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皇储
已经是七月的好时节了。仲夏的风在林间草地四处游荡,轻轻拂过每一处景色,喷泉中涌出涓涓清泉,也给大地带来了丝丝凉意。
这确实让人感到舒适惬意的好去处,就连空气里都好像都弥漫着小提琴的旋律,让人不禁想要沉睡其中。
但是在座的几位当中,却没有人有心情欣赏这一片美景。因为,在1848年汹涌澎湃的狂潮面前,整个哈布斯堡帝国正处于风雨飘摇当中。
在3月13日,得到了法国二月革命的胜利的鼓舞之后,奥地利帝国首都维也纳发生了暴乱,时任首相的梅特涅亲王被迫出逃。而在5月15日,对王朝仍旧不满的维也纳人民再次发动起义,迫使奥皇及其皇室在5月17日由维也纳逃至因斯勃鲁克。
此时此刻,在这种险恶的形势之下,庞大的中欧帝国的统治者们又怎么能够安下心来欣赏这一片美景呢?
“殿下,我们一定要把那些不知好歹的普鲁士人给碾个粉碎!”
在一个沉思中的青年人面前,在外交界卓有名望的费利克斯-施瓦岑贝格先生对他大声疾呼。
他穿着精致的礼服,一头略有花白的卷发被梳理得十分整齐。然而虽然他的言谈举止间极有外交官的派头,但是他此刻的表情却十分激动,丝毫没有外交官平常的那股沉稳。他的家族是波西米亚人,却成为了奥地利皇室最为倚重的贵族家庭之一。虽然看上去很奇怪,但是在这个年代倒也屡见不鲜。
“殿下,就在此时此刻。这些阴险的普鲁士人,正在德意志各个邦国中私下串联。打算利用最近的不幸事件作为自己的筹码,想要趁我们无力的时候排除我们在德意志的影响力。他们打算建立一个将我们排除在外的德意志联盟,他们满以为暴民能让我们束手就擒!这些无耻之徒,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的图谋得逞。”
【费利克斯-施瓦岑贝格(felix-zu-schwarzenberg,1800-1852),出身于波西米亚贵族名门。祖上一直为哈布斯堡皇室效力。
1804年,第五代施瓦岑贝格亲王的第三个儿子卡尔-菲利普因为战功卓著,被皇室特封为亲王。后成为反法同盟总司令,并于1813年率军打赢了莱比锡战役,迫使拿破仑皇帝第一次退位。所以施瓦岑贝格家族在这个年代同时拥有两个亲王支系,是哈布斯堡帝国最杰出的名门贵族之一。
费利克斯?施瓦岑贝格是第六代施瓦岑贝格亲王的次子。1818年加入奥地利陆军。1824年进入外交界,先后在奥地利帝国驻葡萄牙、俄国、法国、英格兰、撒丁和两西西里王国的驻外使馆任职。
1848年,法国兴起的革命蔓延到奥国之后,他力主对暴乱者实施镇压,在11月他接替梅特涅出任首相兼外交大臣,12月拥立弗兰茨-约瑟夫取代有智力低下的斐迪南一世为奥地利帝国皇帝。
他具有极端强烈的意志和保守倾向,十分反感普鲁士对奥地利在德意志国家中优越地位的侵蚀。在1848年冬天起担任首相之后,在1850年11月他强迫普鲁士暂时放弃了排除奥地利建立小德意志的设想。和普国签订了奥尔米茨条约,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四世在军事威胁下被迫对奥国称臣。
他于1852年死去。青年的弗朗茨-约瑟夫皇帝对此大为悲伤。】
听到了中年人的呼声之后,青年人端正地坐着,微微皱着眉头,沉吟不语。从内心底里,他并不愿进行如此耗费脑力与精力的国务活动,更不想天天去与人讨论什么无趣的普鲁士人或者俄罗斯人。但是,他没有权利逃避这一切,只能安安静静地坐着,听着他未来的臣僚的陈词。
因为他是奥地利帝国的皇储弗朗茨-约瑟夫,注定要继承垂垂老矣又盛名显赫的哈布斯堡家族的祖业,注定要统治这个庞大的中欧帝国,所以即使只是个还没有脱离稚气的十八岁的青年,他仍旧只能抹杀自己的一切天性,努力去扮演一个统治者,一位皇帝。
因为年纪的关系,此时他的面孔既像是少年又像是青年,既精致又多了几分通晓世事之后的沉思,金棕色的分发同样梳理得整整齐齐,好像是要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加成熟一般。
他会说十几种语言,但是却没有一种思想;他只想着守好祖业,但是想不出让它适应新时代的办法,只能在默默的叹息中以一种沉默来坚守着,仿佛是帝国的守夜人。
除了在某些以他妻子为主角的电影和某些架空小说中以贤君出场之外,他并没有令人铭记的成就,更没有在历史上并没有什么好名声——对一位有志于名垂青史的君主来说,还有什么比这种“吹捧”更为伤人的呢……?
好在,在现在这个时候,我们这位正处于风华正茂、意气飞扬的青年,弗朗茨-约瑟夫-冯-哈布斯堡殿下是不会知道自己正面临此种命运的,这是他的幸运,抑或是他的不幸。
“我们现在还没有精力去管他们。”沉默了片刻之后,青年人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们得把自己家里的家务事先料理完。此刻我们先要将各处的乱贼一一平定,然后才能去管外面的事。”
“殿下,德意志的事就是您的家务事!就算神圣罗马帝国已经不复存在,奥地利帝国也必须在德意志境内说一不二,决不能放弃它的应有地位!”费利克斯-施瓦岑贝格严肃地告诫这个年轻人,“如果我们放弃了德意志。那么帝国就什么都不是了……”
听到了这位大臣滔滔不绝的新一轮谆谆告诫之后,皇储殿下本能地就感到一阵厌烦,但是只能无可奈何地继续听了下去。
“虽然帝国之前曾面临着莫大的危机。但是我们终究已经挺过来了,帝**队已经调集完毕,很快您就可以重新肃清帝国的首都。而温迪施格雷茨亲王,和冯-海瑙男爵他们将会为您平定整个波西米亚和匈牙利,就算那里还有一些死硬的抵抗分子,终究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他们活不长的。为君者必须高瞻远瞩。您不应该只执着于眼前的祸端……”
【指温迪施格雷茨亲王阿尔弗雷德-坎迪杜斯-温迪施格雷茨,(alfred-candidus- zu-windisch-graetz,1787-1862)。此人也是波西米亚贵族,家族为哈布斯堡皇室效力,从1804年开始即加入到帝**队当中,参加了后来的历次反法同盟战争以及莱比锡战役。
1848年3月。他参与镇压维也纳暴乱。1848年6月波西米亚地区发生暴乱,亲王夫人被流弹所杀,亲王遂带兵血腥镇压了暴乱,宣布整个波西米亚戒严。他被一些自由派团体称为“布拉格的刽子手”,1848年10月被晋封为帝国元帅。
和朱利叶斯-雅各布-冯-海瑙,(julius-jacob-von-haynau,1786-1853),德意志黑森选帝侯的私生子。早年即加入了哈布斯堡帝**队,参加了整个拿破仑战争。
在1848年暴乱中。作为帝**队的将领,参与到了镇压匈牙利和意大利暴乱的行动中,以坚决和残忍著称。因为被称作“阿拉德刽子手”、“布雷西亚的鬣狗”。
随后,作为占领军司令,海瑙指挥的奥地利军队镇压了坚持反抗的匈牙利所有爱国组织,并进行了残酷的报复。13名匈牙利将军被绞死,数千名平民百姓亦遭杀害,或被投入监狱。
因为作战有功,冯-海瑙在早年被封为帝国男爵。】
“俄国人已经决定出兵了吗?”皇储殿下突然问。
他突然打断对方的话,部分是因为他真的关心俄国人对他的帮助,部分也正是为了打断施瓦岑贝格这种老师式的长篇大论。
“是的,沙皇陛下已经决定出兵匈牙利帮助我们解决那里的叛贼,足足15万之众!”施瓦岑贝格马上回答,“有了这样一支大军的帮助,我们很快就能把那些叛贼荡平!”
