子。没有比这个更能使得陆军上上下下渴望建功立业的军官们鼓舞的了。
而波拿巴呢?难道他对和平有半分向往吗?难道他真的认为这个国家已经心平气和了吗?当然不可能。即使他本人没有家族的复仇情绪,陆军的进攻**,和帝国的强权**也将驱使着他一步步前进,完全无法停歇。
每一个决心在不久之后就打仗的政治家,都会不遗余力地向别国鼓吹和平,他也概莫论外。
“是的,我们需要和平,因为没有一场战争有可能在本质上解决那些苦恼了我们几个世纪甚至更久的难题,所以我们真诚地希望与欧洲各国携起手来,以和平的方式解决纠纷,共创美好的未来!
共和国万岁!陆军万岁!”
“共和国万岁!陆军万岁!”
仿佛得到了前进的号角一样,在总统先生发表完了简短的演讲之后,数十个方阵同时跟着欢呼了起来,步枪上面雪亮的刺刀折射出一片片耀眼的光芒,将整个世界变成了光的海洋一般,好像要将总统和陆军融为一体。
而在此时此刻,又有多少人能够看清楚,这个此时声嘶力竭地鼓吹和平的人,以及这群陆军官兵,到底想要给法国,给欧洲,给世界带来什么呢?
………………
“想当成功的演出,德-特雷维尔先生。”
在离远处的观场者人群当中,总统的副官康罗贝尔上校,颇为亲切地看着夏尔,“效果比预想的好多了,我敢说每一个陆军官兵,只要能看到这一幕,都会喜欢上总统的。当然,要是嘴上没有说那么多见鬼的‘和平’就好了。”
“这没办法,现在盯着这里的人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是其他国家的人呢,我们可不能太过于咄咄逼人,以至于吓到了他们。”夏尔颇为遗憾地耸了耸肩膀,“我们不能在夺权之前就和外国起冲突,那样就太不明智了。至于嘴上说什么,反正无所谓。虽然只靠嘴上说要,别人也未必会信,但是做做样子总是好的嘛……”
“你们这些搞政治的,就是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上校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重新抬头起来看着远方的部队。“啊……说起来,这样群情激昂的场面,我们多久没看到了啊?果然,只有在波拿巴家族的统领之下,军队才能够迎来它的好时代……”
正因如此,我们必须想办法紧握住陆军的缰绳,而不是被陆军强行拉着走向坟场。夏尔在心里冷冷地说。
………………
当德-特雷维尔侯爵结束爱丽舍宫中的一切应酬,和他的孙子一起回到自己的府第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深夜了,但是家中的气氛还是和白天一样热烈、
仆人们精神振奋而且喜气洋洋,为老主人新得的殊荣而倍感与有荣焉。
“爷爷,您终于回来了!”芙兰满脸都是笑容,扑到自己的爷爷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也不管爷爷胸前的勋章磕着自己。“我可想念您了!”
“芙兰,爷爷也很想你啊,”老侯爵显然心情十分好,他笑着拍了拍自己孙女的背,然后扶起了芙兰,仔细地看着她,“啊哟,我的小美人儿现在又变得更加漂亮了啊,哈哈哈哈,我看没人比得上你了!怎么样,那些礼物还算满意吧?爷爷可是为你挑了很久呢!”
看来爷爷真是喝了不少酒了,这种事怎么好在大庭广众下说啊,芙兰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边连忙岔开了话题。
“嗯,谢谢您,您的礼物我真得非常非常喜欢,太漂亮了!”她微笑着回答,“对了,您在那边劳顿了这么久了,应该挺辛苦的吧?这阵子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下啊!”
“嗯嗯,果然还是我的孙女儿最体恤我这老人,果然没白疼你啊,乖孩子……”侯爵又宠溺地拍了拍芙兰的脸颊,“好吧,我确实挺累的了……”
“大家先散去吧,老爷刚刚回来,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夏尔连忙在旁边吩咐了仆人们一句。
“是。”
然后,夏尔和芙兰一同陪着爷爷来到他的卧室当中,听他聊起了这次远征途中发生的趣事,不过因为知道爷爷需要休息的关系,芙兰乖巧地只在爷爷身旁呆了不久就回房间去了。而夏尔正准备也离开的时候,特雷维尔侯爵却叫住了他。
“夏尔,先别走吧,我们两个好好谈谈最近的事情。”
“您……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我们明天也可以再谈。”夏尔关切地看着老侯爵。
“紧迫的事情太多,我们哪有时间休息。”侯爵摇了摇头,“先跟我说说最近的局势吧,离开国家这么久了,感觉都有些陌生了,真是的……”
“好吧。”犹豫了片刻之后,夏尔回答。(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家族的秘密
在特雷维尔侯爵的催促之下,夏尔将最近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的政局,尽量简明扼要地跟他说了。
“也就是说,现在大家谁都拿对方没办法吗?”听完了夏尔的叙述之后,老人冷笑着问,“他们居然还想过要我们回来就搞军事政变呢!”
“这个想法已经被总统驳回了,他认为时候不到。”夏尔冷静地回答,“所以,我们还得慢慢地跟他们来玩……”
“这倒是个明智的决定。”老人点了点头,“我在意大利的时候,跟那些高级军官们交往的时候明显看得出来,他们现在还在迟疑观望,反而是那些中下级军官热切盼望波拿巴家族重新掌权,因为那代表着他们成为将军和贵族的希望会变得更大……”
“毕竟他才刚刚回来,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不错了,反正我们还有时间。”夏尔回答。
“也就是说,你还是看好他能够最终夺权成功?”老人的语气中突然有了一些说不清楚意味的东西。“夏尔,想必你也看得出来,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现在已经可以独立行事了……”
“是的,他能够夺权成功,我还是这么看的。”夏尔点了点头,“现在的局势难道比当年还要艰难?当年都挺过来了,现在肯定也挺得过去,我坚信他总有一天能够重新走上皇位,而且已经为期不远了。”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的话。我们就不妨继续做他的好臣仆吧。”老侯爵耸了耸肩,“不过,我教过你那么多次。忠诚只在有用的时候才有效,你不要忘了这句话。”
“我不会忘记的,您放心吧。”
“嗯,我就知道你肯定记得。”老人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丝慈祥,然后伸出手来拍了拍夏尔的肩膀,“我的好孙儿,这次的阅兵式干得很不错。辛苦你了,一定花了你不少精力吧?”
“其实也没花什么时间,就是要花点钱而已。不过既然您和总统对效果很满意,那么那些钱就已经是物有所值了。只不过,开头有些共和主义者想要在阅兵式上游行示威,还好被我们的人提前得知然后驱散了。”
“哼。我倒真想看看这些人!我们的部队在前方浴血奋战。他们倒想在阅兵式上搞破坏!他们要是真敢来,看那些士兵们不把他们打个灰头土脸。”老侯爵明显有些不高兴了,“这些人就是不知好歹。”
“法兰西共和国出兵灭掉了另一个共和国,当然有人不会理解,因为他们把主义看得高过国家利益……”夏尔微笑着安慰对方,“您不用把他们当做一回事,他们是无害的,只能在旁边叽叽喳喳而已。”
“说的也对。”老侯爵也是一笑。然后,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看向夏尔,“对了,关于之前你说过的参谋部的事情,我在意大利的时候已经上书给了总统先生,将你的那个主意说给了他听,这次在爱丽舍宫宴会的时候,我又和他谈了一会儿,他对这个建议很感兴趣……夏尔,你知道他的用意吧?”
“嗯,我当然知道了。”夏尔点了点头,“不过就算如此,我们也不该否定这件事的积极意义啊?”
路易-波拿巴想要借建立陆军总参谋部的机会,将军队的指挥权名正言顺的拿到手里,听到了特雷维尔侯爵的建议之后,自然会大加欢喜。
“可是你当然能看出此中蕴含的风险吧?”老侯爵的脸上有了一些迟疑,“军队一贯桀骜不驯,乐于在政治领导人面前展示自己的独立性,总统先生如果贸然插手的话,势必会碰到军队的反弹,到时候要是弄得大家都不愉快,那就不好了。”
“就算有风险,我们也要试着去做。”夏尔笃定地回答,“而且,陆军终究是国家的工具,而不能超脱于国家。这匹桀骜不驯的烈马就应该被驯服,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应该是值得的。至少现在,还有总统为我们遮风挡雨,不是吗?”
老侯爵看着自己的孙子,动嘴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又没有说下去。
算了,年轻人终究还是该有些理想的。
“好吧,既然这是你的愿望,那么我会尽力帮你的。”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夏尔,听说迪利埃翁伯爵已经过世了,对吧?”
“是的,好像是突然中风,事前都没有什么征兆,突然就……”
“毕竟是老了啊!什么时候离世也不算意外吧……”老侯爵突然又叹了口气,“他只比我大上几岁,我的哥哥还和他差不多年纪呢!我想,我们老一代人的时间也不太多了,我得抓紧把该办的事情办完。”
夏尔想要安慰,但是被老人用眼神瞪了回去。“怎么?还想要说些无聊的话来安慰我?没这个必要,我这辈子已经经历得够了,只要你们都过得好,我就已经十分满足。你要是真的体恤我的话,就早点和夏洛特结婚,让我在死之前看到重孙子。”
“呃……”夏尔脸上顿时就有些尴尬,“只要把手头这些事都做完,我很快就会……”
“哈哈哈哈,这是多好的事情啊,别拖着好像不情愿的样子了,”看到孙子尴尬的模样,老人不禁开怀大笑了起来,“好吧,既然你们已经定了亲事,我也不催你们,尽快办完就行了。”
“嗯,等不了多久了。”夏尔点了点头。
然后,他扭头看了看壁炉边的座钟,时间已经是接近凌晨了。
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先让老人家先休息一下吧。
“听说芙兰前阵子差点坠了马?还好没事,今天见了可让我放了心了……”正当他想告辞的时候。老侯爵突然问了一句,“夏尔,多照顾一下你的妹妹吧。她已经怪可怜的了,可别让她再遭罪啊……”
“那只是一个意外而已,当时我也担心极了。您放心吧,我绝不会让她受什么委屈的。”夏尔此刻想起,心里也有些心有余悸,“说起来那天真是惊险啊,还好马受惊了之后只是跑到了卡迪央王妃的庄园。不然后果真是让人难以预料呢,以后我一定更加小心。”
出乎夏尔预料的是,听到了卡迪央王妃的称呼之后。老侯爵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卡迪央王妃?她在那里?”
“是的……”夏尔点了点头,有些奇怪于对方的反应。“王妃好像在那里隐居很多年了。一直都不问世事,我到了那里之后才拜访过她两次。”
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沉默。
“命运真是奇特啊,真没想到竟然是她救了爱丽丝的女儿……”良久之后,老人长叹了一声。“原来这十几年,她是躲到乡下去了?哎,又不怪她,真是何苦遭这种罪啊……”
那位王妃,原来真的跟自己家牵涉很深啊。夏尔在心里有些惊叹。
老实说。他早就已经对父亲和王妃的事情很好奇了,但刚想开口问的时候。他心里突然升腾起了一种很古怪很危险的预感,怎么也问不出口。
好奇心和恐惧纠缠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勉强地将自己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那位王妃,呃……是不是和……和父亲关系很深,”他斟酌着措辞,“我看她好像和父亲很熟悉的样子,还有……还有很多父亲赠予她的画像。”
“他就知道画画,这个狗东西。”老侯爵突然骂了一句。
然后,他又扫了夏尔一眼,“看来你还知道不少东西,都说了吧?看样子你是疑惑了很久了。”
“也不是知道很多,”夏尔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知道,父亲年轻的时候同王妃过从甚密,甚至可能……嗯,有那种关系,而且,我还知道,王妃有一个私生子。因此,我已经在心里疑惑了很久了,会不会,会不会是……”
“你想的没错。”老侯爵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他们确实有个私生子。”
…………
被证实了猜测之后,夏尔一阵无语。
最后,他勉强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情绪,轻声问了一句。“年纪比我大,还是比我小?”
倒不是他真的关系对方是哥哥还是弟弟,他主要是想知道这个私生子到底是不是父亲婚后弄出来的。
老侯爵苦笑着扫了夏尔一眼,然后回答。
“不用拐弯抹角地试探了,我对这个事也了解不多。不过,从他的描述来看,应该……应该确实是在他婚后所生的。”
夏尔不由得暗吸了一口凉气。
这还真是……
他努力想要回忆起这一世的父母的样子,却发现童年的记忆早已模糊,怎么也没法把那两个人平日里的相处给回忆起来。
他们当年到底是幸福还是不幸福呢?从已经发掘出来的真相来看,大概……确实不怎么样吧。
夏尔突然感觉心里一片空荡荡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怎么,这么快就失落了?刚才不是挺有劲的吗?”老侯爵敏锐地察觉到了孙子的情绪,于是笑着打趣了起来,“别担心,就算真有个私生子又怎么样?他抢不了你的家产的,私生子没有任何权利是天经地义的,就连耶稣来到凡间的时候,不也得给自己找个合法的父亲吗?”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夏尔苦涩地摇了摇头,“算了,时间不早了,您好好休息吧。”
接着,他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不,夏尔,继续坐会儿吧。”老人突然叫住了他,然后又叹了一口气,“算了,你都已经长到这么大了,我也该把那些事都告诉你了,总不能把秘密都埋进棺材里吧……”
看到老人那副古怪的表情,夏尔突然升腾起了一种更为剧烈的恐惧感。
“什么秘密?”他涩声问。
他的爷爷微微垂下了头,片刻之后又叹了一口气。“你的母亲,是因为父亲而死的。”
“什么!”因为过于失态,夏尔惊呼了一声。“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老人苦笑了起来,“我今天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接着,他放低了自己的声音,开始说了下去。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他的语气,既有些感叹,又有一种老人特有的冷漠,“当时。你的母亲怀着芙兰即将临盆,当然,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只是为自己要添上一个孙辈而感到十分开心。直到……直到那个晚上……”
“那个晚上怎么了?”夏尔连忙追问。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是简直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我现在还经常回忆起那个晚上所见到的一切。是的,那真是一件可怕的灾祸啊!”
夏尔不敢再说话了。只是心头狂跳。等待着老人的叙述。
“那天晚上,本来也没什么出奇的,我在外面和朋友叙旧,然后跑回来了。接着,我在仆人的照料下准备睡觉,但是……没过多久,我就迷迷糊糊地听见了一阵响动和争吵声,然后又是一声尖叫。是的。我很快就发现了,那是你母亲的叫喊声。
那时候是1832年。路易-菲利普刚刚篡夺王位没多久,整个国家都不太太平,我听到了这样的响动声当然不敢掉以轻心,连忙爬了起来,然后冲你母亲的卧室跑了过去。结果……”
老人微微闭上了眼睛。
“一打开门,我看见了爱丽丝躺倒在了床边的地毯上,整个人都好像昏迷不醒,而且,地毯上还沾满了血迹……你不知道,这景象当时到底有多骇人啊,我都是尸山血海过来的人,当时都忍不住发憷。”
夏尔听着,心里骤然发紧了。
“然后,我就看到了你父亲。他瘫坐在地上,好像整个人都丢了魂一样,六神无主,脸色白得像个死人。看到我来了之后,他才回过神来,然后哆哆嗦嗦地,一直不停地跟我说,说他不是故意的,呸,那时候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因为回忆起了这种不愉快的往事,老侯爵的脸色也难看极了,“他说他不是故意的,我也相信,因为他当时那个样子,哪像是能够干出大事的人?呸,废物!”
“到底是怎么回事?!”夏尔一时间都忘记了冷静,连忙追问了起来。
“还能怎么回事?”老侯爵苦笑了起来,“爱丽丝不知道怎么回事,得知了你父亲和王妃有私生子的事情,认为你父亲背叛了她,结果和他大吵了一架,争吵之下,他无意中推开了她一把,结果就闹成了那样的结果。当然,这都是事后他告诉我的了,当时我哪有功夫听这个?我马上叫仆人去找医生,可是……可是一切都完了,救不回来了,只能勉强保住了孩子……上帝啊,你真不能想象我当时是怎样的心情!”
“所以,爱——我母亲——的流产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过失?”夏尔以一种他自己都感到惊诧的冷静态度,轻声询问着,“正因为父亲的过失,所以她才会死去?”
“没错,就是这样,如果没有他那一推,你的母亲又怎么会死?”老侯爵缓缓点了点头,“话说回来,也幸好当时我们家很落魄,家里没几个仆人,所以这事儿只有几个人知道,要是今天的话,哼,他就算想要逍遥法外也办不到。”
“然后……然后您就让他走了?”夏尔颤声问。
“当然没有!”老侯爵不悦地回答,“我当时就给了他两条路,要么就像个正派人那样,面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承担一切后果,老老实实地去自首,去接受惩罚,实在不行就拿一把枪解决掉自己,这样倒也不会失去名誉;要么,就得和一个真正的特雷维尔家族成员一样,照样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害死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自己的妻子又怎么样?既然已经做了,那么犹豫纠结又有什么用?咳……”
“没人怀疑吗?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夏尔的语气愈发紧张了,“您这样包庇他。如果当时被追查的话,到时候恐怕……”
“呵,当然有人怀疑了。但是怀疑又有什么用?我们说她是意外而流产,谁又能反驳了?谁能拿出证据呢?反正爱丽丝自己又没办法爬起来指正我们了……哎,她娘家倒是有些怀疑这意外不是意外,但是他们也拿我们没多少办法,所以只好和我们断绝来往了……”老侯爵又苦笑了起来,不过语气突然轻快了许多,仿佛因为透露了这个秘密而卸去了心里的一块重压一样。“夏尔。当时我还能怎么办?把自己唯一的儿子送进牢房里吗?让特雷维尔家族的成员上法庭?”
