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教诲?
当王妃所派的使女来到庄园中报信的时候,夏尔已经带着人在外面去找芙兰去了,所以他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在外面游荡了很久。
“真是太好了……”当听到消息的时候,顾不得满身的疲惫,他长舒了一口气,满心的焦急顿时烟消云散。“可把我吓得够呛啊!”
“没出事真是太好了。”夏洛特也在旁边附和了一句,此时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夏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反正芙兰要在德-卡迪央夫人那里休息一晚的,就让她在那里玩一晚吧,我们明天再过去接她不就行了?”
“我还是先过去看看吧,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可做。”夏尔回答。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觉得先去那边看看。“也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你还真是……”夏洛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苦笑了一声,“那我也陪你过去一趟吧,反正也花不了什么时间。”
两个人作出了决定之后,就让其他仆人先回去,然后让两个人给他们带路,一起骑马向卡迪央王妃的庄园赶了过去。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路旁森林此时愈发显得幽暗阴晦,月光也并不明亮,所以两个人不敢加快速度,生怕又把芙兰碰到的事故又给重演一番。
所以,当夏尔两人赶到庄园时。他用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夜晚九点多了。
在得到了仆人的通报之后,他们走进了庄园。然后一步步向王妃的宅邸走去。虽然是第二次来到这里,但是夏尔和夏洛特仍旧觉得这间乡间别墅静得可怕,好像除了游荡在四周的风声以外,什么都没有了似的。
“夏尔,真不知道那位夫人这么多年是怎么在这里过下去的啊……要是我,一个星期都过不下去啊,”夏洛特在夏尔旁边轻声嘟哝了一句。“这些外省人,真是土气得让人没话讲。”
“等我们到了那个年纪,也许也会更加喜欢寂静吧。”夏尔低声回答。
晚风在两个人身侧不断吹拂。将夏日的暑意全部赶走了,因此倒也算是凉爽惬意。
“等到了那个年纪,你还会在我身旁的吧?”夏洛特好像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就算到了那个年纪,我也不想一个人缩在这种地方。”
“这么什么傻问题?”夏尔笑了笑。拍了拍她的头发。“当然了。”
“你可不要骗人啊。”夏洛特笑得十分开心。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夏尔笑着回答。
谈笑之间,两个人就已经来到了宅邸的门口,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王妃竟然站在门口等着他们。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您两个了啊,这才过了一年而已……”一看到夏尔和夏洛特,她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特雷维尔先生,”然后她转头看向了夏洛特。“还有您,特雷维尔小姐。晚上好。”
“晚上好,夫人。”夏尔和夏洛特连忙也打了个招呼。
“夫人,芙兰现在还好吧?”行完礼后,夏尔连忙直接问了出来,“她没有受伤吧。”
“没有,您不用着急。只是受了一些惊吓而已。”王妃的语气十分温和,“她现在正在我的卧室休息,您去看看吧。”
昏暗的烛光下,穿着白色丝裙的王妃静静地看着夏尔,虽然看上去十分亲切自然,但却又好像是已经从这个世界隔离开了的孤魂一般。显然,多年的独居生活已经让她洗去了大多数俗世的**。不过,她的面孔虽然苍老,但是笑容却仍旧颇具有魅力,让人不禁好奇她当年究竟有何等美貌。
只是夏尔现在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
“夫人,真是太感谢您了。”夏尔大声喊了一声,然后顾不得什么礼节,快速地走上了楼梯,向夫人的卧室走了过去。
夏洛特在心里苦笑了一声,然后慢腾腾地跟在夏尔后面。
………………
当夏尔将门打开的时候,芙兰正半躺在床上,背靠着竖立的枕头,翻看着一本画册。听到了门突然被打开的声音,然后,她就呆愣住了。
在看到芙兰安好无恙的那一瞬间,夏尔的心里也充满了宽慰,尽管事前他就已经得知这一消息,但是亲眼得到见证了之后,他才真正放下了心来。
心神激荡之下,他一步步地走到了床前,然后俯下身来,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妹妹。
“你没事,太好了。”他低声说。
“抱歉,先生,给您添了麻烦了。”芙兰微微眯起了眼睛,好像是十分享受这种拥抱似的,“我那时候不该跑出去的……”
“不,那不是你的错,你来这里本来就是要散散心的,这有什么错?谁能想得到马居然突然受了惊呢?都怪那东西,我绝饶不了它!”夏尔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芙兰的额头,“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芙兰轻轻地点了点头。“您不用这么担心,我真的没事……”
“回头你要再想画画,就带我过去吧,我陪着您一起画,顺便也欣赏欣赏您的巨作。”为了冲淡这种凝重的气氛,夏尔有意使用了轻松的口吻,“这下您就不会再出什么差错了……”
芙兰低下了头,轻轻地靠在了夏尔的胸前。“谢谢您……”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角竟然浮现出了一点点泪光。
就在夏尔和芙兰兄妹两个叙话的时候,另一位特雷维尔小姐也正在和王妃说着话。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没有了这间房间里的那种温情,反而要生硬得多。
……………………
不为打扰夏尔,夏洛特有意放慢的脚步。让他和自己的妹妹好好说会儿话,而这时,王妃正好也跟在了她的旁边。
“真是感人之极的兄妹感情啊!”看着夏尔不管不顾冲上去的背影,王妃低声感叹了一句,“您觉得怎么样呢,特雷维尔小姐?”
“哦,确实是吧。”夏洛特只是颇为冷淡的应了一声。显然她对此并不感到十分感动。
夏洛特的反应,并不出乎王妃的意料,所以她只是笑了笑。
“据说再过不了多久。您就会从特雷维尔小姐,变成特雷维尔夫人呢?”
“是这样的,夫人。”听到了王妃的问话之后,夏洛特有些惊异。马上想到可能是芙兰告诉她的。不过,她当然还是乐意承认这个事实的。“我已经接受了夏尔的求婚,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结婚了。”
“果然是这样啊。”王妃点了点头,然后又叹了口气,“真没想到,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呢!我隐居的时候,您和夏尔都不过三四岁,转眼间你们就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了……不管怎样。祝福你们。”
“谢谢您的祝福。”夏洛特的语气也缓和了很多。
“那么,为了您未来的幸福。您能不能听一听一位过来人对您的忠告呢?”王妃突然问。
“当然了,您请说吧?”夏洛特虽然觉得很奇怪,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两个人都停下了脚步,王妃静静地看着夏洛特,片刻之后才开了口。
“特雷维尔小姐,首先我要承认,您很幸福,可以找到一个您从小就认识,而且也十分优秀的年轻人作为结婚对象,这一点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机会碰到的。而且,一般情况下,对我们这些人而言,结婚对象和所爱的人是两回事,而您却有幸让这两者合二为一!这真是令人艳羡的幸福啊。哪怕是我们这些人,也很少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至少我是没有这个运气……”王妃苦笑了一声。
“所以,站在您的立场之上,我认为您要珍视这种来之不易的幸福,小心守护住这一切。这不是为了别人或者别的什么,而是为了您自己,和您未来的家庭。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未来了,因为没有人会知道发生什么坏事,同样的,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也是未来,因为还有无数的好事在等着您,这一切一切,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您的个人选择。”
王妃的语气十分和缓,甚至带着一点点的沧桑,“我见过太多人把一切都弄糟了,我自己也是其中一个,所以我希望您不用再重蹈覆辙……”
“那么,您认为我应当怎么做呢?”
夏洛特有些紧张地看着王妃,轻轻地问。王妃的话语里所蕴含的善意,夏洛特无论怎样都是分辨得出来的。这也让她放下了架子,小心翼翼地问了起来。
因为她确实十分在乎和夏尔的未来,在乎得不得了,生怕出一点点的问题。
“您能够耐下性子来听老人唠叨,这真是太好了。那好,我就再说一些吧……”王妃微微笑了起来,然后看着夏洛特,“虽然特雷维尔侯爵与您的爷爷是兄弟,但是,您始终是嫁过去的人,所以……您不能把这一家完全当成您自己的家。您懂我的意思吗?”
“您可以解释一下吗?”夏洛特有些迟疑。
“您在自己家里,当然可以为所欲为,但是去别人家的时候,再怎么样也得收敛一些,使用出哪怕仅仅只是表面上的礼节吧?”王妃继续说了下去,“结婚,某种意义上也是这样,一个女孩子离开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家庭,离开了宠爱自己的父母和长辈,走到了另一个家庭里面。您虽然因此和夫家成了一家人,但是您不能把他们当做您可以随意对待的人——就像您在自己家一样,如果您这样做了,那就大错特错了,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甚至会危及到您自己的幸福……”
这是在拐着弯劝说我对芙兰好一点吗?夏洛特好像总算听明白了一些。
她心里有些不高兴了,但是表面上还是认真在听着。
“您好像对您未来的小姑十分不满。对吧?”王妃突然问,“这样可不好,一个家庭的和睦。可比一次两次斗气的胜负要重要得多,幸福可不会因为您吵架吵赢了就不请自来,而且恐怕是恰恰相反。”
听到了王妃的这句话之后,夏洛特终于忍不住了,她冷笑了起来。
“一个劲地数落我,也该够了吧?夫人?我不知道您从哪里听到什么可笑的谣言,也不想知道。您是长辈。所以我也并不想对您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总之,我想告诉您的是,这是我自家的事。我也不需要您来指点我怎样生活,我自己就知道怎么样对我最好,对夏尔最好。如果您要数落我,最好弄清楚前因后果。一开始都是她在故意给我制造麻烦!我只是以同样的东西回报而已。难道这样也有错吗?夫人,您……”
“对您的生活来说,到底是前因后果重要,还是未来重要?”在发作了的夏洛特面前,王妃仍旧十分镇定,她静静地听着夏洛特的倾诉,然后才慢悠悠地开了口,“在我看来。这都已经是历史了。重要的是现在,不是吗?现在。您将成为德-特雷维尔夫人,您也将承担起这个头衔所应背负的义务,和所应得到的幸福。如果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而丢失掉了本应得到的幸福,那也太可怜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夏洛特看着王妃。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这是王妃的话,她早就拂袖而去了。
“我是站在您的立场上说这些话的。”王妃仍旧微笑着。“至于您想不想听,那是另一回事。”
“好吧,那您请继续说吧,刚才真是抱歉。”犹豫了片刻之后,夏洛特最终还是道了歉。因为她确实太在乎和夏尔的婚姻了。
“您的性格,虽然我们见不了几次面,但是我能够看得出来,所以才会更加担心您……真的,非常担心。”王妃虽然感觉气氛微微有些转变,但是因为关心,所以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您太年轻了,而且几乎没有遭受过什么挫折,想要什么能够得到,所以您很难去想要体会别人的感受,这对您未来的生活可是相当不利的——因为,您给自己选定的丈夫也不是一个应声虫,他也有自己的性格和爱好,到时候你们朝夕相处,然后彼此之间就会产生各种不顺,到时候谁也不肯听谁的……”
“我会忍让的,如果夏尔一定要坚持的话。”夏洛特闷闷地回答。
“忍让可不是办法,如果您觉得自己在忍让中生活,您就不会感觉自己很幸福。”王妃回答,“我也并不要求您去当丈夫的应声虫,任由他为所欲为——呸,一个女人,变成那种可怜人有什么意思?”
“那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呢?”夏洛特有些紧张地问,这个时候,对这位王妃,她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冷漠和掩藏中的轻视了。
因为王妃所说的,其实也正是她心里很久以来一直所担心的。
自从答应了夏尔的求婚之后,甚至在那之前,“我们从小时候开始就经常吵架,以后可该怎么办啊?”之类的担心,从来没有从她内心深处离开过,正是因为这种担心,所以她才经常刻意地迁就夏尔。
然而就连她自己都知道,迁就并不是什么解决办法。但是,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您试着去了解了解他吧?既然您只想到了‘迁就’这一个办法,那就说明,其实您并不是很了解特雷维尔先生,您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您吵架。”沉默了片刻之后,王妃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我希望您以后多审视他,努力弄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而不是单纯地对自己说‘这个人还真是拿他没办法呢,算了,就按他说的做吧!’,那样是最无趣的,也是最有害的。您说您爱他,但是如果连真正去了解他都不肯做的话,那又怎么能算爱呢?充其量只是追逐一个幻影而已。”
“多审视他……”夏洛特轻轻重复了一遍,她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好像受到了什么触动似的。
“是的,您要多去观察他了解他,是那种客观的观察,而不要以孩子气的眼光去看他,只看到他的优点。他肯定是不完美的,有自己的缺点和短处,没有一个人是十全十美的,一个十全十美的人也不值得去爱……您发现了他的缺点,然后就可以明白他会在什么地方犯错,您就可以帮助他,改造他,直到这时,您才是真正地和这个人合而为一……您明白了吗?”
说到这里时,王妃的脸突然泛起了一丝红晕。“您知道吗?在我看来,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她能够说出‘啊,这个人其实也不完美啊!可是我仍旧爱他’的时候,当她不盲目的时候,还能爱上一个人的话,那才是真正的爱。”
夏洛特静静地听着王妃的话,好像陷入了沉思。
“谢谢您的教诲,夫人。”直到许久之后,夏洛特才开口说话,并且再度提裙朝王妃施了一礼。
“谈不上什么教诲,只是一个老人的几句唠叨话而已。”王妃笑着摇了摇头,“您肯耐下性子来听,已经是很好了。”
片刻之后,她突然叹了口气。
“我想明白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太晚太晚了。还好,对您来说,一切都还不晚。”(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回报与冷场
王妃的一席话,让夏洛特一时间竟然无言以答。
她沉默了很久,想了很久,但是仍旧弄不清楚对方的话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但是隐隐约约又觉得对方说的也有些道理。
不过,她的话正确与否姑且不论,但是态度如此诚恳,却让夏洛特心里也有些感动。
她是真心想要祝福我、希望我未来能够过得更加幸福的吧。夏洛特心想。
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夏洛特也就放下了最初对王妃的戒备和轻视,转而以尊重的态度对待。
“谢谢您的指点,夫人。”夏洛特再度对王妃行了个礼,“您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
“您肯去考虑,那就最好了,毕竟要您一下子就全听进去也不现实。而且……说不定您自己也有更适合自己的相处方式呢……”王妃笑着回答,“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先别聊了,去看看他们两个吧?”
“好的。”
慢慢地,两个人也走上了楼梯。
墓地,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夏洛特突然心里一动,然后低声又问了王妃一句话。
“夫人,我想再问您一个问题。”
“说罢。”
“您……您是怎么看那个人的呢?”因为已经很靠近房间的关系,夏洛特的声音放得很低,“我是说,躺在您房间里的那个人,您很喜欢她吗?”
“喜欢?”王妃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笑了起来。“哦,挺喜欢的吧。”
夏洛特心里重重叹了口气,连这个人都无法免俗呢。好像每个人都喜欢她一样,真是讨厌。
“说得也是呢,她这么漂亮可爱,大家都很喜欢呢,呵呵……”为了掩饰心里的不忿,她假笑了起来。
“真的可爱吗?”王妃突然反问了一句。
“嗯?”夏洛特有些奇怪了。
“在我看来,这可不是可爱。可爱的人是无法讨每个人喜欢的。”王妃的脸上,闪现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真正可爱的人。不会让每个人都觉得她可爱,因为每个人的爱好和趣味不同,对可爱的定义也不一样。如果,一个人能够让几乎每个人都觉得她可爱。那就是刻意为之的。她不是可爱,而是力图让每个人觉得她可爱。”
………………
完全正确。说得再准确也没有了。这一段话虽然听上去有些像是绕口令,但是夏洛特却完全能够听懂,而且也十分的认同。
夏洛特颇为意外地看着王妃。“您居然……您居然……”
“人到老了,又闲着没事,总是会去多想嘛。”王妃仍旧微微笑着。“等到了我这个年纪,您也会有一大通大道理可说的。”
“可是这才是您第一次看见她啊?我一直觉得她很善于伪装自己的。”夏洛特有些愤愤不平地说,此时她已经完全把对方当成了可以说些真心话的人了。“所以才把那么多人哄得团团转。”
“第一次见?是的,但是那不就够了吗?”王妃笑着回答。
“可是……既然您已经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又说喜欢她呢?”夏洛特已经有些迷糊了。
“不可爱就不能喜欢吗?”王妃又笑着反问了一句。
夏洛特顿时有些语塞,她已经完全弄不明白对方到底在想什么了。
等到夏洛特回过神来的时候,王妃不再说话,一步步地在楼梯上走着。
夏洛特眼见对方已经没什么谈兴了,于是自己也住了口,跟在王妃后面一步步地走了上去。
“那是因为,我也认识爱丽丝啊。”王妃又小声加了一句,不过夏洛特却已经听不见了。
……………………
当她们来到房间的时候,夏尔已经和芙兰收拾停当了。
“现在就要走了吗?”王妃听到夏尔提出告辞之后,并不显得意外,只是又挽留了一句,“难得您来这儿已经两次了,稍微可以再坐坐嘛。”
“我们给您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哪里还敢再给您这里继续添麻烦……”夏尔恭敬地回答,“夫人,尽管我老是这样说您可能会觉得很烦,但是我真的十分感谢您,并且愿意回报您。”
“您这话说得也太郑重了,好像我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好事一样!哪用得着什么回报啊?”王妃禁不住笑了出来,“而且,我并不觉得麻烦啊?幽居在这里这么久,偶尔听听人声也不错嘛,尤其是您们这些有活力的年轻人,确实很久没看见了呢。”
然后,她又来回扫了夏尔和夏洛特一眼,“看得出来,你们两个都是急冲冲就赶过来的,对吧?现在一定很饿了吧?我们虽然已经吃过了,但是我可以让厨娘们再给您弄点吃的,想必您应该不会嫌我们这里太过于简陋吧?”
夏尔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王妃这番话并非是仅仅礼节性的挽留,而是真心实意地想要留自己来吃个饭的。由于对方刚刚给自己帮了这么大忙,所以夏尔犹豫了一下,也决定不再拒绝了,然后他也看了夏洛特一眼,发现夏洛特也点了点头。
“好吧,谢谢您,我现在正好有些饿了。”夏尔连忙再向王妃躬身行了礼,“真的非常感谢您了。”
虽说是晚宴,但是由于准备时间仓促的关系,并没有做得十分丰盛,厨娘只是做了几只野鹌鹑。不过,夏尔当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满了
“夫人,您这样谦和的好人,离开了社交界,真是我们的一大损失啊!”夏尔当然也不便于像在自家一样无所顾忌地大快朵颐,他一边小块地用餐。一边向王妃搭话,不停地恭维着对方,“现在那位伪王已经倒台了。您可以回去了吧?只要您回到那里,至少特雷维尔一家的大门是永远向您敞开的。”
“夏尔说得没错,”夏洛特也在旁边帮腔,因为刚才那番对话的关系,她心里也跟王妃亲近而来许多,“夫人,您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吧?”
然而。王妃却突然叹了口气。
“伪王已经跑了,可是现在台上的那些人,又比伪王好在哪里呢?真正的国王还是没法回来……这个国家已经把正统原则整个都抛弃了。上帝也已经远离了我们。既然已经不是我们的时代了,我们就该安然而且有尊严地下场,我不想再去像个展览馆的古董一样,给人们当一个旧时代的活化石。”
听到了王妃的回答之后。夏洛特嘲讽地扫了夏尔一样。夏尔也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他现在也算是“台上的人”的一员。
好在,已经幽居了多年的王妃,并没有想要就政治大业指点江山一番的心情,“好了,不说这些没意义的事情了。您的提议我会考虑的,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回巴黎转一转。看看如今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到时候就要麻烦到您了?”
“您到时候尽管吩咐吧,我们绝对尽心竭力地招待您。”夏尔连忙笑着回答。
接着。王妃又跟夏尔和夏洛特问起了这些年来社交界的趣事,不过主要是夏洛特在回答——夏尔没什么爱好逛社交界,芙兰当时年纪没到,听到了夏洛特说的时候,王妃时而轻笑时而悲叹,看上去听得十分投入。
看上去也没有完全抛弃整个世界嘛,夏尔心想。
蓦地,夏尔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回报对方的好办法。
“夫人,我想我在其他地方也可以帮助您。”喝下了一口酒之后,夏尔说出了自己的提议。
“其他的方面?”王妃有些诧异。
“您个人可能已经没什么追求了,但是年轻一代人恐怕不会。”夏尔笑着说,“您的孩子现在一个人在外面,想必也会有些麻烦事吧?您可以给他写封信,告诉他我的名字,到时候他有什么麻烦了,直接来找我就行了,只要我能够解决的,一定会帮他解决的。”
为了增加说服力,他又追上了一句,“您别看我这幅模样,其实我现在多少也算是有些能力的,很多事我都可以帮忙解决,您大可以交给我吧。”
然后,他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一张自己的名片,小心地递了过去。
“这是我的名片,您可以随信一起附过去,到时候让他拿着这张名片来找我就行了。”
因为不喜欢欠人人情,所以夏尔就想给对方一些回报,但是看王妃这个样子,显然并没有什么**。所以,夏尔就把主意打到了下一辈人的身上——夏尔记得上次来拜访的时候,王妃说过自己的儿子偶尔会给自己写信,所以他觉得他可以给王妃的儿子帮个忙——当然,只是帮几个力所能及的忙而已。
然而,王妃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夏尔的意料之外。
在夏尔如此诚恳的态度面前,她竟然呆住了,脸上的笑容也完全消失了,而且变得愈发的苍白,手也不自然地颤抖了一下。
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夏尔被她的反应给弄得有些糊涂了,他不断回忆自己刚才所说的话,然而却并没有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明明是在想要帮她个忙而已啊?
然而,夏尔感受到了来自夏洛特的有些不善的眼神,脚下还被她轻轻踩了一脚。
到底怎么了?