听到这句话后,皇储的眼中掠过了一道喜色,然后又突然被某种焦虑所替代了。
“我们已经沦落到了需要从外国借兵来剿灭叛乱的地步了吗?”他轻轻叹了口气。
“殿下,您不用太过于担心。这只是形势所需而已,只要渡过了难关,以您的智慧和才华,我们能够让国家在短时间内恢复过来,重新取回它应得的位置……”亲王马上安慰皇储起来,“俄国人虽然帮助了我们,但是他们肯定是有他们自己的图谋,我们绝不能完全依赖他们。”
“是的,我们不能太过于依赖他们。”皇储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重复了一遍亲王的话。
和之前以及未来一样,此时奥地利帝国的统治者们,一面敬畏于俄国人的实力,一面又警惕于他们的野心,同时又深怕俄国人抢走他们所觊觎的巴尔干。他们不敢独力对抗俄国人,但是得到了足够有力的后盾之后,上帝才知道他们能够干出什么来……
“暴民,普鲁士人,俄国人,我们面前的麻烦事还真是多啊。”再次沉默了片刻之后,一想到内忧外患、如今正面临着莫大危机的帝国,皇储殿下不禁忧心忡忡地苦笑了一下。他现在所面临的如此糟糕的内外形势,又怎么能不让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心头发愁呢?
“但我们一定能够克服这些困难。”施瓦岑贝格亲王坚定地看着皇储殿下,“之前数百年,您的帝国都在无数危机中安然无恙地挺了过来,每次它都面对着看似不可动摇的敌人,结果每次它的敌人都比帝国先躺下来。尼德兰人是如此,波旁家族是如此,就算拿破仑也是如此!
接下来我们肯定也能在上帝的庇佑之下继续坚持下去。您只需要坚定,坚定!作为帝国未来的皇帝,只要您能够在这些狂潮中保持坚定,帝国就能克服一切困难。拿破仑的时代,您的先祖们所面临的情况要比现在糟糕得多!结果拿破仑现在已经消失不见,而您的帝国却仍旧屹立不倒,殿下,请记住我的话!”
接着,他轻轻舒了口气,换上了一种满是期待的口吻。
“殿下,我们接下来就会行动起来,让皇帝陛下让位给您。既然您已经知道了我们现在所面临的形势,那么您肯定也知道帝国这个时候必须交给一位能做出清醒判断的人手里。殿下,请您不要推辞,这是您必须要履行的义务。”
在中年人热切的注视之下,青年人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他看着施瓦岑贝格亲王。
“好吧,您说得对……我希望您到时候能够作为我的首相,帮助我完成我命中注定必须要去完成的事业。”
眼见自己对这位青年皇储的告诫已经起了效果,大臣不禁在心里也充满了如释重负。
他只是太年轻而已,只要有我们在旁边好好辅佐,他能成为一位有作为的皇帝、让这个帝国重新变得繁荣昌盛起来的。大臣心想。
“殿下,您不必太过于忧愁,眼前的形势虽然危机,但是我们并非毫无办法。”施瓦岑贝格亲王放低了声音,继续向皇储殿下建言着。“没错,我们需要警惕普鲁士人和俄国人,但是世界上除了他们之外,并非没有强国,其他人也同样会警惕于他们……”
“您是指英国人和法国人?”皇储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的,没错。”亲王点了点头。
“可是,英国人并不会喜欢过于干涉欧洲大陆上的事务,”皇储说出了自己的迟疑,“而法国人……他们现在正在内乱,还变成了一个共和国。”
说到“共和国”这个词的时候,出于帝胄的习惯,皇储不禁带上了点嘲讽。
“英国人虽然不太喜欢干涉大陆,但是他们更加不喜欢强国在大陆上肆无忌惮,而现在俄国人已经接近于肆无忌惮了。”亲王马上回答,丝毫不顾及现在俄国人正在帮他们平乱这一事实,“至于法国人……只要对您对帝国有用,就算是魔鬼您也可以和它好好周旋一番,更何况是一个共和国?只要他们肯来抵御您所担心的恶劣影响,那么他们就是好的。”
听到了未来首相的构想之后,皇储殿下皱了皱他那颇为秀气的细眉。
但是很快又重新舒展开了。
“我明白了。”他轻轻点了点头。“希望一切能够如您所言。”(未完待续。。)
ps: 又重新去看了看弗朗茨约瑟夫小时候的画像,还是感觉……真的……好受啊……
第八十三章 协议与回答
“德-博旺小姐,您的哥哥还没有过来吗?”夏洛特颇有些不悦地看着面前的少女,“我们好像已经等了不少时间了。”
“您再等等吧,”大银行家博旺男爵的独女,萝拉-德-博旺小姐悠悠然地回答,好像丝毫也没有把面前这位公爵小姐的不悦当成一回事一般。“我哥哥的马今天要参加比赛,所以他先要去照顾他的那匹马……”
听到了萝拉的回答之后,夏洛特心头微微有些恼怒——在自命为天潢贵胄的夏洛特眼里,全世界恐怕也只有寥寥几千人值得她平等相待,而现在,她却要等人先去照料那些该死的马!
“夏洛特,他只是不知道你也过来了而已。”虽然夏洛特面孔十分平静,但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夏尔当然知道她此刻的心情,连忙安慰起了她,“如果知道了,恐怕会连忙赶过来吧。”
“不管怎么说,这么严肃的事情跑到长野来谈,实在有些太不着调了吧?”