说着说着,老侯爵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喘息地十分厉害。显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提起来时还是十分激动。
夏尔低下了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难怪外公那边一家多少年来都从来不跟特雷维尔侯爵一家来往。简直就好像没有这门亲戚一样。按理说再怎么不满意这门亲事,也不至于会做到这么绝吧,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好吧,这倒也怪不得别人。
哎,这都算些什么事啊!简直麻烦透顶。一时间,夏尔的心里充满了一种莫名的焦躁。
“夏尔,所以,我早就说了。你要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千万不要学你的父亲。那个鬼东西简直伤透了我的心!”老侯爵又咳嗽了起来,“我不是气他一时糊涂结果犯下大错,最让我失望的不是这个,而是……而是你父亲后来的行动。
你想想看,我和我的哥哥,尽心尽力帮他掩饰,耗费了多大的功夫?我们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让他的弥天大错,不至于成为轰动社交界的丑闻,可是他呢?他失魂落魄,六神无主,连老婆的丧事都是我来帮他办的。过得不久之后,他还跑了……这算什么事情啊?呸!还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没有!他既没有像个正派人也不像个特雷维尔,他选择了逃跑!我居然会有这样的儿子!见鬼,我真不该让他去学什么画画!见鬼的画画,见鬼的艺术!那些搞艺术的都只会多愁善感,事到临头了没一个是好汉!呸!所以我再也没让你学过画画,也没有学过音乐,我算是看明白了,所有的男子汉都应该远离那些鬼玩意儿,除了讨娘们儿欢心,别的其他一点用都没有!”
老年人的抱怨,夏尔已经一点都没有听进去了,他此刻已经心乱如麻。
只花了几分钟时间,他一下子就知道了自己有一个从未谋面的、同父异母的兄弟;也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间接造成“母亲”死亡的罪魁祸首。
天哪!这都叫什么事啊!
就算是一贯冷静沉稳的夏尔,此刻也不禁心乱如麻。
我要是什么都不问,也都不知道,那就好了!他无奈地想。
“他……他现在在哪里?”过了很久之后,夏尔终于开口询问。
“不知道,我从没有去找过他,这个人不值得我浪费一点精神了,自己消失了也好。”老人带着一种忿怒,断然回答,“他离开之后,我再也没管过他,反正只要有你们两个,我就还没有绝后,随他去死吧!”
然后,他慢慢平静了下来,动情看着夏尔,“夏尔,现在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老实说,我反倒感到轻松了不少。要记得,这是只有我们才能知道的秘密,记得,一定不要告诉芙兰,她已经够可怜的了。”
“我当然不会告诉她了。”夏尔苦笑了起来。“您放心吧,我巴不得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呢。”
在他说完之后,两个人又都沉默了起来,一时间都有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的感觉。
“哎,算了,都这么多年了,别管他了。”最后,老人打破了这种死寂。“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接着,他重重地拍了拍夏尔的肩膀,“夏尔,现在你有了你的生活,不要再让过去的阴影来影响自己了,好好过好自己吧……”
希望如此吧……夏尔只能在心里叹息。(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前途与感谢
“也就是说,您的父亲是在情妇的床上被玛蒂尔达给拉回来的吗?哦,天哪!真是太可怕了。”
在迪利埃翁伯爵府上,刚刚从意大利的远征军中回国的吕西安-勒弗莱尔,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妻子。“都已经是做爷爷的人了,怎么还……”
同自己的司令官一样,一回国,吕西安也马上陷入了忙碌之中,刚刚参加完阅兵式,他就同他的妻子一起来到了迪利埃翁伯爵府上。
不过,迎接这位凯旋而来的军官的,并不是欢声笑语,伯爵府上此时反倒是一片愁云惨雾,人人都满面哀容。不过这也没有办法,谁叫迪利埃翁伯爵就那样过世了呢?
此时,已经换上了便服的吕西安,正同自己的妻子一起,呆在朱莉出嫁之前所住的房间当中,他们一边逗弄自己的女儿,一边聊着之前吕西安不在时这一家所发生的事情。
“哼,他一直不都是这样,我们从小到大,他都换了多少次情人?太过分了!玛蒂尔达干得太漂亮了,如果是我,我也不会给他留什么情面的。”朱莉明显有些不悦,恨恨地回答,“都已经这个年纪了,还整天在外面鬼混,差点连爷爷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真是给我们丢脸!妈妈嘴上不说,心里都快气疯了!”
“朱莉,好了,别生气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您的父亲……”眼见妻子勃然大怒,吕西安连忙劝告了起来。
他好说歹说。朱莉才慢慢消了气。
“算了,现在都已经这样子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叹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吕西安,眼神突然有些不善,“吕西安,我可告诉你,如果你胆敢学他的话,到时候我可要叫你好看!”
在妻子恶狠狠的逼视之下,吕西安心里骤然打了个突。他连忙向妻子表了忠心。“亲爱的,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只爱你一个,朱莉。我是绝不会去学您父亲的……”
这句话他倒是发自内心的,对这位曾经为了和他结合而敢于抛下一切的妻子,他心中除了爱之外,还有一份受到人赏识的感激。有这样一位妻子。他又怎么会想到要去背叛呢?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一回……”在他哄了几句之后,朱莉才终于消了气,然后抱住了自己的丈夫。“吕西安,你可终于回来了……”
她的话看似平常,但是总好似意味深长,带上了一丝能够让丈夫心动神摇的魅力。气氛突然中变得微妙了起来,两个人不知不觉中脸都快凑到了一起……
“哇!”小玛蒂尔达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哭了起来。这个已经一岁了的婴儿,哭声倒是如同当时一样响亮。也让父母亲短暂的甜蜜一刻瞬间化为乌有。
“瞧瞧你,把女儿当成自己手下的士兵了吗?也不知道轻重!”朱莉慌忙从他手里接过了自己的女儿,然后朝吕西安抱怨了一句。
吕西安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因为多年从军的关系,吕西安的手十分粗糙,他的女儿显然并不享受这种抚摸,而且对小玛蒂尔达来说,眼前的这个人恐怕十分陌生吧。
自从有了孩子之后,父母亲想要浪漫都不知道增加了多少难度?
正当两个人都有些尴尬的时候,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吕西安赶紧跑过去开了门,然后发现自己的妻妹正静静地站在门口,平静地看着他。
“玛蒂尔达?快请进。”对于这位妻妹,吕西安一直都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因此马上就将她赢了进来,打算让自己的妻子来应付她。
玛蒂尔达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然后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玛蒂尔达?”朱莉朝她笑了笑,“今天谁又惹你了?怎么又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现在还有什么开心不开心可言呢。”玛蒂尔达淡淡地回答,“麻烦事那么多。”
“抱歉……玛蒂尔达……”妹妹如此回应,让朱莉心里不由得兴起了一丝歉意。“爷爷突然过世,谁也没有想到,爸爸又是那样……这段时间真的是辛苦你了,抱歉……”
这种歉意,更多是来自于一个事实:妹妹所面对的麻烦事,大半原本是应该由她来承受的,然而她却从这种义务面前逃离了,拥抱了自己的幸福,而将麻烦都抛给了妹妹。
“没关系,”玛蒂尔达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只要你开心就好。”
她轻轻地抚摸了自己的侄女儿一下,仿佛对她来说,只要抱怨了那一句就足够将自己心中的不满发泄一空了似的。说来也奇怪,小玛蒂尔达在她抚摸了之后,也慢慢停止了哭闹,带着笑容又重新睡去了。
两姐妹站在一起看着孩子,而吕西安也站在旁边,一时间,房间内又重新充满了久违的温馨。
然而,这种温馨注定只是短暂的。
“等下就要开始晚餐了,你们也准备一下吧,爸爸和妈妈都要出席。”一会儿之后,玛蒂尔达又重新开口了,“还有乔治,他今天也会回来。”
“乔治也会回来吗?”朱莉有些吃惊,“那岂不是说今天全家人都要聚齐了?还真是难得呢?”
“嗯,乔治是爸爸特意叫回来的。”玛蒂尔达点了点头,然后瞟了瞟吕西安一眼,“难道你忘记了爷爷的嘱托了吗?”
“啊?”朱莉吃了一惊,显然她还是记得自己爷爷的临终嘱托的,但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爸爸真打算照办啊?他舍得吗?”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呢?”玛蒂尔达轻轻摇了摇头,“爸爸刚开始还有些犹豫。但是我后来劝了劝,他最后还是做出了决定……你瞧,你又可以笑话我们了。为了荣华富贵什么都干得出来。”
“这还真是……”朱莉微微低下了头,不知道喃喃自语什么,妹妹明里暗里的嘲讽她也没有余裕再听进去。
玛蒂尔达很快就离开了房间,而朱莉仍旧低头在想着什么,吕西安眼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就催了一下妻子。
“朱莉,我们过去吧。可不要让他们久等……”
仿佛是被惊醒了似的,朱莉猛然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吕西安。然后猛然抱住了他。
“吕西安,以后一定要照顾好乔治,答应我!”
“啊?什么?”吕西安对妻子的反应感到有些奇怪。“怎么了?”
“爸爸,爸爸要把乔治送去当兵了……上帝啊。要去当兵!太可怕了。”在他怀中的朱莉,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他是我唯一的弟弟,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啊……吕西安,你以后一定要保护他,不要让他出事……”
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吕西安也不禁呆住了。
“为什么?乔治干嘛要进军队呢?”
然而。他的妻子并没有回答。
这些贵族还真是一群难以理解的人啊,一个两个都是。吕西安不禁在心里又苦笑了起来。
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爱着她。
片刻之后,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妻子的背。
“好吧,我当然会这么做了。”
………………
很快,吕西安就和朱莉一起来到了伯爵府上的餐厅,然后受到了岳父岳母——也就是新一代迪利埃翁伯爵夫妇——的亲切接待。
和以前相比,吕西安明显感到这家人对自己的态度好像殷勤了许多,以前固然表面上很有礼貌,但却是带着一种贵族式的冷漠,然而现在这种冷漠却被置换成了亲热,而且这种态度的变幻并没有显示出任何的生硬来,仿佛从一开始就是如此一样。
吕西安当然不会傻到看不出来这种亲热的缘由了,不过虽然他心里对岳父的所作所为大不以为然,但是在表面上他自然也能够拿出应有的礼数。
在岳父迪利埃翁伯爵的要求下,吕西安一直都在讲述一些自己在这次远征和过去在北非服役时的所见所闻讲给了在场的人们听,虽然他的讲述并不十分传神,但是详实的叙述仍旧让他们认真地听了进去。
尤其是他的妻弟乔治,他听得十分入神,少年人的脸庞红扑扑的,时不时地跟自己的姐夫询问异域的细节,看得出来是那种真正的投入。
也对,对一个少年人来说,参加军队成为英雄,本来就具有无可比拟的吸引力吧。这样说来,伯爵倒也不算是强行逼迫儿子走不想走的路。
“吕西安,过得不久之后,我想让乔治参加军队。嗯……这也是他爷爷临终前的遗愿。”在闲谈了一会儿之后,伯爵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吕西安,你是内行人,我想问问你的意见。如果乔治参加军队的话,你觉得走哪条路对他最好?”
对父母来说,最安全的恐怕就是最好的吧。吕西安心想。
然后,他看着乔治,想要揣度这个年轻人的真实心意。
最后,乔治脸上的神采让他确实,这个少年人确实是想从军。
那么,好吧。
“最好的话,他可以想办法去读军校,然后出来之后当参谋军官。”吕西安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当然,这就必须要有好的成绩,不过我相信以乔治的聪明,这应该没问题吧……”
“参谋官?”玛蒂尔达有些疑惑。
“嗯,是的。”吕西安点了点头,“我之前从司令官——也就是德-特雷维尔侯爵那里,听到过一些风声,他打算建议总统建立一个陆军的参谋部,专门负责为陆军的行动制定计划,如果这样的部门成立的话,那对乔治来说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去处。而且……”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加上了一句,“侯爵还对我说过,到时候他打算也推荐我到里面去任职。”
“是吗?!”伯爵夫妇对望了一眼,对他的回答显然有些喜出外望。
然后,伯爵继续问了下去,“也就是说,这样的部门权力会很大吗?”
“嗯,应该会有一定的权力。”吕西安谨慎地回答,“不过现在一切还在筹备之中,所以我也说不准,但是从上面的动静来看,应该不会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那就太好了!吕西安。”伯爵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看上去特雷维尔真的很看重你啊,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和你说,我们真应该好好谢谢他们。”
此刻的伯爵,当然还不知道他亲切的下属到底打算在干什么,因而他仍旧是一脸的如释重负。
“是啊,我们真该好好感谢他们。”伯爵夫人也微笑着附和了一句,然后拍了拍坐在她旁边的玛蒂尔达的手。“是吗?玛蒂尔达?”
“是的,妈妈。”玛蒂尔达淡定地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国务会议(一)
“诚如大家所说的那样,一个国营的铁路事业就需要一个健康的制造体系。国家赋予我们部门的一个重要职责就是建立并且维护好一个制造体系,只有做到了这一点,我们才能够算是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在铁道部的会议室当中,国务秘书夏尔-德-特雷维尔以一种毫无生气的语调,说出了本次会议的开场白。
虽然才刚刚进入秋天,但是外面的风已经带着丝丝凉意,因此会议室当中门窗紧闭,使人感到有些气闷,因而说话的时候也不禁变得更加中气不足了。
说实话,处在这种环境之下,大家都有些没精打采,但是因为是职责所在,也就不得不勉强打起精神来应付。职员们静静地听着国务秘书的发言,会议室里静得出奇,只有速记员在纸上快速记录的刷刷声才稍稍应和他的话声,表示这里并不是空旷无人。
“虽然部长阁下今天因故没有出席,但是他的意思诸位应该早就有所了解了,没错,他就是想要重点扶植几家工厂来负责铁轨和机车的制造。”带着一如既往的平静,夏尔继续说了下去,“先生们,你们有什么看法的话,尽管可以说出来。”
接着,夏尔轻轻做了个手势,他的秘书克莱芒-莱钦斯基连忙将一份份早已经被小职员们以工整的笔迹誊抄好了的文件递给了在座的这些官员们,然后这些官员们马上翻阅起这些文件来。除了偶尔与旁边人说上几句之外,他们一直保持着得体的沉默。
除了没有现代的打印设备之外,一切都与21世纪的政府部门会议何其相似啊。看来古往今来政府都一样呢……曾经的小公务员夏尔在心里苦笑着想。
当然,他很快就将这种没有意义的遐想给扔到了一边。
今天的会议,主要是为了理清政府在和铁路有关的制造业布局的问题——当然,这么重要的问题,绝不会是仅仅只由一次会议决定的,必须经过长时间的议论,探讨以及分肥才能最终确定。
这个问题确实十分重要。
与一般的作坊或者小工厂不同。制造铁轨和大型机械的重工业,天然就带有高投资高门槛的属性,足以使一般的投资者望而却步。因而适当的政府扶植是必须的。而且,因为对国计民生十分重要,所以政府对这些企业进行适当的管理又在所难免——虽然一定程度的竞争有利于提高效率,但是政府并不会乐于看到恶性竞争所带来企业盲目生产和质量下降的恶果。
当然。这些好处都是于公而言的。部长、夏尔。乃至在座的其他官员们,考虑问题的时候更多地会出于私人方面。正因为如此,他们的争论不会在战略层面,而会停留在战术层面——也就是说,大政方针上这些官员们是协调一致的,但是在执行的时候他们因为私利就会产生不同的想法,所以就需要大量的协调和妥协。
夏尔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其他官员们反馈。
他没有等待多久。这些官员们在小声地商量了一会儿之后,慢慢地停下了说话声。然后把视线聚焦到了坐在夏尔对面的常任秘书长让-卡尔维特先生身上,而带着一副单片眼镜的让-卡尔维特故作高深地咳了一声之后,朝夏尔开口了。
“德-特雷维尔先生,毫无疑问,我十分赞同部长阁下的意见,对他的高瞻远瞩也十分佩服,如此详细的计划,看得出来也废了部长阁下不少心血,”让-卡尔维特先生的语气里也带有官员们特有的矜持冷漠,让人完全听不出他对部长的敬仰来,“作为下属,我们理所当然的职责就是帮助实现他的构想,但是……如果部长阁下事前不跟我们商量就直接拿出这样的计划的话,我们执行起来恐怕也会有些难度啊……刚刚拿到计划,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进行改进,我认为我们还需要对计划进行一番详细讨论。”
“那么还需要讨论多久呢?”夏尔直接反问,“部长可是一直对这个计划十分上心,要是一直没有进展的话,恐怕他会生气吧?”
“重要的事情总是需要足够的讨论的,政府一直就是如此,先生。”让-卡尔维特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很快就将对这个无礼的年轻人的厌恶压入了心头,“现在就连部长阁下本人都不在,我们怎么好提出意见呢?”
说实话,他现在就是十分生气。倒不是因为面前的年轻人不懂礼貌,而是因为部长和国务秘书居然胆敢不经和他们这些官员的讨论,就私自商量好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简直太过分了!哪里还把他放在了眼里?
说实话,如果是在其他的部门当中,这种事主要是下面的官员自己来负责的,毕竟那些一两年就换一个的部长和秘书能够管到什么事情呢?最后还不是只能靠常任官员们来负责制定和执行规划,顺便从其中捞取无数的利益?
但是因为是新成立的关系,铁道部内的格局还没有完全定型,因为部长是首任的关系,部里的很多规矩现在还真是只有他才能说了算,再加上部长迪利埃翁和国务秘书特雷维尔都是很难缠的角色,很难被官员们的老一套所迷惑,所以这些官员暂时还真是拿他们两个没办法。
所以,让-卡尔维特只能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怒火,打算继续拖下去,等以后再说。
部长阁下因为父亲突然去世,这段时间都忙于治丧没有办法理事,但是部里的工作当然不可能就此停滞下来,所以现在大部分的会议就都交由夏尔来主持,而由让-卡尔维特先生等人负责执行。这种体制来处理日常事务当然没问题,但是这么重大的事情可不能这么干。
但是夏尔可不愿意给他这样的机会。
“部长阁下虽然不幸遭遇丧父之痛,但是一直还是把国事放在心上的。”他慢慢地微笑了起来,“所以他已经指示我了,一定要快点执行他的计划,不要有任何的延宕。我想,我们最好还是遵从他的意见吧,不让部长生气了可不大好,您说是不是呢?先生?”