在气氛变得诡异了片刻之后,王妃终于收敛住了自己的情绪。然后,她又勉强地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再也没有了刚才的轻松随意。
她轻轻地接过了夏尔的名片,然后看了看上面的头衔。
“好的,谢谢您,特雷维尔先生。”接着她轻轻地道了声谢,然后将名片给小心地收了起来。
晚宴重新开始了,然而,夏尔却感觉经过了刚才他的一番蠢行之后,气氛却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王妃虽然还是在和夏洛特以及自己说话聊天,但是他却能够轻易看出来,这只是社交场上常见的敷衍态度而已。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直到这时候还是不明白,自己的一片好意到底为什么引发出如此结果。只是,他的心里已经对自己无意中冒犯了王妃而充满了懊悔。
在两人吃完了之后,夏尔站了起来,和夏洛特一起向对方说了告辞。
……………………
在回去的途中,夏尔和夏洛特各骑一匹马,而芙兰则和夏尔坐在了一匹马上,三个人慢慢地向庄园赶了回去。
“您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啊,特雷维尔先生。”
夏洛特尖刻的嘲讽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寂静。
“哦,别说了夏洛特,我也很后悔啊。”夏尔叹了口气,“可是我现在还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还不明白?真是笨蛋!”夏洛特冷笑了起来,“亏你还在社交界混了这么久了,有听说过小卡迪央亲王吗?”
“啊?!”在夏洛特点破了之后,夏尔惊呼了起来,他终于恍然大悟了。“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私生子。
难怪。(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女王
1849年6月22日,温莎堡的天空蓝的透亮。
虽然这是一个纷乱无比的时代,但是仍旧有不少人,能够在此时和夏尔一样享受到迷人的乡野美景,并且陶醉其中。
这里刚刚下过一场大雨,所以空气并不炎热,浮云并没有因为雨停而自行消散,它时而遮挡住阳光,让万物生灵都有机会从烈日的曝晒中赢得几次休憩。配合上英格兰特有的茵茵绿草,在城市当中呼吸了许久浑浊的空气之后,又有谁会不把这里当做是人间仙境呢?
至少,在大不列颠女王、未来的印度女皇维多利亚一世陛下看来,这一切都是如此美不胜收。
正因为如此,她此时骑着一匹马,正优哉游哉地在温莎堡那漫无边际的绿茵当中漫步着,享受着如此美妙的早晨。
马蹄踩踏着绿草地,发出了即沉静又有节奏的音律声,更加让女王陛下感到轻松惬意。
“亲爱的,我们的王国,真是太美啦!”沉醉了片刻之后,她笑着看向旁边随骑的人,“不是吗?”
“美极了,亲爱的。”旁边人马上附和了一句,虽然是如此轻松惬意的场合,但是他的表情仍旧十分严肃,好像若有所思。虽然已经年过三旬,但是亲王的脸仍旧白皙,并没有被刻上多少时光的刻痕。
能和女王陛下这样说话的人,当然也只有她的表弟——也就是她的丈夫,来自萨克森-科堡-哥达家族的阿尔伯特亲王了。
一般来说。经过不知道多少代的封闭圈子内的近亲通婚之后,德意志的王族们大多数发育得并不好,各种遗传病肆虐。疯子白痴不绝于史书——奥地利的哈布斯堡王族和巴伐利亚的维特尔斯巴赫正是其中的表表者。
但是,凡事总有异数,阿尔伯特亲王却罕见地符合童话里那种王子的标准——英俊潇洒,学识丰富,谈吐机敏,品味高雅。不得不说,在来到这个岛国之后。他已经深得民心。
但是女王陛下本人呢?
呃,说得好听一点,是意志坚定。说得难听一点,是专横成性。如果只是专横倒也罢了,即使女王最坚定的崇拜者,也承认女王对文化事业并不怎么喜欢。更对哲学或者科学之类的玩意儿丝毫没有兴趣。
她是一个没有什么知识的女王。虽然有着对权力本能的渴望,但是却缺乏使用权力的智慧,只有像阿尔伯特亲王这样既有耐心又有学识的人,才能为她所爱,才能帮她使用好手中的权力。
然而,英国人却没有给亲王与其付出相称的,倒也算是一段令人遗憾的史话。
【阿尔伯特亲王迎娶维多利亚女王之后,并没有像1688年的威廉那样成为英国国王。英国议会和国民拒绝授予他这样的地位。所以,终其一生。他的头衔是“伴王”,比一般王室贵族高,比国王的等级又要低一些。】
此时此刻,这对令人羡慕的夫妇刚刚年过三旬,已经有了6个孩子(两个儿子,四个女儿。长子,未来英国国王爱德华身体十分健康,次子阿尔弗雷德亲王是血友病患者,女儿们因为携带的血友病基因是隐性的,所以也表现得十分健康,所以阿尔弗雷德的血友病此时只是被当做他个人的一种不幸,还不至于让女王陛下忧心难眠。)
似乎看出了亲王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女王陛下眨了眨眼睛,放慢了马前行的速度,然后靠得更加近了。“亲爱的,又有什么烦心事啦?你这个人真是的,老是想那么多东西,这不是在白白消耗自己的寿命吗?难得跑出来透透气,你就把什么国会什么政治都忘了吧,我们好好玩一玩……”
“可是,亲爱的,正如你说的那样,这是我们的国家,我们又怎么能够跑到一边去,把它不管不顾呢?”亲王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透着一股早衰的神气,“我们的责任太重……”
“好吧,好吧……”女王摊开了手,及时地打断了丈夫又一次的长篇大论,“那你能否告诉我,我的丈夫此时正在为什么事而心烦意乱呢?”
“很多很多,”亲王回答,“就说第一件吧,我们亲爱的达尔豪斯侯爵现在又惹上麻烦了,你知道的,议会里有一批人对他治理印度的方式很不满意,一直都在攻击他,所以他现在请求我们给予他一些支持,以便维护他在印度的权威……”
【指达尔豪斯侯爵,詹姆斯-布朗-拉姆齐(james-broun-ramsay,1812-1860),其父是苏格兰贵族,曾在威灵顿公爵手下担任将领,1815年因为战功而被英国王室册封为联合王国贵族——达尔豪斯男爵。
他幼年在哈罗公学念书,后进入牛津大学。1837年成为上议院议员,1838年父亲死去继承爵位。1847年他接任哈丁出任印度总督,并且在1849年,因为镇压锡克士兵叛乱得力,他被英国王室册封为达尔豪斯侯爵。
他在印度总督生涯上的成就争议很大,他的支持者认为他是一个极具远见的出色官员,巩固了东印度公司的统治,为日后的管理体制立下了基石,他明智的政策令他的继任人得以阻挡叛乱的狂澜。而他的反对者则认为他是令东印度公司财务、军事状况恶化的重要责任人,为1857年叛乱埋下了种子,使得英国浪费了无数财力物力。】
“为什么我们非要支持他不可呢?”女王微微睁大了眼睛,“他在那里已经呆了几年了吧?如果连稳定局势的能力都没有,我们为什么还要支持他呢?”
“我们必须维护总督的权威。直到我们撤换他的那一天之前,我们都应该表现出对他的不遗余力的支持,只有得到这种支持。总督才能在印度具有足够的权威,然后维护好那里的稳定,我亲爱的。”亲王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印度对不列颠来说太重要了,我们不能让它冒一丝风险。”
“好吧,好吧,既然你这样说的话。那就按你说的办吧。”沉默了片刻之后,女王同意了亲王的意见,“他需要支持的话。我会给的。”
“他另外还要求财政补贴,因为他需要扩大在印度的军队编制。”亲王又加了一句。“议会那边虽然有很多人支持他的看法,但是反对的人也不少,所以他也希望我们去发挥一下影响力……”
听到了亲王的这句话之后。女王的脸迅即阴沉了下来——一位君主听说要花大钱的时候。心情总是不太好的。
“他说得也有道理,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帮他一下……”亲王小声补充了一句。“毕竟,只要能够达成目标,多花一点儿钱并不算什么。”
“好吧……希望达尔豪斯侯爵,能够不辜负我们的期待。”又沉默了片刻之后,女王轻轻点了点头。不过,她仍旧有些不高兴。愤愤不平地低声加了一句。
“这些苏格兰人,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说完之后。她略微催动了坐骑,马儿迅速地向前跑了起来,而亲王也只好加速追了上去。
在美丽的花园和绿草当中跑了一会儿之后,女王终于忘掉了刚才的不爽,她慢慢地降下了速度,然后回头笑着看着自己的丈夫。
“那你还有什么好事可以说说吗?”
“好事?”亲王皱了皱眉头,然后回答,“有倒是有,不过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称为好事……”
“哦?那是什么呢?”女王有些惊讶。
“是法国人的。”亲王轻轻地点了点头,“依照驻法国大使所传回来的消息来看,路易-波拿巴总统先生现在在法国如鱼得水,权力与影响力都在与日俱增。我们的政治家们所期待的一切,正缓慢而又不可避免地在发生。”
“这不是挺好的吗?”女王笑了笑,“政府不就是希望他能够做到这一点,所以才把他给放了回去的吗?他有了权力之后,就可以帮我们去对付俄国人了,没准儿还会重新复兴他伯父那个可悲的王朝呢……”
“就是因为这样,才值得人们忧虑呐。”亲王皱了皱眉头,“波拿巴先生太出乎人的意料了,他干得比我们所想的还要顺利,还要精明!谁能想得到他竟然还有这份本事!这不得不让人有些忧虑了。你也知道,刀枪可不会分辨敌人的,至少在几十年前,波拿巴家族就曾对不列颠拔剑相向……”
“可是,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路易-波拿巴先生再怎么糊涂,也不会把过去的仇恨仍旧抱在心里吧?就算他这样做了,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女王回答,语气仍旧十分平淡。“亲爱的,你就是想得太多了,这可不好。我想,比起我们害怕他来,那位波拿巴先生恐怕更加害怕我们呢!我们的帝国不会害怕一个已死的幻影,如果新的波拿巴要和我们为敌,我们照样可以碾碎他,而且比碾碎旧的那一个还要容易。”
说起这个时,女王一脸的理所当然。“永世荣光的不列颠,什么时候需要害怕一个科西嘉岛的小流氓呢?至少在现在,我们无所不能,不是吗?”
她的眼中满是高傲的光辉,世界最强国的女王陛下,是有资格拥有这种傲慢的。
“好吧,你说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沉默了片刻之后,亲王点头表示同意了妻子的意见,“既然大计已定,我们理当执行到底。”
女王的逻辑虽然简单,但是确实也是十分正确的。
然后,女王又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一些少女般的撒娇,“亲爱的,说到这里,我还没有去过一次法国呢……等到有时间之后,我们一起去巴黎看看好吗?我常听人说过杜伊勒里宫、凡尔赛,可是这么多年了都没见过到底是什么样,我都想去看看呢。”
“好啊。”亲王答应了女王的提议。“不过,现在法国还是太纷乱了,我们去那里恐怕会被当做不受欢迎的人,再说了,一位君主去共和国干什么呢?以后等等有机会的话,我们就一起去吧。”
“这就对了嘛!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我们怎么能老是去想那些烦心的事呢?”得到了丈夫的同意之后,女王又轻笑了起来,然后,她突然一扬马鞭,让马快速地奔驰了起来,“快来追我啊!”
看着亲自远去的背影,亲王暗自叹息了一声,然后也抛下了其他杂念,如同少年时代一般疾驰而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同流与慷慨
“敬礼!”
迎着金色的晨曦,吕西安-勒弗莱尔纵马驰骋,来到了一座高地之上。沿路上,许许多多的士兵都向他行礼,这位刚刚得到了升迁的军官,因为总司令官德-特雷维尔将军的可以照拂,这位青年军官此时已经成为了军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人人都知道他在6月3日的胜利中所起到的关键作用。
然而,沐浴在这种混杂了艳羡和钦佩的视线的吕西安,并没有多少心思和这些士兵军官一一回应,他的心思都已经放在了此刻的任务当中了。
到了高地的顶峰之后,吕西安下了马,然后通过了重重卫兵的封锁线之后,一身戎装、表情严肃的吕西安-勒弗莱尔停在了的一顶帐篷之前。
这里就是远征军总司令德-特雷维尔将军的临时司令部。
而从这里,放眼往前看去,就能看到那个炮火声隆隆不绝的地方,那斑驳的城墙,那古老的城门。
那就是罗马城,一座充满了历史感的城市,一座荣光无比的城市。如今也正是这支军队打算攻下的目标。从目前的形势来看,离完成目标已经没多久了。
吕西安小心地整理了一下军服,然后掀开了帐篷,快速地走了进去。
帐篷虽然大,但是摆设的东西并不是很多,所以显得有些空旷。角落上挂着烛台,光线并不是很亮,而他所特别崇敬的特雷维尔侯爵。此刻端坐在帐篷的最深处,坐在一张小会议桌的主位上,会议桌上铺着地图。将军的双角帽也被顺手放到了桌子上,在摇曳不定的烛光下,将军虽然老态龙钟,但是脸上却显得活力充沛,好像因为能够回到军队里还返老还童了一样。
而另外有几位军官,则坐在会议桌的两边,显然。他们刚才正在商讨军事部署。
一走到帐篷的中央,他马上郑重地朝司令官行了个军礼,而特雷维尔将军也笑着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坐到会议桌的椅子上。
等他一坐定,将军就笑着问了一句,“吕西安。我想您应该会给我带来一个好消息吧?”
“是的。将军。”吕西安恭敬地回答,“如您所知,我们已经胜利在望了。现在我们的先锋部队已经完成了预定目标,突入到了梵蒂冈周围。”然后,他抬起头来,笃定地看着将军,“前线部队已经向您保证了,最迟在半个月内。我们就能将里面残余的抵抗分子给清除个干净,将罗马城肃清一空。”
“很好。很好。前线部队有这个决心那就最好了,告诉他们,我正看着他们,请他们继续加把劲儿!”侯爵赞许地点了点头。
即使一贯心机深沉,侯爵也禁不住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而在座的其他几位军官也纷纷向司令官道喜,这让侯爵更加高兴了。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在座大家、以及我们麾下士兵们共同努力的结果。”侯爵笑着说,“我为能够统领这样一直果敢坚毅的部队而深感自豪和荣幸。”
“我们也为能够得到这样一位睿智的司令官而深感骄傲。”吕西安发自内心地回答。
“哈哈哈哈哈,你们看看,如今连我们的勒弗莱尔先生都学会怎么恭维上司了啊!”将军更加高兴了,大笑了起来,“我还一直以为您只会唯职责是想呢。”
“这是我的真实想法,将军。”
“好,我也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努力和功绩,吕西安。”笑了片刻之后,将军慢慢地收敛了笑容,“而且,我的感谢不会只限于口头上的…………”
接着,他的视线放到了其他的几位军官身上,“好的,现在人都齐了,我们开始吧。”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一时间,帐篷里陷入到了奇怪的寂静当中。
这种略微诡异的气氛,让吕西安心里产生了些疑惑。
将军又要安排什么特殊任务了吗?
很快,他的疑惑就被解开了。
将军做了一个手势,两位勤务兵抬过来了一个箱子。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军直接打开了这些箱子。
整个帐篷突然都明亮了起来。
“哇!”几声惊呼。
这是珠宝的辉光,这是从古至今都能够动摇人心的辉光啊!
首饰,徽章,宝石戒指,钻石吊坠,镶着宝石的项链和十字架……一丛丛的珠宝,几乎将所有人的魂儿都勾去了,大家都呆呆地看着这些珠宝,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话,就连吕西安也不例外。
看着这些军官两眼发直的样子,将军心里在好笑之余,又略微有些感慨。
哎,这些小孩子们真可怜,陆军几十年不出国打仗,他们都不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了!
“这些都是我们最近以来的成果,都是给你们的,你们一起分了吧。”接着,将军又叹息了一声,“可惜皇帝陛下当年就已经把整个北意大利都洗劫了一遍了,所以我们现在费了很大劲也掏不出多少好货色……”
然而,即使是将军眼中的烂货色,也足够让这些军官们个个都看花了眼了,甚至还有人把手伸进了而这正是将军想要得到的效果——他们都是倾向于波拿巴派的军官,正是需要着力拉拢的对象。
“太好了!”
“谢谢您,将军!”
“万岁!”
歇斯底里的狂喜迅速在帐篷内蔓延开来,人人都欢呼了起来,为这场战争而欢呼,为自己发财而欢呼。
在这一片狂热当中,吕西安却还保持着一丝冷静。他看着这些已经迷乱在珠宝当中的同僚们,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丝怪异的思绪。
这些东西是怎么弄来的?这不用想他也猜到。
我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们打仗。就是为了干这个吗?
我……也必须成为这样的一员吗?
好像是的吧……可是……
“吕西安?您怎么了?看呆了吗?”旁边的特雷维尔侯爵好像发现了他的犹豫,于是打趣了一句,“赶紧也选选吧。不然好东西都要被人拿走了。”
犹豫了片刻之后,吕西安慢慢地开了口,“将军……我想我……我可能……”
但是他还没有说出口,将军就瞪了他一眼,然后揪住了他的袖子,把他往旁边拉。
他们走到了一个角落里,而其他人仍旧迷乱在那些珠宝当中。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在干什么。
“您想说您不想要?”刚刚站定了之后,侯爵就看着吕西安。
他的语气十分温和,但是眼神却十分严厉。是吕西安之前从未见过的那种严厉。
“将军……其实……其实……”片刻之后,他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个人并不是很缺这些东西,而且……而且……也不是特别想要。”
“不想要?因为这是抢来的?”将军冷笑起来。
“是的。”吕西安低着头回答。“而且我认为。我只是完成了我分内的工作而已。您已经给了我足够的奖赏了,我不需要另外的犒赏。”
“因为您有一个好老婆,对吧?您和他们不一样,您娶了个贵女,所以不用担心钱花,对吗?”将军冷笑着反问。“哦,我倒忘了,您原本是在北非服役的。那里也碰不到太多好东西。”
“不是这个原因!”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吕西安心里有些生气了。不自然地提高了声调,“这跟朱莉无关,即使我没有娶她,我也不会想要拿这些东西。”
“为了您心中的道德原则?先生,您打算靠原则来吃饭吗?难道现实还没有把您教育个够?!”将军的语气也愈发严厉了,“您还想不想发迹了?您还想不想成为元帅了?”
“这……”
“就地掠取军资,这是军队的传统,哪国都一样!而您,您想表现自己品行高洁?那您打算让其他人怎么办,也像您那样两手空空的回去吗?他们跑到这里来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这个?他们可没有您那样的老婆。”吕西安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被将军打断了,“您表现自己品行高洁,那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以后还怎么跟您合作?您真以为只靠真才实学就能升上去,然后当将军当元帅?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您怎么还能有这样幼稚的想法?难怪您之前一直只能当个小军官!怎么,您还想继续当下去吗?难道这样就是对得起德-迪利埃翁小姐吗?”
听到了将军的诘问之后,吕西安垂下了头,显然心中有些纠结。
“而且,您就打算用这个来回报我对您的提携吗?正因为看重您,想要帮助您,我才将您叫过来一起分这些财物,结果您却想要大手一挥把这一切都推开,就为了表现出自己的道德标准?行,您当然可以这么做,这是您的自由。”
将军说完这席话之后,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冷冷地看着吕西安,似乎是在等待他作出最后的决定。
吕西安再次陷入了矛盾当中,和之前的那一次一样,他又感觉自己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一方面是心中旧有的道德观念,一方面却又是难以违抗的意志——上次是自己的妻子,这次是司令官,他们都看重自己,帮助自己,却又让自己陷入到难以转圜的境地当中。
这些贵族,真是一群奇怪的人啊。吕西安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您还想不想发迹了?您还想不想成为将军成为元帅了?”
司令官的问话一遍遍在耳畔回响。
他心里也明白,如果真想达到这个目的的话,也确实应该按这些人说的做。想要坚持原则,最后只能一事无成,曾经经历的一次次伤痛早已经告诉了他这个道理。
这个世界真是太奇怪了。
最后,吕西安只能想到这句话。迷茫中。他却发现,他越来越难以找到自己过去的影子了。
然后,他将视线重新放到了那些珠宝之上。
一只做工精细的吊坠映入到他的眼帘中。而吊坠中心的钻石,正闪耀着诱人的辉光。
“朱莉应该会喜欢的吧。”
……………………
在接待完手下的军官们之后,德-特雷维尔侯爵总算舒了口气。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个都这么难教育呢……”
这时,帐篷又被掀开了,老侯爵的贴身男仆走了进来。
看到老爷疲惫的样子,他马上行了一礼。打算先走出去,以便让主人先休息一下。但是主人直接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
“人来了没有。”侯爵直接问。
“已经带来了。老爷。”仆人恭敬地回答,“不过,您可以休息一下再接见,反正他还有时间……”
“不。不用了。我先处理完事再休息吧。”侯爵摇了摇头,“你去把他叫过来。”
“是。”仆人躬身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很快,一位留着淡金色的短发,苍蓝色的眼睛,穿着整齐的职业服装,兜里插着钢笔的年轻人在仆人的带领之下走了进来。
“老爷,他就是伊泽瑞尔.瓦尔特。我们的随军记者。”仆人马上介绍了来者,而这个年轻人也马上躬身行了一礼。
“司令官阁下。很荣幸能够见到您。”
“瓦尔特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是法兰西新闻社的记者,这次被特准随军报道,对吧?”侯爵故作威严地问。
“是的,阁下。”对方马上知情知趣地回答,他当然知道侯爵明知故问的用意,“我正是德-特雷维尔先生所雇佣的人。”
他的这个回答让侯爵十分满意,于是侯爵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微笑。
“听说您就要回国了?”