听到夏尔的安慰之后,夏洛特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最后小声抱怨了一句。她知道现在夏尔欠了德-博旺一家一大笔钱,所以她也只能继续按捺住性子和这家人周旋。
【长野原本是巴黎近郊的一个著名的修道院。修道院在此时早已经毁弃,原址后来改作跑马场。19世纪时,这里经常举行赌马比赛和社交聚会。】
“这是我哥哥一贯的风格。”
也许确实如此吧,萝拉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同时暗自期待等下自己的哥哥看到如此亲密的这两人时的表情。
在跑马场最大的一个马主包厢里面,德-特雷维尔堂兄妹和德-博旺兄妹今天聚在了一起,他们当然不是仅仅。而是要有业务上面的问题要谈——自然就是夏尔的那个钢厂计划了。
夏洛特今天穿着灰色的衣裙,头上戴着圆顶小帽,一头金发也被盘在了里面,显得简便正式了许多;而她对面的银行家小姐,却身着白色的丝绸裙子,还佩戴者一枚钻石花饰的胸针,一如既往的豪奢。
没有让萝拉等待多久。很快门就打开了,莫里斯-德-博旺快步走了进来。
“萝拉,那些材料准好好了没有……马上给我看看……”他刚刚说出了这句话。就骤然收住了口。
因为,他看见了夏洛特,以及坐在夏洛特旁边、挨得很近的夏尔。
“德……德-特雷维尔小姐?”他脸上的笑容骤然僵硬了,“您……您居然也来了……?”
“嗯。今天的事也和我有关系。”带着完美的微笑。夏洛特低声回答,眼睛都半眯了起来,“所以我过来看看。”
接着,她转头看了看她旁边的夏尔,“我记得你们两个见过面吧?这是我的堂弟,夏尔,他是特雷维尔侯爵的孙子。”
“哦……”听到了她的话之后,莫里斯才把视线转到了夏尔身上。他的目光好像有些复杂,“特雷维尔先生。很高兴见到您。”
“我也很高兴见到您,德-博旺先生。”夏尔友好地冲对方点了点头。
“特雷维尔小姐,真没想到居然您也会过来!”在他们致意了之后,莫里斯仍旧有些不好意思,“否则我怎么也会先过来啊!真没想到……抱歉,啊,真是抱歉……”
“没什么,您事前不知道也很正常。虽然这事的经办人是夏尔,但那块土地其实是我们家的,而且我家已经许给了我当做陪嫁,所以现在那片土地的使用权是在我的手里……”夏洛特仍旧微笑地看着莫里斯,温声解释着,任谁也几乎看不出来她对这一家人的真实感情,“所以……今天我也只好过来看看,免得你们都把它拿去用了我还不知道。”
“陪嫁?”听到了这个词之后,莫里斯又惊呆了,几乎没有听清她后面的话。
“嗯,是的。”带着一种幸福感,和一种刺伤面前这个青年人的快意,夏洛特轻轻揽住了夏尔的手。双倍的喜悦,和羞涩夹杂在一起,让她的脸上被抹上了一层红霞,“我们过段时间就会结婚了,这笔投资也是夏尔为了让我们之后生活更加幸福而鼓起勇气跟您父亲借的。所以,莫里斯,现在我们需要您的帮助咯……”
“是的,那片土地是我们未来的财产,我们打算以一种更为高效的方式利用它。而这就需要用到您父亲的贷款。”夏尔马上补充了一句,生怕对方这么吊儿郎当还没想起来今天要谈的业务。
其实他不是特别喜欢在这种商务谈判中说起私人的事情的,但是夏洛特既然说到了,那他也只好奉陪了。
莫里斯似乎还是没有从这个新消息中恢复过来,仍旧有些呆滞的样子。
“总之,我现在和那个年轻人在合作,他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所以你不要再去纠缠那位小姐了。”、“一个比你强多了的年轻人……”蓦地,他想起了父亲对自己的那番告诫。
他忍不住又看了夏尔一眼,发现这个青年人正微笑着和他对视。
“萝拉,把资料拿过来!我要看看!”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然后脱口而出。
萝拉听到了他的话之后,眉头微微皱了皱,但很快就消失了。她把自己手里拿着的几页纸递给了他。这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数据和字迹,显然是她自己和手下人们之前对这个项目的考察。
莫里斯接过了这些材料,然后随意翻动着,他其实并没有用心去看,只是在借此平复自己的心情而已。特雷维尔小姐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然而却带着她的未婚夫!这大起大落的剧情让他难以定下心来。
“这是一笔好买卖。特雷维尔先生的计划十分详尽,我们事前已经看完了。”似乎是看出了哥哥根本没有用心在看,萝拉在旁边冷冷地解释着。“我和您的秘书计算过了。它未来的盈利能力应该还不错。总计需要的投资在最后面。”
莫里斯依言翻到了最后一页,然后瞥了一眼。这上面的数字他并没有多关心,反正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勉强恢复了心绪的镇定。
他想要拒绝,但是又想不出什么好理由,同时父亲的告诫又似乎在耳边不断回响。如果真的拒绝这个计划,他该怎么去跟父亲解释呢?这可是父亲亲自要求过问的商业计划啊。况且。如果惹得特雷维尔小姐生气,那岂不是更加糟糕?
考虑了片刻之后,对父亲大发雷霆的恐惧最终还是暂时战胜了对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嫉妒。“好吧。好吧,既然你们都已经把项目研究得如此详尽了,那么我也就没什么意见了……”带着一种莫名的苦涩,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夏洛特。“特雷维尔小姐,您看,我们一家始终竭诚为您服务……”
他永远也想不到,听到这句话之后,被触动着想起了往事的夏洛特心头又升起多重的怒火。为了掩饰这股怒火,她连忙低下了头来,装作是对对方致谢。
“谢谢您了,莫里斯。还有您父亲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她紧紧地抓住夏尔的手。
“那么,我们先签个字。然后庆祝一下吧……”看到此情此景,莫里斯颇为心痛地微微叹了口气,“萝拉,把协议拿过来!”
萝拉又从旁边拿出了几份协议,递给了夏尔姐弟两个。然后,夏尔将整个协议随意浏览了一遍,发现其中没有什么特别不合规矩的条款之后,于是就轻轻松松地签上了名。接着,莫里斯也接过了这些文件,然后同样签上了名。
出于商业上的谨慎态度,这些投资和借款协议在签名之后还要送到公证人那里去进行公证。然后,夏尔对德-博旺男爵新一笔合作借款就完成了,而男爵的继承人也完成了他的首次商业交往——虽然这期间里他大部分时间是放在跑马场。
接着,为了庆祝合作的愉快完成,他们倒上了几杯红酒。同时,随着发令枪的响声,包厢对面的新一轮马赛也开始了。
喝了点酒之后,莫里斯颇为出神地看着外面的马赛,总算暂时忘却了刚才的失落。
“款子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到位呢?我希望最好能够快一点。”夏尔却对马赛没什么兴趣,直接问起了旁边的萝拉,他已经看出来了,到底谁才是具体的经办人,谁只负责最后的签名。
“最快的话大约是在两天之后。您放心吧,我父亲对给您的这笔投资十分上心,所以他一直都是关照,要我们尽量加紧办理,不要耽误了您的计划。”萝拉慢慢解释着,“所以,如果一切都十分顺利,很快款子就能到位。”
“哦,那真要感谢男爵先生啊。”夏尔笑着回答,“我简直感动极了。”
“如果您真的感动的话,就不要用无聊的语言,而是用利润来说话吧。”萝拉丝毫没有被打动的样子,“那种东西比较真实一些。”
“哦,当然会的,您放心吧。我有把握,过段时间全法国就会掀起建设的狂潮。”夏尔点了点头,“说到底,您父亲会这么热心,不正是因为同意我的这个看法吗?”