让-卡尔维特不禁又是微微一皱眉,他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了下去,然后他扫了扫旁边的官员们一眼,却发现没有人站出来表示支持——其他人发现两位大头头又吵了起来,还牵涉到了部长阁下,因此他们噤若寒蝉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多插嘴说一句话?
没办法,理论上部长和国务秘书的级别确实是高于他们这些官员的,所以如果他们两个不怕闹出事的话,这些官员们也只能低声下气不敢明着作对,就连让-卡尔维特本人也是如此。
“既然您这样说的话,那么我们就现在进行讨论吧。”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让-卡尔维特恢复了平静,然后,他翻到了其中一页纸上,指着其中几行字开始说了起来。
“按照部长的打算,他是要分别设立几个铁路局,分区域负责未来铁路系统的运行,然后北部以巴黎,西部以南特,东部以梅茨,南部以瓦朗斯,西南部以图卢兹为中心,进行分区域管理,对吧?”
“没错,就是这样。”夏尔点了点头,然后开始解释了起来。“未来铁路系统只会越来越复杂,我们将会有上万甚至好几万公里的铁路需要管理。毫无疑问,到那时候我们在巴黎无法管理所有事务,所以,我认为和军队一样,对铁路系统进行分区域管理是极有必要的。我们到时候负责管理以上几个大区,然后这些大区再管理每一个省的铁路机构,这样,我们就能够有足够的精力来处理一切事务了。您对此有什么看法呢?”
说实话,这个计划的大部分还就是他本人来制定的,部长只是负责背书签字而已。
“对这个构想我没有意见,先生。但是有些细节还值得商榷。”让-卡尔维特轻轻点了点头,“为什么南方的大区管理机构要放在瓦朗斯,而不是里昂呢?那里是比瓦朗斯更加重要的交通枢纽,而且经济也更加发达。”
让-卡尔维特是里昂人,他当然希望为家乡的人多争取一些利益了。
“瓦朗斯更加靠近南方,方便到时候的管理,而且在预定的规划当中,瓦朗斯也将成为一个铁路枢纽。”夏尔轻声回答,不过他知道这个理由当然不足以服众了,于是继续说了下去,“而且,正因为里昂过于发达,所以我们不能把大区管理的重任交给里昂,否则到时候他们恐怕会觉得自己有资格和巴黎分庭抗礼。
先生们,虽然不曾明说,但是要分清一个事实,巴黎必须是这个国家的中心,也必须是整个铁路系统唯一的枢轴,我不希望有人到时候来影响到我们的规划,是的,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有关铁路事务的一切,都只应该由我们说了算!”
他的这席话,罕见地让所有的官员都点了点头——哪个官员会希望有人影响到自己的权力呢?就连让-卡尔维特也暗自同意了他的意见。
“好吧,既然您是这样考虑的那也可以,可是我还有另外的问题……”(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国务会议(二)
使得夏尔感到高兴又颇为遗憾的是,在让-卡尔维特质疑了把铁路系统南方区域的管理局放在里昂的决定之后,竟然没有一位官员质疑为什么他要把东方区的管理局放在位于边境的斯特拉斯堡。
说他高兴,是因为这样就不用多费一番口舌,再找借口去解释自己的决定;说他遗憾,是因为这些官员对公共利益的麻木不仁。
这些官员们在不触犯自己利益的时候对公共利益是如此地漫不经心,这实在让夏尔现在都感到有些难以想象——如果部长和夏尔都只是随意决定的呢?那这些决定会对国家财产造成多大的损失……
可是没有人放在心上,大家只是把上面的决定当成了一种无需置疑的意志而已。
其实,夏尔这样安排确实是有自己的深层考虑的。
他打算把斯特拉斯堡建成一个东部的铁路枢纽,然后以这个枢纽为支点,布置未来对普鲁士-德意志的那一场必将到来的战争。
只有提前做好准备,才不至于遭到像原本历史上的拿破仑三世所遭遇到的那种悲剧。
在1870年法国在普法战争中决定性地败给了普鲁士,丢掉了梦想中的欧洲霸权之后,可怜的拿破仑三世皇帝被迫流亡到了英国,在那里他是这样回忆那一场噩梦的:
他和他的军事顾问们是知道普鲁士潜在的兵力优势的,。他曾经希望用下面这个方法来抵销这个优势,那就是迅速攻入南德意志,迫使南德意志保持中立。并依靠最初的胜利来保证他同奥地利和意大利之间的联盟。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打算让15万人集中在梅斯(位于洛林),10万人集中在斯特拉斯堡,5万人集中在沙隆(位于兰斯地区)。然后,前两支迅速集中的军队预计在卡尔斯卢厄附近渡过莱茵河,直接冲入德意志腹地,同时沙隆的5万人应当向梅斯前进。以对付敌人向进攻军队的翼侧和后方采取的任何运动。
但是当刚到达梅斯的时候,皇帝发现这个军事计划便立刻成为泡影了。他发现那里只有10万人,而在斯特拉斯堡只有4万人。在沙隆甚至一支部队都没有。其次,军队没有行军最必需的物品:背囊、帐篷、行军锅和饭盒,甚至连弹药也无法得到足够的补充。而这支军队的对面,正是潮水般涌过来的数十万德意志士兵。
从那时起。这位皇帝就发现自己对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失去掌控。直到在色当向威廉一世屈膝投降为止,命运再也没有眷顾过这位曾经很走运的人。
潮水退去之后,人们才发现原来貌似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第二帝国一直只是在裸泳而已,这诚然让人哭笑不得。
一时间,他的思想好像飘出了这间房间,而飘到了空旷的西欧在平原上面,飘到了那个从拿破仑开始到希特勒结束的时代,那个各个民族国家组成全民的武装捉对厮杀的时代。还有那片一支支百万大军踏足而过的原野。
在过去的那一世,他只在旅行中看到这一片片已经看不出弹坑和炮火痕迹的原野。和遍布于每一个村庄的埋葬着这些士兵的公墓。在那时,他时常驻足其间,徘徊流连于原野之上,畅想着那个时代的壮景。
而如今,他却有资格来自行描绘这一幕幕的壮景,为一个国家和另一个国家的宿命决战而做着准备,心平气和地准备着未来的一支百万大军的壮观远征,就好像呆在棋盘前轻轻挪动一个个棋子一样。而现在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到底在打算什么,甚至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止他作出这番伟绩。
为了达成这一切,为了下完这盘棋,就必须将这个国家握在手心里,不管是借助他人而是自己亲自来握,夏尔再度在心里对自己说。
奇幻小说也描述不出有比人类的“国家”更可怕的魔法了,在“国家”的驱动之下,数以百万计青年人,抛弃了生物追求生存的本能,向着剧烈的炮火发动冲锋,哪怕这种冲锋毫无意义而且注定要让他们走向死亡。
一个人用铅笔在地图上画上一道随时可以擦掉的线,几万十几万青年就得为此慨然赴死——世上还有比这更可怕的魔法吗?
我将
这种遐想,刹那间让他有一种沉醉般的感觉。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是一个何等的奇迹!
只可惜,他这种青年人式的飘飘然的遐想,显然并没有能够在这群头发花白、没精打采的官员们身上得到共鸣。
“在文件里面,部长阁下似乎是想设定装备管理局,专门负责铁道设备的采购和管理……”让-卡尔维特的声音重新变回那种波澜不惊的语调,“另外设立还要设立土地管理局,这样的动作是不是太大了?”
“正因为是大事,所以我们才会拿给大家商量嘛……”夏尔已经从遐想的世界退回到了现实世界,他微笑着看着面前那些正襟危坐、神情严肃的官员们,“为了尽快让我们的部成为一个有效运行的机构,我们必须尽快完成这些体制架构和变革,这些部门对我们未来的工作极其重要。”
“可是……先生,从您和部长阁下的态度上,我们看不到太多‘商量’的痕迹。”让-卡尔维特冷冷地回答,“您似乎是将一个即成事实抛给了我们,然后叫我们马上接受并且毫无保留地照办……毫无疑问,作为部里的头头,我们应该执行部长阁下的意志。但是,如此独断专行,我们又怎么能够配合好部长阁下的意志呢?到时候要是出了问题,又应该由谁来负责?”
随着他突然的指责。整间会议室瞬间就陷入死寂当中,官员们面面相觑,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作为政府的官僚。卡尔维特这种公开在部门会议中指责同僚乃至部长的行为,是十分罕见的,更不用说也是十分危险的。
夏尔没有说话,而是皱着眉头看着让-卡尔维特,好像是被对方突然的攻击弄得有些惊愕似的,而让-卡尔维特也朝自己旁边的官员们看了看,这些官员们如梦初醒。然后纷纷出言附和了对方的话——当然,有些人因为还犹豫了片刻,所以话声有些稀稀落落。极大地降低了这一派人的声势。
“仓促决定的话确实难以推行……”
“我们还需要讨论一下合适人选……”
“部长阁下现在还无法出席,要么我们等他过来了再决定吧?”
夏尔一言不发地听着这群人的鼓噪,同时心平气和地观察那些人在附和让-卡尔维特,那些人明智地选择成为中立派。
等到心里觉得已经差不多了的时候。夏尔终于开口了。然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冲着那个已经吓得目瞪口呆的速记员。
“呆着干什么?赶紧给我做记录,把大家的发言都记上!等下会议开完了,把记录全部拿给我,我要亲自审阅一遍然后签字!”
他的话,让整间会议室又是一滞。速记员先是一呆,然后在夏尔严厉的眼神的逼视下,不得不重新拿起笔来。快速地记录了下来。
也由不得大家害怕,按照政府的习性。会议记录通常会删除掉那些激烈的争执,只记录那些重要的发言,而这次国务秘书竟然命令速记员将这些话统统记录下来,显然是想留作日后打击报复的依据了——没人会相信他如果拿到了记录的话,会不交给部长。
一想到这里,卡尔维特的同党们气势不禁弱了大半,他们的鼓噪都停了下来,生怕成为了部长日后记恨的主要对象。他们都没有想到,平素里和和气气看上去谁也不得罪的德-特雷维尔先生,突然会表现得这样恶形恶状。
接着,初战胜利的夏尔,将视线转移到了秘书长让-卡尔维特的身上。
似乎是有恃无恐,让-卡尔维特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害怕来。
“先生,我并不是完全反对部长阁下和您的构想……”他的脸上还是保持着平静,“但是,我认为您们在商讨策略的时候,需要更多地让我们这些富有经验的官员们参与进来。我们想必是能够给阁下和您足够多的支持的……”
夏尔明白,他依然是想要把这些事务拖延下去,等到政局变幻,两个贵族都离开了之后,再由他们这些官员来自行负责一切。所以,他根本就不想喝对方废话了。
“我跟您明说了吧,我们马上就要让这项改革落实。马上!我在几天内就需要看到结果,一切拖延都是违背了部长阁下的意志,如果真要有人胆敢如此犯上的话,后果他需要自行负责。”
从古至今,“自行负责”一词都是对官员们最有杀伤力的话,即使是让-卡尔维特也不禁有些发憷。
“可是……”他的脸色也不禁变得难看了起来,也顾不得什么记录员了,“您这样不是强人所难吗?几天内怎么能够改好?”
“那不是我要关心的问题,先生。”夏尔冷笑着回答。
两个人怒视了起来。
片刻之后,似乎是明白了部长的意志已经无法转圜,让-卡尔维特打算侧面进攻了。
“您打算为装备管理局指定供应商,这难道不是假公济私吗,先生?”(未完待续。。)
ps: 谢谢书友会潜水的阳打赏
谢谢你的鼓励和安慰,你一个学生也没必要如此勉强自己……
最近真的心情很糟糕,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出来。
也罢,随遇而安吧。
第七十章 国务会议(三)
“这难道不是假公济私吗?先生?”让-卡尔维特的诘问,再次让原本稍稍缓和下来的气氛陷入到了死寂当中。
不止是夏尔,就连其他的许多官员都不禁有些侧目。
不管怎么说,在部门的会议中公开指责同僚,都是一种十分不体面的行为,更何况还是假公济私这么严重的罪名,虽然平素夏尔和他关系就十分不好,但是在会议里这样针锋相对,这还是第一次,简直就是公然要同夏尔撕破脸一样。
一时间,就连夏尔都禁不住有些好奇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了——总不至于真是为了公家的利益吧?
不过,虽然心里一直在思考,但是他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假公济私?我不明白您的指责是什么意思。”夏尔貌似温和地回答,然后又朝速记员瞟了一眼,早已经脸色苍白的速记员只好继续记录了下去。
“您不明白吗?那我跟您详细提醒一下吧。”让-卡尔维特不疾不徐地说了下去,“您想为部里的采购指定与自己有关的供应商,这就是假公济私。”
“我还是不明白您这是什么意思。”夏尔仍旧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为装备采购指定供应商,避免无序竞争,这是部长阁下的意思。”
“请不要拿部长阁下当做挡箭牌了,先生。”让-卡尔维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好像已经再也不打算忍耐他似的。“我们这些在座的都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您给部长阁下出主意,唆使他独断专行,并且隔绝了我们给他的沟通。让我们无法给他正确建议。这次的改革,肯定也是您一个人来主导的,部长阁下平时事务繁忙,放在部门上的心思本来就不多,再加上他现在还在家里办理迪利埃翁伯爵的丧事,哪有那么多空来管这里?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您既不尊重我们。也不尊重部长阁下,而是有意在我们和部长阁下之间制造不信任,然后借此来为自己牟利……”
即使是以夏尔的涵养。听到了这样的话,脸上的笑容也不禁完全消失了。
“您毫无根据的指控,我可以认为是污蔑吗?!”
他的表情虽然并没有显露出多少怒意,但是却在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里暗暗心惊。只有让-卡尔维特还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夏尔。丝毫不受触动。
其他的官员们现在都已经连视线上交汇都已经停止了。大家都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好像都恨不得能够蹲到椅子下面去似的。这两个部里的大头头,在这样一场看似平常的部门会议中争得如此激烈,老实说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而更加让他们的害怕的是,他们好像还要被迫旁听这一切,没办法借故离开。
“污蔑?我可不认为是这样。”在一片寂静当中,卡尔维特的声音好像比往常更加响亮了。“特雷维尔先生,既然您否认了我的说法。那么您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哦?请问吧。”夏尔回答。
“我听说您的亲戚本家德-特雷维尔公爵一家,目前已经开始对铁路事业的投资……请问有这事吗?”
原来是想从这里发难!夏尔眉头微微一皱。
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打听到这种事,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算奇怪吧。
“哦?有这个事吗?”刹那间他的脑子里转过了各种想法,但是脸上仍旧装作不动声色,“我不太清楚这个事,虽然我们是亲戚不会互相间来往并不多,不过,这几天我可以去问问……”
“好吧,可能您确实不太知情。那么,如果这是真的呢?”他的回答并没有让卡尔维特感到满意,他继续追问了下去,“如果我所说的确有其事,那么您打算怎么办?”
“哦,谢谢您的体谅。不过,如果真的确有其事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吧。”夏尔平静地回答,“我不能干涉他们啊,我看不出这有什么问题。”
他的态度让卡尔维特微微一滞,好像料不到这个人竟然如此厚颜无耻地装傻似的,但是很快他就重新恢复起了那种咄咄逼人的态度。
“如果确有其事,那么您担任了这样的职务,难免会让人产生一种看法,认为特雷维尔公爵一家正打算利用您的职权和影响力,牟取不正当的利益……”让-卡尔维特一直都盯着夏尔,好像要从他身上狠狠咬下一口来泄愤似的,“特雷维尔先生,作为同僚,也许我们不会怀疑您的人品和操守,但是如果这一切落在了外界眼里,那么我可就不敢保证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了……”
如此明显的威胁,夏尔当然听得出来,他此时没有余裕在和对方斗嘴,而是脑中加速思考了起来。
毫无疑问,夏尔利用职权暗地里帮助特雷维尔公爵一家从铁路事业中大发横财,这是标准的以权谋私,而且是违反了法律的,肯定是不能昭示到世人之前。
可是,在这个年代,这种事有谁不在做这种事?难道不是人人都习以为常了吗?难道让-卡尔维特等人没有在做吗?才怪。再说了,就算是在21世纪,难道法国的官商勾结就少了?自从第五共和国以来,别说什么部长或者秘书了,多少个总统总理都因为**案件被调查了,可有谁真正被法律制裁过呢?
“特雷维尔先生,您说我说得对不对?”眼见夏尔已经沉默了下来,心中暗喜的让-卡尔维特继续催逼,“想必您也不喜欢因为这种事而得到世人的误解吧?”
“那么您的意见是怎样呢?”夏尔反问,“难道我可以去干涉特雷维尔公爵一家吗?法律可没有禁止我的远亲做任何事业啊?”
“哦。您当然不需要去勉强您的亲戚去做任何事情,”眼见夏尔已经上了套,让-卡尔维特露出了一抹胜利的微笑。“您只需要保护好自己的名誉就好,您把一切事务都交给我们办,嗯……这个装备管理局也由忠诚可靠的官员来负责,然后我们会有专人去负责审核候选者们的资质,然后从中挑选出合适的供应商来。您放心,我们的审核是一视同仁只要一切流程都符合法律和规章制度,那么其中就算有特雷维尔公爵一家参股的企业又怎么样?没人能够说什么……您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维护您的名誉的。”
夏尔仍旧沉默着,没有再说一句话,想来是在仔细地权衡利弊。
看来。这个人打得是完全接收夏尔劳动成果的主意——也就是说,他打算接受夏尔提出的部门改革方案,但是却完全安插上自己的人,借着保护夏尔和特雷维尔家族名誉的借口。把一切成果都接收下来。看来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刚才他的反对只是引蛇出洞而已,现在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而他为什么敢于这么做呢?甚至为此敢于在部门会议上打惯例,直接攻击同僚?