“是的,我来在这里也够久了,国内好像要指派给我新的任务,所以想要把我轮换回去。”瓦尔特回答。
“很好。”将军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指着自己的贴身仆人,直接对记者说,“我的仆人正好也要回去,他将和您搭乘一班船。”
记者初时略微有些惊诧,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什么也没问。
“他要携带一些重要的东西,都是事关重大的东西,您要帮忙一起保管,”侯爵继续叮嘱,“如果东西有了闪失,您跑到哪里我们都要让您完蛋,您明白了吗?”
记者略微睁大了眼睛,但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的。”
“那好,任务已经交给您了,您先收拾一下吧。”侯爵挥了挥手,表示自己要休息了。“您放心吧,只要您帮忙完成了任务,对您的酬劳是不会少的。特雷维尔家族一向慷慨。”
记者于是跟着仆人一起走出了帐篷,在他们走出去之后,侯爵重重舒了口气,直到此时才老态毕露。
所谓重要的东西,其实就是一些画作而已。
这些画作,不用说也是从当地抢来的。侯爵从军队抢掠而来的画作当中好好挑选了一番,最后才挑中这几张。特雷维尔侯爵在小时候,倒是也受过一些马马虎虎的艺术教育,因而多少也具有一些鉴赏力。
只是,这种被人深藏的画作,当然不好公开拿着送走了,所以他就想要私下里让仆人和孙子的手下一起送回去。
我的乖孙女儿,到时候一定会很喜欢的吧?将军心想,然后回忆起了平日里的芙兰,不由得笑了起来。直到一人独处的时候,他才会表现出这种慈爱。
然而,这种慈祥并没有流露出多久,他很快就又研究起了接下来的军事部署起来。
“半个月内结束战斗?”将军想起了刚才吕西安说过的话,然后轻轻自语了一句,“太迟了,一周之内我们就得让那些人完蛋。”(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针锋相对
“哥哥,这儿真美啊!”
芙兰看着面前的小湖,低声感叹了一句。
“嗯,没错,确实很美。”夏尔微笑着同意了妹妹的说法。“所以我想,这里应该能够如同你所希望的那样,让你得到足够的灵感了吧。”
在他们面前的,就是芙兰那天想要去而没去成的小湖了。此刻,在微风的拂动之下,小湖的湖面正翻滚着万点银光,原本清澈的湖水一下子也变得不那么透明了起来。小湖的旁边是一片果树,树林虽然还没有到收获的季节,但是果树上已经开始出现了点点蓓蕾,夏日的炎热,也被这里的树林给削减了大半,真是好一派鸟语花香的乡村风光。
“嗯。”芙兰微微红着脸,点了点头,“确实比之前要有灵感多了。”
接着,她拿起了旁边的画具,准备开始作画。
“砰!”
突然之间,一声巨大的枪响,打破了这一片寂静。
原本满心充满了创作欲的芙兰,也被这一声枪响给搅得有些心绪有些烦乱了,她不满地抬起头来,朝右边的方向瞪了一眼。
而站在那里的正是她的堂姐。
今天的夏洛特,穿着灰色的猎装,脚上还穿着长筒靴子。她的手上拿着一把猎枪,枪管上还冒着淡淡的白雾,显然,刚才的那一枪正是她的杰作。
“夏尔!”夏洛特看着远方的战果,大声欢呼了一句。一点也没有在乎芙兰不满的抗议,“看啊,我把那只鹌鹑给打下来啦!”
“嗯。真厉害啊。”夏尔连忙也夸奖了一句。“都这么久过去了,你的枪法还是挺准的啊。”
“要不你也来玩玩,我倒也想看看你现在有多少退步呢……”夏洛特笑眯眯地看着夏尔。
在小时候,他们偶尔会一起去郊外特雷维尔公爵的农庄去玩,然后就会聚在一起打猎,因此现在也算是轻车熟路,夏洛特当时经常输给夏尔。所以到现在还有些耿耿于怀。
“哦,那你可能就要失望了,”夏尔耸了耸肩。“虽然我最近一直都比较忙,但是我想,我现在的枪法应该还是足够用的……”
“用嘴上说可没什么用啊,”夏洛特的笑容里多了一些俏皮和讥嘲。然后。她将手里的猎枪朝夏尔递了过来。
“用实际行动来表现一下吧,先生?”
“好吧,如果你这么希望的话。”夏尔轻松地接过了猎枪,然后填好火药和弹丸,再慢慢地将它端了起来,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好好给我画一幅画可以吧?特雷维尔小姐?”
芙兰先是一惊。然后马上点了点头。
“好的,先生。”
然后。她迅速地抬起了画笔,仔细地端详着拿着猎枪的夏尔。
在妹妹如此认真的注视之下,即使是夏尔也禁不住有了些飘飘然了,片刻之后他才收起这些思绪,认真地凝视起了前方。
一只鹌鹑正站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鸣叫着,因为有许多树枝遮挡,所以夏尔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它。片刻之后,似乎是已经厌烦了老呆在一个地方的缘故,鹌鹑从树枝上飞了起来,灰色的翅膀不住扑腾,带着枝叶四下翻飞。
等得就是这一刻。
“砰!”
随着这一声巨响,鹌鹑即刻从空中栽落了下去。
“夏洛特,你看,我打中了!”夏尔高兴地欢呼了一声。
“也就是和我一样的成绩而已,有什么好高兴的……”夏洛特回了一句。
夏尔刚刚填好弹药,正想再来一发的时候,突然发现芙兰已经动起了笔来。于是他放下了枪,轻轻地走到了芙兰的身旁。而芙兰此时已经拿着画笔在画布上四处游走了起来,时不时地换上颜料,竟然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他,完全投入到了艺术创作当中似的。
夏尔也不再弄出声音,专注地看着芙兰的创作。随着芙兰的画笔,画布上的画作一点一点地显现出了轮廓,慢慢地整个结构都已经清晰地展现了出来。最后,芙兰停下了画笔,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天空的云彩遮住了太阳,整个画中都呈现着一种暗色调,然而,正因为这种模糊的背景,右方的一个青年却被刻意地凸显了出来。他拿着一把枪正视着前方,盎然而立,他的面孔专注而且刚毅,仿佛面前猎物不是某个小动物,而是敌人的千军万马一样。
这么英姿勃发、帅气逼人的人,竟然就是我吗?此情此景,让夏尔心里都不禁有些怀疑了,不过……确实感觉很不错啊。
“画得真是不错啊,芙兰,太厉害了!”夏尔不由得赞叹了一句,“好好画,画完了送给我吧,我得把这幅画好好收藏起来,传给我的孩子,让他们看看他们的父亲多厉害!”
“嗯,传给我们的孩子,夏尔。”夏洛特在旁边附和了一句,“画得确实不错啊。”
芙兰听到了夏洛特的话之后,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好啊,先生,您喜欢的话就送给您吧?反正就是为您画的。”她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只要您满意的话就太好了,我还怕最近有些退步呢。”
“谢谢你,芙兰。”夏尔伸出手来,抚摸了芙兰的头。他此刻十分开心——不仅仅是因为今天的美景和妹妹给他画的一幅画,还有如今三个人的和谐相处。
如果时光能够一直定格在这个时刻的话,将是一种多大的幸福啊。夏尔心中突然掠过了这样一丝感叹。
然而,仿佛像是存心要跟他作对似的。仅仅过了一瞬间,他的耳边就传来了不远处的呐喊。
“先生,有您的信!”
他的心陡然一沉。一股怒气不期然间从心头升腾而起。
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来打搅我吗?!
然而,即使再怎么生气,他也只得压下来,因为之前是他本人吩咐过的,如果是某几个重要人物寄送来的信,必须第一时间拿过来给他过目。既然仆人跑过来报信了,那说明确实就是紧急事务吧。
一想到这里。他也只好在无奈中面对了现实。
“你们先继续玩玩吧,我马上回来!”他下意识地将手里的枪递给了旁边的妹妹,然后向仆人那边走了过去。
……………………
夏洛特看着夏尔离去的背影。心里猜测他到底遇上了什么事,然而,她突然心里升腾起了一股极其古怪的感觉,好像心跳都快了几分。这种异常感觉的来源。夏洛特很快就想到了。
夏尔这个混蛋。怎么走的时候把枪交给那个人了啊!她心里狂吼了一声,浑身都感觉冰凉,然后僵硬地转头看向芙兰。
还好,她心中最害怕的那一幕并没有出现,枪被横持着,并没有指着她。
然而,芙兰却正以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看着她,这种视线之冰冷。让夏洛特甚至怀疑自己马上就要面临到厄运当中。
然而,过了片刻。又过了片刻,这一幕却并没有发生。
两个人只是冷冷地对视着,即使靠得如此之近,即使拥有同样的一个姓氏,即使是姐妹,她们之间却没有任何的暖意存在,明明都十分年轻,却好像已经是多年的宿敌一样。
“难得等到了这样的好机会,为什么不动手呢?”过了一会儿之后,夏洛特终于开了口。“等了多久,才能等到这个好机会,再拖下去恐怕就要错过了哟。”
明知道再激怒芙兰可能就要惹出大麻烦,但是夏洛特仍旧丝毫不惧,她冷冷地看着芙兰,脸上却浮现出了一道冷笑。“还是说,您在害怕事后被哥哥责罚?我觉得您好像不是那种会瞻前顾后的人啊,难道几年过去了之后您反倒退步了?”
芙兰脸上仍旧没有任何的表情。
“责罚?能有什么?”她的语气尽管依旧婉转,但却十分冰冷,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柔美可爱,“如果我刚才就那样一枪打死您,然后跟我哥哥说我不小心走火,把您给撂倒了……没错,我的哥哥会很生气,会气得不行,甚至会打我,但是他会真的打伤我吗?或者会给您报仇吗?不,他不会,他会去追逐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企盼我是真的无心走火,甚至为此诅咒上帝。
还有,他会生气多久呢?会在什么时候原谅我呢?您猜猜?半年?一年?两年?十年最多了吧?您觉得我还漫长的生命等不起这些时间吗?”
原来刚才真的有想过啊,这个妖魔!夏洛特突然感到一阵惊悚。该死,怎么会突然这么大意了!
而且,略微考虑了一会儿之后,夏洛特又不得不痛苦地承认,她说得可能确实都是真的,从夏尔一贯对妹妹的宠溺来看,没准儿真的会这么做。
“那您为什么不趁机试试呢?”她的喉咙有些干涩了,但是仍旧维持着镇定和尊严。“也许事实真的会如此哦?”
“不用再挑拨我了,我刚才确实很想试试,但是……现在我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芙兰将横持的枪改成了斜持,好像确实已经放弃了这个打算。
“为什么?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夏洛特有些不解。
“难道您很急着去死吗?”芙兰反问。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好奇而已。”夏洛特微微笑了笑,“如果您觉得这样我就会觉得感动,会自愿地离开夏尔的话,您就未免想象力太过丰富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这不可能!我已经和他订婚了,过得不久我们还要结婚,我等了这么多年,再也不会放手了,为此我可以做到一切!”夏洛特平静地说着,好像丝毫不担心对方失去理智似的,“告诉您吧,我们会一起生活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直到永劫来临的那一天,我们会有孩子,会有您永远只能仰望的幸福……可怜的孩子,您到头来只能是个旁观者,看着我们如此幸福,在悔恨和不甘中消磨自己……”
芙兰仍旧静静地听着,只有微微颤抖的肩头才能表现出她的真实感受。
然而,她还是没有动手,她反而将枪重新递给了夏洛特,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对方给自己来一枪似的。
“我还是不懂您在想什么。”夏洛特镇定地像是接过礼物一样接过了枪,然后好奇地问。“还是说,您只是一时心软了而已?”
“您怎么会懂呢,您这样从小就什么都有的人,怎么可能会懂呢!”芙兰冷笑了起来,“您有父母,有一个豪贵的门第,他们溺爱您,您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可是我们呢?除了有个好姓氏之外又有什么?从小我们就得精打细算生活,我哥哥要去为了富贵去搏命,而我要对那些自己讨厌、看不起的人笑脸相迎!除了哥哥,我什么都没有,不过,这就够了,完全足够了……如果没有您的话,我们一起会过得很好!
我就算在这里打死了您,这又能代表什么呢?我也只是利用了他对我的溺爱而已,那只是对妹妹的!我不想躲在他身后了,够了,这种事上我也有我的尊严。而且,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他会在心里永远留住您,让您呆在那个您不配留驻的位置,还能有比这个更可笑的结果吗?您不知道吗?哥哥看不起您,如果不是因为有爷爷的约定,您原本就配不上来到他身边,您不知道吗?”
如此刻毒的攻击,终于让夏洛特再也维持不住镇定了。
“就算是这样,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没有我就万事大吉吗?他是你的哥哥!你们是兄妹!你疯了吗?”夏洛特在如此失态中,甚至忘了用“您”来称呼对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疯了……你真的疯了!”
在夏洛特的诘问面前,芙兰呆住了。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够刺痛她了。
夏洛特也收住了口,她也恢复了平素的镇定和教养,而且也为自己的反击而颇感宽慰。
诡异的沉默在两个人之间持续。
蓦地,她好像发狂般地喊了出来。
“那又怎么样!那又怎么样!”(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无师自通
扔下了两位特雷维尔家的小姐之后,满怀不爽的夏尔快步走出了小树林,来到了仆人面前。
“是哪边来的信?”他面色颇为不善地问。
“是从铁道部寄过来的,寄信人签名是莱钦斯基先生,”仆人低着头,十分恭敬地回答。“先生,您之前有吩咐过的,只要收到了他的信件,就立即给您转送过来……”
说实话,他并不喜欢现在的差事——总有些贵族,喜欢在野外玩点什么,自己这样急匆匆地跑过来,很容易就扫了老爷们的兴,不但讨不了赏,搞不好还要被人撒气。只是,职责所在,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跑了过来,不过他当然不敢冲进去跑到主人们的跟前了,只好在外面远远地大喊了起来。
从先生的脸色来看,他心里更加庆幸自己庆幸自己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同时,因为那种仆人特有的对主人的八卦心理,他又不禁去揣测这个青年人刚才在湖边到底在和他的未婚妻在做什么……吓,他的妹妹可都在旁边呢!这些贵族们可真是会玩啊!
以仆人们的习惯,用不了多久,关于未来的老爷和大小姐之间新的八卦又会传遍整个庄园了。
夏尔当然不知道此时对面的人会有这么多奇怪想法了,他只是随手接过了信,然后拆开来看了起来。
“尊敬的德-特雷维尔先生:
正如您之前所预料的那样,在得到了您和部长先生的允许之后。让-卡尔维特先生就急不可待地命令各个部门的官员们立刻开展了资金的划拨和调动,预计在短时间内,他就能将让这一设想落实到了纸面上。
就在昨天。他已经和审计署的官员们谈过了话,看上去已经得到了他们的支持。
他如此一反常态地尽心尽力,不由得让人怀疑他在其中的动机。当然,至少在现在,我们并没有能够获知其中的更多信息,也不知道他到底接下来还想要做些什么。不过,接下来我们会继续努力。尽全力完成您的嘱托。
部长先生最近也经常不在部里办公,显然这种状况让让-卡尔维特先生十分满意,他乐得在无人监督的情况下自行其是。
同时。我不得不另外告知您一件事:在您离开部里出巡的第二天,一位与让-卡尔维特秘书交好的官员就试图与我接触,并且暗地里打探您的消息,当然。我都巧妙地应付了过去。并且按照您的嘱托,释放出了一些有意混淆的消息,一边蒙蔽对方的视听。
另外,阿尔贝-德-福阿-格拉伊先生的招募工作也十分顺利,他的几位朋友的任命,都已经得到了正式确认,而德-福阿-格拉伊先生本人,最近也已经根据您的安排去了诺曼底地区。筹备当地对总统的迎接事宜。
总体来看,一切正如您之前所预料的那样进行。请您相信。您对我的照拂,我将以完全的忠诚来回报,我将尽全力完成您交代的任务,绝不会有负您的嘱托。
您忠实的朋友和部下
克莱芒-莱钦斯基敬上。”
看完了这封信之后,夏尔原本极坏的心情,顿时就慢慢地好转了起来。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解决一块心病的曙光。
抛开最后表忠心的那些话不提,克莱芒的信,最让夏尔感到高兴的,就是他报告的让-卡尔维特已经开始上钩了这一事实。
让-卡尔维特如此着急去办理补偿基金的事务,真的是为了担心那些因为拆迁而利益受损的土地拥有者吗?当然不可能是这样——他看中的,只可能是这笔巨款本身而已。很明显,他是想要通过这个好机会,为自己和自己的同伙们好好从中捞上一笔。
看出了他的打算之后,夏尔和迪利埃翁子爵都有意将计就计,先通过不合作来吊他的胃口,让他在情急之下答应他们的条件,而后却又故意放任不管,任何让-卡尔维特本人来主持全盘事务的进行,而他们完全不作任何干涉。
而且,他的故意离开、部长的故意疏忽,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为了让他先去自行其是,等着找出他的破绽——毫无疑问,只要有私心的话,这种破绽迟早是会败露出来的,到时候,双手清白的部长和夏尔就能好好地想办法来收拾他了。
不过,现在谈这个还早,先任由让-卡尔维特去办自己的事情吧,夏尔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然后吩咐了仆人一句,“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仆人连忙领命离开。
而后,夏尔随手将信件收到了自己的口袋里,接着慢慢地重新走进了树林,向刚才他所处的湖边走去。
放眼望去,特雷维尔家族的两姐妹正挨在一起,好像在眺望着远方的湖光水色。
“嘿!两位小姐,玩得尽兴了吧?”他一边高兴地招呼了一声,一边加快了脚步。
然而,等到他走到她们旁边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实在太早了。
芙兰和夏洛特虽然靠得很近,但是脸色的十分难看,就连视线都没有交汇的痕迹,好像互相都没有看见对方一样。之前他还在的时候,那种勉强可以说是其乐融融的气氛,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很显然,她们刚才趁自己不在,又吵了一架。
夏尔的心里忍不住抽痛了一下。这都算什么事啊……
不过,刚才他离开时递给芙兰的那把猎枪,此时已经到了夏洛特的手上,被她当成了拐杖一样给竖立了起来,拄在了手上。
总算还没到那种剑拔弩张的程度吧,夏尔在心里苦笑着安慰了自己一句。也许比过去好了一些也说不定。
“两位小姐,日头有点高了,这天气确实有点儿热啊。我们要不先回去吧?”虽然她们两个都没有回应夏尔的招呼,但是夏尔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有意地不去询问刚才吵了什么,而是岔开了话题。
然后,他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芙兰,怎么样?今天已经散心够了吧?还是说。您想再画几幅呢?”
芙兰摇了摇头,“今天已经够了,谢谢您。先生。”
然后,她慢吞吞地开始收起了自己的画具。
“那好吧,您早上耗费了那么多精神,也该休息休息了……”夏尔轻轻点了点头。“要不。我们……”
“夏尔……”
还没等他说出“我们一起先回去吧?”的提议。一直闷不做声的夏洛特突然开了口。“我们刚才还没有分出个胜负呢?才是一比一而已。我可是打算今天把你给压下来的……”
她的笑容依旧靓丽可人,但是同她熟悉之极的夏尔,却能看出笑容里的那一丝勉强和焦虑。
她有事想要跟我说,而且是想跟我一个人说。夏尔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好吧。
“芙兰,夏洛特的挑战让我有些心痒难耐了,要不你先回去吧?”夏尔马上跟芙兰提议,“你先回去休息一下,等会儿我们就回来。顺便还带些野味儿……”
芙兰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拾起了自己的画具。一步步地离开了湖边。只是,在经过夏洛特身边的时候,她给夏洛特递过了一个十分隐蔽的眼神。
……………………
在目送芙兰离开之后,夏尔转头看向了夏洛特。
“那么,你是想跟我说什么呢?夏洛特?”
夏洛特没有答话,而是先抬起了自己的枪。
“您难道对我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确实没有什么兴趣,”夏尔马上回答,“你们女孩子之间的争吵,我确实没有什么兴趣参与……”
“砰!”
一只猎物应声而倒。
“是不想知道,还是害怕知道?”夏洛特回过头来,横了夏尔一眼,然后将枪递给了他,“二比一,您已经落后了。”
“有区别吗?”夏尔接过了枪,然后耐心地装上了弹药。
“当然有区别了。”夏洛特摇了摇头,“不想知道的话,那我就什么都不说;害怕知道的话,我倒是可以和你谈谈。”
“砰!”夏尔也开了枪。
“那你说吧,这没什么。”夏尔回答,“再坏的结果我也能接受,怎么,芙兰还是不愿意接受你成为我的妻子?”
“如果我说是,那你会怎么想呢?”夏洛特一把拿过了枪。
“这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夏尔断然回答,“她赌气就赌气吧,反正这已经是既成事实了,你不至于还跟一个小孩子斗气吧?”
“砰!”
“小孩子……在你眼里,她永远都是必须呵护的小孩子吧……”夏洛特低声嘲讽了一句,然后又将枪递给了夏尔。
“那这样吧,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请问吧。”夏尔端起了枪。
“我们面前有一个湖,如果我和芙兰同时掉了进去,而且你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
“砰!”夏尔心里悲叹了一声,目标没有打中。
这个该死的问题,让夏尔输掉了比赛。
为什么女人们总是想要问这个该死的问题?有意思吗?他心里掠过一丝怒气。
好吧,虽然有了一点点的改变,不是“你妈”而是“你妹”了……
但是,本质上还是同样愚蠢的问题。
“两个都救。”他没好气地回答。
“只能救一个。”
“两个都救,而且必定救成,这就够了,不要再问这种傻问题了!”他用枪管重重一敲地面,打断了夏洛特的问题,“这个世界我说了算!”
夏洛特长长地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普鲁士
夏尔的枪声并不孤单,就在同一瞬间,远在一千公里之外的普鲁士的一个靶场中,也同样响起了一声枪响。
“砰!”