“特雷维尔先生,有兴趣赌上一把吗?”就在夏尔同萝拉交谈的时候,莫里斯突然开口了,他颇为感兴趣似的看着夏尔,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局促不安,好像这里就是他的家一样。“今天的战况应该十分激烈呢,下一轮马上就要开始了。”
虽然理论上他只是一个低等的男爵之子,而对面的人是名门之后、侯爵的继承人,但是在如今这个时代,到底谁更加尊贵,金钱是能够给出正确答案的。
在他的注视之下,夏尔耸了耸肩,虽然他对这种走鸡斗狗的活动十分不感冒,但是还是决定就陪着玩玩吧。
“您的马也参赛了吗?”
“哦。是的。”莫里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指着赛场内那些整装待发的马匹和骑士,“是五号。您看到那匹栗色的马吗?这匹小美人儿可是我从英国特意买回来的赛马……”说起这个他似乎来了精神,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英国纯种马,您一定知道吧?这些一辈子难得笑几次的英国人,总算对世界有点儿贡献了。他们交配出来的马速度又快,而且爆发力强,在这种短距离冲刺比赛里简直棒极了……您看……”
萝拉皱了皱眉头。显得不太耐烦的样子,然后朝两个特雷维尔轻轻一耸肩,表示自己很无奈。夏洛特则暗暗朝夏尔看了一眼。叫他赶紧结束这里的事了,她不想和德-博旺家族的人多呆片刻。
“那我就赌您的那匹马吧,它一定是最快的,因为有您这样热心的主人精心照料。”夏尔微笑着回答。“德-博旺家族既然能在金融界无往不利。当然也能够在跑马场为所欲为。我打算为它投个两千法郎吧,一定能赢的。”
“您说得太好了!希望能如您所言吧。”虽然对夏尔还是有些酸涩的嫉妒感,但是莫里斯仍旧十分受用他的恭维,他招呼过来仆人,“去按特雷维尔先生说的去做。”
仆人领命出去之后,他招呼夏尔走到他旁边,然后指着他的马,“您看。我的马可有精神了!整个法国也难得找得出同样好的,您买了它绝对亏不了!不过……因为太多人看好它的关系。可能赔率不会太高,哈哈哈哈……”
在他滔滔不绝的时候,因为对马赛都不感兴趣,两位小姐都呆在角落里。夏洛特在慢慢看之前的协议,而萝拉则慢慢地喝着酒,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夏尔,为了礼仪缘故只能继续敷衍着这位年少多金的德-博旺先生。
“赔率不高没关系,只要能够赢,我就很开心了。”
“是啊,能赢就行,总比没了好!”莫里斯点了点头,“特雷维尔先生,我就说嘛,作为我们年轻人,哪有不喜欢赛马的?之前我的妹妹真是太无趣了,搞得半天都没人同我聊这些……”
然后,他突然放低了声音,好像是在感叹什么似的,“哎,有时候我真是不明白,作为我的妹妹,她居然对上流社会的娱乐一点都不敢兴趣,这倒让我担心她将来的幸福了啊……到时候她怎么和别人共处呢?”
他跟我说这个是干什么?夏尔心里有些惊诧,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德-博旺家族的女孩不可能找不到幸福吧,除非幸福真的是钱买不到的。”他打趣了一句。“不过,就我个人的经历来看,我还没发现钱买不到什么呢……”
“呵哈,您说得也对。”莫里斯突然转头看向了夏尔,目光有些闪烁,“您也知道的,因为生前馈赠的关系,萝拉她是注定得不到太多遗产的。不过,她再怎么说也是德-博旺家族的人不是吗?我父亲是绝对不会亏待她的,她至少也能带给别人五十万的年收入,我想这笔钱足够买到很多人的幸福了……”
【为了规避《民法》中关于女儿有平等继承权的法条,保留家族财产,当时法国不少贵族和资本家家庭都会让儿子在成年后从双亲那里接受一笔生前馈赠,以便摊薄未来的遗产总数。
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家族内部通婚,让财产一直在家族内流转。罗特希尔德家族、杜邦家族等等,在早期就一直施行此种办法,鼓励堂兄妹之间结婚以积累资本。
当时法国的资本固定收入大约是5%左右,莫里斯这句“每年50万的进项”,是暗示德-博旺家族会给萝拉准备大约一千万法郎的陪嫁,以补偿她被变相剥夺的继承权。】
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夏尔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暗示了。
他是想要暗示自己去追求能够有一千万陪嫁的德-博旺小姐,而他可以帮忙。
至于为了什么呢?答案很明显吧……
看来这家伙比想象中要聪明不少啊。夏尔心头一凛。
不过,对此他当然只有一个回答了。
“哦,我想您说得对。”他点了点头,“可惜我已经有了夏洛特了,不然还真是跃跃欲试呢。现在,恐怕我只能祝福其他某位幸福的青年了。”
听到了夏尔对他暗示的回答之后,莫里斯又是心头一沉。
还没有等他再说什么,夏尔就向他告辞了。
“抱歉,我想我得回去了,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安排……”他抱歉似的笑了笑,“您一定不会介意吧?”