原因恐怕只有一个……他肯定觉得部长和夏尔都已经在这个部里呆不久了,因此他可以怎样得罪都行。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恐怕这就是一个很值得人深思的问题了……
在那短暂的时间里,夏尔仔细地权衡了利弊,发现现在确实不是和让-卡尔维特全面摊牌的时候——强行无视他的意见固然简单,但是为此和他两败俱伤,至少在现在可不是明智之举。
“特雷维尔先生。您怎么看呢?”眼见夏尔一直在沉思,让-卡尔维特再次催逼了一句。“您刚才说的改革的紧迫性,我们也已经清楚地感受到了,那么,我们干脆就加速实施吧?”
“您刚才说得对,我匆忙提出这个改革方案,有些考虑不够谨慎的地方,我们需要再仔细考虑。”夏尔突然说。
让-卡尔维特瞬间呆住了。
“作为下属,我们理所当然的职责就是帮助实现部长阁下的构想,但是现在部长阁下因为有事不能视事,所以我们最好再仔细讨论一下细节,等到部长阁下回来再做最后的决定……”夏尔平静地说了下去。
让-卡尔维特静静地看着夏尔,看着他当着众人的面,面不改色地狂打自己的脸。他一直看着夏尔,好像期待他能够有片刻脸红一样。
“所以,您的意见是很有道理的,重要的事情总是需要足够的讨论的,政府一直就是如此。”夏尔辜负了他的期待,反而微笑了起来,“我们先继续慢慢斟酌这份提案吧,既然是仓促之间拿出来的,那么一定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的。”
“特雷维尔先生,您正在用刚才被您反驳过的所有观点来支持自己!”眼见情况有些不对,让-卡尔维特不得不沉声提醒了夏尔。
“是吗?”夏尔微微耸了耸肩,“我发现自己过于急躁了,确实如您所说的那样,我们需要再考虑考虑。”
很抱歉,特雷维尔家族向来把实利看得高过于名誉——虽然他们永远不会承认这一点。如果他自己的改革方案目前不能让自己从中获益——甚至还要受害——那么夏尔并不会介意马上就收回。
让-卡尔维特脸色阴晴不定,但他最终还是接受了夏尔含而不露的撤退,他发现对方的厚颜无耻高出了自己的估计,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将自己的态度完全来了个大转弯。
这家伙倒真是不怕在下属面前丢脸,这还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吗?
在心里怒骂了几句之后,让-卡尔维特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结果。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得到了一个小小的胜利的——利用特雷维尔家族,给了对方出其不意的一击,令他不得不在大家面前丢脸,虽然这未必有多大意义,至少也能让自己心里好好开心一番。
“好吧,先生,既然您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心血的话,那么我们就慢慢审议吧,我们是一直竭诚为部长阁下和您服务的……哦,对了,你的计划书先不要收回吧,给我留一份副本可以吗?没准儿过得不久我们就能够用得上呢?”
接着,他踌躇满志地看着速记员。
“还愣着干什么?把刚才特雷维尔的话都记上!等下先生还要审阅呢!”
卡尔维特的嘲讽,但是夏尔不会放在心上,他在思考真正重要的事。
他看来真的深信我和迪利埃翁先生干不久了啊,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呢?……夏尔心里又是一冷。
很好,我倒要看看到底最后是谁赢。
“当然可以,您尽管留着吧。”夏尔微笑着回答,“我也相信我们终究还是用得上这一份计划的。”
迟早要把你收拾掉。
两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同时在心里想。(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舞伴
“夏尔,怎么了?这么不高兴的样子?”在金碧辉煌的大厅当中,夏洛特在夏尔旁边轻声细语,“你有什么心事吗?”
她的眼中满是关切,但是旁边一直传来乐队的演奏声,因而让她低语带上了一种奇妙的疏离感。
“哦,没什么。”夏尔勉强定了定神,微笑着回答。“只是今天有些不舒服而已。”
夏洛特疑惑地看了看夏尔,仿佛想问“真的是这样吗?”
但是最终她还是没有问出来,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夏尔,抱歉……都怪我爸爸,做事一点都不小心,给你找了那么多麻烦……”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对夏尔的歉意,“我已经跟爸爸说过几次了,你放心吧,以后不会这样了。”
她以为夏尔还是为前两天的事情烦心——因为被人用特雷维尔公爵的行径做把柄,夏尔不得不在部门会议上亲手否决了自己的提案,差点成为了部门内部的笑柄。
夏洛特知道这件事之后,马上跟自己的父亲大吵了一次,责怪父亲办事不周结果拖累了夏尔,而小特雷维尔公爵因为理亏也只好对女儿笑着赔罪,并且几次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好不容易才让夏洛特稍微消了气。
不过,其实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夏尔并没有把这些事太放在心上,让-卡尔维特等人虽然讨厌、虽然能够给他下绊子,但是绝不会是他担心害怕。他之所以显得有些失魂落魄。是有别的原因的。
没错,一个人在刚刚得知自己在外面还有个未见面的“兄弟”,而且自己的父亲是间接害死母亲的“凶手”之后。总会有些心烦意乱吧?
虽然特雷维尔侯爵几次劝说他不要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但是他总免不了把这些事萦绕在怀,也正因为如此,他最近也一直沉迷于公事当中,试图用忙碌的工作来麻醉自己。
今晚是最近以来他难得的一次从公事中脱身,或者说,连今晚都是公事的一部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今晚他们所身处的地方,是大名鼎鼎的银行家德-博旺男爵家。这位大银行家举办这次宴会的时候,也顺便将他们给邀请过来了。
“夏尔。难得出来消遣一下,你就开心一些吧……”夏洛特微笑了起来,拉住了他的手,好像想用这种办法为他排遣掉心中的不悦似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别放在心上了……我们都还年轻,以后有大把的时间来做补救,不是吗?”
她今天穿着装饰着穗饰花结的白色长裙,在鲸骨裙撑的帮助之下,裙子层叠而又蓬松,映衬得整个都落落大方。她金色的长发也被细心地盘好了,只有旁边两缕卷发被披散到了肩膀上,细长的脖子上还戴着一串刚好围住了脖子的珍珠项链。看上去华贵而又高傲。
确实,是非常美丽啊。夏尔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虽然她并没有猜对夏尔的心思。但是正好歪打正着地给了夏尔以安慰。
也对,过去的事情都已经是历史了,再忧虑又能怎么样呢?还不如过好现在吧。
想到这里,他也不禁捏紧了夏洛特的手。
然后,他一时兴起,从旁边拿起了一杯酒,然后朝夏洛特眨了眨眼睛。
“夏洛特,谢谢你……来,我们干一杯?”
“你这个人真是讨厌……”两个人相处了这么多年,夏洛特当然明白夏尔的意思是什么了,于是有些气恼地横了夏尔一眼,“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老是做这种恶作剧!”
“有什么不好吗?”夏尔又眨了眨眼睛,“来吧,洛洛特,你刚才不是说要帮我开心起来吗?”
夏洛特没有答话,还是气恼地看着夏尔。
“洛洛特……”
在夏尔几次用昵称的呼唤之下,夏洛特好像已经无可奈何了似的,轻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你这人就是讨厌!”
然后,好像窃贼似的,她快速地朝两旁扫视,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个人之后,她慢慢低下头,然后和夏尔一起喝起了那杯已经被倒满了的酒。
就这样,在人声鼎沸的大厅当中,两个人像是孩子似的一起低头喝起了杯中的酒,他们的鼻子碰到了一起,好像是干杯一样。夏洛特的脸非常红,简直可以和杯中的酒一样。
喝了一口之后,她抬起头来怒视着仍旧微笑着的堂弟。
“这下您应该满意了吧?先生?”
“非常满意,小姐。”夏尔严肃地回答,“谢谢您。”
夏洛特仍旧怒视着夏尔,最后终于没办法了,她一声叹息,然后重新展露除了笑容。
“真拿您没办法。”
这时,乐队的演奏突然转换了节奏,显然,舞会要开始了。
“夏尔,等下我们去跳支舞吧?我们两个好像很久没有一起跳舞了?”夏洛特低声提议。
“好啊,荣幸之至。”夏尔当然不至于回绝她的提议了。
就在两个人准备等下携手踏入舞池的时候,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招呼声。
“德-特雷维尔小姐?”
夏洛特循声望去,发现博旺男爵的独子莫里斯正快步向这边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他的妹妹萝拉。她原本愉快之极的心情,不禁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
顺着她的视线,德-博旺快步走了过来,然后殷勤地朝夏洛特行了个礼,一边还恭维着,“特雷维尔小姐,您今晚都让在场的小姐们个个都黯然失色了,这可不好啊……”
谁允许你这么亲热地跑到我面前了?夏洛特心里冷哼。
但是尽管如此,她仍旧朝对方行了个礼。
“德-博旺先生。晚上好。”
出于一种可以理解的原因,夏洛特对这对兄妹十分厌恶。如果说单个见到这对兄妹是厌恶的话,同时见到简直可以算作恶心了。然而出于上流社会的必要礼节,她将心里的压抑完全压抑住了,表现如常地应付着对方。
“晚上好,小姐。”莫里斯点了点头,然后才看着夏尔,好像才注意到了他似的,“特雷维尔先生。晚上好。”
“晚上好。”夏尔平淡地应了一声,然后朝他后面的萝拉也点了点头。
“特雷维尔小姐,您可难得来上一回。就好好玩玩吧,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吧!”莫里斯看上去对夏洛特难得的大驾光临感到十分开心,“我们这里对客人一向殷勤备至……”
哼。“一向殷勤备至”。呸。
听到了莫里斯的话后,夏洛特在心里又是一怒,她当然不会忘记上次来这里的遭遇了。
“对您一家的招待,我向来是十分感激的。”她微笑着回答,“那么您现在抛下那么多客人跑到我面前,又有什么吩咐呢?”
“也没什么……”莫里斯颇为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后面的妹妹,“这不是等下就要开始跳舞了吗?我的妹妹今晚也想跳上一曲。但是我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合适的舞伴,嗯……除了特雷维尔先生……”
夏尔和夏洛特对望了一眼。他们都看得出来,他并不是真那么热心要为妹妹找个舞伴,而是想要在夏尔被支开之后邀请夏洛特与之共舞而已。
“……”
“您当然不至于舍得让我可怜的妹妹愿望落空吧?”莫里斯仍旧殷勤地看着夏洛特,“虽然您们是有事要找我父亲,但是我们不用急嘛,反正今晚有的是时间!现在是年轻人们的世界,他当然不会去打搅年轻人们的乐趣了,大家先趁着时间及时行乐吧……哈哈!”
“哦,夏尔,既然博旺小姐如此需要帮助,那么你就帮帮她吧?”片刻之后,夏洛特抬起头来看着夏尔。
“就是就是,在我们这个国家,拒绝少女的请求可是罪大恶极啊……”一听到夏洛特的话,莫里斯立马附和了起来。然而,他的笑容马上有有些僵硬了。
“本来我就今晚十分不舒服,没法陪你跳跳舞,你找博旺小姐跳一下也好……”夏洛特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慵懒了,“我坐下休息一下,你好好玩吧。”
“特雷维尔小姐……”
“先生,我已经满足了您的愿望了啊。”夏洛特笑眯眯地看着莫里斯,“您还有别的要求吗?”
“啊……没有了。”莫里斯终于感受到了夏洛特眼中的拒绝,他微微颓然地低下了头,“既然您不舒服的话,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然后,他回头看着站在他身后,一直一言不发的萝拉,语气十分生硬。
“那么,您已经得偿所愿了,希望您玩得开心,小姐。”
然后,他颇为郁闷地快步离开了。
原来这真是萝拉本人的请求?
夏尔瞬间有些疑惑不解了。
她这是在干什么?
还没等夏尔回过神来,乐曲已经骤然一变,中央的人们开始纷纷地往四周散开了。
而萝拉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轻轻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谢谢您的帮助,先生,那么我们开始吧。”
盛装华服的萝拉还是如同一个精致的人偶一样,只是嘴角微微上撇,好像变成了是一种似乎略带恶意的冷笑。
她无视了旁边的夏洛特,而且似乎很享受夏洛特这种厌恶的眼神。
带着疑惑,夏尔伸出了自己的手。(未完待续。。)
ps: 收到了起点10月的稿费,828元,呵呵,请朋友吃两次饭都不够……总有一种再次被羞辱了一番的感觉呢。
好吧,事到如今也该习惯了。
本月底是作者的生日,从现在起要一路连更到月底,向着遥不可及的完本大踏步行军啊哈哈!
第七十二章 少女与哲学
还没等两个人多想,悠扬的乐曲已经重新奏响了,夏尔看了一下夏洛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先休息一下,然后微微躬身,轻轻拉住了萝拉的手,带着她慢慢地走入到了舞池当中。
反正他们两个现在有求于那位大银行家,适当保持一些礼节是必须的。
萝拉仍旧无视了站在夏尔身旁的夏洛特,甚至一声招呼也不打,只是冷漠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跟着夏尔走了,只留下了心里极度不悦的夏洛特。
夏洛特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罕见地皱紧了眉头。
她倒不是无聊到对夏尔同一个女孩子跳舞而感到嫉妒,而是对德-博旺男爵一家在特雷维尔家族面前的态度感到十分厌恶。这种厌恶,因为暂时无法报复而更加放大了几分。如果她现在知道有什么能够将这一家人统统毁灭的方法的话,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去做的。
迟早要让你们全家死光。漠然喝下了一杯宴会主人提供的美酒之后,她心里暗想。
夏尔此时当然感受不到夏洛特的想法了,他带着萝拉步入舞池,萝拉的手细滑而又冰冷,仿佛血管里流动着的不是常人血液一般。虽然她仍旧没有任何表情,高傲得好像一个王后一样,再配上精致的容颜,确实犹如一个精致的人偶。
夏尔揽着她的腰,跟随着轻柔的圆舞曲的节奏开始着舞步。
虽然面孔十分僵硬,但是萝拉的肢体倒是出人意料的轻盈。她配合夏尔的舞步,在舞池中优雅地移动着,再加上华贵的衣裙。将少女的风姿完美地展现了出来。
——然而依旧毫无表情。
不仅脸上仍旧冷若冰霜,和她肌肤接触的夏尔也完全能够感受到,这位少女内心也毫无任何波动,呼吸和心跳一如平常。
是的,这个盛会对她毫无触动,和夏尔共舞也没有让她特别感到开心,她只是心平气和地看着这一切。
这个事实让夏尔心底里不由得微微有些失望——虽然并不指望和这位大小姐发生点什么。但是发现她指名想要和夏尔共舞的时候,吃惊之余他还是忍不住有些飘飘然的。
在略微有些挫败感之余,他也不禁更加好奇了。这位大小姐跑过来拉着他共舞到底是为了什么?
“您好像对今天并不感到兴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在萝拉的耳边低声问。
“兴奋?为什么要兴奋?”萝拉冷冷地回答,同时轻轻移动脚步以便配合上夏尔的动作。
“如果并不感到开心的话,那您为什么要找我作为舞伴呢?我想您不至于只是为了跟我们开个玩笑吧?”夏尔悠然发问。
“并不是为了开玩笑。先生。”萝拉的语气还是波澜不惊。“反正如果要选的话,选您总比选其他人好一点。至少您还算是有个人样……”
还算是有个人样!这真是在夸奖我吗?还是在嘲讽??听了她的回答之后,夏尔不由得略微感到错愕了。
不过他仔细看了对方的表情,倒并没有发现有多少讥嘲。看来,在这位小姐眼中,这已经算是难得的夸赞了?
“那么谢谢您的夸奖。”沉默了片刻之后,夏尔勉强说。
“我确实一般不会去夸奖别人的。”萝拉回答,“当然。想必您也不会为此感到荣幸了。”
她的态度说不清是喜是怒,让夏尔有些捉摸不透。于是他就不再说话,只想着尽快应付完这支曲子,然后找个借口下场休息。
然而,萝拉却好像有些谈兴的样子,又问起了夏尔,“您最近好像遇到了点麻烦?”
“嗯?”
“从您的表情来看,最近好像遇到了不少麻烦的样子……”萝拉嘴角好像微微动了一下,第一次展露出了与刚才不一样的表情,“也对,作为一个大忙人,未来前途无量的新星,如果没有什么麻烦事,怎么会委屈自己来参加这么无趣的宴会呢?”
“您就是这样看待自己家举办的活动的?”夏尔对她的问题不置可否,而是反问了一句。
“不光是我,我父亲也是这么看的,所以他几乎从不亲自下场——当然,您也可以理解为他对自己的舞技没有信心。”萝拉的笑容突然变得更浓了一些,“当然,我哥哥倒是乐在其中的……”
“既然这样,那您家为什么还总要搞这种活动呢?您家的宴会,可是一贯以气派奢华著称的啊。”
“上流社会存在的意义,不就是在于这些无聊的繁文缛节和饮宴舞会吗?不通过那些连我们自己都感到不耐烦的礼节和宴会,上流人又该通过什么方式表现出自己的高人一等呢?我们家现在好歹也是上流人呢,总得入乡随俗嘛……”萝拉淡然回答,然后又笑看着夏尔,“特雷维尔先生,您家算是上流社会的老行家了,以您的眼光来看,我们家学得怎么样?”