靶场中的某个角落,一个靶子应声而倒。
卫兵们三三两两地环绕着靶场,军靴的步调却极其统一。
而在远处,那些胸甲骑兵们正骑着高大的战马,正在操场上演练队列和战术。
飞扬的尘土,整齐的队列,闪亮的刺刀,轰鸣的枪声,这一切混杂在一起,变成一种独特的美学——刚硬,粗粝和狂暴,难道这不正是普鲁士所最为欣赏的那种美吗?
正是这种美学,在原本的那个世界中,让普鲁士从一个蕞尔小邦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击垮了面前的最大敌手,最后竟然撼动了整个世界。
发出这一枪的人,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战果,一言不发。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已经过了五十岁,但是看上去却十分精力充沛。他脸色红润,眼中不时闪过精明的视线,头发虽然已经中间谢顶,但嘴上面还留着神气的八字胡,显得神采飞扬。他就是威廉-腓特烈-路德维希-冯-霍亨索伦(wilhelm friedrich ludwig-von-hohenzollern),当今的普鲁士亲王,未来的普鲁士国王与德意志帝国皇帝——如果一切都没有被更改的话。
“完美的一击,亲王殿下。”在发出这一枪的人收住了枪之后。他旁边的一位身穿军服佩戴着勋章的老年人鼓了鼓掌,“您果然没有荒废当年的技术。”
这位老人,就是弗雷德里希-冯-弗兰格尔伯爵(friedrich-graf- von-wrangel。1784年-1877年,现任的柏林和勃兰登堡州卫戍总司令,未来的帝国元帅阁下。
“您的夸奖也并不多见。”亲王微微笑了笑,然后将枪递给了旁边的侍从军官,动作既缓慢又有些矜持,“我可以将此视为一种荣幸吗?我的伯爵先生?”
“您可真是太谦虚了。”伯爵淡然一笑,“可不要谦虚过头了。现在全国上下都在等着您来肩负起这个王国最伟大的使命呢。”
“您这样说可就太让人为难了,我的兄长才是国王,先生。”亲王颇为冷淡地回答。
“以国王陛下如今的精神状态。您必须拿出勇气来,面对您终将承担的重负,亲王殿下。”伯爵寸步不让,“这正是全国所殷切盼望的。”
“全国吗?”亲王有些嘲讽地笑了笑。然后从旁边的侍从军官那里接过了已经被上好了弹药的枪。“我到不知道如今人民又喜欢上了我这个‘霰弹亲王’呢……”
“人民会喜欢您的,只要您表现出了足够让他们喜欢的东西就够了。”伯爵严肃地看着亲王,“您也知道,作为君主,如果想要得到人民的爱戴,那他要么就得像娘们儿似的向国民献媚讨好,要么就用铁腕和功绩来征服人民,我很欣慰地看到。您正走在了后一条道路上,这才像个普鲁士君主嘛!霰弹轰击暴民有什么不好?好极了!拿破仑不也干过吗?只要您接下来也跟拿破仑干得一样。人们就会忘记您赐予给他们的弹片,反而赞颂您的伟大功绩……”
在1848年,风起云涌的革命浪潮也涌到了普鲁士,期间柏林市民和大学生不断起来闹事,高喊煽动性的口号,要求国王实行宪政。游行很快就像巴黎和维也纳那样转为了武装冲突,市民们在柏林街头筑起了街垒,宣称除非满足他们的要求,否则要抗争到底。
在对革命的恐惧之下,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四世先是选择了作出一些妥协,他承诺要赋予议会和人民更多权利,但是在重新集结起军队之后,他改变了主意,最终决定将骚动镇压下去。他任命他的叔父勃兰登堡伯爵为首相,然后下令将议会迁出柏林,最后命令军队包围并在12月解散议会。
得到了国王的命令之后,亲王和伯爵都严格地执行了国王的意志,他们调遣大军进入柏林镇压暴乱者。正因为如此,亲王于是得到了一个外号“霰弹亲王”,而伯爵也被人骂作“屠夫”。
然而,不管名声如何,至少他们已经成功地镇压了暴动,维护了王国的统治,在他们看来,这就够了。
“好吧……承您吉言,把我同拿破仑相提并论。”亲王打断了伯爵的长篇大论,然后,他又有些好奇地瞟了伯爵一眼。“那么,您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呢?”
“我最近听说了一个不怎么好的传言,殿下。”伯爵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我们的国王陛下,打算顺应暴民们的呼吁,修改王国宪法……”
现在的普鲁士国王没有子嗣,很明显,当国王无法治理国家的时候,或者在他死去之后,国王的弟弟、他面前的亲王殿下就将成为普鲁士新的一位国王——正因为如此,伯爵才会找上亲王来,向他陈述自己的意见。
【腓特烈-威廉四世虽然反对民主的国民议会,但是他利用革命作为契机颁布了一个新的宪法,设置两会制的议会,由贵族代表上议院,下议院则由民选产生(下议院议员虽然是民选,但是有纳税额度限制,所以普通民众无法参与到国会选举。但是即使如此,它仍旧遭到利益受损的贵族们的反对,不过国王坚持己见,即位的威廉国王也没有改变,所以这部普鲁士宪法一直沿用到了1918年普鲁士王国灭亡。】
果然是因为这个啊。亲王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我也听说了,好像确实有这个事。”亲王含混地点了点头。
“难道这不是已经表明了某种……国王陛下的精神不再适用于担当大任的理由吗?”伯爵的语气变得有些尖刻了起来。“难道他没有发现吗?只有容克才是王国的根基,当贵族们簇拥在国王身旁,然后国家才会兴旺发达。自由主义毒素只会毁灭普鲁士。哪怕只有一丁点儿也够可怕的了,看看法国如今都成了什么样!宪法?哈!那东西有什么用处?殿下,从古至今,我只看见一样东西能够拯救世界,那就是刺刀。当年我们是用刺刀把法国打倒在地,而不是靠宪法,以后也仍将是如此!”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位伯爵,这位看上去颇为干瘦的老人,在之前经历过拿破仑战争。见证过一个巨人和一个帝国的最终倒塌,最终,他还亲身经历了一个帝国的骤然崛起。这是怎样玄奇莫测的一生呢?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位伯爵在1813年参加了莱比锡之战。见证了拿破仑的失败和法兰西帝国的毁灭。然后。他于1856年被普鲁士国王封为元帅。
在1870年普法战争当中,他以86岁高龄,带兵出征,并且在梅斯保卫战中重挫法军,迫使法国巴赞元帅在10月27日宣布投降,3名法国元帅、6000名军官、173000余士兵/军士,包括1600门火炮和25万支步枪在内的大批物资被北德意志邦联军队俘获,法国损失比色当惨败还要高昂。】
亲王静静地听着伯爵的论述。并没有打断他的话。作为一位出生于波美拉尼亚的容克,最为现存的资格最老的将领之一。他是有资格在亲王面前褒贬国王陛下的。
“宪法不能够代替刺刀,但是它能够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刺刀,难道不是吗?”在伯爵说完之后,亲王才冷淡地给出了自己的评述。
伯爵有些不解地看着亲王。
“呯!”
又是一声轰鸣,又一个靶子被撂倒了。
这一次,亲王没有将手里的枪递给自己的侍从军官,然后手横持着它,看着伯爵。“亲爱的伯爵先生,这是一样神奇的东西……它终结了整个漫长的中世纪。”他轻轻地敲击了下枪管,枪管发出了清脆的轻音,“有了这个东西之后,一个哪怕再文弱的青年,在经过了几个月的训练之后,我们也可以让他走上战场,让他排成队列,成为一支大军的一份子……他还有可能用它打死最勇敢最善战的战士,这一切只需要闭着眼睛扣动一下扳机!没错,这东西就快让骑士荣誉没有容身之地了。”
伯爵仍旧不解地看着亲王,好像觉得他不知所云似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扯到枪那里去。
“所以,情况不是很明显了吗?在未来将要来临的战争当中,决定国家命运的将是一场场会战,而能够决定会战命运的,就在于哪边拿到战场上去的士兵更多……谁更多谁就更占上风,谁就能够更接近胜利。”亲王淡然地看着面前的靶子,“如果我们要让更多人心甘情愿地为国家上战场,就不能不给他们一些权益,哪怕只是表面功夫也罢……是的,先生,我们需要大军。”
听到了亲王的回答之后,伯爵沉默了下来。
“我们需要大军,但是这支大军应该只掌握在国王和贵族的手里……军队首先是要维护王国利益的,殿下。”片刻之后,伯爵才重新开了口。
只掌握在国王手中就够了,贵族怎么能够同国王分庭抗礼!
亲王在心里冷冷地回答,不过他嘴上当然不会这么说了。
“您放心吧,不管我的兄长和我面临什么样的局面,我们始终是站在容克这一边的。”亲王将手中的枪重新递给了旁边的侍从军官。“终我一生,我绝不会让贵族如同可耻的法兰西一样,从这个国家的统治地位上跌落,容克是我国的统治支柱,这一点我们是看得无比清楚的。”
听到了亲王如此断然的回答之后,伯爵总算稍稍放下了心来。“您能够看得如此透彻,那真是太好了。殿下,您果然能够承上帝之命,肩负起这个王国最伟大的使命!”
“这个王国最伟大的使命吗?”亲王从侍从武官手中拿过已经被上好了子弹的枪,望着前方的靶子,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奥地利人恐怕不会这么看。”
“现在谁还管奥地利人怎么看呢?”伯爵冷冷地一笑,“他们连境内的反贼都扑灭不了,还要哭着求着俄国人出兵来剿灭叛贼,吓,一个何其可悲的帝国啊!”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帝国,横亘在我们的面前,让德意志一直四分五裂无法成为一个整体。现在我们还没有什么办法和奥地利直接强来,弗朗茨-约瑟夫皇帝和施瓦岑贝格现在刚刚才上台,意志还没有被庞大的帝国所消磨个干净,所以现在和他们正面冲突实在布制。”亲王拿起枪,对起新的靶子,“但是,如果上帝真的赋予我以使命的话,我不管怎样也会排除掉他们的阻碍的。”
“是的,您说得再对也没有了。”伯爵深深地一躬身,向亲王行了一礼。“我坚定地认为,皇冠在等着您,殿下。”
”但只能是我们自己夺过来的。”亲王回答,“霍亨索伦的皇冠,只能是用普鲁士的刺刀托举起来的,用其他的方式来谋取它,那得到的都将只是可笑的幻影,对此,我的看法和我的兄长并没有任何不同。难道不是如此吗?”
【在1849年4月3日,法兰克福国民议会邀请普鲁士国王出任“德国的皇帝”,却被国王拒绝。腓特烈-威廉四世认为自己不能接受“拾取在沟渠上的皇冠(意思是不想要这种别人凭空选举的有名无实的空头皇帝)”,结果令议会被迫解散。】
“再对也没有了,殿下。”伯爵再度附和了。
然后,这个年迈的老人意气飞扬地抬头看着天空,他那干枯瘦弱的躯体中,似乎蕴藏着无尽的精力,那是一个国家在上升期间的无限渴望和激情。
“殿下,这个王国雄姿勃发,血气方刚,它将无可阻挡,上帝赋予您的使命,必将完成。谁也挡不住我们,奥地利,俄罗斯,法兰西……他们绝对挡不住我们的,尽管放手去做吧,殿下。”好像是被什么灵魂附体似的,他突然说出了这句话。
“哦……法兰西……”
亲王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微微眯上了眼睛。
“砰!”(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互诉衷肠?
随着太阳慢慢沉入地平线,夜幕再度降临大地,特雷维尔家族的三个年轻人也都回到了乡间的宅邸当中。
不过,因为时候尚早的关系,夏尔并没有直接回房间去睡觉,而是拿着一瓶酒来到了阳台边,看着远处的星空,自斟自饮。笔和纸被他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打算等下喝够了就去给各路人马写回信。
几只烛台被放在旁边,摇曳不定的烛光让夜晚更加变得模糊不定起来,四周万籁俱寂,只剩下了青蛙和昆虫的鸣叫声,倒也算是别有情调。
要是有电灯就好了,这真是一个不方便的时代啊。
喝下了一杯酒之后,夏尔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多年之后,他的感叹越来越少了。
这时,他听到了后面传来的轻轻的脚步声。
“在想什么呢?夏尔?”夏洛特的问候也从后面传了过来。
“哦,没想什么。”夏尔回答,“一些小事而已。”
“是吗?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还以为又出什么大事呢。”
夏洛特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然后坐到了他旁边的座位上,接着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然后,她举起了杯子。
夏尔从善如流,也同她干了一杯。
喝完了这杯酒之后,夏洛特也如同夏尔一样,抬起头来仰望星空。
“多美的夜空啊,夏尔。我们当年不也是经常这样看星星的吗?你还给我指了不少星座呢……”片刻之后,她转过头来,笑看着夏尔。“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就像是昨天发生的那样……”
然后,轻轻地抓住了夏尔的手,轻轻地感叹了起来,“真可惜,现在我们没办法和天天看啦!我们都长大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
夏尔用另一只手又给自己灌了一杯酒。“没办法。谁也无法阻挡时间的流逝。”
“是的,谁也没办法,”夏洛特轻轻点了点头。“终有一天,我会年华老去,失去现在的美貌……夏尔,到那个时候。你还会继续爱我吗?”
这个问题极其突兀。让夏尔吓了一跳。
她怎么了?
夏尔连忙转头看向夏洛特,然后,他发现此时的夏洛特脸色有些苍白,正定定地看着自己。她平日里的笑容也不见了,好像有些忧愁似的,眼睛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夏洛特,你怎么了?这样的感叹可不像你。”
“夏尔,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夏洛特却不管夏尔。自顾自地问了起来。
“好吧,请问吧。我知无不答。”夏尔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如果……如果我已经没有了美貌,你还会继续爱我吗?还会依旧留在我身边吗?”夏洛特垂下了视线,不敢再和夏尔对视了,“还是说……你一直……一直都没有爱过我,只是把我……把我当做是家族义务下的一种无可奈何的负担品而已?一个可以摆放在身旁的花瓶?夏尔,回答我,只有这一次,我请求你,依照你的良心来回答我,好吗?”
鼓起勇气问完了这句话之后,她急速地闭上了眼睛,好像是在等待命运的裁决一样。
夏尔此时只感到头又一阵发疼了。早上问落水救谁,晚上问爱不爱,这姑娘今天是中了什么邪了吗?
平日里强势傲慢的夏洛特,今天好像不见了踪影似的,这太奇怪了。
突然夏尔心里闪过了一个恶作剧似的的念头——如果我在这里回答“是,你说得完全没错!”的话,会怎么样呢?
他马上不敢再想下去了,十六岁那年的遭遇,已经让他有了觉悟,哪怕今天的夏洛特看上去这么脆弱,他也不敢去试试到底会发生什么。
“你们吵架的时候,芙兰跟你说了什么吗?”夏尔终于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然后,他也握住了夏洛特的手,“别往心里去,都只是些气话而已。”
“这不重要,回答我的问题吧,夏尔。”夏洛特仍旧低垂着视线。
看来芙兰的话一定说得很尖刻,深深地刺中了她,所以她才会突然产生这么严重的不安全感。或者说,她心里一直都隐藏着这种不安定感,只是被芙兰激发出来了而已。夏尔在心里下了判断。
但是,不管如何,他都是懂得该怎样回答的。
“傻姑娘,别老是疑神疑鬼的啊,我怎么会不爱你呢?”夏尔叹了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走到仍旧闭着眼睛的夏洛特面前,然后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我们是要共度一生的,我怎么会胡乱给自己去找个麻烦呢?听着,我爱你。”
“虽然够不上你爱我的程度”这句话,夏尔当然不至于说出口了。
“如果我不是姓德-特雷维尔,而是另一个公爵小姐,那么你也会爱吗?”夏洛特好像穷追不舍了似的。
芙兰到底说了什么?真的那么有杀伤力吗!
夏尔不由得心里有些不高兴了,真的不高兴了。
不管出于怎样的理由,再怎么说,夏洛特也是他给自己决定的妻子,芙兰身为妹妹就算不理解也应该尊重自己的决定,怎么能够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吧?
他懒得再多说什么了。
“睁开眼睛。”
夏洛特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到了她对面站着的夏尔。
接着,夏尔直接弯下了腰,然后双手穿过夏洛特的腋下,接着他猛力将夏洛特直接给提了起来。夏洛特没有反抗,两个人面对面地对视着。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你是夏洛特-德-特雷维尔,我所钟爱的独特的一个人,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是我就是爱着这样的你。”夏尔凝视着夏洛特,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去胡思乱想,但是我认为已经够了,不要再用这些无聊的问题来烦我了,我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你难道看不见吗?”他瞟了一眼桌上那一堆待写的信纸。“所以,你就放心吧,我绝不会抛下你的。只有死亡才能让我们分离……”
说罢,不由得夏洛特再说什么,他猛地将夏洛特拽入了怀中,然后重重地吻了上去。
夏洛特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惊喜。似乎夏尔的回答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一般。然后。她闭着眼睛,和夏尔拥吻了起来。
到底是真是假,她已经不再想去判断了,自古以来,女孩子总是心甘情愿被人骗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良久之后,两个人的双唇才慢慢分开。
“这个回答够了吧?”夏尔笑着问。
夏洛特没有回答,但是微红的脸和眼中的笑意。足够形成答案了,夏尔的心里也松了口气。
“过两天我就要走了。你在这里和芙兰继续呆在这里吧。”
“去哪里?”
“去诺曼底那边。”夏尔回答,“我这次出来,本来就是说要去那边视察一下工程进展的。”
顿了顿之后,他又有意放低了声音,“而且,波拿巴先生最近也要到那边去巡视,我正好也可以过去看看,他在那里要见的都不是一般人,我抓紧机会认识几个总没有什么错……”
“你还真是忘不了波拿巴呢。”夏洛特貌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那就随你吧,我正好也在这边好好玩玩。”
“另外,我妹妹最近也交给你来照管了,可别让她再出什么事啊。”夏尔叮嘱了一句,“你怎么说也是她未来的嫂子,也应该管一管了吧?”
“她都这么大了,我总不能还给她当保姆……”夏洛特刚刚有些不悦地反驳,突然好像又察觉到了什么。
夏尔刚才的这句话,不亚于直接说“这段时间你自由整治一下她吧,我不会干涉”。
“夏尔,你真的舍得?”夏洛特有些好奇看着夏尔。
“我反正看不见。”夏尔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但是,他最后还是有些舍不得了。心理挣扎了片刻之后,他最后又补充了一句,“管归管,但也别闹得太厉害了,她最近已经够倒霉的了……”
“噗嗤……”夏洛特笑了出来,心里大致也明白了夏尔给她定的尺度。“好吧,你还真是爱护妹妹啊。”
“没办法,我就这个妹妹啊。”夏尔又叹息了一声。“我不照管着,谁还来管呢?”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夏洛特此刻似乎心情极好的样子,点头答应了夏尔的要求。“这段时间我会试着和她相处得好一点的,这样你总满意了吧。”
“太满意了。”
接着,两个人又重新坐回了原位,开始喝起剩下的酒来。
“话说回来,爷爷也真的老了啊……”喝着喝着,夏洛特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最近的身体很差,也没有什么精神管事了,一直都是爸爸在处理。看样子,说不定哪天……”
她摇了摇头,止住了接下来那些不吉利的话,“夏尔,老一代人都老去了,以后特雷维尔家族不就只能靠我们了吗?上代人只剩下了我爸爸,他平常又那么不靠谱,我的兄弟们也没什么劲头……所以,我们以后还得多帮着他才对。”
“这么快就想着从家里挖东西啦?”夏尔笑着调侃了一句。
“也不能这么说吧?”夏洛特脸有些红了,“你给家里帮忙,家里给我们足够的回报,这不是应该的吗?总不能我们给爸爸打白工吧?现在家里前途最大的不就是你吗?爸爸还是只能闲在家里呢……我看用不了多久,家里就该你一个人说了算了。”
夏洛特在家里大小姐做惯了,就算嫁了出去,也还是想要继续在特雷维尔一族中作威作福,这种想法倒是也没有什么错。
“一家人不用计较那么多。再说了,就算你嫁了过来,你家里又有谁敢不把你放在眼里?有我在呢……如果你爷爷不在了,哪怕你父亲不也得让着我?你只管放心吧。”夏尔轻轻地拍了夏洛特的手,然后另一只手抬起来,指着无尽的夜空,“你是我的妻子,我绝不会让你只在特雷维尔一族中说一不二,用不了多久你也会在整个社交界、整个国家说一不二的,一定会如此!”
“那就太好了,夏尔。”夏洛特微微点了点头,好像很迷醉于夏尔所描绘的前景似的。
夏尔这席话虽然看上去有些不敬,但是夏洛特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妥——她所爱的人雄心勃勃、志向远大而又目空一切,她很满意这一点。
“夏尔,我们最终会得到一切的。”她也轻轻自语,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没有人挡得住我们,当初羞辱我们的人,我们会让他们十倍偿还!我们会让那些人明白,贵族到底是凭什么所以变成贵族的……”
她所指的,只有她自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一晚在歌剧院当中跟德-博旺小姐所说的话,她对任何人都守口如瓶,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结果,希望一切能如自己所愿。
两个年轻人,在宁静的星夜之下,互相倾诉着爱意,互相约定着未来,看上去如此温馨的一幕,却掺杂了如此多的别的杂质,难道这不就是贵族吗?
两个人又继续一边喝酒,一些扯着过去的一些趣事,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深夜。
“都已经这么晚了啊!”夏尔拿出了怀表,“夏洛特,你先去休息吧,我得处理下文件了。”
“明天再处理不也很好吗?”夏洛特突然将脸贴了过来,笑眯眯地看着夏尔。“夏尔,我们一起去休息吧?”