“哦,当然了……”
夏尔直接转身,然后走到夏洛特的旁边,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们回去吧。”
“嗯,回去吧……”夏洛特也伸出了自己的手,两个人就这样手揽着手离开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莫里斯-德-博旺微微怅然,但是又无可奈何。
“唉……”最后他只能摇头,叹了叹气,将眼光重新放在了赛场之上。
马赛,他赢了。(未完待续。。)
ps: 发现有人在质疑本书是单线啊。
我再说一次,本书是纯爱后宫流……纯爱为先,后宫必成……
第八十四章 造势与心悦诚服
在卡特琳娜-德-佩里埃特小姐奢华的公馆里,在刻意控制了亮度以维持某种神秘感的昏黄烛光下,今晚再度高朋满座。在因六月的骚乱中一度中断之后,这位以对文艺界人士出手大方的蓝丝袜女士在盛夏之际再度举办了聚会,终于给沉闷已久的文学界带来了一股振奋。
依照蓝丝袜小姐这里的习惯,大家先是一般吃晚餐一边谈天说地,同时借着这个机会互相交流。在这里,大家一般互相打趣,以互相开妙趣横生的玩笑为荣。时不时还要穿插一些名人轶事,在夏尔看来,这种沙龙中的聚会至少比起跑马场来要有趣得多。
然而,今晚的聚会客厅里的气氛却和往常相比有些凝重。因为,它在某些地方和平常有些不大相同——从前这里一贯只是文人作家们说文道字的场所,今晚却掺杂进了浓得化不开的政治味儿。
如果仅仅是因为此间的主人邀请来了前法兰西贵族院议员、现国民议会议员维克多雨果的话,这还可以说是主人只从文学方面考虑自己的客人名单;但是当发现已故的拿破仑皇帝的侄子、波拿巴家族现任家主路易-波拿巴赫然在座的时候,再也没人怀疑此次聚会的政治色彩了。
【在1848年6月4日的国民议会补选当中,维克多-雨果和路易-波拿巴都当选为国民议会议员。】
这位蓝丝袜小姐原来是波拿巴主义者吗?刚刚到来的客人们面面相觑或者窃窃私语,吃不准她到底是因为心血来潮而把路易-波拿巴当成是宴会的高级点缀物。还是她本身就倾向于波拿巴家族。而一些支持波旁王族的正统主义者,则要么直接离席要么暗自决定以后再也不踏足于此地。
一时间,整个客厅陷入到了诡异的气氛当中。路易-波拿巴的出现。让客人们分成了三股——坐立不安面色恼怒的反对派,兴高采烈十分激动的支持派,以及占绝对多数的不知所措的中立观望派。
而佩里埃特小姐似乎对这种气氛毫无所觉,一直在跟坐在她旁边的路易-波拿巴先生热切地攀谈着,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这样说来,您是真的打算在最近就去竞选总统了?”她笑着问。
“是的,亲爱的德-佩里埃特小姐。”路易-波拿巴干脆地点了点头。“我对现在法兰西所面临的窘境感到十分痛心,我认为作为我伯父的继承人,我有义务在这个灾难性的时刻站出来拯救我们的国家……”
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夏尔等支持派适时地鼓掌欢呼了起来。
“拿破仑!我们要拿破仑当总统!”
在一片欢呼鼓噪声当中,路易-波拿巴极具领导风范地挥了挥手。
“先生们,谢谢你们的支持。在国家的危机时刻,我们必须每个人都站出来。以携手拯救国家——我无法单枪匹马地拯救国家的。只有我们每个人团结一心,共和国才会繁荣昌盛。所以,我请求你们,我需要所有人的帮助,你们的帮助对共和国至关重要!”
而其他人的脸色则更加难看了起来——很明显,路易-波拿巴是借着蓝丝袜小姐之手拿这个聚会当成了自己造势的工具了。
他们纷纷看向了坐在餐桌另一边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维克多-雨果,人人都在猜测这位大名鼎鼎的作家和政治家将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他们不知道其实雨果也对今天的事一无所知,他收到蓝丝袜小姐的邀请时没有人告诉他路易-波拿巴也会出席。他以为这只是又一次文学界的聚会而已,哪里想得到他一来就卷入到了这种政治漩涡当中。
此时的雨果。已经不是那个刚出道时对拿破仑皇帝大声咒骂,歌颂波旁国王的毛头小子了,多年的经历已经使得他对那位皇帝大为改观。但是对这个已经和他成为国民议会同僚的路易-波拿巴,他仍旧没有多大的印象——因为在议会里,这位波拿巴先生很少登台发言,而且他那副总是面无表情、没精打采的样子,还有那一口结巴的日耳曼腔调法语都让人对他留不下太多的印象。
而这时坐在他对面正在滔滔不绝的波拿巴,却令人意外地目光炯炯、神采飞扬,几乎让人忘记了他的古怪口音,想起他毕竟还是姓波拿巴。
这个人想要竞选总统?为什么他想要竞选总统?他够资格吗?他能够办到吗?
和其他人一样,他也被勾起了一点兴趣。
眼见自己已经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他决定不再保持沉默了。
“波拿巴先生,”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您刚才说您希望竞选总统,说真的,我有些意外,我之前并没有在议会上听到您有这个意向。您这是临时起意的吗?”
“不,这并非是心血来潮,这是一个深思熟虑的决定。”路易-波拿巴严肃地回答,“多少年来,我一直在思考,自己能为这个国家作出哪些贡献,而现在,我认定我必须为拯救国家而去参选总统。”
“那么您参选总统之后打算做些什么呢?”维克多-雨果同样严肃地看着对方,“您是想要恢复您伯父失去的帝国吗?”
他的问题,也是许多人同时想要问的。
而路易-波拿巴,当然早就有了自己的答案。
“不,先生,我是为了人民而不是帝国走进政界的。”路易-波拿巴以无比的诚挚回答,“我是个强烈赞成在我们的国家实现自由与民主的人,为了达成这样一个理想,我会终其一生为此而奋斗。”
无视那些听了这句话之后明显有些不信的眼神,路易-波拿巴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这席话听上去这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是,我可以向你们保证,甚至向上帝发誓。这是我的心里话。现在,比起已经逝去的帝国来,法兰西人民的繁荣昌盛对我来说最为重要!”路易-波拿巴眼中闪耀着诚挚的光芒,“有人在诬蔑我,说我打算搞什么复辟。您是否觉得我头脑不清醒了呢?难道我看不清这个时代了吗?有人猜想我要替拿破仑重振旗鼓——但这是一种谬误之见,是对我的一种污蔑。我自己最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当代,有雄心壮志者可以列举出两个楷模——拿破仑和华盛顿。一个是雄才伟略。一个是德高望重。如果说拿破仑更加伟大,那么华盛顿更为卓绝。在有过错的英雄和一位善良的公民楷模之间,我选择作后者。我要和华盛顿一样成为一个自由国家的首任总统。我要它在和平中走向繁荣富强,这就是我的理想。是的,和平与繁荣,这就是我想要为法兰西所做的一切!是的。虽然我是拿破仑的侄子。我宁可成为华盛顿!”
在他慷慨陈词之时,此间的主人德-佩里埃特小姐却仍旧保持着完全的冷静,她笑眯眯地递给了夏尔一个复杂的眼神,而夏尔却好像没有看见似的,仍旧崇拜地看着路易-波拿巴,时不时地为其叫好。
而听到了这一番慷慨陈词之后,维克多-雨果和其他一些人一样,显然有些被触动了。
“您希望以和平来治疗国家的创伤。并带领它走向繁荣?”