“哦,学得非常好,比我们强多了。”夏尔略带恭维地回答,“我说了,您家的宴会很气派很出名。”
“呵呵……”萝拉笑出声来了,“能够得到您这样的夸奖,爸爸应该会很高兴吧……不过,我爸爸说过,这些交际都只是手段而已,绝不应该成为我们生活的目的。
路易十六和他的宫廷沉迷在凡尔赛无休止的饮宴当中,所以他们自取灭亡了,就连您的曾祖父,也上了断头台吧?一旦我们也和他们一样,沉湎于这些无聊的消遣当中,我们也许不至于会上断头台,但是下场也好不了多少。”
接着,她朝夏尔点了点头,“所以,我父亲就很欣赏您这一点,尽管出身上流社会,您却能够从这种销蚀人类生命力和意志力的迷雾当中解脱出来,永远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目标明确,意志坚定,将其他一切都看成可以利用的手段……这种品质,如果是以往战争年代倒也不是很稀奇,但是在现在这个一片醉生梦死的‘黄金时代’,简直是难能可贵了。”
“我恐怕不如您说得那么好。”夏尔略微有些尴尬了。
“不用谦虚,对强者来说,超脱于凡俗之辈是理所当然的,并没有什么值得抱歉的,”萝拉冷冷地回答,“我父亲对您真的十分欣赏,几次教训哥哥的时候都是以您为榜样,要他向您学习呢。”
难怪她哥哥对我态度那么恶劣,原来如此。年轻人最恨的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吧?夏尔心里恍然大悟。
同时,夏尔也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位小姐在有意无意地挑拨他和自己哥哥的关系。
“我觉得莫里斯是个不错的青年人。”夏尔连忙回答,“他也有他的优秀之处。”
“哼……没错,”萝拉的脸上又泛出了恶意的冷笑,“他当然有他的优秀之处,他很善于交际,他牌技不错,他的舞跳得很好,他有很不错的枪法……一切人们认为一个优秀的贵族青年应该掌握的技能他都掌握了……然而,正因为如此,他迷失了自己,他成了一个可怜凡俗之辈……”
“嗯?什么意思?”夏尔有些好奇地问。
“情况不是明摆着吗?”萝拉冷冷地扫了夏尔一眼,“我们是资产阶级,是布尔乔亚,一旦我们附庸风雅变成了贵族,我们就完了。只有永恒的进取心才能使得人变得强大,变得无所不能,正如我的父亲那样。莫里斯总是看不清楚这一点,他把成为一个风雅的上流人当成了自己人生的价值体现,简直是可笑,我们比旧时代的遗老更强,理应让贵族们对我们俯首贴耳才对吧?他原本有机会成为伟人的,却自愿成为一个可怜虫!”
即使在说着如此激烈的评判,她的语气仍旧十分冷漠,看不出任何的感情波动,
“……是的,就像父亲所说的那样,我已经观察了您很久,我也认为您不像是个一般的贵族,不是我今天在这里随处可见的平庸之辈,而像是一个和我父亲一样的强者,一个超越了普通人的人,世界注定是由你们这样的人来推动运行的,而不是我哥哥那样的人……”
“既然这样,我的哥哥,就应该从这个世界上被毫不留情地扫除掉,不应该给其他强者挡路。”这位少女将最后一句话留在了心底里。
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时候。
而即使她没有说出最后的话,夏尔心里仍旧对这个女孩感到有些莫名的心惊,
看来,这个少女信奉着尼采式的哲学,把人类分成了“超人”和无可救药的凡俗之辈。
哦不,在这个时候,尼采才刚刚出生没多久,还轮不到他来教化世人,她是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之下,行成了自己的这一套“强者天生就该凌驾于凡俗之辈头上”的超人哲学。那位大银行家对利润的永恒渴望和追逐,对凡夫俗子的蔑视,造就了这样一个女孩。
跳了这么久的舞,她的手还是如同过去一样微微发凉。
真是个了不得的人。
随着舞曲的曲调,萝拉轻盈而优雅地围绕着夏尔舞动着,突然,萝拉往后一仰,然后夏尔揽住了她的腰肢,然后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对方。
确实长得很漂亮,
夏尔不动感情地在心里评述了一句。(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康采恩
随着乐曲的结束,两个人的共舞最终结束了。
萝拉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提着裙子朝夏尔行了个礼。
“特雷维尔先生,谢谢您的伴舞,这是一个十分愉快的夜晚。”她的面孔幽浮不定,好像若有深意,“而且,和您聊天确实非常愉快,我十分希望在以后也能有机会和您继续谈一谈。”
“是吗?我十分荣幸。”夏尔也微笑着回答。
“哦,那就好。”仿佛是回忆起了夏洛特刚才饱含不悦的视线了似的,萝拉脸上的笑容愈发浓厚了。“看上去我已经占用您太多时间了呢,下一支曲子我就我就不奉陪了,希望您和特雷维尔小姐能够玩得开心,然后能够有个好心情去和我的父亲谈重要的事情。”
“承您吉言,我想一定会是如此的。”夏尔谦恭地回答。
然后,萝拉点了点头,借着转身就离开了,她目不斜视笃直前进,好像完全无视了四周的人群和喧嚣似的。
“……这家人一个个都是这么目中无人,”在下一支曲子重新开始演奏了之后,夏尔的舞伴换成了夏洛特,她轻轻地在夏尔的耳边抱怨着,“迟早我们要让他们好看,夏尔。”
“至少在现在,他们有资格目中无人,夏洛特。”夏尔仍旧微笑着,轻轻抱住了夏洛特,“你刚才不是还劝我要开心一点吗?来,我们再来跳支舞吧?”
“你就知道哄我开心……”夏洛特横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地揽住了他的腰。
………………
在宴会的喧嚣告一段落之后,夏尔和夏洛特就被人带到了男爵的书房里,受到了这位大银行家的亲切接待。看到了两人之后。他笑得十分慈和,之前在他们之间的不愉快,简直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特雷维尔小姐,特雷维尔先生,两位今晚玩得还开心吗?”在德-博旺男爵装饰奢华精致的书房当中,戴着一副单片眼镜的男爵,笑呵呵地看着夏尔。“希望我们的招待还能够让您满意。”
“十分愉快,先生。”夏洛特也同样微笑着回答,努力压抑着自己对这一家人的痛恨。“您家的宴会真是太用心了。难怪您这里能够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大胜地。”
“能得到您如此的夸赞,看来我们在宴会上花掉的钱总算不是白扔了啊……”男爵看上去更加高兴了,“我已经老了,享受不了你们年轻人的乐趣了。只能看看了。哈哈哈哈……”
虽然看上去如此温和宽厚,但是夏尔完全明白,在内心的深处,这位大银行家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简直与虎豹无异。因此,无论如何,他完全不可能放松对他的戒惧。
“好了,闲话就不多说了。既然您们两个跑到我这里来,那想必是有不少的正经事要同我商量吧。我就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笑了一会儿之后,博旺男爵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然后,他转头看向了夏尔,“特雷维尔先生,我想您应该不至于在刚才喝了太多的酒吧?”
“哦,当然了,我现在十分清醒,您放心吧。”夏尔以同样的轻松语气回答着对方的调侃,“绝不会误事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男爵颇感欣慰地点了点头,“我很高兴您能够知道什么事情最重要。”
如果没有萝拉之前的解释的话,夏尔估计会以为对方说的是纯粹的客套话,但是听到了对方或真或假的“我爸爸真的很欣赏你”的解说之后,夏尔不由得有些感动了。
当然这种感动也只是那么一刹那之间而已,完全不至于影响到他的判断。
“特雷维尔先生,您之前送给我的计划,我已经好好看完了,”说完这些客套话之后,男爵的语气重新变得冷漠生硬起来,似乎已经回到了惯常的银行家模式。“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很有创见也很有雄心。”
接着,他指了指桌上的那份文件,“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也有这种预感了,从未来的发展趋势来看,国家肯定会大力发展钢铁、铁路和航运这些工业部门,会出台一系列的扶植政策,鼓励企业向这方面投资。”
“即使国家不打算这么做,我也打算驱使她这么做。”夏尔笃定地回答。
“嗯,您这样说我也相信,我说过您前途无量。”看着对方坚定的样子,博旺男爵微笑着点了点头。“但是,既然您是个聪明人,自然您也会在优势之外看到自己的缺点,您的缺点就是没有足够的资本。”
“是的,正因为如此,我才需要您的帮助。”夏尔同样微笑着,“我想您自然不会吝啬于向一位优质客户输出资金吧?”
“对优质客户我们向来慷慨,而且我们的金库现在也足够充实,不过您要求的资金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啊……”男爵轻轻地敲击了一下书桌,好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其实钱倒不是太大的问题,问题是我们相互之间的持股比例是不是应该商量一下呢?别忘了,主要负责出钱的人可是我啊?”
“这个恐怕不行。”一直彬彬有礼的夏尔,在这个问题上却严词拒绝了,而且丝毫没有给出任何的通融余地。“您出钱更多,这一点没错,但是我们也并不是毫无付出,我要想办法让公司在政府订单中抢下份额来,还要让人小心经营企业,我认为我们对半开完全是合理的。”
夏尔坚决的态度,让银行家陷入到了沉吟当中。
“德-博旺先生,我是诚心诚意来找您合作的,我真诚地期望我们两个能够把握时代的人。可以携手乘风破浪,”眼见他还是在故作矜持,夏尔干脆就直接摊牌了。“但是如果您觉得条件难以接受的话,那么我也不会强迫您什么,我会另外想办法的……”
银行家马上改了话头。
“哦,您不用着急啊,我只是考虑了一下而已。好吧,既然您如此坚持的话,那么我们就对半开吧。特雷维尔先生,我预祝您一切顺利。”
真的成功了?
夏尔和夏洛特对望了一眼,然后互相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喜色。
即使事前就预料到应该会是这样的结果。夏尔仍旧感觉有几分激动。
太好了……
“不过,本着合作者的立场,我还是要提醒您一句……”让夏尔开心了片刻之后,博旺男爵重新开口了。“特雷维尔先生。您看似一帆风顺,但还是要小心前途上的暗礁。为了兴建钢铁厂,您现在已经欠了我一大笔钱了,等到我们在这事儿上开始合作之后,您肯定会欠我越来越多钱,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您遭遇了什么大问题,甚至不小心丢掉了职位。那么这种打击您能够承受住吗?”
然后,他摆了摆手。阻止了想要说些什么的夏尔,“先生,如果我对您没有信心,我是绝不会借出这么多钱给您的……但是,虽然我绝对不怀疑您最终能够偿付这笔债务的能力,但是我认为您越能够顺利越好——毕竟现在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我想您现在更加应该在仕途上打起全部精神来,不要一不小心在某个暗礁上翻船了,这是我作为一个长者的告诫,我相信您是懂我的意思的。”
“嗯,我懂您的意思。”夏尔心中一凛,然后神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您放心吧,我是绝不会让部里的几个小官儿碍着我的事的,就算是秩序党那个庞然大物,我也会和总统先生一起把他们掀个底朝天!”
“您能够明白这一点就好。”这位大银行家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好像对自己的政治代理人的表现很满意似的。
看来他也知道了我在部里的改革计划暂时受挫了的消息啊……夏尔在心里苦笑着叹了口气。
不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想办法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的吗?
让-卡尔维特对夏尔的指控,虽然让他在职员们面前大丢其脸,但是也让夏尔提前发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他如果一边在政界发展,一边又明显地在商界大展宏图的话,肯定会引起人们的普遍反感,更何况他确实是在明里暗里触犯了法律,见不得光的东西实在太多。更别说如果闹得太大,还容易得到同僚们的眼红和嫉妒了。
所以,在这种危机感的激励之下,为了日后的前途着想,他就必须想办法让自己“不那么明显地”在商界大展宏图。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思前想后,他最终决定借鉴后世的经验,通过一种比较隐秘的方式来实现自己的计划。
他打算先成立一个不受人注目的公司,然后通过这个公司作为母体来投资并且控制其他行业的企业,然后让这些子公司互相交叉持股并且以不引人注目的方式实现对企业的绝对控制权——打个比方说,创办几家企业,然后让它们相互各持有十分之一的股份,那么就可以让这些企业在没有一个明显的大股东的情况下就被自己绝对地控制着。
然后,这些企业再发展自己的子公司,然后让这些新的子公司再交叉持股……直到最后,人们可能根本感觉不到,大多数看上去是庞然大物的企业,其实是掌握在一些毫不起眼的母公司手中的。
直到最后,这些企业形成一个隐秘的结合体,在幕后的操纵着的指挥下,影响着一个国家里每一个人的生活。
没错,他的计划,实际上就是采用未来的一种常见的垄断企业体制——康采恩,以不引人注目的企业或者机构作为中心,通过关联企业间互相持股,实现对大量企业的隐秘控制。
在那个世界,随着工业革命的发展,从19世纪的下半叶开始,在各个资本主义国家当中就开始出现了形形色色的垄断组织,比如托拉斯、卡特尔、辛迪加等等,而康采恩可以说是其中寿命最为绵长的形式。
直到21世纪,美日德等主要的资本主义国家,经济仍旧被这种垄断组织所实际控制着——反垄断法可以摧毁大型托拉斯,却无法解决这个看上去根本不是垄断的垄断组织,比如花旗,比如三菱,或者西门子,都是其中的表表者。
而他的计划在转给了博旺男爵之后,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对方的欣赏——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如果没有夏尔,过得几十年他们也会自然而然地这么去干。
也正因为如此,他极其坚决地拒绝了对方要求提高持股比例的要求,坚决提议对半开——因为他并没有为别人辛苦做嫁衣的习惯,而现在博旺男爵也正好需要他,所以两个人最终还是狼狈为奸了。
“特雷维尔先生,为了让我们的合作更为顺畅,我要求让我的两个孩子作为董事,近距离帮助您,第一时间就解决您面临的困难,您看怎么样?”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博旺男爵又提出了自己最新的一个建议,“我的两个孩子,现在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我也该想想办法让他们学点东西了……以后我还得靠他们来打理这个家族的家业呢……怎么样,特雷维尔先生,您不至于不能够满足我这样一个唯一的要求吧?”
就近监视我,顺便让我当老师?
夏尔心中一凛。
好吧,这也没什么,来就来吧,老的我都不怕,难道我还要怕小的不成?他在心里暗暗哂笑。
博旺男爵一家他已经估量过一番了,老的当然可怕,是惹不起的老虎,但是小的可就不怎么样了,至于女儿……虽然有点意思,但是毕竟不就是个女儿吗?总归还是没办法造成太大威胁的。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暗暗放了下来。
“哦,我当然不至于反对您的这个提议了。”夏尔笑着点了点头,“帮助自己的后辈是应该的嘛。干脆这样吧,我们为这个母公司设立六个董事职位,您和您的儿女都可以算进来。”
“还有您和小姐?那么剩下一个是谁呢?”男爵问。
“我的妹妹。”(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利益
当听到夏尔说出“我的妹妹”的时候,不仅德-博旺男爵有些错愕,就连夏洛特都有些惊诧。
至少先给你爷爷啊,反正他死了之后还是要给芙兰的,直接就给了她,你也宠得太厉害了吧!夏洛特心中闪过了这个念头,墓地心里一阵不悦,不过她并没有将这种不悦表现出来。
她并不知道,如果是在之前提出这个动议的话,夏尔确实是会先给特雷维尔侯爵的。
不过,在知道了芙兰身世中所背负的真相之后,对妹妹的怜悯和原本的爱护交织在一起,使得夏尔作出了这个决定——虽然在理论上夏尔也是这种“可怜人”的一份子,但是他自己可没有这种自觉。
在把芙兰任命为董事之后,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她自然可以坐收大笔的进项,比她能够想象的数目还要大,等于是送给了她一张刷不完的信用卡,至少在金钱上面,芙兰在未来的一生都没有任何忧虑了。这也算是兄长赠给妹妹最诚挚的礼物了吧。
“您也打算让自己的妹妹参与经营吗?她的年纪不大吧?可靠吗?”恢复了平静之后,博旺男爵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不,她并不参与这些,只是占有一个席位而已,”夏尔轻轻地摇了摇头,“如果有事情需要决定的话,我暂时代表她投出那一票吧。”
“哦,原来是这样啊,”男爵终于明白了。然后忍不住微笑了起来,“特雷维尔先生,看不出原来您还是这样一个讲究亲情的人啊……”
他原本以为夏尔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可以六亲不认的人。没想到他却这么爱护自己的妹妹,甚至不惜赠出如此重要的东西。
也许……这个弱点以后可以利用一下?在表面上平静的态度下,男爵在心里寻思着。
“那么您觉得我的这个提议怎么样?”夏尔问。
沉吟了片刻之后,男爵终于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三个特雷维尔三个博旺,大家公平地道,行。那大家以后就这么办吧。”
如果这样安排的话,在席位数特雷维尔家族和博旺家族平分秋色,谁也不能占有绝对优势的地位。这样想的话,倒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下之后,男爵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那么,我们干脆定下这样的规矩吧:以后有关于这家公司的运行的重要事务。必须得到四位以上的董事同意才能够作数。少于四位则不能自作主张。另外,如果席位需要填补空缺或者更换人选,填补的人选必须得到其他五个人的一致同意才能够生效。您看怎么样?”
也就是说,就算三个特雷维尔私相授受,也无法背着他们自行其是,不过反过来也一样。
“这样也可以吧。”夏尔点了点头。
“很好。”男爵欣慰地笑了起来,然后他摇了摇桌上的铃,把仆人叫了进来。
“去给我那点酒来!还有。把莫里斯和萝拉也给我叫过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们说一下!”
仆人当即领命而去。
眼见一切都已经顺利办好了。夏洛特暗地里也松了一口气,只是那位大银行家突然把视线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虽然满面春风,但是夏洛特却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特雷维尔小姐,您的爷爷最近身体还好吧?”男爵貌似有些担心地问,“最近好像很少看见他在外面露面啊?”