一起……
听到了这个词之后,夏天的热火突然又在夏尔心里烧了起来。
因为是夏天的关系,所以回到了家之后,两个人都穿得十分休闲,夏尔只穿着衬衣,袖口的袖子还是打开了的,而夏洛特只穿着洗浴后的薄丝裙,从夏尔的角度来看,她胸前的蓓蕾若隐若现。
“去年,也是在这里……”夏洛特脸上红红的,因为靠得非常紧,所以夏尔也能感受到她说话和呼吸间袭来的那种灼热感。“我们也是这样的,不是吗?”
热腾腾的风,刮得夏尔的脸上一阵麻痒,也让他的血流速变得更快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他不再忍受了,说到底,他现在的身体不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吗?
然后,他站了起来,直接横抱起夏洛特,直接向自己的卧室走去,“今晚可别求饶啊,姑娘!”(未完待续。。)
ps: 最近确实有些冷清啊。
看的人不满意,写的人也不满意……好吧,看上去我确实有些疲惫了吧,也许本身就不适合写也说不定?
好吧,不说没意思的事了。
本周继续,下周十一,作者要出去玩玩三五天,散散心,所以要停更了。
那时候均订应该也会重新溜上来了吧?又会有好心情了……
突然感觉自己好机智……
第四十三章 各取所取
“民心可用啊。”
夏尔看着阳台上黑压压地一片人,心中暗暗下了判断。
而就在他几步之前,未来的皇帝正拄着阳台的栏杆,不住地向群众挥手致意。
一个曾经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在欧洲四处游荡,还坐过几年牢的人,何曾想得到今天竟然会有这样的春风得意呢?
但是,还不够,他还没有满足,他还没有达到他**的最顶峰。
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夏尔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小心地隐藏在总统身后,并且不做任何动作,以免抢过总统先生的风头。
而平常本就十分繁忙喧闹的海港勒阿弗尔市,今天因为总统先生的到来,而显得更加热闹了,大批人齐聚到市政厅之前,想要一睹拿破仑——那个在人们口口相传中已经成为半神的人——的侄子的尊容。
虽然天空阴云密布,但是群众的热情丝毫没有被天气所影响,他们涌到阳台下,大声呼喊着欢迎总统的口号,甚至还有人把帽子高高地抛到了天空。
盛况空前。
如果是在21世纪的现代社会,经过了前所未有的信息轰炸之后,一位总统、一位政治家来到街头巷尾,未必会在当地造成多大的轰动。但是,在如今这个年代,这确实极其罕见的新鲜事,这座城市几乎人人都跑了出来,想要看看共和国最高元首的风采。
“总统先生万岁!”
“共和国万岁!”
一阵阵口号声潮水般地向路易-波拿巴涌了过来,如果仔细听的话。甚至人们还能够从其中偶尔听到一两句“帝国万岁”、“皇帝万岁”。
法兰西第二共和国的总统路易-波拿巴先生,志得意满站在阳台上,不停地朝对他欢呼的群众们挥手。对他来说,这难道不是之前三十年辛劳的一种补偿吗?此时的他,是多么地享受这一刻啊……
在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夏尔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好友阿尔贝-德-福阿-格拉伊,他此时正穿着一件刻意显露出破旧痕迹的外套,混迹在群众当中,不时地高喊着口号。暗中引导着这种群体性狂热。
正是由于他和他同伴们的努力,总统先生今天的露面,才会有如此理想的效果吧。
干得好。阿尔贝。
瞧他喊得多投入、多起劲儿啊!谁能想得到不久之前,他还在我面前对波拿巴不屑一顾呐!
这家伙必有出息。夏尔心想。
然后,他恶作剧似的朝阿尔贝挤了挤眼睛,而阿尔贝好像也看到了他。于是也眨了眨眼睛。接着,两个年轻人都笑了起来,片刻之后才停下了笑容,继续之前的工作。
围观人群的情绪十分高昂,直到快要入夜才慢慢地散去了,而夏尔也跟着路易-波拿巴,来到了市长为总统举办的晚宴上,而其他参与赴宴的人。不用说也是本市的名流显贵了。
在大家坐定之后,市长先生站了起来。高高地举起了酒杯。
“女士们先生们,总统先生莅临,是本市难得的光荣,让我们大家来为总统先生干一杯吧!”
在人们的呼应声当中,大家开始了今天的晚宴。
这位市长姓米勒什,虽然身形干瘦头发花白,但是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也很有精神,不过双手厚厚的茧子,仍旧暴露出了他早年曾经劳作过的事实。
虽然是仲夏的天气,但是他仍旧穿着一件黑色礼服,并且还刻意地将勋章别在了胸前,高高的鹰钩鼻子有一种说不出的神气,虽然外表谦恭,但是好像仍旧是把路易-波拿巴当成和他等量齐观的人物似的——在这个年代,富裕的实业家们,总是会有这种说不出的傲气的。
“总统先生,您难得来这边一趟,希望我们的招待不至于让您不满意……”市长带着笑容,小声地向路易-波拿巴说。
“哦,我十分满意,先生。”路易-波拿巴同样也微笑以对,“勒阿弗尔是一座十分美丽的城市,人们也十分热情,我对它的印象非常好……”
“那就太好了,总统先生。如果人们能够得知您如此高度评价这座城市的话,他们会十分高兴的吧。”
“相比之下,我对他们的热情更加抱以感激。”
市长一直陪伴在总统的旁边,周围的一片嘈杂并没有影响到他们聊天,不过因为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所以他们也只是互相说一些客套话而已。
直到晚宴进入尾声,人们纷纷离开之后,真正的会谈才开始。
不过,在这之前,仍旧需要某些表演和前戏。
“总统先生,您能够将首次出巡的地方选定在我们这里,实在让我们十分感动,”米勒什市长慢慢地站了起来,眼中满是感慨,“您放心吧,今天您也看到了,我们这里都是支持您的,我们殷切地希望您能够为国家作出更大的贡献……”
这倒是实话,如果没有市长的配合的话,今天的场面恐怕确实不会有这么盛大吧。
“我看得到人民的呼声,并且会尽全力回应人民的渴望。”路易-波拿巴也满是感慨,“从我的伯父和哥哥离开的那一天起,我就把为这个国家服务,当成了我的天职。”
“您说得真是太好了!”市长又感叹了一声,“几十年来谁又能忘记皇帝呢?现在人人都看得出来,只有波拿巴家族才能带领这个国家前进,您看看,之前那一年我们都历经了多少灾难啊!整个国家一片混乱,只有等到您回来之后,我们才能得到久违的稳定。简直就像是救世主重新降临人间一样!”
如此刻意而肉麻的吹捧,不仅路易-波拿巴有些茫然了,连夏尔都大大吃了一惊,连忙给自己喂了一口酒才平定好心神,总算没有笑出来。而其他的人,也是同样的表情。
仿佛没有注意到大家的反应似的,市长先生继续说了下去。
“这样说一点儿也不为过,总统先生,您就是法兰西如今的救星,只有您,只有您能够让她摆脱之前的困难,解除她身上的一切不幸!也只有您,才能够把荣光重新带回到她的身上!”市长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看上去十分动情,“我为自己能够在有生之年中重新看到波拿巴家族的回归,而感到万分的幸运,感谢上帝……”
好家伙,真有本事!说哭就能哭啊!
夏尔这一瞬间对他充满了敬佩。
经历了七月王朝末期以来的时局动荡之后,资产者们希望有一个强力人物来稳定住局势,让他们有一个良好的经营环境,这种心理追求,也成了路易-波拿巴能够上台并且政变成功的一个重要诱因。
不过,像市长这样讨好到近乎于谄媚的地步,肯定不会只是因为这种心理而已,他是有别的企图。
但是,即使明知对方只是刻意讨好而已,路易-波拿巴也仍旧满面春风,好像很受用的样子。
“我也为自己能够跟随整个国家前进,而感到万分荣幸。我们应该一起携手前进,为国家建设一个美好的未来,干杯!”
“干杯!”大家连忙再度拿起了杯子。
“您说得没错,总统先生,我们都应该抛弃纷争,努力建设国家。”又喝完一杯酒之后,市长再度看向路易-波拿巴,“而现在,我认为最能够让促进国家繁荣的,莫过于兴建铁路……本市人民殷切盼望能够有更多的铁路通过本市,这样他们才会更加体会到您对国家的重要促进作用。”
正题终于来了。
这位市长想要让总统帮忙,多修建一些通过本市的铁路,然后暗示说只要做到这一点,他们就完全支持路易-波拿巴——哪怕他的目的是为了扼杀共和国。
他如此渴望铁路,当然不会只是为了当地繁荣而已,更多地是想要借此来敛财。想要建设铁路就得征地,而且车站沿线的土地能够升值,事前能够得到消息的人肯定将会大发横财,又有谁能够抗拒这种诱惑呢?
这时,路易-波拿巴好像觉得已经到了时候似的,抬手指了指夏尔。
“想必您也知道了,这位就是德-特雷维尔先生,他就是铁道部的秘书,如果您对此感到有兴趣的话,您可以和他好好谈谈,他就是专门负责这一块儿的。”
“德-特雷维尔先生!”市长连忙朝夏尔打了个招呼,“这一切还得请您多多照应了。”
“这当然没问题,职责所在嘛。”夏尔颇为轻松地回答,然后,他开始详细解释了起来,“勒阿弗尔在1847年上开通了直达巴黎的铁路干线,又有港口优势,本身就应该成为一个重要的铁路枢纽,我们部里已经有了规划了,打算兴建一些线路,将它和别的港口城市连接起来,这样……”
夏尔的解释,市长没有认真听,他不懂这些技术问题,对他来说只要有路建就行了。
他连忙放心地点了点头,“那就太好了,先生,托总统先生的福,我们总算有了一个有用的政府了啊!”(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请求
总统和他的随员们与市长的宴会直到深更半夜才结束,当夏尔回到市长给他们安排的高级旅馆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了,所以他很快就睡着了。
然而,他并没有在梦想之中畅游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惊醒了他。模模糊糊中他睁开了眼睛,发现现在只是清晨时分后,只感到一阵烦躁,
“谁啊!有什么事!”他大声喊了一句,“中午再来找我!”
他的怒喝,得到了一声平静的回答。
“夏尔,是我。”
是阿尔贝的声音。
“阿尔贝?你居然也能起得这么早啊!”夏尔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平复下了心情,起床把门给打开了。
“找我有什么事?非要这么早来……”把他迎进来之后,夏尔打了个哈欠。
出乎他意料的是,阿尔贝的表情却十分郑重,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轻浮。
“我的朋友,有重要的事,否则我也不会这个时候来打搅你啊。”
夏尔摇了摇头,驱赶走了脑中最后残留的醉意。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阿尔贝的表情很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让夏尔更加感到奇怪了,不过他不再说什么,静静地等着对方开口。
过了片刻之后,阿尔贝终于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
“夏尔,跟我去我老家走一趟吧,我有些急事要去处理。”
“啊?什么?”夏尔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
“我要回家一趟。请你跟我一起去吧。”阿尔贝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突然之间你这么说我也弄不清楚情况啊……”夏尔简直给他弄糊涂了,但是看他的表情又这么认真,他不由得也认真了起来。“好吧,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吧。”阿尔贝回答。
夏尔再度看着阿尔贝,直到确认了对方的坚定意志之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吧,给我半个小时,我叫人准备好马车。顺便跟总统先生的随从说一句。”
他也不问为什么了,对阿尔贝的要求,他不需要问。
半个小时之后。夏尔的马车就载着两个年轻人离开了旅馆。
在马车上,阿尔贝一直望着窗外,好像心事重重。夏尔几次想要问阿尔贝的家里到底碰上了什么急事,但是看对方的样子。就忍住没说话。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一路前行。
德-福阿-格拉伊侯爵的领地是在曼恩-卢瓦尔省的索米尔城。离勒阿弗尔并不是特别远,经过了大约十几个小时的疾驰之后,在黄昏时分,他们就来到了索米尔。
阿尔贝这时终于不再沉默了,他不停地给车夫指路,让马车在乡间的小路中曲折前行,绕过一片片农地,向自己家的庄园驶去。
然而。出乎夏尔意料的是,他的声音里却没有任何激情。一点都不像是离家多年终于回归的游子,反而好像出奇地冷漠。原来就十分白皙的脸,现在愈发显得苍白了。
这倒也不足为奇,平素他在夏尔面前提到自己家的时候,也是十分冷漠的样子。
那么,为什么?
既然这么不想回家,为什么今天突然要回来,还要把我拉着一起回来?
夏尔对今天阿尔贝的所作所为感到十分疑惑,但是他仍旧什么都不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他们来到了一处庄园之前。然后,两个人带着旅途的疲惫,走下了马车。
借着最后残留的日光,展现在他眼前的是园中的草坪,点缀着几株绿树、无数蔷薇及各色鲜花,围绕台地的陈旧的黑栏杆高踞于其他台地之上,台地的另一端,正对着栅栏门,是一座依傍邻墙而建的木楼。木楼的柱子完全为茉莉花、金银藤、葡萄藤和铁线莲所遮掩。一座几层的石屋,就屹立在这最高处的小花园当中,屋前是爬满葡萄藤的拱形台阶。而在庄园不远处,就是瓦卢瓦河的涓涓细流。
倒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啊,阿尔贝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吧。
这时,庄园仆人们也发现阿尔贝等人,纷纷发出了“少爷回来了!”的惊呼,有人迎了上来,还有人直接冲回了宅邸内,显然是想跟里面的主人报告——看得出来,阿尔贝今天回归之突兀,竟然连他自己的亲人也不知道?
仆人们一个劲地向阿尔贝问好,显然这位小少爷在仆人们心中的印象很不错,而阿尔贝则闷声不响地往前走着,偶尔才回答几个问题。
很快,他们就一起来到了宅邸之中。
当来到宅邸的大厅中时,夏尔恍然感觉自己又来到了十七世纪似的。这座大厅充满了古旧的气息,足够整个地被搬进博物馆当中,齐肘高的护壁是栗木做的。墙上挂着一张精美的皮革,但是花纹上的烫金已经剥落,泛着微微的暗红色。大厅的天花板经过彩绘,涂金,拼接十分精巧,但是金色已经剥落难辨,只能勉强看出一些轮廓来。大壁炉上的石头上雕有花纹,而墙壁上则挂着几支猎枪和刀剑。
“很老朽的地方,对吧?”正当夏尔还在观察大厅中的陈设时,阿尔贝又开口了,他的笑容里略带嘲讽,“夏尔,巴黎人来到这里,只会觉得这里都该被装进博物馆里去吧?”
夏尔刚想回答,突然,楼梯上传来了一个声音。
“嘿!瞧瞧!我的这个儿子,这个时候居然想着要回来看看了啊!”
夏尔循声望去,一个中年人正从楼梯上不紧不慢地走了下来,看样子是应该当代的德-福阿-格拉伊侯爵。
中年人的面孔十分精致。头发也有些天然的卷曲,年轻时的英俊潇洒,现在仍旧能够找出一点残留来。他穿着一件裁剪十分得体的外套,看上去应该是巴黎设计师的手笔——如此形貌,倒也不愧是阿尔贝的父亲。
不过,见到了久别经年的儿子之后,他的表情非常冷淡,苍白的脸配上这幅表情,就好像是带着一副精致的面具一样。
“还带着个朋友!”看到夏尔之后。他又加了一句。
然后,侯爵冷淡朝夏尔地点了点头,好像一位君王在接见廷臣一样。
夏尔连忙朝对方躬身行了个礼。
在如今的法国。外省总有一些这样的贵族,其门第在方圆几十里之外便无人知晓,可在省内却被认为不容置疑,在乡民的讨好和仰慕之下。他们被养成了一种自以为是的傲慢。总觉得自己是这个国家第一流的门第似的,其实在巴黎人看来何其可笑!他们明明只能屈身居于乡间,却总觉得自己有王家的气派。虽然算算家谱也许还真能同王家扯上点关系——可是在如今这个年代,又有什么人会在乎呢?
不过,总归是阿尔贝的父亲,虽然是这样一个老古董,夏尔倒也不在乎给些礼数。
中年人慢慢地走了过来,然后站到了阿尔贝两人的对面。
“阿尔贝。我承认您给了我一个惊喜,”他脸上完全没有喜的表现。“但是我想您应该告诉我,您为什么要突然一声不响地跑回来。”
“我的父亲,我很多年没回来了,所以今天突发奇想,想要回来看看您……”阿尔贝冷笑着朝自己的父亲说,他字面上很恭敬,然后表情却没有任何的敬意,“看到您还是如同往日一般康健,我就放心了。”
“哦,谢谢您的关心,我很好。”父亲冷淡地回答,“那您呢?不会还是老样子,整天在巴黎城晃荡吧?再这么混账下去,我想您会比我还要先去见上帝啊。”
“承蒙您的抬爱,我已经稍微混出头了,”阿尔贝依旧冷笑着,“现在我有了一个一年两万四的职位,还有了其他的进项,虽然算不了什么,但是总算能够出去见见人了吧。”
听到了儿子如此回答,侯爵微微皱了皱眉,好像很吃惊似的。
“您在开玩笑吗……”
“他说得没错,先生。”夏尔突然在旁边帮了一句腔,“他现在已经在政府中谋到了一个美差,一年两万四还只是薪俸而已,托您的福,您的儿子已经混出头了。”
父子两个从见面就开始的对峙,使得夏尔明白阿尔贝对父亲并没有多少尊敬,所以他也就没打算对侯爵讲什么礼貌,直接为阿尔贝帮了腔。
“您看,让您失望了吧?”阿尔贝又笑了笑。
侯爵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然后怒视了夏尔一眼,好像对他突然插话很不满似的,不过夏尔当然不在乎了。
“还没有请教您的尊姓大名呢,先生?”他冷冷地问夏尔,好像是打定了主意,只要一确认此人不是贵族出身之后就再也不屑一顾似的。
“哦,忘了跟您介绍了,他是夏尔-德-特雷维尔先生,”阿尔贝不紧不慢地指着夏尔介绍说。“他是特雷维尔公爵的直系后裔,也是我的同学和朋友,今天我也带他过来一起散散心。”
虽然他的语气刻意用得很平淡,但是侯爵却立马动容了,他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夏尔,好像这个衣冠楚楚的青年人,突然变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一样,原本精致的面具瞬间破碎了。
德-特雷维尔!一个姓氏竟然犹如魔术棒一般,在这些人面前引起这么大的变化,夏尔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原来竟然是特雷维尔家族的后裔啊,真是失敬啊。”侯爵的脸上微微摆出了笑容,颇为殷勤地指着一张椅子,“请坐,先生。”
然后,他叫来了仆人。“赶紧给两位先生准备晚餐吧。”
哈!原本竟然不打算让我们吃晚餐的吗?
“我的曾祖父曾经在宫里做过官,七年战争期间他跟随黎塞留元帅出征过德意志。那时候他和那一代的特雷维尔公爵还是同僚呢!在那个时代,法国曾经是多么辉煌啊!”在餐桌边,侯爵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自家先祖的历史。这是些贵族遗老,最喜欢谈论的就是这些东西了,“在路易十四时代,我的先祖也曾在宫里侍奉先王,那时候他还承蒙公爵许多关照呢。”
夏尔又累又饿,所以一开始只是用着那些老式的银质餐具埋头吃东西,偶尔才唯唯诺诺几句。但是眼看再一不留神这位侯爵就要扯到路易十三去了,于是他连忙开了口。
“在巴黎的时候,我也听过长辈讲过德-福阿-格拉伊家族的轶事。所以在学校里我就老早同阿尔贝交上了朋友。”
“真的吗?”侯爵看上去确实对有人(尤其是巴黎的权贵们)还记得他们的姓氏十分高兴,“我就说嘛,我们这样古老的门第,怎么会有人不知道呢?阿尔贝也是承了这个姓氏的福。才能在巴黎混得开吧?”
阿尔贝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继续吃着东西。
“那么,您看上去如此年轻有为,现在不知道在哪里高就呢?”侯爵没有理会儿子,又问了夏尔一句。
“其实也没干什么……”夏尔刚想把这个问题给含混下去,阿尔贝突然就开了口。
“夏尔可了不得了,您别看着他年轻,其实他已经是个大官儿了,我现在就在他手下做事呢。”阿尔贝无视了夏尔的眼色。他一个劲儿地说了下去,“这位先生。您别看他年轻,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您知道吧?现在政府新成立的一个铁道部,而他现在是铁道部的国务秘书。”
“国务秘书!”父亲重复了一遍,好像真的被惊倒了。
好像还嫌这样不够似的,阿尔贝又加了一句,“他的任命是总统先生亲自推动的,总统先生对他十分看重,所以一直都很照顾他,人人都说他未来前途无量呐!”
“呵……”
夏尔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只觉得十分尴尬。
然而,他心里除了尴尬之外,更多的是感到很奇怪。
阿尔贝平日里虽然有些轻浮,但不是个爱显摆的人,那么,为什么他今天在自己父亲面前要将自己宣扬吹捧一番呢?好像是刻意要在父亲面前吹捧自己的朋友有权有势似的,是想要显示自己混得有多好,还是有别的目的?
还有,不知道为什么,夏尔在隐隐间,感到这位侯爵似乎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焦虑,好像对儿子和自己的突然来访感到十分不安似的,所以他才会表现出超乎平常的殷勤,好像刻意要讨好自己。
这都是为什么呢?