“是的。”路易-波拿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卡芬雅克将军的所作所为。只能让国家更加走入歧途,粗暴的杀戮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我们不能让国家在穷人与富人的对立之中被撕裂!正因为我深深恐惧法兰西走上那一条道路,所以我才更加感到我必须站出来。”
听到了他这句话之后,维克多-雨果不禁暗暗点了点头。
至少在这一方面,他是极其同意路易-波拿巴的意见的。
在六月的街垒中,他是议会里少有的认为“大家都做过了头”的人,他曾在没有任何武装的情况下,就跑到马路中间的街垒旁,亲自对叛乱者们做说服工作,劝他们投降以保住性命。他也是在六月的恐怖气氛之后,敢于对那些参与镇压的国民自卫军们公开说“富人的发狂和穷人的发狂不分高低,一样可怕。”的少数人之一。
诚然,那种“爱一切人”、“人道主义至上”的观点是一种天真之见,但是至少他是真正践行了自己的理想主义,而不是像个伪君子那样说一套做一套,就凭这一点这位大文豪也值得敬佩。
这一瞬间,他终于第一次闪过了“让这家伙来当总统的话也是可行的”这样一个念头。
但是,他还是有些疑虑。
“从言辞上看,您这一番陈词无懈可击,甚至够得上去议会讲台发表了。但是,如果只靠发言就能解决问题的话,我们也就不用面对如此艰难的时势了……”
“您不用担心,我当然不会把一切仅限于口头上了。”路易-波拿巴马上回答,“我说过,我要竭尽我所能,将繁荣带回到法兰西。这三百年里光彩熠熠的光荣国度,是不会愿意败落下去的。总而言之,国家应当拥有更美好的和平!”
“更美好的和平?”维克多-雨果眼前一亮。
“和平,对的,就是和平!我们要保持来之不易的和平,让人民可以在和平中休养生息。我们应该和世界上——不仅仅是欧洲——的所有国家和民族都保持和平,不仅是自己的和平,我们还要争取全欧洲的普遍和平,让一切国家间的战争都在国际仲裁的帮助下解决,而不是和之前多少个世纪一样付诸于战争……”路易-波拿巴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仿佛一直在暗地里策划针对俄国的战争的人不是他一样,他当然知道维克多-雨果和他的支持者们喜欢听到什么,“对于国内,我们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我们必须要为消灭贫困而斗争,要发展工业和商业,让工业与进步解决国民不断增长的需求;我们还要尊敬和推崇艺术、文学和科学,奖励那些有才华的人士。”最后一句话,他当然就是跟在座的这些人说的。“另外,为了实现公正的和平,我们必须给贫家子弟以更多的晋身之阶。只有让他们也感受到自己没有被国家所漠视,同样有出头的希望,他们才会有动力去保卫国家。为此我们必须加大投资,创造更多的公共事业,让人们能够共享更多机遇。”
路易-波拿巴的这番话,让维克多-雨果不禁连连点头,他十分同意对方的话。
虽然他早前就知道这位波拿巴先生有些共和主义倾向,以前因为加入了某些意大利共和派团体,因为反对奥地利帝国对意大利的统治还曾受烧炭党事件的牵连,还写过一本谈到《消灭赤贫》的小册子,却没想到他的观点和自己的观点竟然如此投机!
至少,对比卡芬雅克将军和拉马丁等几位有意竞选总统大位的人而言,鼓吹自由、平等、繁荣以及和平路易-波拿巴先生的政治观点更加符合他的心意——至少看上去是如此的。
“这确实就是我们的需要啊!波拿巴先生,您说得对!”他不禁轻轻附和了一声。
而这一声附和,就让路易-波拿巴感觉自己此行不虚,造势活动已经基本就要达成目的了。
只要大名鼎鼎的维克多-雨果打算帮助路易-波拿巴未来的竞选,那么以他的号召力,不少因为六月屠杀而对卡芬雅克将军灰心失望的共和派就会聚拢到自己这边来。反正许诺和言辞又不要钱,为了赢得选择,尽管许诺便是。至于当选之后怎么做,那是未来才要考虑的事。
对自由主义者鼓吹民主,对保守主义者强调秩序,对富人保证安全,对穷人承诺机遇——自古以来的竞选,大多不就是如此?
“波拿巴先生,您的思想让人十分,我不得不说,您说服我了。”在攀谈了许久之后,维克多-雨果终于对路易-波拿巴心悦诚服,“您如果能当选为总统,那真的将是国家之幸。”(未完待续。。)
ps: 路易-波拿巴对雨果说的这些话不是瞎编的,事实上他当时就是这样把雨果他们忽悠得完全迷糊了,让他们为自己的竞选鞍前马后。
所以后来雨果才那么恨他……
第八十五章 倾谈与东方
到了深夜时分,德-佩里埃特小姐所邀请的客人们大部分都散去了,只有这位小姐属意的寥寥几位客人会被留下来,然后大家一起走到她那精致的小会客室当中。某种意义上,这个时候整个沙龙才真正开始。
路易-波拿巴在造势的效果基本达成之后,心满意足地告辞了,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多少兴趣陪伴这些文人雅士谈天说地,而夏尔和维克多-雨果却被热情的主人给留了下来。
仆人们适时地奉上了精致的点心和蔬果,大家在吃饱喝足了之后,都处于一个体力上的倦怠状态。而正是这种体力上的倦怠反而带来了精神上的清明,在此时人人都思维敏捷妙趣横生,自然也就能够得到那种精神上的乐趣。
“年轻人,这次您该好好介绍一下自己。”维克多-雨果仔细打量着夏尔,面带笑意地问,“我可被您和德-佩里埃特小姐瞒了好久了,这下该告诉我真情了吧?”
“这事儿可怨不着我呀,先生。”蓝丝袜小姐笑着回答,“他特意要求我隐瞒他的身份,我总不能不守信吧?”
“那么,现在总没必要继续隐瞒下去了吧?先生?”维克多-雨果继续看着夏尔。
眼见已经没法再敷衍了,夏尔站了起来,然后郑重其事地向对方躬身行了个礼。
“抱歉,先生,之前我确实对您有所隐瞒,不过考虑到我的处境。您当然会理解我的苦心。”他顿了一顿,然后放低了声音,“我名叫夏尔-德-特雷维尔。是特雷维尔侯爵的孙子。”
一听到他这句话之后,雨果不出他所料,大为动容。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
“真没想到,您居然是德-特雷维尔家族的一员!难怪您对我之前的提议这么不上心呢!也对,您想要上进的话,自然可以找到比我有力得多的人士作为帮手。”
坐在沙发上的维克多-雨果看着夏尔。发出了一声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惋惜的感叹。“只不过我真没有想到,原来您竟然是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不过,也对啊。特雷维尔侯爵一直是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您选择跟随长辈的政治立场也很正常……哎,看来您确实是没有兴趣在文学界发展了,真是可惜。”
夏尔只是笑了笑。然后十分严肃地回答。“我支持波拿巴先生,并不仅仅是因为跟随长辈而已,而是因为我赞同他的政治理念。我相信,在他的带领下,法兰西必将走向繁荣昌盛。”
“看不出您还是如此关心国家大事啊,”维克多-雨果点了点头,“不过,从刚才路易-波拿巴先生说的那些构想来看。他确实比我所想象的要有才能得多,所以我倒希望他的梦想成真……”
“他的梦想肯定会成真的。为了拯救国家,我们必须帮助他成功。”夏尔以一种笃定的语气回答。
只是,未来的拿破仑三世陛下的梦想,当然不是雨果这些人所想象的那些而已。直到被路易-波拿巴流放之后,他们才如梦初醒,可是那时候已经太晚了。
“只不过,现在却有很多的困难横亘在我们面前……”夏尔轻轻叹了口气,好像带着一点忧色,“虽然我们肯定能够克服这些困难,但是它们毕竟能够给我们带来不少麻烦。”
“您是指什么呢?”维克多-雨果不动声色地问。
“您想必也知道吧?卡芬雅克将军,以及他的盟友们,最近打算提出议案……”夏尔一边说,一边在不经意间注视着对方的表情,“他们想要在未来的总统大选当中取消普选,以便自己能够当选总统。”
听到了这句话之后,维克多-雨果果然皱了皱眉。
“连您也听说了吗?确实有这个传闻。”沉吟了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知道这个消息。
然后,他又以坚定的目光看着夏尔,“不过,我是坚决反对这项提议的。法兰西共和国,当然应该与之前那些充满了残杀和献血的过去完全告别,它的国家元首,也应该由他的所有合格公民共同推选而出,否则对我们来说,共和国还有任何意义吗?”雨果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态度回答,“我坚决反对任何想要把普选权从人民手中回收的举动。那位粗暴之极的卡芬雅克将军,他血腥镇压了工人,他当然心虚,不敢和其他人在全民选举中公平较量,他想要耍花招,但是我们一定不会让他得逞的!”