“承蒙您的关照,他现在身体还好。”忍住了心中的厌恶,夏洛特平静地回答,“只是,他已经是这个年纪了,适当远离公众生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
“说的也对,希望老人家身体还康健,”男爵点了点头,“说起来,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当年我才刚刚发迹的时候,您的爷爷已经在政坛上面发挥重要影响力了,转眼间居然一下子就这么多年过去了,呵呵,我也老了,未来终究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时代啊……”
男爵突然的感慨,让夏尔感觉有些不适应——印象中这个人总是一副野心勃勃、精力充沛的样子,今天居然感叹起了时光,这可不大寻常。
“前阵子,迪利埃翁伯爵也不幸逝世了,真是突然啊!几年前我都同他合作过呢,没想到一下子就不见了……夏尔,您也看到了吧,如今我们国家老一代的政治家们现在日渐凋零,一个时代就要结束了……”男爵轻轻叹了口气,看不出喜怒来,“新时代的庸人们,还有多少能够如同他们那样娴熟地使用政治和外交艺术,引领这个国家前进呢?”
“波拿巴先生可以。”夏尔本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忠诚心回答。
“哦,只是某种程度上可以。”德-博旺男爵颇为遗憾地耸了耸肩,“波拿巴先生毫无疑问是个杰出的人,但是很遗憾,他终究不是那位皇帝陛下啊……”
“如果他真的是那位皇帝陛下的话,对我们来说难道是好事吗?”夏尔反问。
“哦,您说得也对……”在他的反问之下,男爵不禁又笑了起来,“如果他真的惊才绝艳,那么我们又该何处容身呢?不过……有时候我们确实应该把目光放得更加长远一些。”
“您这又是什么意思呢?”夏尔有些疑惑。
“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对波拿巴先生有些担忧而已。”银行家有些闪烁其词,“特雷维尔先生,您比我更加靠近总统先生,只要您不带着那种崇拜者的迷障,那就能够看出来,在某些方面,他确实是有一些局限性,我们尽心尽力地帮助他将这个国家夺到手心里,可未必是对这个国家有利……别忘了,法兰西并不是孤身矗立在大陆上的,相反,它群敌环伺。”
你还关心什么对国家有利无利?夏尔有些奇怪地看着男爵,没有答话。
“我知道让我这样一个人来说爱国,听上去有一些可笑,但是实际上我确实热爱这个国家,我当然希望这个国家在未来能够势不可挡,因为这个国家承载着我的一切利益。只有这个国家强大了,我才能借助她的金融体系向外国扩张自己的势力,”仿佛看出了夏尔的所思所想,男爵笑着继续说了下去,“如果帮助波拿巴家族重新回到王位,代价却是要让法国从目前在欧洲大陆的优越地位上跌落下来,那我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那么您有什么打算呢?”夏尔还是搞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总不至于事到如今您还要反悔了吧?”
“哦!那当然不至于!”男爵夸张地摆了摆手,“我只是想让我们的利益有更多的保障而已,对,我们的利益——因为在我看来,至少在现在,我们的利益是共同的,对吧?”
“您说得对。”
“那么您明确告诉我吧,波拿巴先生是不是想要发动战争?对奥地利,或者对俄国?”
实际上在他都发动了。夏尔在心里说。
“这个,恐怕只有他本人才清楚了,不过以法国目前的状况来看,是无法立刻发动战争的。”
“但也只是目前而已……”男爵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浓厚了,“特雷维尔先生,甚至是您,实际上也支持发动一场战争的吧?比如针对俄国的……”
夏尔心中一凛。
不过,对方既然有心调查过自己,那么对自己以前的言论有所耳闻也是很正常的吧。
“我个人是支持对俄国开战的,而且越快越好,只有这样一场胜利,才能让国民忘记波拿巴家族是篡位者,才能让我们立稳脚跟。”思酌了片刻之后,夏尔还是觉得应该暂时对这个人开诚布公。“而总统先生,在某种程度上同意了我的意见。”
博旺男爵脸上显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耸了耸肩。
“我很高兴,您将这样的事情暗地里告诉给我。”
“您放心吧,俄国人虽然是庞然大物,但是无非是泥足巨人而已,只要我们找对了方式和地点,打败俄国并非是无法做到的事情。”眼见对方脸上有些阴晴不定,夏尔决定给他打打气,“我们不会拿自己的身家和前途来开玩笑,对于这样一场战争,我们志在必得。”
“也许确实能够打赢吧,但是下次呢?下下次呢?波拿巴先生并没有他伯父那样的军事天赋,也并没有从容布置一场战争的能力,这点我们都知道。”沉默了片刻之后,男爵重新开口了,“波拿巴先生如果拿着这个国家进行无休止的冒险,您能确定他每次都能够赢下去吗?”
“这个……”夏尔有些语塞,因为他确实不能保证,实际上路易波拿巴最后确实玩死自己了,最后他只能搪塞了过去,“我们无需为远远的将来担忧,现状就有够多足以让我们烦心的了,不是吗?”
“呵呵,也对……我们现在还无需过于担心,”男爵又笑了笑,“不过我提醒您,为了保护他自己的利益,他什么都干得出来,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有更多别的利益,虽然现在我们和波拿巴家族保持一致,但是我想情况不会永远如此。年轻人,既然您足够聪明,那么想必也是能够看到这一点吧?”
“也许……确实是如此。”(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银行家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夏尔突然感到有一阵左右为难。
平心而论,作为一个预知了历史走向的人,他自己也对同路易-波拿巴靠的太近而隐隐间有些不安,偶尔也想过日后到底应该怎么办的问题。但是,这种事情又怎么好当面说出口呢?别忘了,至少在现在,他的一家可是未来的皇帝陛下的忠诚臣仆啊,总不能轻轻松松地就说我们可能需要撇开他吧……至少在现在不行。
好在,似乎也能感受到夏尔此刻的心情,大银行家德-博旺男爵也将不再追问下去了,“特雷维尔先生,我今天说的东西,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并不指望您现在就能够同意我的看法,但是我希望您不要把这些话当成耳旁风……”
“好的,我以后会考虑您的建议的。”夏尔感到暗暗松了口气,于是连忙答应了下来。
正当这个时候,门又重新打开了,刚才那位被叫走的仆人又重新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博旺男爵的那一对儿女,而仆人也遵照男爵的吩咐,手上还拿着一瓶酒。
男爵挥手示意仆人把酒瓶打开,然后一杯杯地倒上了酒,然后,他跟自己的儿女们说出了刚才和夏尔商议后的决定。
听到了父亲的叙述之后,莫里斯仍然是一片懵然,只是唯唯诺诺地答应了下来,而萝拉则显得有些惊诧,又有些兴奋,不住地往夏尔这边看了过来,显然心里有些触动。
“总之。现在你们都已经长大了,也该多接触一下世事了。而现在你们就有了机会……”介绍完了之后,男爵最后交代自己的儿女。“我平时有太多事情要忙,而特雷维尔先生也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最后要管上实际事务的还是你们,你们一定要小心办事,不要让我们两个人失望,懂了没有?”
“好的,爸爸。”两个人同时应了下来。
然后,萝拉好像想起了什么,又看向夏尔。
“特雷维尔先生。我和芙兰原本就是同学,而且关系还不错,既然现在我们都可能要担当大任,那么以后我想多见见她,您看可以吗?”
“嗯,当然可以了。”夏尔点了点头,“不过,我让芙兰当这个董事,只是为了让她以后有个好一点的安排而已。并不是想叫她去做那些繁杂的俗事,她不是喜欢画画吗?就不要干扰到她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找夏洛特商量吧。”
“哦,当然了。”萝拉轻轻挑了挑眉毛。“我只是和她亲近亲近而已,怎么会用那些无聊的事情来烦她呢?”
“年轻人嘛,就是应该多交流交流。增加一下感情,我们就不用管太多了。呵呵呵呵……”这时,德-博旺男爵突然插话了。然后他举起了自己的酒杯,“来来来,大家先干一杯吧,为了未来!”
“干杯!”在他的号召之下,所有人同时都举起了酒杯。
………………
在回去的路上,特雷维尔家族的两个年轻人坐在了同一辆马车上,虽然天气已经转凉,但是他们因为靠得很近,所以并没有感受到秋天的冷意。
然而,出乎夏尔预料的是,夏洛特看上去却好像有些闷闷不乐,好像有些心事似的。
“怎么了?洛洛特?”他在怀中的夏洛特的耳边轻声问,“都已经离开那一家人了,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吗?”
夏洛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皱紧了眉头。
夏尔不由得更加感到好奇了。
“夏尔……对于那位男爵的安排,我还是有些忧虑……”沉默了片刻之后,夏洛特低声说,“你不觉得他说的规矩里面有些问题吗?”
“什么规矩?”夏尔反问。
“就是那个董事会的规矩啊……”夏洛特回答,“你想想看,他为什么要设置一个四票通过就能够作出重大决定的规矩呢?”
“因为他怕我们暗地里使诈啊。”夏尔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们这边有三票。”
“那他们那边也有三票啊!他束缚了我们的手脚,难道不是束缚了他自己的手脚吗?在我看来,他可不是那样的人。”夏洛特冷冷地说,“难道你不担心吗?通过这样的规矩,他只要拉拢住了我们这边的一个人,就可以自行其是了……”
“拉拢我们这边的人!”夏尔笑了起来,“我们这边的人都姓特雷维尔啊,难道会帮他们办事?你会吗?”
夏洛特冷冷地看着夏尔,一言不发。
最后,自讨没趣的夏尔只好慢慢地收敛了笑容。
“好吧,夏洛特,我知道你不太喜欢芙兰,而且我承认芙兰对你的态度确实有问题,可是……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的妹妹啊,她怎么会帮着外人来对付我?不,绝对不会的。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她对这些事才不关心呢,我只是想给她以后留下一大笔财产而已。”
“那你就没发现吗?听到了父亲说的规矩之后,那位小姐马上就问你能不能去和芙兰继续来往了!她的反应倒是快!”夏洛特冷笑了起来,“这对父女倒是很像呢,都是豺狼一样的奸诈!”
“就算是这样又能如何呢?”夏尔摇了摇头,“别担心太多了,就像我说的那样,做决定的人是你,我等下就跟她说说,让她听你的话就行了。”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可小心不要让她受到了那一家人的污染。”夏洛特恨恨地说,“那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他们来往,绝不会有好事!”
“这一点,我会注意的。”夏尔点了点头,“好的,关于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目前看来这样安排没什么问题,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到时候再想办法解决吧?来。我们先……”
说完,他抱夏洛特抱得更紧了,还亲了亲夏洛特的脸颊。
夏洛特却还是有些担心的样子,最后忍不住还是再说了一句。
“夏尔,我总觉得你太过于宠爱芙兰了。对一个女孩子太宠爱可不是好事,女孩子可是世界上最不知道感恩的生物,她们太容易把别人的忍让和宠爱当成理所当然!她们感受不到别人为她们付出的辛劳,也没有兴趣去感受。所以,你对她这么宠爱的话,可不见得会得到应有的感激……”
“可别这么说啊,也太过了吧!你自己不也是女孩子嘛?”夏尔笑着反问。
“就因为也是女孩子,所以我才太清楚了。”夏洛特断然回答,然后,她又斜睨着夏尔,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你看,我爸爸那么宠爱我,比你对我好多了,最后我还不是把他抛在了脑后?为了你这个混蛋,我跟他吵了多少次架?让他伤了多少心?没错,我就是为了你,对爸爸忘恩负义了。所以,夏尔,女孩子不都是这么回事吗?”
夏洛特的话,让夏尔一阵哑然。这个例子还真是不好反驳呢。
不过,他还是不太相信芙兰会对他怎么样,夏洛特还是成见太深所以才会这么担心吧。他在心里想。
再抬头看向夏洛特,他发现夏洛特的脸上已经有些发红,显然刚才她脱口而出的话,让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
她没有说错,为了我,她确实牺牲了太多啊。夏尔在心里叹了口气。
“洛洛特,听你这么一说,我以后都不敢要女儿了,这可怎么办?难不成以后我们只能要儿子了?按你这说法,女儿都是注定要把父亲当成仇人看的啊……”带着几分调侃和几分真心,他半真半假地开了个玩笑。
“呸!谁管你呢!”夏洛特没想到夏尔突然来这么一句,脸变得更加红了。“跟你说正事,你说这些做什么呢?”
“难道这不是正事吗?”夏尔笑眯眯地回答,一边不着痕迹地转移完了话题。“就我看来,我们这么多辛苦,都是为了什么呢,还不是为了未来的家庭吗?”
“可是这种事我也没办法控制啊,生下谁还不就是谁,有什么办法呢……”夏洛特小声回答。
然后,她突然回过神来了。
刚才两个人还在谈严肃的话题,怎么突然说到这个地方来了?
算了,既然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那就不说了吧,也许可能确实是我多想了,那个人就算再怎么蛮不讲理,也不至于背叛整个家族把,夏洛特心想。
然而……她还是有些气不过夏尔。
她抬起头来看着夏尔,这个人笑脸,突然变得越来越可恶了。
“你还真是讨厌!”她伸出了手来,重重地拧住了夏尔的耳朵。
“啊!”
………………
在车厢中的闹腾,并没有影响到马车的行程,夏尔先将夏洛特送到了特雷维尔公爵府上,然后再让马车将自己带回家。
因为天色已晚,所以他并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而是直接走向自己的房间去。
“先生。”在客厅时,他突然被爷爷的贴身仆人给叫住了。
“啊,雅克,”夏尔温和地看着他,“我爷爷已经休息了吗?有什么事吗?”
“老爷已经睡着了。”老仆人低声回答,“他要我告诉您另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诺德利恩公爵家——嗯,也就是您母亲的娘家那边的人,今天来找过他。”
“啊?”(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疑问
“什么?他们一家来人了?”听到了对方的叙述之后,夏尔完全震惊了,原本还模模糊糊的脑袋,顿时就清醒了大半,“为什么?”
几十年没有来往的亲家,突然来了个人拜访,这怎么看都不太寻常,会不会是……
他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不太让人安心的念头。毕竟,当年的事情所留下的阴影,直到现在也无法消散,虽然表面上不说,而且实际上也不关他的事,但是夏尔总有一种做贼心虚一般的感觉。
不过他自己很快就否定了,要追究责任的话,之前十几年都不来,现在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哦,是为了什么事?”定了定神之后,他轻声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仆人微笑着回答,“无非是看到老爷现在重新得势了,想要寻求帮助而已。先生,这十几年来,听说诺德利恩家族过得并不怎么样……现在看到特雷维尔重新起来了,所以想要借点光也正常吧。”
“哦,是这样吗?”夏尔心中恍然大悟,“是想来找我们要好处的?”
“也可以这么说吧。”
“那爷爷是怎么回答他们呢?”
“老爷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而且同他们相谈甚欢。”仆人委婉地回答。
也就是说什么都没有实际答应吗?夏尔明白了,既然爷爷是这个意思,他也就没有什么别的要问了。
“哦,我知道了。谢谢。”
仆人却没有直接走开,而是好像有些犹豫地样子,踌躇地看着夏尔。
“先生。前期我认为如果有余暇的话,适当地给他们一些惠而不费的帮助,并不是不能考虑的吧,毕竟……毕竟……我们一家还是对他们有些亏欠的,再说了……再说……他们也是您和小姐的……”
“亏欠?这么什么话?”夏尔皱了皱眉头,语气也变得更加严厉了,“我们有亏欠他们家什么吗?”
“哦。对不起先生,我说错了,我只是……只是无心之言而已。您不用放在心上,”老仆人自知失言,连忙弯下腰来行礼,“我的意思是。反正也算是亲戚。如果真的来求您帮忙的话,也未必不能帮帮……”
夏尔有些奇怪地看着对方,不明白这个原本一向十分沉默稳重的人,为什么突然絮絮叨叨地这么多话。
“很抱歉,我突然这么多话了,先生,我只是有些情不自禁而已……”老仆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语气中有许多感慨似的。“夫人原本对我们很和气。是个很好的人。”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
“好吧。你的请求我明白了,以后如果有功夫的话我会帮点忙的。”片刻之后,夏尔终于点了点头,“不过,你要弄清楚,这不是什么亏欠或者补偿的问题,我们和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明白了吗?”
“谢谢您,先生,我明白的。”眼见夏尔已经答应了下来,仆人似乎也觉得如释重负。
“那么,晚安。”夏尔点了点头,然后目送对方离开。
经过爷爷的叙述之后,夏尔也知道了,在当年隐瞒自己母亲死因的处理当中,他也是参与的人之一,自然早就知道了这些见不得人的秘辛,因此夏尔并不想要在他面前讳言什么。同样,因为对方可以绝对信任,所以夏尔也并不害怕表现出自己的态度。
接着,同样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宽慰,夏尔也走向了自己的房间,稍稍找到了休息的空闲。
………………
第二天一大早,夏尔起床之后梳洗了一番,然后来到了餐厅,发现自己的爷爷和妹妹都已经早早地来到了餐桌旁边。
同自己的爷爷心照不宣地对了一个眼神,将昨晚上的事情达成了一个默契之后,夏尔将视线放到了对面的芙兰上面。
此时,她正低着头用餐,没有注意到夏尔的视线。
“芙兰?”他轻轻喊了一声。
“嗯?什么事,先生?”芙兰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兄长。
原本的稚气已经慢慢脱去,十七岁的少女越发出落地美丽了,只是,也许是由于倍加呵护的关系,她怎么看,都还是有些孩子气……也许这只是夏尔的心理作用吧,在他的眼中,自己的妹妹就好像当年一样,是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夏尔又朝自己的爷爷看了一眼,发现对方点了点头,给了一个肯定性的答复之后,他重新看向芙兰,脸上摆出了和煦之极的笑容。
“说起来,姑娘,你的生日就快要到了吧?想不想要生日礼物呢?”