他将这些疑问埋藏到了心里,准备到时候再找阿尔贝问个清楚。
但是阿尔贝似乎没有跟他解释什么的意思。
到了晚上,夏尔被仆人带到了客人的房间里,准备就寝。
房间的摆设十分古旧,褪色的物品比比皆是,虽然褥子和床单都是新换的,但是夏尔感觉总带着老建筑的那种阴寒味道,十分不舒服。
但是他太疲惫了,所以也没有顾及这种感觉,直接躺到了床上准备休息。
然而,仿佛是刻意跟他作对似的,房间的门又轻轻敲响了。
夏尔心头掠过一道怒火。
阿尔贝,又是你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不过,他马上冷静了下来。
这样也好,早点让自己了解事情的始末,免得像现在这样一头雾水。
于是他马上跑去开了门。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来的人并不是阿尔贝,而是他的父亲。
“晚上好,特雷维尔先生。”他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先生。”夏尔虽然吃惊,但是同样也点了点头。
“方便和我谈谈吗?”侯爵的表情有些紧张。
“好的。”夏尔考虑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进来之后,侯爵已改之前的殷勤作风,颇为严肃地看着夏尔。
“德-特雷维尔先生,我认为您不应该搀和到我和我儿子之间的事情当中。”
“我和他是好朋友,”他的语气让夏尔有些不满。但是夏尔仍旧客气地回答。“他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我不能袖手旁观。”
“多好的友情啊!”侯爵冷笑着感叹了一句,“那他许了您多少好处呢?”
“好处?”夏尔挑了挑眉。
“这个时候何必藏着掖着呢!”侯爵突然改变了语气。又重新变得殷勤了起来,“不过,这样也好。我想了一下,其实他把您这样的人带过来,反而是一件好事,我们没准还能从里面捞得更加多了……只要您能够给我们帮忙就行了。”
“您什么意思?”夏尔感觉自己还是一头雾水。
“嗨!这个时候您还要装什么糊涂呢!”侯爵嘲笑了一句,“我这个混账儿子。突然把您一起给带回来,他不就是想借您的势来撑场面,不就是想要从德-篷风夫人那里多捞一杯羹吗?”
“德-篷风夫人?”夏尔又顺着问了一句。
“这个混账儿子。居然还对你保密!”侯爵看着夏尔,直到确定了他真的什么不知道,于是就怒骂了一声,然后他又向夏尔解释起来。“那位德-篷风夫人。是一位寡妇,她是我们这里有名的大财主。她身体很不好,现在就快死了,而且她没有子嗣,夫家那边也没有什么亲属……”
“她死后,财产找不到继承人?”夏尔终于明白了一些。
“是的,没错。”侯爵点了点头,“那可是一大笔财产呢。听说足有三千万!”
他颇为兴奋地搓了搓手,“这一大笔钱就要落入到政府手里了。哪个瞧了不眼热呢?大家都想从里面挖一些出来,少让一些钱来遭政府的罪,这样也没什么不对吧?”
【法国当时的《民法》有规定,财产所有者死去之后,如果在亲属之中找不出合格的继承者,所有财产将会被直接充公。】
“哦,原来是这样啊。”夏尔长长地叹了口气。
“原本我们只是想从里面稍微挖一点的,不过,现在既然有您这样的大人物跑过来了,那我们干嘛不做一票大的呢?”侯爵继续鼓动着,“您想想看,那可是多大的财富啊!您不用管那个混账儿子了,直接跟着我们一起做吧,特雷维尔先生?”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对金钱的渴望,看上去好像已经被迷昏了头似的。
金钱的魔力,自古都是如此可怕。
夏尔却仍旧保持着冷静。
对现在的他来说,钱当然十分重要,但是并没有重要到同阿尔贝的友情的地步。他略微思所一番之后,决定先去搞清楚阿尔贝想干什么再说。
如果阿尔贝真想从里面捞一笔的话,他倒不介意来帮个小忙。不过,看之前他那个样子,好像也不太对劲啊。
“我知道了。”拿定了主意之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打算了侯爵的絮叨,“我会慎重考虑您的提议的,先生。时间已经很晚了,您先让我休息休息吧。”
“好好好,您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和您详细合计合计!”侯爵看上去十分高兴,然后打算告辞。
“对了,对于那位德-篷风夫人,您还知道别的东西吗?”在他离开之前,夏尔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又问了一句。“我还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个人呢。”
“她啊?倒是个好人,心挺善的,捐了不少钱,这里的人都知道她呢。”侯爵随口回答,“她娘家姓葛朗台,后来嫁给了德-篷风先生,也就是审判所的所长。欧仁妮-葛朗台,对,她在娘家的时候就叫这个名儿……几十年不用,我都想不起来了,哈!”侯爵皱了皱眉头,好像是在回忆起什么似的,“她那个老爹,现在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了,嘿!当年可了不起了!他经营特别有方法,挣了一大笔钱,人人都知道是个大财主。他把这个城市的每个人都榨了一遍……呵呵,你是没见过他那个吝啬劲儿啊……到死的时候都想从神父手里抢走金子……”
侯爵接下来絮絮叨叨的叙述,夏尔并没有听进去多少,他好像已经看到了真相的一丝轮廓,但是好像又什么都看不清楚。
三千万的遗产,阿尔贝,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直到重新沉入梦乡的那一刻,夏尔仍旧在考虑这个问题。(未完待续。。)
ps: 按原着,欧也妮-葛朗台是1796年出生的,此时已经53岁,离她结婚并成为寡妇已经有30年了。以她那种活法,这时候到了风烛残年、行将就木,应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她父亲死的时候给她留了一千九百万遗产,她花了两百万给堂弟偿债,还剩一千七百万。考虑到她经常捐款做慈善,因此30年中财产只增殖到三千万,应该并不奇怪。
第四十五章 欧仁妮-葛朗台
第二天清晨,当夏尔再次被阿尔贝叫醒的时候,他已经连生气的精神都欠奉了。
“好吧,我的朋友,可怜特雷维尔任您驱使。”他叹了口气。
不过,看到阿尔贝的状态之后,他的恼怒感也剩不下多少了——他现在脸色苍白得可怕,眼角里还泛着血丝,看上去昨天一晚上都没睡觉。
“昨晚我父亲来过你这里?”
他虽然看上去是在问,实际上是陈述句。
“是的,”夏尔点了点头,这事什么好隐瞒的,“你的父亲昨晚来找过我,然后跟我说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有多有趣?”阿尔贝板着脸问。
“他跑过来告诉我,他认为你是为了一个将死的有钱寡妇跑回来的,这个寡妇有几千万财产,而且他打算从里面捞上一笔。他还提议我也加入进来,从中也捞出一大笔。”夏尔想了想之后,以尽量简洁的话描述了自己昨晚所得到的情报。“我的朋友,我真没想到,到现在为止,你父亲能够给我的信息比你还多得多!他说的是真的吗?”
“很大一部分事实是真的,我确实是为了她回答的,昨天早上我得到了她病危的消息。”阿尔贝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那么,对我父亲的提议,你怎么看?”
“原来真有这么个有钱寡妇!哈,三千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多少个王后都没这么有钱!”夏尔颇为夸张地说了起来,不过。他马上又露出了笑容,“但是……去他的!你才是我的朋友,我要帮忙也是帮你。你说了算。”
“谢谢你,夏尔。”阿尔贝看上去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
“好吧,既然我现在已经表了态了,那么你也该跟我说说实情了吧?”夏尔坐在椅子上,颇为轻松地合上了双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我们现在先过去吧……”阿尔贝不安地搓着手。十分焦虑的样子,“我该去见见她了。”
“见她?”夏尔片刻之后才弄明白他是指谁,“那好。我们还等什么呢?一起去见见那位可怜的夫人吧!你们父子两个都把我的好奇心给勾出来了。”
说完,他站了起来,认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走吧。”阿尔贝却丝毫没有振奋的迹象,他沉默了很久。最后才说话。
………………
夏尔原本以为自己会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中。但是他错了。
跟着阿尔贝骑了好一会儿马之后,矗立于他面前的,是一幢灰暗,阴森,静寂的屋子,看上去年久失修,好像从上上个世纪开始就盘踞在这里。 一堵墙将这座房屋与旁边的葡萄田分开,墙上爬满了藤蔓植物。墙的形状已不可见,好像整个都要被这些绿色的绳索给捆进地底去一样。
整座房屋看上去苍老破旧。毫无生气。
“你说的那位有钱寡妇,就是住在这里?”他有些奇怪地看着阿尔贝。
阿尔贝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面前的大屋,沉默不语。他好像十分激动,连手都有些发抖,宛如一个经过万里旅途之后才艰苦跋涉到圣城的虔诚教徒一样。
看来不用回答了,就是这里没错。
全法国最有钱的人之一,竟然住在这个鬼地方?
如果不是阿尔贝给他带路的话,他是绝不敢相信这一事实的。就算外省人出了名的吝啬、不懂享受,也不至于夸张到这个地步吧?
今天真是长见识了啊,他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和房屋给人的印象差不多,里面的仆人既稀少又老得掉牙。一个老妇人看到阿尔贝之后,先是有些迷糊,然后终于把他给认出来了。
“是德-福阿-格拉伊少爷吧?您可总算来了啊!”她仔细端详着阿尔贝,一脸的惊喜,“都长成这么大个青年了啊!真是变了好大的样!”
然而,她退开了栅栏,让阿尔贝和夏尔走了进来。
“夫人怎么样了?好点了吗?”阿尔贝急促地问。
“夫人……夫人恐怕是不行了,医生说现在已经没什么办法了,只能等着了……说不准这两天就要……”一说起夫人,老妇的笑容顿时变成了满面忧愁,“您总算能够赶回来见她一面,真是太好了。”
阿尔贝连忙加快了脚步,快步向老屋走去。
老屋里面的陈设还是如同外观一样的节俭,而阿尔贝好像很熟悉这里似的,径直地向前走去,他速度很快,夏尔都差点跟不上了。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间卧室中。这间卧室铺着旧地毯,挂着灰布窗帘;家具只有几张桃木椅,两张靠椅,一张盖子可以上下推动的书桌,上面有一面小镜子,壁炉架上放着一个铜壳的座钟,两个旧烛台。
而在卧室中央,有一张木床,素白的床单下躺着一个妇人,她闭着眼睛好像是在休息。妇人的脸有些皱纹,苍白得可怕,是那种久病而且心情抑郁的人才特有的苍白,头发已经枯黄,露出在外面的手也布满了纹路。
显然,在时光的侵袭下,她早已经失去了年轻时代的姿容。
而在床头边,正站着一位老医生,他似乎对两个年轻人的突然闯入十分不满,因而怒目而视。
“我不是说过了吗?病人需要静养,你们就不能让她安静地离去吗?”白发苍苍的老医生低声斥责着阿尔贝,“你们都是些什么人?”
似乎是理解错了什么,医生的怒气愈发浓烈了,“病人还没有走,你们就跑过来想要谋人的家产了?你们真是一群畜生!”
“她怎么样了?”阿尔贝无视着对方的辱骂,低头来看着床上的人。“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真的……没救了吗……?”
他的眼睛泛出了泪水。他的声音在颤抖,那是做惯了医生的人能够分辨出来的真正的哀伤,医生终于发现对方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种人。于是收住了骂声,低声向阿尔贝道歉。
但是阿尔贝仍旧浑然不觉,他慢慢地走到了床头,看着仍在沉眠的老妇人,竟然哽咽了起来。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慢慢滑下,低落到床单上,但是他仍旧浑然未觉。
“恐怕就是这两天了。”医生低声说。“哎,多好的人啊,这才五十多岁呐!”
夏尔刚想说些什么。老妇人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似的,突然睁开了眼睛。
片刻之后,她已经有些昏花的眼睛,终于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阿尔贝?”
阿尔贝点了点头。但是泪水仍旧止不住地流。
“别伤心。你应该为我高兴,我可以到天国去陪伴母亲了。”老妇人勉强地笑了笑,脸色竟然有了些红润,“留在这个世界有什么意思呢?”
她的安慰,反而让阿尔贝更加心酸了,他愈发抽泣了起来。
“不要伤心了,你是个好孩子,好好活下去。”老妇人仍旧笑着。然后吃力地抬起手来,拍了拍阿尔贝的手。“我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但是你不一样,你还有未来,上帝会保佑你的,我也会看着你的……”
她声音越来越低,阿尔贝只是抓住她的手,不住地哭泣。
突然,妇人的脸有些扭曲了,然后大声的呻吟了起来。
医生连忙走了上来,给她灌止痛剂,但是她仍旧在不停地呼着痛,指甲都陷入到了阿尔贝的手背中,好像还渗出了血丝。让一个如此油尽灯枯的老妇人产生出如此的力气,天晓得这是何等的病痛!
阿尔贝丝毫不在乎手上传来的痛感,只是紧紧地抓住这只干枯的手,好像想用这种方法,将自己的精力和健康传渡过去似的。
夏尔看着都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还是早点走了吧,免得吃这么多苦。
好一会儿之后,痛感似乎慢慢消退了一些,老妇人的话语声慢慢地有了些模样。
“妈妈,我回来找你了……妈妈,我想你……”她不停地重复这些话,奇怪的是没有一个字提到父亲。
她不停地扫视着整个房间,像是在找什么,又好像什么都看不到,她的灵魂已经有一半不在这个世界了。
突然,她的视线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夏尔,然后,她竟然露出了笑容。
“夏尔,你终于回来了。我们一起去玩吧,葡萄都快熟了……”
苍老的嗓音配上少女般的语气,还有这个笑容,让夏尔一阵毛骨悚然。
她怎么认识我?见鬼了吗!
“夏尔,快过来!”阿尔贝的声音让他从惊恐中摆脱了出来。“她是说她的堂弟,夏尔-葛朗台,不是说你!”
原来是迷花了眼啊,虚惊一场。夏尔心里松了口气。
算了,就算是做件好事吧。
他慢慢地也走到了床头。
“夏尔,你可总算回来了……爸爸已经去世了,我们可以结婚啦……”她依旧满面笑容,另一只手吃力地抬了起来,然后紧紧地握住了夏尔的手。“不要怕,爸爸给我留了很多钱,你爸爸的债我都可以还了,我们结婚吧,然后生活在一起……”
老妇人带着笑,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琐事,好像她的一切都已经被定格在几十年前一样。夏尔静静地站着,任由她抓住自己的手。
直到最后,带着满足之极的笑容,她又重新进入了梦乡。
阿尔贝轻轻地放下了她的手,然后带着夏尔离开了房间,他的脚步声很轻,生怕打搅了对方难得的安眠。
“这样好的一个人,居然比那些混蛋还要先离世,”阿尔贝望着窗外的原野,喃喃自语,“也对,这个世界又荒唐又污秽,美好的灵魂怎么能够呆得太久呢?”
“也不用这么说吧,是人都会死。寿数到了也没办法。”夏尔轻声安慰了他一句,“再说了,如果我知道我的死能够促成他人的幸福的话。我才不愿意去死呢!”
“夏尔,我知道你想要逗我开心,但是如果你再开这些狗屁不通的玩笑的话,我真的会揍你。”阿尔贝仍旧看着窗外。“我现在很伤心,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即将又少上几分,难道不应该觉得可惜吗?”
眼看对方受到了如此严重的打击,夏尔也就不想再和他起什么争执了。于是他也看着窗外,再也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阿尔贝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轻轻低下了头。神情之迷茫和哀伤。是夏尔从未见过的。
“早上的时候,你不是问过我一切的始末吗?”失魂落魄的阿尔贝远眺着窗外,“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我有耐心,而且看上去我们还有时间。”夏尔回答。
“好吧,我的朋友。”阿尔贝叹了口气,然后就开始叙述了起来。
“她的父亲,老葛朗台,是个出了名的吝啬鬼。给自家攒了无数的钱,却让自己人过得像个俄国农奴。他傲慢又专横。把女儿管束地喘不过气来,女儿过了一个凄惨冷寂的童年……”
“然后遇到了那个夏尔?”夏尔想到了什么。
“是的,遇到了,那是她的堂弟,有天来到这里,然后把她的魂儿也给勾走了。”阿尔贝苦笑了一下,“刚才你也看到了吧,这爱藏得有多深?”
“结果却不是很好?”
“对,一点也不好。那个夏尔为了个贵族爵位,娶了个丑八怪小姐,把她跑到了一边。他连父亲的债务都不想管,还是她来帮忙偿清的。”阿尔贝仍旧冷笑着,“不过,也要说句公道话,他抛弃她的时候,还不知道她已经继承了一千九百万的财富……”
“看样子你真的很了解她的事啊!”
“在外省,能有什么秘密呢?我倒宁愿我什么都不知道。”阿尔贝叹息了一声,“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她仍旧心地善良,经常帮助别人,还捐了很多钱给穷人,自己却仍旧过得像个清教徒。哈,钱能够给人带来的好处,她一样也没有享受到;钱能够给人带来的坏处,她一生中见了个遍!”
夏尔静静地听着,不再多发一言。
“正因为她是如此心地善良,如此宽厚,所以人人都喜欢她,尊敬她,我也不例外。我从小就特别崇拜她,我暗地里为她写诗,我打了传她闲话的乡民,我晚上爬过围墙躲在角落,一个少年人能干的荒唐事儿我都干了。你不相信吧?那时候我甚至认为自己能够成为一个骑士,护卫在她的身旁……”
这是某种恋母情节吧。阿尔贝从小就失去了母亲,所以他把这位夫人当成了自己理想中母亲的化身。夏尔心想。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夏尔不由得问了起来。
“因为那些事之后,她心如死灰,嫁给了一个为钱追求她的人,也就是那个德-篷风先生,结果那人结婚没多久就死了。然后……我的爸爸,一个鳏夫,追求起了这个寡妇,为了什么不用说了吧?”阿尔贝苦笑了起来,“很奇怪吧?我这么崇拜她,却完全不愿意接受此事成真,因为我觉得那个杂种配不上她。”
“然后你做了什么?”夏尔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约约觉得这与阿尔贝后来的生活有着绝对的关系。
“我做了什么?我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阿尔贝悠然回答,“我跑到了她的面前,然后将我父亲一边追求她一边谋夺她财产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她说了,然后叫她远离那个杂种,远离我们一家……”
“她是怎么回答的?”
阿尔贝一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直到良久之后,他才重新开口。
“她听了我的话之后,笑了。然后说,她早就知道我父亲在打算什么,她不会答应父亲的追求的。”
阿尔贝长舒了一口气,“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刻。”
“然后,你就和家里人闹翻了?”
“是的,我父亲认为他的宏图大计全是因为我一个人而败坏了,所以恨我恨得不行,再加上为了在夫人面前排除掉我的坏影响,所以把我扔到了巴黎去。”阿尔贝点了点头,“然后,我就在那儿生活了下去呗,后来的你都知道了。”
“他倒是舍得给学费和膳宿费啊。”夏尔摇了摇头。
“不,他没有给。”阿尔贝裂开嘴笑了,十分开心的样子,“我妈妈临死前担心我这个小儿子,所以给我留了一笔钱,我就用那笔钱充作学费和用度。后来钱不够了,我就去学会了赌博……总之,一切都很好。”
…………
呃……
夏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没有骗我,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旧没有答应我父亲的追求。”阿尔贝仍旧微笑着,只是笑容里却满是悲伤,“而我一直没有回来,我不想看见他们。直到听到了她病危的消息之后……”
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夏尔。
“所以,我的朋友,你现在知道我要你帮忙干什么了吗?”
“我想我知道了。”夏尔点了点头。
“对,没错,我们好好安葬了她吧,她没有亲人,不会有别人再去尽心安葬她了。”阿尔贝点了点头,然后,他昂然抬起头来,“然后,我们就帮她看好身后事,就算全部充了公,也不要让那些杂种们碰到一个子儿!”(未完待续。。)
ps: 小时候看葛朗台的时候,一直忍不住会去想“这姑娘到死的那一天会怎么样啊?”
左思右想,总觉得会很缺憾,她没有亲人,死后没人会用心安葬她,遗产也肯定会遭到很多人的觊觎。
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替她感到可怜,这姑娘也太惨了吧,好像从没遇到几件好事……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个小故事
也算是让我们的夏尔干一件好事,向法国人民赎罪吧~~~
第四十六章 葬礼与解惑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反复病痛之后,欧仁妮-葛朗台终于来到了自己最后的弥留时间。
也许是因为回光返照的关系,她的脸色反而比最初见面时要红润了不少。阿尔贝和夏尔站在她的身旁,静静地伴随着这个富有之极却又贫苦一生的老妇人,走到人生的最后一刻,气氛庄严肃穆得好像是一个宗教仪式一样。
“夏尔,看啊,前面有艘小渡船,我们一起上船吧?河对岸一定有好多好多好看的地方……”她紧紧地握住了夏尔的手,虽然有气无力,但是语调却十分轻快,好像是在少女时代一样,“一定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到了最后的时刻,这位妇人已经陷入到了谵妄状态当中,她和昨天一样,又把夏尔当成了她的那位堂弟。出于某种同情心里,夏尔也就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她的身旁,任由对方抓住自己的手。
渐渐地,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寂静无声,而她的眼睛也慢慢地合上了。
夏尔看了看宛如熟睡当中的妇人,然后轻轻地用手试了试她的脉搏。
已经停止了。
“阿尔贝,她已经走了。”沉默了片刻之后,夏尔轻轻地说。
“啊……”阿尔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跪倒了下来。
然后,他趴在床边,抓住已逝者的右手,悲怮地哭泣里起来。悲痛已经完全驱走了他其他的所有感觉,他只是在悲泣着。哭得像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似的。
如此真挚的感情,让夏尔在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于是他站在旁边一句话没有说。任由阿尔贝发泄自己的情绪。
我们谁都躲不过这一天吧,到了这一天,会有人为我的死而像阿尔贝这样悲痛吗?