听到了维克多-雨果的坚定回答的之后,夏尔和德-佩里埃特小姐暗中对了一个眼神,而那位小姐的嘴角微微上撇,凑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但是很快又一闪即没。
夏尔知道雨果当然会这么回答,在这个时刻,他万万也不会想到,通过法国历史上第一次全民选举普选登上总统大位的人,竟然是个想要不择手段恢复帝制的野心家,这是历史上多大的讽刺!
得到了雨果的保证之后,路易-波拿巴先生应该也会放心了吧,夏尔心想。只要是全民选举,那么双手清白、能够得到各个阶层欢心的路易-波拿巴是有绝对把握能够在大选中战胜对手的——诚然在历史上也确实是如此。
在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之后,夏尔等人就不再谈这些政治话题,重新天南海北地闲聊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话题突然谈到了东方。
“英国人犯下了一个大错,他们选择以枪炮强行来敲开了清国的大门,这将使得一个高傲而且具有高度文明的民族永远愤愤不平,”在倾谈了许久之后。维克多-雨果小声感叹了一句,“而这个错误,法国人不应该犯。我们应该以和平而且平等的方式同他们来往。我们应该帮助那个东方国家开化,让他们同样走上现代道路,他们一旦走向文明的轨道,对工业和资本的渴求将是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而他们的这种需求不仅仅有利于他们自己,对我国本身的工业和商业发展也将大有裨益,我们可以从他们不断发展的需求中受益。”
“先生……恕我无礼。您的话虽然大有道理,但是却困难重重。”夏尔轻声反驳。
“嗯?”
“您的提议看上去很美,但是却难以得到对方的响应。您觉得大力发展工业商业对所有人都有利。尽管这确实是事实,但是那个国家的统治者们却不会这样认为。”夏尔冷静地叙述着自己的看法,“那个国家的统治者是些什么人呢?想必您也知道,他们是一群征服者的后代——二百年前他们的先祖征服了这片广阔的土地和上面的人民。所以。他们的兴趣在于维持自己这一少数族群的统治。而不是发展国力,他们害怕自己的统治会被占多数的被统治民族在力量得到发展之后推翻。”
“另外,这个古老文明的守旧程度,也超过了您的想象。他们的社会和文化精英们并不认为工业对自己有利,只希望一切都保持成那个古老而静止的农业社会,用过时的秩序和繁琐的礼法来约束自己的国家,最好什么改变都没有……两千年前的一个老人不厌其烦的道德格言被他们捧上了神坛,却把真正重要的东西给抛到了一边。仿佛道德格言能变成枪炮似的。尽管这个民族有着惊人的勤劳,在古代有着无数惊人的发明和造物。但是现在他们的上层建筑却已经腐朽不堪、毫无用处了。”
中国第一条商业铁路吴淞铁路,是于1874由英国人修建的(当时西方工业强国已经各自拥有了数万公里铁路)。但是,因为反对声浪高涨,被当时的满清政府以28.5万两白银买了过来,然后直接拆卸了,铁轨被扔进大海。
“所以,不想办法将那个鞑靼人集团和已经陈腐不堪的旧体制、旧思想给敲个粉碎的话,清国根本就不会去改变什么,而发展工商根本无从谈起。”最后,夏尔说出了自己的结论,然后若有所思地再次重复了一句,“是的,必须摧毁那些东西,这个文明才有可能重生。”
“哈,真没想到,您对东方也这么了解吗?”思索了片刻之后,维克多-雨果觉得夏尔说的东西也有些道理,同时他也对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见识之广博大为惊异,“真是难以想象啊!”
“这只是一点个人看法而已。”夏尔谦逊地笑了笑。
………………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来到深夜了。
“那么,您未来打算做些什么呢?”雨果继续看着夏尔,眼中满是好奇。“您是想要经商吗?”
“这您就把他给看错啦。”听到了前法兰西贵族院议员维克多-雨果先生的话之后,在旁边一直静静听着的德-佩里埃特小姐笑着回答,这位小姐仍旧拿着一把扇子放在手中轻轻把玩着,她脸上带着略有些促狭的笑,看着夏尔。“我们的这位年轻人,野心可是大着呢!他对在文坛上出名确实兴致缺缺,但是对出人头地可是渴望至极……”
“小姐,您这就言过其实了,没有您说得那么严重。”夏尔拿起了一杯咖啡,轻轻地喝了一口。“但是,我确实认为我应该在别的地方为国家效劳,而不是纸上。”
“为国效劳?”听到了这句话之后,维克多-雨果倒是并不惊奇,“您也是想到政界发展吗?还是实业界?”
“也许两者都有吧。”夏尔同样笑着回答。“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定呢。”
“难怪,难怪啊。”雨果轻轻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我总算明白那天见到您的时候,您为什么那样表现了……特雷维尔先生,您真是个有意思的年轻人。”
接着,他掏出了怀表,“哦,都到这个时间了啊……”
然后他从衣袋中掏出了自己的一张名片,递给了夏尔,“抱歉,特雷维尔先生,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没法儿和您继续聊下去了。我们改天再聊吧,这是我的名片,您以后有空的话随时可以到我那里去坐坐……”
接着,他突然微笑了起来。
“年轻人,我有一种感觉,您以后一定前途无量。我非常期待在路易-波拿巴总统的带领下同您共事,希望那时候我还能给您某些帮助。”
“谢谢您的夸奖。”夏尔也连忙站了起来,接过了他的名片。
虽然他日后注定要被流放,但是至少现在,他仍旧是路易-波拿巴十分看重的盟友。(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不后悔
虽然1848年对法兰西来说是一个极其凶险的年份,但是即使是在这个极其动荡的年头,也仍旧会有一些令人开心的喜事发生,也仍旧会有新的希望降临人间。
在旧七月王朝时期担任过掌玺大臣的迪利埃翁伯爵府上,此时就有这样一个新的“希望”。
迪利埃翁府上的二小姐玛蒂尔达,正静静地注视着躺在她的怀抱中,用薄薄的织锦襁褓所包起来的婴儿。婴儿刚刚喝足了乳娘的奶水,满足了最本能的**,此刻正甜甜地睡着。
玛蒂尔达细心地抚弄着手中的婴儿,虽然她的面孔一如既往地严肃,但是厚厚的镜片后面,却又不经意间透出了满溢而出的对孩子的爱。她凝视着这个婴儿,就像从来没见过孩子似的。
“玛蒂尔达,你今天可抱了她很久了吧?来,你休息一下,把她交给我来抱一抱吧?”在她的旁边,她的姐姐朱莉微笑着看着她,打趣了她一句,“你整天都抱着她,旁人要是看了还会起疑呢,搞不清楚我们中间到底谁是母亲呢!”