“当然可以啊,”芙兰连忙回答,“您打算送什么礼物给我呢?”
“嗯……”夏尔故作沉吟,“爷爷之前已经给你送了礼物了吧?那些画儿你还满意吗?”
“十分满意,”芙兰点了点头,然后也笑着看着自己的爷爷,“谢谢您,爷爷!一定花了您不少时间吧?”
“哦,只要你满意就好。”特雷维尔侯爵轻轻拍了拍手,宠溺之情溢于言表。“只要让我们的美人儿高兴,我们辛苦些算什么呢?”
如果和之前一样对一切懵然无知的话,夏尔倒也看不出侯爵对孙女儿的慈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现在……夏尔突然觉得,也许正是对芙兰母亲的死有些暗地里的愧疚,所以特雷维尔侯爵才对芙兰那么千依百顺?
算了,这个问题还是不要追究得好。
夏尔抛却了那些没有意义的杂念,仍旧微笑着,“嗯,爷爷倒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呢……我怎么也该给你一个更贵重的生日礼物才对啊……”
芙兰直直地看着夏尔,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这种场景,好像已经很久没出现了啊,这个家庭怎么突然就变得没有了过去的和谐了呢?难道这就是发迹的代价吗?夏尔忍不住又去想了。
不过,至少现在,还是有机会补救的。
“嗯,作为礼物,你觉得董事怎么样?”夏尔轻声问。
“董事?”芙兰皱了皱眉,好像不理解这个词似的,“那是什么?”
“嗯……怎么说呢……就是一个企业的大官儿,可以拿很高薪水也可以拥有股份的那种。”夏尔勉强给出了一个了一个能够被她理解的解释。
“更妙的是地位也很高。”特雷维尔侯爵补充了一句。“你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明白,到时候你就懂了。”
他事前已经给老人商量过了,而老侯爵听说他这个打算之后,大喜过望,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他自知早已经时日无多,又怎么可能去抢注定要留给自己孙女儿的东西呢?
“是这样吗?”芙兰总算稍稍理解了长辈们的想法,然后她就有些迟疑了起来,“可是这样真的好吗?我……我还这么小,就算您让我担当大任,我也……我也恐怕还帮不上忙啊,我还要学习一下……”
“不用劳烦你做些什么,你只是占个位子而已,其他的事情我和夏洛特会为你解决的。”夏尔直接回答。
然后,他将自己的打算,原原本本地解释给了芙兰听。
刚一开始的时候,芙兰还是有些懵懂,但是最后,她慢慢地明白了哥哥这个安排的意思。
“也就是说,您是打算让我占个席位,以便和德-博旺家族在人数上分庭抗礼吗?”
芙兰的语气里有些失望,但是夏尔并没有没有听出来,“是的,就是这样,我并不打算让你去做那些无聊的事情,既然喜欢画画那就一直画下去吧。”
“如果您希望如此,那就这样吧。”芙兰轻轻地点了点头,总算不再有什么异议了。“谢谢您,先生。”
芙兰的反应有些平淡,恐怕也是因为她不明白其中的意义吧。也好,以后她总会明白的。
“很好,那么衷心祝福您生日快乐。”夏尔点了点头。
然后,心情大好的他,也慢慢用起餐来。
突然,正在埋头用餐的他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慢慢抬起头来,返现芙兰正向他使了个眼色,好像想要跟他说什么事情一样。
有什么是不能在爷爷面前说的吗?夏尔心里有些好奇了。
不过,他满足了对方的愿望,给了对面一个手势,示意芙兰等下到自己的房间来谈。
然后,安心用完了早餐的夏尔,离开了餐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而果然如他所料,很快,门口就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夏尔马上去打开了门,然后把芙兰给带了进来。
“说吧,你有什么事呢?”他笑眯眯地看着芙兰,“好像您很久没有来找过我了啊。”
“先生,您是大忙人,我不能占用您太多时间。”芙兰脸上有些发红,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没关系,至少现在我乐于为您效劳。”夏尔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妨碍。
“谢谢您,先生……”芙兰轻轻低下了头,好像有些迟疑似的,欲言又止。
片刻后,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哥哥,“总之,真的很感谢您,送给我这样的礼物……”
“哦,这没什么,你开心就好。”夏尔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已经长大了,我说过我要为你考虑将来的。那么,您刚才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呢?”
“您……您还记得妈妈吗?”(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决定
“您还记得妈妈吗?”
虽然芙兰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夏尔心里却引起了一阵剧烈震动。
怎么回事?她怎么突然问起这种事了呢?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呢?”勉强压抑住了心中的波动,他仍旧以刚才的笑容问了起来。
就在反问的同时,他的心里情不自禁地向前回忆了起来,仔仔细细地翻找这一世中所残留的关于那位母亲的记忆。然而确实不记得什么了——除了长得挺好看之外。
她很年轻就嫁给了父亲,然后在一次意外中被引发早产结果死亡,除了留下了一对儿女之外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多少残留的痕迹——这就是夏尔对她的最后印象。
出于一种可以理解的原因,夏尔从小就和其他的孩子一样,不大爱吵闹,因此被母亲管教的机会并不多,在那场惨剧发生之前,幼年的他与母亲平常也只是保持着一种礼节性的关系,并没有多亲近。而且,要说在自己的“童年时期”,母亲给过什么让人热血沸腾的“特殊福利”,那也是不大可能的——因为在这个年代,贵族妇女基本是不给儿女哺乳的。
所以,即使真心想要回答,他也给不出多少东西来。
“我只是随便问一问嘛,您还记得她吗?”
“不记得了,她过世的时候我才五岁,我哪里记得那么多东西呢?”夏尔有些哭笑,“你今天怎么问起这种事来了。芙兰?平常你不是不问这种事情的吗?”
“看来您也确实不记得了呢……”芙兰也哭笑了起来,“也对,那个时候您才多大啊……”
“那么。这怎么回事呢?你怎么突然要问起这个?”
“也没什么啦……”芙兰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又有意放低了声音,“您还不知道吧?昨天我们家来了客人……”
夏尔的心骤然跳了一下。
该死,怎么会这样?
“哦?是什么客人呢?”他勉强地保持着心里的镇定,明知故问。
“就是我们妈妈的娘家人啊……”芙兰低声回答,“好像还是外公派过来的呢……爷爷很和气地接待了他们。真是奇怪啊,之前那么多年他们对我们不闻不问的。现在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们家了?”
“也许是看我们家突然富贵了于是就来请求帮助的吧,这段时间不是有很多这种人吗?”夏尔勉强回答,“好了。别想那么多,爷爷和我会应付过去的,你之前不是说了吗?他们这么多年来都对我们不闻不问,现在又跑过来和我们套近乎。我们家才不会上这个当呢。”
“是这样吗?”芙兰睁大了眼睛看着夏尔。直到片刻之后,仿佛确定了夏尔的意志似的,她也就垂下了头,不再追问了。“好吧,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是我们的亲人吧?既然现在他们来找我们了,而且爷爷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那不就代表我们两家现在已经可以重新来往了吗?既然这样。如果可以的话,以后我想同他们家走动走动……”
“不行。”令芙兰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她还没有说完,夏尔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这样不好。”
“为什么呢?”芙兰感觉有些奇怪,“只是走动走动而已,并不是叫您勉强自己去帮他们什么忙啊?我只是想去看看妈妈原本生活过的地方而已,而且……而且那里说不定也有妈妈的某些遗物呢……”
芙兰的声音越来越低了,带着一丝期盼抬头看着夏尔。
如果是原本一无所知的状况之下,夏尔肯定会答应的,但是现在他哪里还敢答应。
别说答应了,就连反对的理由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让一位外孙女见自己的外公能有多少正当理由呢?
“别的什么都行,这个我不能答应你。”带着一丝犹疑,夏尔勉强回答,“就算什么都不做,这也太丢我们的脸了,不是吗?难道我们是他们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仆从吗?不行,你不能去找他们,这事关特雷维尔家族的尊严,不是什么小事。”
“可是……”芙兰还是想说些什么。
“没有可是了。就是这样。”夏尔再次打断了她的话,生硬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好了,那您还有别的问题吗?”
眼看夏尔突然变得这么严厉,芙兰好像被惊骇住了一样,这种态度是她多少年来都极少极少看见的。她呆呆地看着夏尔,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了,先生,抱歉,浪费了您的时间,真的抱歉……”
芙兰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让夏尔心头一紧。他很快就从刚才的盛怒中恢复了清醒。
芙兰现在脸色苍白,一脸惊慌,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又犯了错一样。
我真是昏了头了,为了这种事朝她撒气干什么?我怎么能够因为上代人的错误而去惩罚下一代人呢?她有什么错?
夏尔忍不住在心里有些自责了。
在这种自责的催使之下,他伸出手来,抱紧了自己的妹妹。
“好了,抱歉,我刚才说话有些重了,别放在心上。”他俯下身来,贴近了过去,亲了亲芙兰的脸颊,“别再追问了,有些事情老实听话就好了,我一直都是为你好的,相信我吧。”
芙兰没有回答,任由夏尔抱着自己。
“我没有生气啊,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您对我态度经常如此,我都习惯了。,并没有什么难受的。”她淡定地回答,“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我知道的。”
“别这样……”她越是这么说,夏尔就越发有些过意不去。最后,叹了口气,又亲了亲她的额头,“好了,别生气了,就按照我说的做吧,相信我吧,难道我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吗?”
“好的,既然您希望如此的话。”芙兰轻轻点了点头,“我不会再去找他们了。”
“那就太好了。”夏尔欣慰地叹了口气,“你只要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就好,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来处理,你可以自由自在地享用一切。所以你明白吗?老老实实听我的安排就好了,什么别的东西都不要管,这样你就可以活得安心舒爽了……听我的话好吗?”
“谢谢您,先生。”仿佛是被夏尔的话感染了似的,芙兰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真的非常感谢……”
夏尔把她的回答当成答应了,所以欣慰的叹了口气。
“嗯,既然你明白就好。那么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芙兰平静地回答。“很抱歉,耽误了您这么多时间。”
“嗯,那我有事先走了,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给我留个便条或者口信吧。”夏尔松开了芙兰,然后去拿起了自己的帽子和手杖,“对了,最近你在报纸上写得那些评论都很好看,继续加把劲吧。”
“真的吗?”芙兰抬起头来看着夏尔,她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一些表情,“我在报纸上写的评论您都看了?”
遵照哥哥的建议,芙兰最近一直都在报纸上用笔名写一些关于绘画的评论,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兄长居然平时有空来看这些东西。
“是的,很有进步,比一开始好多了。”夏尔又拍了拍她的脸,心里暗自庆幸自己终于转开了话题,“这让我十分欣慰。”
“只要您感到满意,那就好了。”芙兰微微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努力不让夏尔发现自己得到夏尔认同后的激动——哪怕是如此微小的认可。“谢谢您给我一个这样的机会。”
“没关系,您有这个才能。”夏尔微笑着微微躬身,“那么,再见,小姐。”
这两个人倒是完全没有兴趣去探究,芙兰的进步,到底有多少是那些被掠夺来的珍藏所带来的。
说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般的感情,他大踏步地走出了房间,向楼下走去。
芙兰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夏尔离去的背影,一动也不动。直到夏尔渐渐远去之后,她才轻轻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这么多年了,您有事瞒着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
也只有夏洛特才会那么轻松就被带着走了吧。少女心中突然升起了某种优越感。
然后,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接着走回到自己的房间当中。
刚才哥哥疾言厉色的样子,此刻仍旧回荡在她的眼前,她之前从未想到过会受到如此严厉的斥责。而爷爷也是一副守口如瓶的样子。
为什么?到底里面有什么,为什么要隐藏得如此之深?母亲的事情里,到底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呢?
她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尽管知道哥哥要她沉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事关于那位因她而死的母亲,她仍旧忍不住感到好奇,想要探究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从哥哥讳莫如深的态度当中,她也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兴奋感。
一种想要了解哥哥一切的**,盖过了对哥哥可能发怒的恐惧。
她走到了自己的书桌上,在一幅幅被随意摆放的名贵绘画当中,她随手翻了翻一堆杂纸,然后从里面翻出了一张纸片,看到了上面记录的地址。
“姑且就相信他一次吧。”又沉思了许久之后,这位少女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和平与命运
“下面,我们有请维克多-雨果先生,作为主席,来为本届大会致辞!”
“雨果!”
“雨果”
在主持者说出这个名字之后,台下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大家一起喊着那位卓有名望的大文豪的名字。而夏尔,正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色外套,混迹到了人群当中,同样热烈地鼓掌着。
今天是1849年8月21日,这里是第二届世界和平大会,一群来自世界各地的、“具有自由主义思想”的和平主义者的共同盛会。同其他的人有所不同的是,夏尔是被维克多-雨果邀请过来的。
在万众瞩目当中,穿得同样十分正式的维克多-雨果慨然走上了讲台。
他凝视了台下的人们,片刻之后才开口。
“先生们,非常高兴我能够有荣幸作为诸位的代表,在这个光荣的讲坛上发表致辞。
既然取名为世界和平大会,那么不用我们赘言,这是一群为了世界和平而忧心忡忡的人们所聚集的场所。
是的,我们理应忧虑。
因为。很遗憾,在今天的欧洲,我们仍旧看不到多少和平的前景。欧洲仍旧烽火四起,苏丹的炮火刚刚袭击了巴尔干,而哥萨克的铁蹄则让东欧呻吟。在一群怙恶不悛的恶徒的带领下,一支支军队破坏了各个民族原本安定生活,也让和平变得遥不可及。
但是,这样的厮杀。除了毁灭和破坏,除了让死神更加欢乐地收割灵魂之外,对世界有何意义?我们能够看到。在国家的藩篱之下,各个本因成为兄弟的民族互相厮杀,这又是何等不智?
然而,即使如此忧虑,我依旧对世界最终的和平深信不疑,因为,我看到了你们。我们大家来自这块大陆的各个国家。有些人甚至是从遥远的美洲万里迢迢而来,为了一个共同的崇高目标,大家走到了一起。并且愿意为这个目标贡献自己的一切努力。看到你们之后,我不禁就对未来的世界和平充满了信心。
在此,我有理由相信,在一个世纪之内。会有一天。你们法国,你们俄国,你们意大利,你们英国,你们德国,你们大陆上的每一个国家,你们会并不丧失自己不同的品质,并不丧失你们光荣的个性。而又严密地组成一个更高层次的统一体,你们会组成欧洲的兄弟姐妹。
欧洲人就将携起手来。为了明天而团结起来共同奋斗,为人类的进步创造出无限的财富。并且总有一天,大家会看到,在大西洋的两岸,将由两个巨型的组织——美洲合众国和欧洲合众国,他们将会携起手来,共同维护和保卫世界的和平与正义,他们将为人类的繁荣和福祉作出无可磨灭的贡献!
作为法兰西国民议会的议员,我将一如既往地为这个目标的实现而奋斗不息。”
又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欢呼声,显然维克多-雨果的这番话,十分对与会者们的胃口。
“不,您说得不对,先生。在一个世纪之内,法国和德国打了三次仗,欧洲爆发了两次全面战争,死者以千万计,血流成河……”夏尔当然不会说出这种煞风景的话来了,他只是和其他人一样,热烈地鼓掌着,好像真的很赞同对方的看法一样。
“下面,我们有请法兰西铁道部的国务秘书德-特雷维尔先生讲话吧?”就在夏尔觉得有些无聊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讲台上传来的这句话。
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下意识地朝台上看去,却正好和维克多-雨果的视线对上了。对方含笑朝他点了点头,似乎是对自己给夏尔的这个惊喜很自鸣得意似的。
呃……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特雷维尔是谁?从没听说过。”
“国务秘书,听上去倒是很厉害的样子啊……”
大家互相交头接耳,显然对雨果突然的这一手感到有些措手不及。然后,视线慢慢集中到了雨果正看着的夏尔身上。
“德-特雷维尔先生,请上台致辞吧,不要浪费了大家的时间啊。”雨果再度催促了一句。
好吧,看来是避无可避了。他是打算让我来说些场面话给这次大会壮壮声势把。
夏尔抛下了心中的尴尬,慢慢地走上了讲台。
他沿路上,不时有人发出惊呼,显然很少有人能够相信一位国务秘书竟然能够如此年轻。
我到底应该怎么说呢?夏尔无视了他们的视线,一直在脑海中思索这个问题。因为雨果的突然邀请,所以他并没有时间去预先准备腹稿,这个“惊喜”倒是有些大啊……
“大家好,我就是夏尔-德-特雷维尔,现任法兰西铁道部的国务秘书。我很荣幸能够得到主席的邀请,在如此重要的讲坛上发言。”
夏尔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了下去。
“诚如雨果先生所言,如今的欧洲并不太平,到处都充满了动乱。当然,正因如此,大家才更能感受到和平的可贵。
然而……很显然,在欧洲各个国家在平常时期就保有接近200万常备军的今天,我们想要得到和平的话,需要付出比想象中更加艰辛的努力,甚至要冒各种可怕的风险。”
我该怎么说下去,才能让他们满意呢?夏尔暗暗思索这个问题,
然而,他想不出答案。
算了,按自己所想的来说吧,他心里一横。
“和平,是一个很好的词,尤其是这个国家当中,经过了数个世纪的腥风血雨之后,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它来之不易。”夏尔没有看着台下的人们。然后一个劲儿地自己说了下去,“正因为经过了这么多腥风血雨,我们才能够明白。只有欧洲各国的力量达成某种程度的平衡,和平才能够降临世间。而破坏平衡,就意味着破坏了和平,这是同一回事……是的,一个合理的体系将带来和平,我们欢迎这种和平!”