夏洛特和芙兰一定会的吧,所以我决不能辜负她们。夏尔心想。
在阿尔贝的哀泣的伴奏下,旁边的教士也恭敬地给夫人做了临终圣事,他用十字架碰了碰夫人的嘴唇,然后从银镶的圣水壶中泼洒了圣水。阿尔贝一边哭一边看着教士的动作,明明他原本并不是一个虔诚的教徒。
终于,在哭泣了好一会儿之后。阿尔贝渐渐地止住了哭声,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虽然身形有些摇晃,但他还是坚定地站了起来。
他和夏尔都明白,相比悲痛。他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他把夫人的老仆人们都叫了过来。让他们来见夫人的最后一面。这些仆人似乎对夫人也十分有感情,因而也不断地哭泣着。
在让他们哀哭了一会儿之后,夏尔和阿尔贝开始操办起后事来——在夫人短暂的清醒时间当中,她确实已经将自己的埋葬事宜托付给了阿尔贝照管。
他们两个将夫人连同床单郑重地抬了起来,然后慢慢地放进来佣仆们抬起来的棺材里。教士一直在旁边轻声念着悼词,而其他人也站在旁边,默默地为她前往天国的旅途而祈祷。
在教士的悼词念完了之后,他开始给众人们分发圣餐。人们沉默着分派到了自己的那一小块无酵饼,而红葡萄酒则做为圣血。一人也浅尝了一口。夏尔虽然对宗教其实并不感冒,但是他也没有兴趣在这个时候表现出自己的特立独行,当然也跟着做了一遍。
在简短的仪式完成了之后,阿尔贝最后深深地看了夫人一样,然后慨然合上了棺材。接着,他们用天鹅绒棺罩遮盖住了棺材的正面,再次将棺材抬了起来。
四个人抬着棺材,而夏尔和阿尔贝则站在前排领着路,他们慢慢地走到了离宅邸不远处的一处幽静的小树林当中。那里正是葛朗台一家的墓地,夫人的几位亲人都被埋葬在这个地方。
由于夫人早就个自己选好了墓地——在母亲的身旁,而远离了父亲——因此夏尔等人并没有为埋在何处而发愁。他们轻轻地将棺材放置到墓穴当中,然后一同听着教士念着最后的悼词。
“我们敬爱的德-篷风夫人,现在安息主怀了。她温煦感人的慈爱心胸,以及谦虚谨慎和正直无私的作风,让每一个人都尊敬她,喜爱她,现在,她已经从生命的这边跳跃到生命的那边,从短暂痛苦的世界,到达永恒快乐的境界。
我们仁慈的天父,在地上如同在天上,请您饶恕我们,正如我们饶恕得罪我们的人。尘归尘,土归土,阿门!”
听完了最后的悼词之后,两个年轻人开始用铲子往墓穴中重新铲土。
让夏尔倍感欣慰的是,此时的阿尔贝只是庄严地看着墓穴中的棺材,但是他并没有哭泣,他只是不停地往墓穴中铲土,好像用这种身体上的运动,来宣泄掉自己心中的哀思似的。
“夏尔,我想明白了。”突然,他没头没脑地低声朝夏尔说了。
“什么?”夏尔有些迷糊。
“我明白那个杂种到底是想干什么了!”他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却杀气腾腾。
“到底怎么了?”
“遗产不是那么好扒的,尤其那些现金或者债券,他们没办法从银行或者信托人那里抢走这些东西。”阿尔贝冷笑了起来,“那你觉得他们还有哪些地方可以下手?”
“土地?”夏尔想了一会儿之后,试探性地回答。
“是的,没错,他们肯定是想从这里捞一笔。”阿尔贝有些激动地回答,“老葛朗台在世的时候积攒了很多地产,本乡到处都是他们的庄园,有些还是过去他从我们家那里盘下来的……然后都被夫人给继承了下来……”
夏尔慢慢地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就会有某些法律纠纷?”
“是啊,所以就会有法律纠纷。就算没有也可以制造出来嘛。”阿尔贝仍旧冷笑着,“我父亲可以说当年在转让的时候,某些土地的所有权有问题。然后就会去要求申请将这些土地重新确认……”
“然后法官再去帮他的忙,让他从夫人的庞大遗产中榨出一大笔来?”
“是啊,还能不是吗?”阿尔贝冷冷地回答。
虽然是在交流,但是他们两个手上动作并没有停下,墓穴上的土盖得越来越厚,渐渐地就要和旁边的土地平齐了。
一边铲土,夏尔一边考虑阿尔贝的看法。然后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确实很具有可行性。
如此庞大的遗产,说要完全侵吞了是完全不可能的。谁也没这么大的能量,大部分肯定是要充公的——至少那些金融资产肯定跑不了。
但是,土地就不一样了,那东西千百年来转来转去。各种纠纷都缠在一起。再加上之前几十年法国十分混乱,政府更迭犹如家常便饭。因而,有的是上下其手的空间,而且风险也并不大——毕竟,人死了之后当然没办法找律师打官司。
所以,那天阿尔贝的父亲找上夏尔说的话也很容易理解了——他觉得能够攀上夏尔这样的人,也许就能够从那笔遗产当中捞到更多的好处,所以才会对夏尔突然那么殷勤。
其实。如果平白无故地碰上这样的机会的话,夏尔恐怕倒也不介意来“帮帮忙”。只是,现在有阿尔贝的意愿在,那当然就完全不同了。
他们将墓穴重新盖好了,然后又在墓穴前竖起了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墓碑,上面刻着女士的生卒年月,和几句简短的话。
然后,阿尔贝又扶着墓碑,哽咽着抽泣了片刻。
这次他只留了几滴眼泪,这短短的两天里,他好像已经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干了似的。
“如果我父亲真的是这么打算的话,那么他就必须同法官们打好关系,首先是乡村的初级裁判所,然后是省里的法院。不过,这件事他们不可能让很多人经手,估计就那么几个人打算私下里勾兑一番而已,反正是欺负死人。”阿尔贝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抬起头来,望着远方,“所以,夏尔,如果要阻止的话,并不是很难,但是要快。”
“嗯,是的,我也这么想。”夏尔点了点头,“那么我们就不用多说什么废话了,赶紧行动吧?”
“好的,那就行动吧!”阿尔贝握紧了拳头,然后重重地拍了拍墓碑,像是要将自己的决心传达给地底下地那个人一样。“夏尔,我们今天就去拜访那位法官去。”
“好的,竭诚为您服务。”夏尔微微躬了躬身。
阿尔贝被夏尔的动作给逗得微微笑了起来。
“您这个叫我为难了,您才是我的上司啊,是我为您服务才对。”
“这是回报。”夏尔严肃地回答。
然后,两个人最后朝墓穴深深地鞠了一躬,接着,同时决绝地转过了身去,头也不回地向树林外走去。
比起用无意义的哀哭来缅怀,还是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才是真诚。两个人既然计议已定,那就再也不打算浪费时间了。
他们走到了夏尔的马车前,然后走上了车厢,早已经准备好了的车夫立马挥鞭发动了马车,两个人又重新在乡村的曲折道路中颠簸了起来。
阿尔贝除了偶尔出声指路之外,一直都没有说话,两个人就在这种沉默中前行。
“阿尔贝,我想问你个问题,我一直都想不通。”夏尔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看着阿尔贝。“你能为我解惑吗?”
“说罢。”阿尔贝淡淡地回答。
“既然你这么讨厌自己的父亲,不想回家,那么你当时为什么要拉着我先回到自己的家里面呢?你来这里又不会担心没地方住。”夏尔静静地叙述着,“那一晚之后,我们不是直接住到这边来了吗?那么……为什么当时你不直接过来呢?”
阿尔贝的脸上抽搐了一下,然后他偏头看向车窗外外面的树林,一言不发。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聪明得过了分。”良久之后,他才回答,“但是又何必这么聪明呢?”
“我还是不够聪明啊。”夏尔笑着叹了口气。
“你先是把我带回家,是因为你是想给自己的父亲最后一个机会,让他不要这么干。你一直极力在他面前表现出我有多大的能耐,就是为了吓住他。直到那时,你还抱着最后的期望,希望他能够知难而退。但是,在得知他晚上找我说过那些话之后,你对他完全绝望了,于是就把我带了过来。”
………………以上这段话夏尔忍住了没有说出来。
又有什么必要说出来呢?
所以,他只是笑了笑,然后拍了拍阿尔贝的肩膀。
“我的朋友,我们早点把这事儿办完,然后回去吧?这个地方空气实在太阴沉了,让人憋闷得慌。”(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尘埃落定
夏尔和阿尔贝并没有耽搁多少时间,就来到了索米尔乡村的初级裁判所之前。尽管心里十分着急,但是他们仍旧保持着那种镇定和一贯的风度。
虽说这里是个重要的衙门,但是仍旧是破破烂烂的,好似那位德-篷风夫人所居的地方的一般。
不过,夏尔现在也没觉得有什么惊奇了,外省人嘛,不这样才奇怪了。
阿尔贝报上了自己的姓名,然后得到了门房的通传之后,他们一起走了进去,然后径直地走到了所长的办公室。
虽然在理论上,初级裁判所只是法国的法律体系的最基层单位而已,即使所长,也并不是个多高的职务。
但是,外省的乡村素来以保守宁静著称,再加上乡民大多数只是一群文盲,没有功夫跟政府的人拉扯条文,因此即使官职再小,在当地也尽可以为所欲为,抓住一切空子为自己捞取好处——德-篷风夫人的事,既不是乡村的第一件,也不会是最后一件。
当他们来到了所长的办公室兼书房之后,端坐其中的人,颇为傲慢地扫了两人一眼。
“德-福阿-格拉伊先生,您怎么今天就跑过来了啊?”他拿腔拿调地对阿尔贝说,“那位夫人已经过世了?”
听到了阿尔贝的姓氏之后,他自然会把阿尔贝两人当成自己的同谋,所以才会这么轻松的就把阿尔贝叫到了他的跟前,他哪里想得到其中竟然有这么多变故。
借着他询问的空闲。夏尔也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位法官。
他貌似四十来岁的样子,个子不高,因为保养得甚好。所以看上去比较白净,不过鼻子有些泛黄,显然是经常吸鼻烟的缘故。
他已经有些秃了顶,棕色的头发分布在两额边,看上去倒也像是个布尔乔亚。他的眼睛机警又灵泛,一瞬间可以是颐指气使,一瞬间又等着对哪个贵人阿谀奉承——一句话。他就是那种有靠山、靠山又不够硬的官员的典型样貌。
“是的,先生,那位夫人已经过世了。”阿尔贝出奇的镇定,他淡定地回答着对方,“就在今天早晨,不到两个小时之前。”
“嚯。难怪你们这么急着跑了过来!”所长耸了耸肩。当然没有对那位夫人的一丝哀悼,“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了吧?侯爵已经将那些材料都递给我们了,只等那位夫人一死,我们就可以开始办理了……”
阿尔贝和夏尔对望了一眼,果然如此!
他们都庆幸自己来得及时。
首先要想办法把那些材料拿过来。
正当他们两个还在对视的时候,法官站了起来,然后从自己后面的书架中拿出了一些卷宗,然后翻开了看了片刻。接着。他又打量了阿尔贝和夏尔一眼,然后抽了抽鼻子。似乎是对两个人的打扮有些看不顺眼,“听说您是在巴黎?哎呀,难怪啊,穿得这么花哨!您跑到巴黎去,倒把这些巴黎人的做派学过来了啊?他们那些人整天骄奢淫逸,一点也弄不懂我们外省人的勤俭朴实!”
说着说着,他拿起鼻烟壶,给自己灌了点鼻烟,舒服地哼了一声。“我奉劝您,拿到这一笔大钱之后还是留在这边儿吧,别跑到那个地方给自己找罪受了,在那里就算有几百万都能花个精光!那里都是些败家子儿,您可别跟他们混迹在一起……”
早就已经混迹在一起了,夏尔冷冷地在心里说。
“您把这些材料都给我看看吧,”阿尔贝无视了对方的絮叨,走上了前去,“我父亲叫我过来确认一下。”
“哦,是这样啊。”法官点了点头,然后拿起那些卷宗。
然后,将要把卷宗递给阿尔贝的时候,法官突然停住了手,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您的父亲叫您一个人过来看?”他有些疑惑地看着阿尔贝。
“是的,他是这么说的。”阿尔贝心里知道不妙了,但是仍旧勉强保持着镇定。
法官皱了皱眉头,“他今天不是说自己会过来吗?为什么还要让您过来?”
阿尔贝脸上一滞。
“您到底是谁?”看到阿尔贝如此表现,法官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安地看着阿尔贝,然后将卷宗收到了自己的抽屉里,戒备地看着两个人。
眼看已经瞒不住对方了,阿尔贝也就不再掩饰自己了。
“我确实是侯爵的儿子,”他冷冷地看着法官,“但是我认为我们家不需要这笔不义之财,把那些东西给我!”
“别过来!”法官大喝了一声,然后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同时大喊了起来,“快来人啊!有劫匪!”
特么的,跟你讲道理,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早已经有所准备的夏尔,直接就冲了上去,然后手杖重重一挥,打中了这位法官的手腕,法官大声呼痛了一下,枪掉落在了地上,阿尔贝冲上前去将枪捡了起来。
夏尔没有停手,继续用手杖打着这位法官,脖子,手臂,腹部,到处都遭受着打击。巨大的痛苦。让法官不禁发出了哀嚎声。
这时,书房的们也被打开了,然后职员们看着里面地情状,惊恐地叫喊了起来。阿尔贝用枪指着他们,警告他们不要上前。
“喊什么喊!我们是在执行公务!”夏尔大喝了一声,然后慢慢收住了手。
接着,他看着正躺在地上不住呻吟的法官,“我们是总统先生的特使,今天专门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您居然胆敢不配合我们,这是您应得的惩戒!”
“总统先生?”法官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夏尔。
“是的。就是总统先生安排我们来的!”夏尔面色不改地扯着谎,“你们想要对抗国家吗?啊?”
在夏尔疾言厉色的责问之下,法官有些慌神了。但是他仍旧有些怀疑夏尔的身份。
夏尔冷冷一笑,然后从自己的身上掏出一个徽章,扔到了他的脸上。
“马上叫你的人滚出去!还要我把机密给每个人都说一遍吗?还有您的丑事?”
这是确实路易-波拿巴给他的——因为他要替路易-波拿巴办那么多事,有时候确实需要一些能够镇住场子的东西,没想到他第一次用的时候,竟然是在这种地方。
他倒并不担心这能有什么后果——难道这群人还有胆量跑到路易-波拿巴面前去对质?就算是真的,难道路易-波拿巴会嫌没入政府内的钱太多吗?
仔细地确认了徽章的真伪之后。法官忽然全身都颤抖了起来。他抬起头来看着夏尔,脸上满是惊恐,“先生……先生……这……”
“快让这些人出去!我有话要跟你说!”夏尔又大喊了一声。
“你们快出去!”法官连忙照办了。
很好。
在房间中又只剩下这三个人时候。夏尔又恢复了刚才冷漠而又有礼节地态度,他将法官扶了起来,然后让他重新坐了下来。
“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法官当然不会觉得轻松了,他颤抖着问。
“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很明显吗?”夏尔冷笑了起来。“现在政府的财政有多窘迫您难道不知道吗?这么一大笔钱。能够让政府轻松多少?而你们居然胆敢在里面弄鬼,不想活了吗?!总统先生早就知道了有这事儿,所以一开始就派我们过来盯着了,吓,没想到你们还真有这个胆子,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你们是在跟政府作对,跟国家作对!”
其实,总统就算真想搞这个事。派一个国务秘书专程跑过来干这事儿,怎么看也都有些不对劲。不过现在法官哪里知道、哪里敢想那么多?
“这都是德-福阿-格拉伊侯爵搞的鬼!都是他贿赂我指使我的!”为了脱罪,法官连忙把责任都推到了侯爵那里。“先生,我只是一时贪心收了点好处,真的没有要和总统先生作对的意思!您千万不要误解啊!”
“这要用您的实际行动来证明,您越配合,那责任就越小,如果不配合的话……嘿,自己知道后果。”夏尔突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呢。
“你叫什么名字?”
“古蒙,萨罗-古蒙,先生!”法官连忙回答。
“好吧,古蒙法官,您不用紧张,刚才只是一点点小小的不愉快而已,您不至于还放在心上吧?”夏尔微笑地看着法官。
在他的视线下,法官不安地抖动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先生,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啊……”
“没关系的,您想给自己捞点好处,这有什么?”夏尔伸出手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您拥有着很大的权力,在这个乡村地方尽可以说一不二,但是政府一年才付给您三千法郎的薪水,所以您想要从自己的职权范围内捞点好处,这我们可以理解……”
法官被夏尔的这席话弄得有些迷糊了。
“所以,我也只是想完成总统先生安排给我的任务而已,不想因为这件事而牵连到太多人……政府只是要钱而已,他们可不喜欢要命,您懂了吗?”夏尔眨了眨眼睛,“但是,要是如果有些人实在太过于不识时务的话,我倒是也不介意拿个人练练手……”
他意味深长的表情,当然不会让法官有所误解了。
“好的,好的,您只管说吧,我们都照办,都照办……”他连连点头,深怕惹夏尔不高兴似的。
夏尔这么说当然也有自己的考虑,他本来就是假传圣旨在这里乱搞的,自己也怕把事情闹大。而法官他肯定在上级法院有自己的靠山,他如果不依不饶追究下去的话,没准最后大家都要闹出大麻烦,如果能够尽量安静地把这件事给处理完。那就最好了。
“您这样配合,那真是太好了,”夏尔笑了笑。然后朝阿尔贝使了个眼色,阿尔贝心领神会,打开了抽屉,拿出了那些卷宗。
接着,他直接用力撕扯,把他父亲耗尽心血搞出的材料统统变成了碎纸片。然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其实您也不用太懊恼。”夏尔又拍了拍一脸颓丧的法官的肩膀。“至少我记住了您的名字了,不是吗?”
这个冷笑话让法官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但是他又不敢跟夏尔理论。所以只能哼哼唧唧地应承着。
眼看一切顺利,夏尔又把视线转到了阿尔贝那里。
“您看,交了我这个朋友,不亏吧?”
“挺赚的。”阿尔贝严肃地回答。
…………………………
当德-福阿-格拉伊侯爵来到裁判所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一切图谋都已经无可挽回地失败了。
难以形容侯爵此刻的表情。在眼看就要成功的时候,突然被意外招致失败,一个人总是会有这种既扭曲又可怕的表情。
看着面前两个笑眯眯地年轻人,他眼中充满了刻毒的憎恨,哪怕其中一人是他的儿子。不,最被他憎恨的,就是他的儿子。
“我真该在当年就直接把你埋进土里去。”他冷冷地看着阿尔贝。
“那是你的失误。”阿尔贝耸了耸肩。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先生。”夏尔笑着对侯爵说。“您应该感到庆幸,阿尔贝不打算追究什么。一切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所以,如果我是您的话,我就会乖乖地回去,然后喝点酒,睡个午觉,把一切都忘掉……”
“呸!你也配姓特雷维尔,什么东西!你先祖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侯爵怒视着夏尔,“一条在波拿巴面前摇尾乞怜的狗而已,居然还敢在我们面前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来!呸!我当初就不该把你当成和我同等的人来看!我倒要看着你倒台的那一天,那时候你就是一条丧家犬了,谁都能把你踩一遍!哈哈哈哈!”
“我确实不是和您同等的人,先生,谁会和猴子等量齐观呢?”夏尔轻轻地耸了耸肩,敌人的咒骂当然影响不了他的心情,只会让他心情更加愉快而已。“不过,您不该侮辱这个姓氏,我数三声,如果您还不滚出我的视线的话,您就得跟我决斗啦?一……”
侯爵怒视着夏尔,眼里好像要喷出火来。
“二……”
他仇恨地往两个人脸上扫了一眼,然后快步转身离去——他当然没有胆量跟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单挑了。
“再见!”夏尔看着他的背影,温和地和这位侯爵道了别。
他没有辜负朋友的请托,而是把一切都办得妥妥帖帖了。
“谢谢你,夏尔。”沉默了许久之后,阿尔贝突然对他说。
“你当然应该好好谢我。”夏尔笑着回答。“我可是很期待呢。”
“那么,回到巴黎之后,我们一起去玩玩吧,”阿尔贝拍了拍夏尔的肩膀,“我请客。”
“这敢情好啊!”夏尔点了点头,“那还等什么呢?我们今天就动身回去吧?”
“然后,我叫几个姑娘来陪我们玩,保证让你玩个痛快。”阿尔贝继续说,“……叫五个吧?”
………………夏尔感觉有些无语了。
“阿尔贝,不要瞎开玩笑。”
“叫七个?”
“我要结婚了,而且我爱夏洛特。”
“那叫九个?还是十一个?”
“为什么老是单数?!”夏尔突然关注到了一个细节问题上。“这有什么讲究吗?”
“剩下的一个作为决胜负的嘛,谁先忙活完自己的谁就去和她来,作为奖励。”阿尔贝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怎么样?有意思吧?我们两个好像还没比过吧?”
“…………”(未完待续。。)
ps: 总算赶在周日把这个故事写完了。
下周就是十一,作者要去散心去了,此书暂……也不知道是不是暂……停,反正下周是不会更了。
写到现在,说起来速度一直都让自己都有些惊叹呢,九个月就写了115万字……可惜成绩却与自己当初设想的天差地别,回想起来,当时兴冲冲地提笔来写的自己,还真是天真到可笑呢。
之前一直不敢断,就怕断了之后再也提不起劲来写了,不过……
到了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一切随缘吧,也许到时候应该还是能够提起劲来?
希望如此吧。
大家再见。
第四十九章 揭破与教唆
“……我们一起通力合作,保住了这位女士的遗产不至于被人私下瓜分,多多少少勉强地做了一些好事——当时我确实是如此以为的。
然而,就当我们打算离开索米尔的时候,一位律师找到了我们——不用担心,他并不是因为什么法律纠纷来找上我们的,实际情况比这个还要令人吃惊——他竟然是从巴黎的一所著名律师行赶过来的,负责处理那位女士的委托!
那位女士看样子也并不是对世态一无所知的老好人,早在病重之前就秘密地安排起了自己的身后事……这真是让人吃惊啊。不过仔细想想,倒也并不意外吧。
详细的东西我就不多说了,总之,这位女士对自己遗留下来的庞大遗产有多么遭人眼红,早已经有了深刻的觉悟。她将自己的大多数遗产留给了国家,同时对那些地产,她希望分割掉然后平均地赠予给自己的佃户们。这样做的话,对土地盯得很紧的农民们确实是绝不会让任何人从中打什么主意的。
如果仅仅是这些的话,还不足以让我们目瞪口呆。
然而,在最后,那位律师说,她竟然还对阿尔贝留下了一封特别遗嘱!
在信中,她感谢了这个孩子多年前对她的照顾,并且准备赠予给他一大笔自己的遗产。显然,正如阿尔贝将她看做母亲一样,她对阿尔贝也抱有特别的感情,虽然表露得不是特别明显。
你猜猜这笔钱有多少来着?
整整三百万!我们费尽心机。闹出了多大的麻烦才给自己弄来了几百万,而他竟然就如此轻易地成为了巨富,真是让人既羡又妒!好吧。这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
总之,现在我们的阿尔贝一下子就成为了一个大富翁了,人生的际遇还真是变幻莫测啊……不过你也是知道的,以他的为人,负债一百万和拥有几百万资产又有多少实际区别呢?他依旧会浪荡着过日子吧。至少在目前,他还是打算继续和我一起在部里谋职,继续帮我和路易-波拿巴做事。真是个忠诚的朋友。
我亲爱的朋友,我们在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之后,已经决定马上赶回巴黎。因为我们都有公职在身,不可能整天在外省晃荡。而你,自然可以在那边多玩一下,真心祝福你玩得开心。
另外。我的妹妹也托付给你照顾一下了。希望你能先承担起自己应负的责任来,像对待自己妹妹一样对待她。
尽快给我回信吧,这么多天不见倒真是怪想念你的…………”
端坐在阳台上的夏洛特,静静地读着手中的信。如此亲昵的口吻,自然只能出自于她的那位爱人之手——正因为如此,夏洛特此刻的表情,才会如此舒适随意。笔迹十分飘忽轻快,通过他的叙述。夏洛特仿佛感觉身临其境,亲眼见证了那位德-篷风夫人的离世一样。
过了许久之后。她终于收起了信,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远方的森林。沐浴在晨光之下,她的脸白皙中透着红润,容光焕发。金色的头发瀑布般的披散到了两肩上,薄薄的纱裙若影若现地反射着阳光,闪烁着金色的神采。
夏尔将自己临时被阿尔贝拉到了索米尔,然后见到了欧仁妮-葛朗台、以及之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夏洛特,在吃惊于阿尔贝的际遇之余,夏洛特也不禁对那位女士的悲剧一生有些感触。
她爱上了自己的堂弟,结果被抛弃了,孤苦一生最后静静死去。而如果我和夏尔分开了之后,我会怎么样?她不禁在心里升起了这个念头,然后很快,这个可怕的念头就被她自己强行压下去了。
不,这不可能发生,他已经跟我求婚了,我们很快就会结婚,然后就永远地呆在一起……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呢?
她又想起了十六岁那一年的往事,那一年的圣瓦伦丁节,她也担心过这个问题。
回答还是一样的。
一想到这里,她又重新恢复了笑容。
然后,她将夏尔写给她的信件,收入了惯常保存信件的匣子里——里面当然还躺着不知道多少封过往夏尔寄给她的信——然后小心地封好了匣子,接着自己也拿起了笔,打算给他写起回信来。
她并不打算遵从夏尔的建议,继续在这边呆上多久。既然夏尔都已经回去了,那她继续呆在这边还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还真的要负责照看芙兰?
才不要呢。
想到这里之后,她又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这家伙果然没过几天就心软了,一个劲儿地在信里暗示要自己不要亏待了妹妹,生怕她在自己手里真的受了多大的苦。
这还真是……夏洛特忍不住摇了摇头。
幸亏夏洛特当时并没有真的整一下芙兰,否则搞不好两个人又得因为这事儿闹不愉快。
一边想着这些事情,她一边给夏尔写着回信。很快,这封信就写好了,她仔细地封好了信件,然后准备交给自己的使女去送走。
做完了这些事之后,她这才站了起来,重新回到了宅邸当中。
等下楼走到大厅之后,夏洛特意外地发现芙兰竟然也在大厅中。她显然也是刚刚来到这里的,心事重重的样子。
自从夏尔走了之后,这几天芙兰一向深居简出,要么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画画,要么就带着人跑出去采风,和夏洛特照面的机会少之又少,而夏洛特自然也乐得眼不见为净。没想到今天两个人居然在客厅碰上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夏洛特感觉今天的芙兰和往常比起来有些奇怪,平日里对自己的冷漠已经消失了大半。好像还有些惶急,她眼角一扫,发现芙兰的手里也拿着一封信。
应该就是这封信的原因吧。夏洛特心里有些了然了。
芙兰欲言又止,显然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又拉不下面子,好像要等着夏洛特先开口的样子。夏洛特心里暗暗感到有些好笑,但是她故意装作什么也没看出来,慢慢悠悠地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之后,芙兰轻轻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先开口了。
“特雷维尔小姐,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什么事呢?”夏洛特好像并不介意对方怎么称呼自己,笑眯眯地看着芙兰。
“我们能够回去吗?我有事需要回去了。”
“为什么呢?”
“我刚刚收到了玛丽寄过来的信。”芙兰低声回答,轻轻地摇了摇手中的信件,“我的老师突然病倒了,而且病得很重。恐怕就要……”
“老师?”夏洛特更加奇怪了。片刻之后又想了起来,“就是那位教您绘画的画家吗?”
“是的。”芙兰点了点头,然后她看着夏洛特,好像不再想多说什么了。
夏尔走了之后,是把芙兰托付给夏洛特照顾的,所以她也确实没办法不经过夏洛特的同意就自行离开这里。虽然不想找夏洛特说话,但是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好吧,我这就吩咐一下仆人们。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并没有考虑多久,夏洛特就答应了芙兰的请求。她本来就不想在这里多呆,而且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为难芙兰。
接着,她转身就想离开。
然而,借着眼角的余光,她看见芙兰仍旧一脸悲凉的样子,低着头静静地看着脚下。
“还有什么事吗?”她重新把头转了回来,然后好奇地打量着芙兰。
“您可以帮我一个忙吗?”芙兰踌躇了片刻之后,有些犹豫地问了一句。
“嗯?”夏洛特更加惊诧了,然后她马上戒备地看着芙兰。
这个家伙居然会主动来找我帮忙?不会是有什么诡计吧?
“可以倒是可以……”片刻之后,夏洛特冷冷地回答,“但您这又是为什么呢?您可以去找夏尔啊,难道他会不您的帮忙?”
“我不想再去依赖他了,老是求人可不好。”芙兰轻轻摇了摇头,“我总得长大啊。”
“所以您跑过来请我帮您?”夏洛特挑了挑眉,眼中竟然有了些嘲讽。
呵呵,难道求我就不是求吗?
她没想到,面对她的嘲讽,芙兰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并不是请求,而是索取回报,我应得的回报。”
“回报?”夏洛特疑惑地看着芙兰。
芙兰不再回答,而是轻轻地走了过来,然后把手里的信慢吞吞地递给了夏洛特。
“您拿这封信给我是什么意思?我又不认识那位画家,我可不会……”夏洛特突然止住了说话声,然后手都抖了一下。
她湛蓝的瞳仁里,此刻好像燃起了碧幽的火焰。
“这是从哪里拿到的!”她骤然把视线从信纸上抬了起来,然后朝芙兰高喊了一声。“你都干了些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在勃然大怒的夏洛特面前,芙兰却仍旧保持着镇定,甚至好像对她的气急败坏感到很高兴似的,浅笑了起来。
“您如果还要的话,我这里还有。”
听到了这句隐含的威胁之后,夏洛特顿时语塞了。但是,她很快也恢复了镇定。她将信纸全部扯碎,然后扔到了一边。
纸片飞舞,然后慢慢地落在两个人的脚边。
“您到底想要怎么样?”
虽然表面上十分镇定,但是她的声音却有些颤抖,显然现在她的情绪已经十分激动。
倒也不怪她如此反应。
这封信,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写的,收信人是莫里斯-德-博旺先生。
那时候,特雷维尔公爵一家正有求于德-博旺男爵,而莫里斯正确切地追求着夏洛特,虽然夏洛特从没有一秒钟喜欢对方,但是她还是选择了虚与委蛇。拿着贵族女性惯有的风度应付着莫里斯。收到了他那些热情洋溢的情书之后,夏洛特偶尔也回复给他一些信件,里面经常使用了一些比较**的字眼。
虽然她的目的只是利用这位阔少爷。但是事实毕竟是事实。
她是怎么拿到的?在什么时候拿到的?这已经不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了。
如果夏尔看到了会怎么样?如果真的生气了该怎么办?夏洛特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然后心里骤然揪紧了。
难道眼见要到手的幸福居然会因为这种见鬼的小事给崩塌掉?
不,绝对不行。
“您想怎么样?”过了很久之后,她涩声问芙兰。
虽然看上去像是六神无主,但是她心里已经马上决定了,如果等下芙兰不跟她乖乖合作、把那些信件都交出来的话,她就要采取强制手段了——反正这里就是她的地盘。实在不行那就再来次“意外”吧。
“我不打算怎么样。否则我早就把它们交给我哥哥了,不是吗?”芙兰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她别有深意地瞟了夏洛特一眼。“这是德-博旺男爵的女儿交给我的,您想必知道吧,她跟我同样都是杜伦堡老师的同学……”
…………
她想干什么?我一定要让他们全家死光!
夏洛特心里再度发出了这句怒吼。
“很好,谢谢您的提醒。”夏洛特总算镇定地看着芙兰。“那么其他的信件您打算怎么处理?继续收在手中吗?”
“都交给您啊。”芙兰仿佛理所当然般的回答。“我拿着这些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很好,谢谢您。”虽然不明白芙兰今天吃错了什么药,但是夏洛特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总算不至于闹到要动手的地步了。“那么,我们就不要耽误时间了,一起去拿那些见鬼的东西吧?”
“好吧,如果您这么急切的话。”芙兰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路上,夏洛特一直还在想芙兰会不会暗地里还使坏,但是很快她就发现对方真的是打算跟自己合作。没费什么功夫她就拿到了几封信——显然。芙兰现在合作之极。
“为什么您不那么做呢?您既然都已经把这些信件随身带来了,那么肯定是做过那种打算吧?”立马销毁了这些信件之后。夏洛特有些疑惑地看着芙兰。
因为即使我这么做了也没用啊,他不会因为这种事而生你的气的,笨蛋。芙兰在心里回答。
你永远不如我了解我哥哥,此刻她的心里突然充满了这种莫名的自豪感。
“因为我不想被那位德-博旺当成玩偶来耍弄啊。”芙兰冷冷地回答,“她好像觉得我很好摆弄似的,一个劲儿地唆使我去把这些信件交给我的哥哥,她肯定是觉得我除了会画画之外什么都不懂……”
“这个贱民!活该如此!”夏洛特也冷笑了一声。
她这是为了什么?夏洛特一想就明白了。
就像夏洛特教唆的那样,萝拉果然想尽办法想要除掉自己的兄长(而且还要尽量不脏了自己的手),成为德-博旺男爵庞大遗产的继承人,而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她肯定四下在物色可以给自己借刀杀人的对象。夏尔肯定已经被她当成了候选人之一,所以她一个劲地要在夏尔面前制造对莫里斯的憎恨。
至于她为什么要假手于芙兰,那就很简单了,她就是想要尽量不着痕迹地达成这个目的。
“很好,很好……”夏洛特喃喃自语。
“现在我已经把这些信件都交给您了,我估计萝拉手里也不会有——偷太多信件的话,就容易被发觉了。”芙兰继续在旁边说着,“您看,我已经为您解除了一个忧虑,对吧。”
“没错,确实是这样。”夏洛特直接承认,“您确实可以凭借这个来获得应得的交换。说吧,您想让我为您做什么呢?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我都会去做的。”
眼见夏洛特这么干脆,芙兰也点了点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的老师在以前就嘱托过我,如果他不幸过世了,他的那些收藏还有画室都要交给我来照管……”
“怎么又是遗产问题?你们怎么都能碰上这种鬼事?”夏洛特不耐烦地插了一句。
“什么?”
“没什么……您继续说下去吧。”
芙兰奇怪地看了夏洛特一眼,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您也知道,德国人嘛,总会有那么多远亲近亲的,如果老师都把这些东西赠予给了我,难保不会有人来要求继承一部分……我倒不是真的贪图老师的钱财,但是既然他把这些东西托付给了我,我总得好好把一切都照管好吧……”
“如果您是希望我帮您解决一切法律上的纠纷的话,这倒没什么问题,我可以托人解决,只要您的老师确实准备按您说得这么做。这些事情问题不大。”夏洛特明白了芙兰的意思,于是马上回答了。“那么,您还有别的请求吗?”
“没有了,谢谢您。”芙兰欠身向夏洛特道了声谢。
“…………谢谢。”迟疑了片刻之后,夏洛特也朝芙兰道了声谢,然后快步离开了她的房间。看样子她是打算马上回巴黎了。
在她离开了房间之后,芙兰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走到了窗台前,静静地看着窗外。
这个理由她会相信吗?
也许吧,就算不相信又能怎么样呢?(未完待续。。)
ps: 长假归来,感觉自己萌萌哒~~~
第五十章 怂恿
在铁道部部长办公室当中,迪利埃翁部长阁下笑眯眯地看着夏尔。
部长阁下十分刻意的亲热语气,表示他们之间并不只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而已。
虽然现在已经是仲夏时分了,但是他们两个都穿着黑色的外套,领带也系得一丝不苟,好像天气无法对他们产生任何影响一样。
“十分开心,阁下。”相对于对方的随意,夏尔还是保持着必要的恭敬。他也微笑着,两个人一同站在大玻璃窗前,看着远处的广场。
“哦,那就好。”部长点了点头,“只有先有个好心情,才能够同他们玩一玩嘛……”
夏尔当然明白“他们”到底是指谁。
“他们真的已经开始了?”
“对,没错……没有我们在旁边碍事,他们当然得抓紧时间办事。”部长仍旧看着窗外,他的神色不变,只是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我们亲爱的让-卡尔维特先生果然已经开始在为他的基金编制预算和用途了……”
“这不是好事吗?”夏笑着回答,“如果如同您之前预料的那样的话,那么,他们就在辛勤地为自己编织着罪证,而我们要做的,只是在适当的时刻揭开他们的罪行来而已。”
“可问题是,只有能被定罪的罪行才叫罪行啊?”迪利埃翁子爵故作惊诧地看着夏尔,“夏尔,难道不是这样吗?我们总得让深藏于我们部里的罪行,不要被他们背后的人所掩盖才好……”
“当然如此。”
接着。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都笑了起来。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他们两个想要故意袖手旁观。让自己的政治对手们去自行其是,然后诱使让-卡尔维特等人利欲熏心,自己跳进金钱的泥淖中,然后再重重踩上一脚,让他们再也爬不出来。
然而,如此巨额的金钱,让-卡尔维特等人肯定不会只是自己来捞的。他们一定是和政府中的高层官员勾结分润,搞不好后面的后台就是总理阁下本人。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们当然有恃无恐。
当然,这只是一般情况下。
现在,总统路易-波拿巴和总理奥迪隆-巴罗阁下已经势如水火,波拿巴党人和秩序党人也早就开始了互相斗争的征程。因此。身为波拿巴党人的部长和夏尔,完全就不打算给总理什么面子了——甚至不如说,哪怕总理是无辜的,他们也打算想尽办法把未来的丑闻拖到总理或者他的亲信身上去,以便为总统制造打击异己的机会和口实。
简单来说,他们为了打击政敌,故意放纵同僚贪污挪用国家资金,以便到时候再以这桩罪行作为武器来攻击自己的政敌——至于这期间国民的财产要受到多少损失。他们是不在乎的。
“对了,夏尔。”部长突然转移开了视线,“您之前还陪同总统先生去了勒阿弗尔?”
“是的,总统先生在那里受到了热烈欢迎,十分热烈的欢迎,波拿巴家族在各地民望依旧很高。”
“那就好,只要有民意的支持,一切就都好办了。”部长又笑呵呵地点了点头,“那么,我听说为了换取那边的支持,总统先生决定先在那边兴建铁路?”
迪利埃翁子爵明白,虽然在公职上他的职务比夏尔高,但是论起在路易-波拿巴心中的地位,两个人完全无法比,所以他丝毫不敢在夏尔面前拿出上司的架子,无论怎样都和和气气地对待他。路易-波拿巴的决定先是跟夏尔说,然后才随便通知了一下这个部长,这就一目了然了。
“是的,那边的市长和阔佬们都答应了,只要满足他们的意愿,他们会拥戴波拿巴家族,同意总统做任何事情。”
比如篡国称帝什么的。
“这就太好了,我们就需要他们的支持啊。”部长又附和了一句,语气里却没有多少欢喜。
夏尔微微感觉到有些奇怪,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那总统先生是打算让我们来处理这些事务,选择承建商,还是他自己来负责来呢?”部长突然又问。
夏尔心里骤然跳了一下。
看来波拿巴家族私下里的安排,已经让这位部长先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哦,这种小事总统先生哪有精力去管。”虽然心里有些不安,但是夏尔仍旧勉强自己笑着,尽量不露出任何异常,“他都交给我们去办的,所以这段时间我会好好地去管一下那边的事情,免得闹出什么乱子来让总统不高兴……”
显然,夏尔的回答并不让部长阁下感到满意,他仍旧静静地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夏尔自知自己的回答糊弄不过去,也就不再说下去了。
“夏尔……”沉默了很久之后,部长轻轻叹了口气,“事到如今,难道您还想瞒我吗?”
夏尔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但他并没有回答。
“我知道,我们一家是半路才入伙的,总统先生并不将我们当成自己人,也不想什么事情都不跟我打招呼。这没什么,你们有这种想法无可厚非……”迪利埃翁子爵好像扯闲话一般地说着,但是其中夏尔却感觉到了极大的不安。
“……但是,夏尔,我自认为和您还是很有交情的,不是吗?抛开党派立场来看,特雷维尔家族与我们家族也有不少渊源,我们之间不是应该更加推心置腹一点吗?”
夏尔仍旧没有说话,等着对方的下文。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你们选定的承建商肯定将会是波拿巴家族相关联的企业,对吧?”果然,部长很快就问了出来。
夏尔虽然仍旧沉默不语,但是心里则在快速转动,想要搞清楚对方今天突然这么搞,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这个新成立的铁道部当中,路易-波拿巴更加信任夏尔而不是迪利埃翁子爵,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这个部长位置只是为了答谢当时他们对自己的支持而给出的报酬而已。
一般情况下,就算看了出来,他也绝对不应该说出口才对——就算领导不信任你,你能满世界去说“我知道领导不信任我”吗?尤其还跟领导的心腹说?
除非……他是被吓到了,因为波拿巴家族很明显表现出了自己的心虚,所以他也担心自己这一次的下注不对,所以他打算跟自己先摊牌,确定一下自己的未来再说。
这是迪利埃翁一族爱好改换门庭的血统再次作怪,还是这个中年人本身就意志不坚定的缘故?
搞不清楚,但绝不是好事。
不管怎么说,闹清楚对方在玩什么花样再说。
“您说得没错,总统先生确实有这种打算,”既然已经被逼问到这种地步了,夏尔当然也不打算再狡辩什么了。“自从帝国崩溃了之后,波拿巴家族多年一直过得比较困窘,所以总统想要给自己弄些钱也很正常吧?”
“如果只是弄些钱的话,这有什么关系,我还想帮着总统捞呢。”部长略带嘲讽地笑了笑,“但是,夏尔,难道您还想告诉我您看不出来吗?波拿巴家族做得这么急迫,又这么秘而不宣,难道不是因为自己也对自己目前地位感到心虚的表现吗?”
部长的这一席话,算是彻底挑明了自己现在对波拿巴家族地位稳固程度的不信任。不过这也难怪,现在确实是秩序党占优,波拿巴家族自己这么干也难怪别人这么想。
“我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也没有什么兴趣。”夏尔笃定地回答,“我既然到了这个位置,我只打算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夏尔?”迪利埃翁子爵仍旧颇为玩味地看着夏尔,“在我眼里,您可不是这种人啊……”
“那是什么人呢?”夏尔反问。
“有这么一种人,他们都是成长在一个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世界里,从来只把他人看做可利用的或者可抛弃的棋子,他们感受不到别人的想法,也不屑于去感受……接着,经过多年的训练之后,他们或多或少都早已经有了一种冷酷的生存态度,只在乎什么对自己有利,完全不在乎自身的行动会给别人带来什么麻烦或者灾祸——简单来说,完全就是不把良心当回事,更别说忠诚了。”迪利埃翁子爵盯着夏尔,一字一顿地说。““特雷维尔先生,您有没有见过一种人?”
“好像是有这种人。”夏尔耸了耸肩。
“当然有了。”部长笑着回答,“有些人称这种人为贵族。对了……好像其实我们都是贵族吧?”
夏尔没有再回答了,他已经明白了对方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你明白吧?我们现在有这种资本,难怪手里掌握着这么多资源,难道我们还要把自己绑在某个人的战船上?难道一个家族的沉浮,就需要我们两个贵族家庭去陪绑?我觉得这样并不合理吧?难道您会是那种把良心或者忠诚当回事的人?不,在我看来,您和我们是一样的人,不是吗?”
部长看着夏尔,微笑着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