维克多-雨果的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不过夏尔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而是继续侃侃而谈下去了。
“合理的体系能够带来和平,那么不合理的体系当然就不能够带来和平。目前的欧洲体系,我们就有些不安地看到。它已经摇摇欲坠了,越来越不能维持住平衡。
为什么如此说呢?我们已经看到了,奥地利在革命风潮之下,几乎奄奄一息。而俄国越过了它的边境。将沙皇的权力通过马刀肆无忌惮地展示到了整个东欧。在这种形势之下,我们能够称其为平衡吗?不,绝对不能!平衡已经崩毁了,所以和平也就消失了。
那么,这个现行的体系,在其他地方就很公道吗?不,绝对不是如此。出于一种可悲而且过时的历史因素,我国在这个体系中所处的位置过分地低。低到了它甚至快要不愿意维护体系的地步。难道这种情况很合理吗?难道这个强大的国家、这个繁荣的民族不应该处于一种优越地位吗?难道她没有资格要求一个更为合理的体系吗?我深信她是有的!
所以,在我看来。在欧洲实现和平的道路十分简单,那就是让法兰西处于她理应处于的优越地位,然后让她来帮助欧洲大陆上正摇摇欲坠的体系恢复正常,让平衡和和平重新降临到欧洲之间!”
夏尔停了下来,但是却没有发现掌声,人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从天而降的怪客一般。
就连雨果也是一脸不悦地看着夏尔,好像对他的话十分不满意似的。
“您的意思是,只有让法国和过去那样,可以对周边国家颐指气使,她才愿意帮助欧洲实现和平吗?”一声诘问从台下传来。
我当然是这个意思啊,夏尔在心里回答。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夏尔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在说,和平需要体系,而体系的维持,就需要大国付出足够的努力。法国作为一个大国,她理应得到一个她应该得到的地位,然后再由她——以及其他大国来维持和平……”
夏尔无视了他们的视线,继续侃侃而谈。
“和平,只可能来自于秩序的力量,只有每个大国都在一个体系当中维持着平衡,小国才能安稳地生活在这样一个体系当中,才会保持住和平。一旦体系被破坏,失去了平衡,那么小国的地位也将岌岌可危。所以,为了保持和平,我们应当努力维持欧洲的某种均势,这个道理,在世界也是通行的,亚洲也是如此。同时,维持一种如果万一均势不幸被打破时迅速重新建设新均势的能力……这就需要各个大国的努力,以及一种行之有效的国际机制……”
“也就是说您支持大国们在欧洲为所欲为,然后由他们分赃之后维持的和平?一种让欧洲保持了上百万常备军随时可能一战的和平?”台下的诘问声依旧不依不饶。“一种已经随着神圣同盟而进入了垃圾堆的和平?”
“每一个国家当然是不对等的,大国所经之处,小国自然应该望而却步,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夏尔理所当然地回答,“那种认为大国应该付出更大的维护和平的义务,却只能和小国享有同等利益的想法,显然是天真的,也是行不通的!甚至是极其危险的!从这一点看,神圣同盟虽然过时了,但是它的某些精神是可以保留下去的,如果能够足够尊重法国的话……”
就连联合国,也让某些国家拥有否决权呢。这句话夏尔就不会再说了。
不出所料,台下响起了一片片嘘声。
“一派胡言乱语!”
“难以置信,这样的人居然能够登台演讲!”
“让他下来!”
“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你们当然能够不同意。”夏尔在这一片喧闹当中仍旧保持着自己的镇定。他笑着朝下面微微躬身,然后慨然走下了讲台。
这种结果倒是不出意外,在一群高喊“和平”“进步”“繁荣”这种好听但是毫无意义的口号的人们当中。宣扬“均势”“秩序”“平衡”“大国”这种有实际意义的词,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不过夏尔也懒得理会那么多了。反正他们又能拿自己怎么样呢?
所忧虑的也只有一个而已……
“夏尔,您怎么能够说这些话呢?也太过于咄咄逼人了吧?”在休息室当中,维克多-雨果喝下了一口咖啡,然后极其不悦地看着夏尔,“这种场合之下,您又不是在议会。也不是在政府会议,怎么能够说得这么咄咄逼人呢?而且,你把和平理解地太偏狭了。和平是每个人都应该去认真追求的事业。而不是某些大国闲暇之余的恩赐。”
“哦,很抱歉,我只是仓促之下没有准备好草稿,所以胡乱发言了一通而已。”夏尔低声道了歉。然后自己也喝下了一杯咖啡。“如果有时间准备,或者您预先跟我说一声的话,我可能会好说很多……”
“算了,早知道就不让你登台了。”雨果叹息着摇了摇头,总算将这件事给揭了过去。“我本来是想让你在这种场合下露下脸的,结果你自己却搞砸了,真是……”
他倒也不是特别反感夏尔之前所说的那些观点——即使是自命为世界主义者和人道主义者的维克多-雨果,也免不了中中民族主义的滥觞。他自然也是支持夏尔的某些观点,讨厌现行的对法国不利的维也纳体系之下欧洲秩序的。
“没事。我倒不是特别在乎这方面的名声。”夏尔摇了摇头。
“就算不在乎,也没有必要搞成这个样子吧?”雨果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对这个后辈的表现有些不满意,“气氛本来那么好,结果却让你的这一通话,搞得和平大会好像怨气满腹、杀气腾腾了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也像你这样想呢!”
既然这样,一开始就不让我发言不就好了吗?夏尔在心里闪过了一丝不悦。
“算了,反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对你口诛笔伐的自然有报纸,不需要我来代劳,”雨果又喝了一口咖啡。“那么,您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呢?”
“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夏尔平静地回答,“只是想跟您商量个事而已。”
“什么事情呢?”眼看夏尔的表情这么平静,于是雨果也就随意地问了。
“真没什么。”夏尔微微笑了笑,然后平静地说了下去。“波拿巴先生对巴罗总理的工作十分不满意,他打算在过得不久之后就直接撤换掉总理阁下的职位。”
“嘭。”雨果手中的杯子重重地落到了桌子上面,然后他直直地看着夏尔。显然,这事并不想夏尔故意要轻描淡写地那样小。
雨果停顿了片刻之后才接受了这个信息,然后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颇为不安。
“他真的这么决定了?”
“是的,而且是无法更改的决定。”夏尔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这么做?”雨果无法保持他这样的镇定了,微微提高了声音。
“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呢?”夏尔依旧慢条斯理地回答,“您难道没有看出来吗?巴罗先生领导的内阁工作效率并不高,而且对总统也总是颇为不敬,也没有办法很好地执行国民议会的意志……”
“那么为什么这么突然地就要做出这个决定呢?”雨果反问,“议会可并不知道。”
“议会已经休会了。”夏尔无奈地摊了摊手,“等到议会重新复会,他们会知道这个消息的……”
“恐怕波拿巴先生是故意要借着议会休会的时机来整肃掉巴罗先生吧?”雨果冷笑了起来,“您别说得好像跟凑巧似的。”
虽然他确实对巴罗总理很不满意,但是对路易-波拿巴这种自行其是的做法则更加无法认同。
“嗯,您倒也可以这么说。”夏尔干脆地点了点头,“现在秩序党在议会里有优势地位,如果诉诸议会的话,谁知道还要吵多久呢?所以干脆就来这么一手了……”
“那么休会之后,秩序党人不照样会歇斯底里吗?”雨果反问。
“那倒不会,”夏尔轻轻摇了摇头,“因为总统先生打算继续任命秩序党的人士来当总理……到时候他们恐怕自己就会吵成一团了,没有空追究总统先生。”
雨果又是皱了皱眉头,显然还是不认同路易-波拿巴的做法。
“我今天就是想问问您,您能不能够到时候在议会发言,支持总统先生的决定……”
“不能。”雨果直接回绝了夏尔的请求,“夏尔,我不会这么做的。”
“为什么?”
“为什么?这还用得着说吗?”雨果笑了起来,“夏尔,难道你没发现吗?路易-波拿巴和之前所表现的样子完全不同,在和善宽厚的表面下,这个人有着无穷的野心和权利欲……我们不能让他在这个国家随心所欲,这太危险了。如果我们放纵他任性胡为,那么迟早有一天,这个国家的人将不得不俯首对这个人喊皇帝万岁!你能接受这一点吗?”
“也就是说,您反对我的这个提议了?”夏尔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当然了!”雨果直接回答,然后,他反问夏尔,“那么,你就打算无条件地屈从于这个人吗?难道我之前高看你了吗?难道你只甘心于当个忠心的臣仆而已?”
他的问题,引发了一阵沉默。
看来只能言尽于此,什么也说不下去了,夏尔在心里叹了口气,心中蓦地感到有些怅然若失。
他的这个提议,只是想要试试看,尽量避免维克多-雨果同路易-波拿巴的决裂,结果,从现在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了——连最轻的都接受不了,那么重的也就根本没有可能了。
维克多-雨果已经隐约感受到了他曾经支持的路易-波拿巴到底想要些什么了,于是他就走上了他看上去注定要走上的道路——坚定不移地反对未来的拿破仑三世皇帝。
而夏尔的努力,看上去也是完全不可能实现了。
算了,这也没什么。他心想。
人人都有自己的性格,然后根据自己的性格迎来各自的命运,有时候这并不是能够强行改变的。
也没有必要去强行改变,就让这些事按照原定轨道发生吧。
“好吧,”他撇开了咖啡,重新微笑了起来,“既然您不能够接受我的建议,那么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我只是随便一提而已,并不是尊奉了谁的旨意,请您不用过于当真。”(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卡尔-马克思初评特雷维尔
“……正如我们之前所说过的那样,法国那位借着伯父的幻影爬上了高位的总统先生,是一个愚蠢可笑而又危险的小人物,他借助一时的机缘和众多无耻的谎言上台,并且依靠同样一种东西来维持其摇摇欲坠的统治。
而在巴黎举办的世界和平大会上,一个名叫德-特雷维尔的年轻人,就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告诉我们如今法兰西是被一群多么厚颜无耻而又危险之极的人所统治着。
‘……只有欧洲各国的力量达成某种程度的平衡,和平才能够降临世间。
……
如果能够足够尊重法国的话……’
以上的这些话,都足够作为一面镜子,折射出这群人的心中所想了。我们只需要擦去那些貌似平和的词语的遮盖,就能看出这群人到底打算干些什么。
首先,我们要指出的是,这位德-特雷维尔,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而是路易-波拿巴所倚重的骨干党徒之一。正因为如此,他才成为了法国新成立的铁道部的国务秘书——没错,仅仅才二十一岁,他已经高踞于国务秘书之职!
难道不正是依靠了路易-波拿巴的权势,他才能够如此平步青云吗?
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到,路易-波拿巴为了犒赏捧自己上台的党徒们,居然慷慨大方到了这种地步,居然如此不吝惜于国家的资财,居然会让这么年轻的人就担当此等要职。已经超出了我们所预期的程度——他们倒是不怕把整个国家都抢光。
而且,已经有足够多的证据证明,这个年轻人如同他的那些年长一些的同党一样。很快就被他们辛苦篡夺的权力所腐蚀,正在利用他手中的权力,帮助他的家族从属于国家和国民的财富中大肆偷窃,损公肥私。
这样的一个人,不正是极有资格作为以路易-波拿巴为首的匪帮的杰出代表吗?
正因为如此,他的发言,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看做是波拿巴分子们的集体思想。我们可以从这些只言片语当中。再一次看清楚这一群大盗的本质。
正如我们经常看到的那样,惯于耍弄诡计和花招的政治家们,经常会在一派胡言当中偶然透露出一些真相来。而这次的德-特雷维尔由于年纪尚轻,玩弄花招的经验还不够的缘故,比他们的同党透露出了更多的真实意图,简直可以被当做一份波拿巴分子的自供书了!
‘我国在这个体系中所处的位置过分地低。低到了它甚至快要不愿意维护体系的地步。难道这种情况很合理吗?难道这个强大的国家、这个繁荣的民族不应该处于一种优越地位吗?难道她没有资格要求一个更为合理的体系吗?’
请看。这是何等直白的交代啊?这些阴谋家们妄称法国应该在欧洲体系当中要有更好地位,只有这样他们才愿意保留和平。那么如果欧洲没有满足他们呢?他们还会摆出如今这样一幅笑脸迎人的假面具吗?
看到了这样的一些剖白,难道还有人对他们万一永久地篡夺了权力——虽然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之后的意图还抱有任何幻想吗?他们以法国受到了委屈为借口,为自己无休止的权力欲和扩张欲涂脂抹粉,难道现在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们继续看下去。
‘为了保持和平,我们应当努力维持欧洲的某种均势,这个道理,在世界也是通行的。亚洲也是如此。同时,维持一种如果万一均势不幸被打破时迅速重新建设新均势的能力……’
‘每一个国家当然是不对等的。大国所经之处,小国自然应该望而却步,’
哈,这是多么直白的自供啊!
之前他已经说了,这群匪徒对法国所处的地位并不满意,也就是说他们存有打碎目前欧洲均势的**,他们想要在打破目前均势的同时重建一种新的均势,一种什么样的均势呢?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在这群人看来,小国只能匍匐在大国们——他们倒是还不敢直接说法国——的脚下,任由他们肆意妄为。他们认为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法国才能恩赐给欧洲以和平,这是何等的厚颜无耻呢?
这就是那位一直在用‘和平’‘均势’这些词来为自己涂脂抹粉的德-特雷维尔,这也是那位一直在阅兵式上毫无诚意地喊出‘我们要和平’的路易-波拿巴,这就是他们的真实想法。
和平女神依莉妮的面纱下,战争之神玛尔斯的狰狞嘴脸已经峥嵘毕现,难道我们还能够有任何疑问吗?
看看那些人所惯常说的话吧?‘平衡’‘和平’‘秩序’这些都是多好的词,可是包裹在这些词语的糖衣之内的,是战争的毒药!路易-波拿巴每一次关于和平的花言巧语,最后都只是为战争来粉饰。
这群匪帮玩弄着和平主义的花招,欺骗欧洲各国,想要趁他们不注意,盗取整个法国,然后再利用他们盗取来的国家,去实现他们最恶毒的计划,他们要重建一个致力于让法国无所顾忌的新体系,难道现在还有人能够怀疑吗?
所幸,在德-特雷维尔发表了这样一通厚颜无耻的言论之后,他马上遭受到了旁听者们猛烈的抨击,甚至让他不得不提前结束了演讲,灰溜溜地滚了下台。
正因为如此,我们有理由相信,法兰西民族作为一个优秀而且文明的民族,是不会上这群匪徒的当。路易-波拿巴和他的那些借助偶然的运气爬上高位的小丑们,将会如愿以偿地带着人们讥笑声永远地消失在尘埃当中……”
“哦,不,很遗憾,我亲爱的博士。”夏尔轻轻摇了摇头,继续翻动着手中的《新莱茵报》,“他们无疑是会上当的。”
不过,这篇评论的作者当然是看不到当事人的回答了。
翻开了新的一页之后,夏尔继续读了下去。
“我们继续谈谈夏尔-德-特雷维尔这个人,虽然是匪帮中的一个小丑,但是我们同样要承认,他是一个十分特殊的人。
之所以说他特殊,是因为他的身份十分奇特而且有趣——众所周知,德-特雷维尔是法国有名的贵族家族,而出身于这样的贵族家庭,却投身于波拿巴的麾下,并且还得到了路易-波拿巴的十足看重,这种情况确实十分罕见。
他的飞黄腾达,实际上反而证明了法国贵族阶级的衰微——名门贵族已经不得不抛弃他们旧时代的高傲,向波拿巴所代表的那样一群流氓同流合污了。
是的,贵族和资产阶级,这两个法国的统治阶级在波旁王朝复辟后几十年的合作与斗争当中,现在已经分出了高下,尽管这两个阶级都反动腐朽,但是他们毕竟还是有能力上的差别的。前者已然没落,虽然紧紧抓住旧日已经褪色的光环不放;后者雄心勃勃,恨不得一口气把世界吞个干净!
从目前我们能够得到的情况来看,德-特雷维尔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是一个资产阶级化了的贵族,包裹在这位贵族头脑中的,不是法国封建贵族谋求扩张领地的思想,而是法国资产阶级谋求扩张资本利益的思想。他毫无原则,唯利是图,野心勃勃,狂妄自大,却又善于用贵族式的举止和外表来掩饰自己,贵族的狡诈和资本家的贪婪被他融为一体。由于他的年纪,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变得更坏,如果不加阻止的话,这个人势必将成为一群坏蛋中最坏的那一个……”
看完了,没了。
夏尔突然感到一阵意犹未尽。
这是孔泽刚刚给他拿过来的报纸,是从国外直接送过来的。
天哪!还真是没想到啊!自己居然被那位马克思博士点名剖析了一番!
“哦,这可真是无法言传的光荣啊!”他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然后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先生,您好像十分高兴?”旁边的孔泽,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夏尔,似乎是觉得夏尔已经被骂疯了,“他骂您骂得如此厉害……”
“没关系,这没什么。”夏尔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我们并不在乎骂声。”
“可是,您同时还给他经常寄津贴啊?”孔泽还是没转过弯来,“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您每个月都要寄给他一笔津贴,让这位博士在伦敦过得逍遥自在——然后他就用这样的攻击性言论来回报您……”
“这没什么,不用管,就这样吧。”夏尔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说了,这是一种光荣……”
“那您以后还要继续给他寄津贴?”孔泽一脸的难以置信。
“是的,有什么不行的吗?”夏尔反问。
“好吧,您是老板,您说了算。”呆了片刻之后,孔泽轻轻耸了耸肩,不再与他纠缠。
这些贵族,还真是一群让人看不懂的生物啊。孔泽不禁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罢了,他不在乎的话更好,反而给自己省了事。
如果在别的事情上,他也能有这么宽宏大量就好了。(未完待续。。)
ps: 最近酒喝得够多了,感觉脑子清醒多了,完全停不下来啊哈哈哈
笑骂由人,爱骂的继续骂吧,我要一路连更到生日,自己为自己庆生啊哈哈
啊哈哈哈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