因为初为人母的关系,已经丰腴了不少的大小姐,现在容光焕发。她的眼睛里流动着动人的神采,原本就十分美丽的容颜现在更加显得艳丽。
不久之前的动乱中,她跟着自己的母亲避难,跑到了迪利埃翁家族乡间的庄园中躲避,不久之后就在那里生下了这个孩子。而在局势稍微稳定了一些之后,半个多月之前她才回到巴黎。今天。她带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一家人同时来到自己的娘家来探望。
听到了姐姐的打趣之后,玛蒂尔达不得不忍痛割爱。慢慢地将婴儿递给了自己的姐姐,虽然把她交了出去,但是她仍旧恋恋不舍地看着婴儿,好像眼里再也没有其他事物存在似的。
“这是个多么可爱的孩子啊,长大了一定会长得很美的!”她突然轻轻感叹了一句,“太可爱了。”
这个女孩也名叫玛蒂尔达,而且就是她的侄女儿。为了表示对妹妹的尊敬和感谢,朱莉特意为自己的女儿取了这个名字,同时还让妹妹做了她的教母。
“谢谢你的祝福。玛蒂尔达。”朱莉小心地摇晃着自己的女儿以便让她睡得更舒服,然后面带笑容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我会好好培养她,让她以后也变成想您这样优秀的姑娘的……”
“变成我这样有什么好的呢?一点乐趣都法给别人。”玛蒂尔达轻轻叹了口气。
“当然好了。这么聪明又有能力。爸爸和爷爷都这么喜欢你。”朱莉看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我真希望她到时候也能像你这样讨他们喜欢。”
玛蒂尔达又轻轻抚摸了一下侄女儿的脸,“爸爸嘴上不说,其实也是很喜欢她的,好几次我看见他偷偷地站在玛蒂尔达旁边抚摸她呢!只是,他好像还没有适应自己已经成为别人祖父的事实,所以不大好意思在别人面前表现而已。”
“真要是这样就好了。”朱莉苦笑了一声,原本明媚的脸上突然闪过了一丝忧色,阴沉了下来。“我现在还闹不清楚爸爸到底有没有原谅我……也许一辈子他们也无法原谅我嫁给了个平民吧。”
听到了她的话之后。玛蒂尔达微微垂下了视线,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
“姐姐。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朱莉欲言又止。
“跟我说实话吧,我不会生你气的。你是我的姐姐啊,难道对我你还要把话藏半截吗?”玛蒂尔达仍旧只是看着自己的侄女儿,但是语气里却有毫无保留的诚挚,“一直以来你还不了解我吗?只要你有事要我帮忙,我绝对会全力以赴的。”
听到了妹妹的鼓励和保证之后,朱莉的脸色总算好了许多,最后,她重新开了口。
“我想你现在也知道吧?吕西安现在很麻烦……。”
“我也听说了。”玛蒂尔达轻轻点了点头,“他在镇压暴民时抗命不遵,拒绝带着自己的部下去对抗暴民,所以现在被解除职务了?”
“是的,而且可能比这个还要糟糕——现在陆军上上下下都准备清洗对暴民的同情分子,吕西安因为干下了这件蠢事……”朱莉微微闭上了眼睛,显然对自己丈夫的独断专行非常不满,“所以搞不好还要被从陆军里强制除名,得脱下军服。如果真要那样的话,他的前途不全都完了吗?!”
虽然朱莉十分惶急,但是玛蒂尔达却仍旧保持着镇定。
“所以你今天带着吕西安过来,是想请求爷爷帮他忙、让他免于遭受此种处分的?”
“是的,就是为了这个。听吕西安说他们部队里面的那些长官意见很大,真的打算清退他。”朱莉老实承认了妹妹的猜测,“现在爷爷正在和他谈话呢,应该就是在谈这件事吧。”
顿了片刻之后,她又有些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其实这也不能叫请求吧,一家人嘛,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吗?吕西安如果能够升迁发迹,对迪利埃翁家族不照样有好处……”
“你说得没错,一家人就该守望相助,我们当然应该帮帮吕西安,爷爷肯定也会这样想的。既然这样,那你还担心什么?”玛蒂尔达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的姐姐,“虽然爷爷现在已经没有了公职,但是他以前有那么多朋友,只要大家帮忙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多问题吧?”
“可是……”朱莉又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迟疑着说出来,“我是担心吕西安,玛蒂尔达,我担心他又犯傻。你知道的,正如爷爷和父亲不喜欢他一样。他也不喜欢爷爷和父亲,今天我可费了好大功夫才强把他拉过来的。如果等会儿他在爷爷面前,又脑子糊涂地说了些难听的话而让爷爷生气的话。万一闹得不好,爷爷不肯帮忙,那就太糟糕了!”
“应该不至于吧?”玛蒂尔达皱了皱眉,然后终于明白了姐姐的意思,“所以你就希望等下我帮他说好话,免得爷爷一气之下真的对他不管不顾?”
朱莉缓缓地点了点头,“玛蒂尔达。对不起……这下我又得麻烦你了。”
“这没什么麻烦的,只是说几句话而已,虽然我不觉得爷爷会意气用事。不过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的话,我一定会帮他说好话的,你放心吧。”玛蒂尔达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姐姐的请托,然后。她又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当时就是她。一力坚持要嫁给那位无钱无势的平民吕西安-勒弗莱尔,甚至还闹出了那样的大事。结果闹到现在,原本那么骄傲而又无忧无虑的迪利埃翁大小姐,现在却要整天担惊受怕,为自己丈夫的命运和前途担忧,甚至还要四处请托找人帮忙!
她的身上,好像再也见不到原本的那个无忧无虑的贵族少女的影子了,她已经长大了。甚至变成了一个母亲。
我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姐姐,对于这桩婚事。你后悔了吗?”在莫名的感触之下,玛蒂尔达突然低声发问。“如果嫁给一个贵族青年,也许他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但你现在要面对的烦心事就少了大半了。”
“不,我当然不后悔。吕西安爱我,我也爱他,而且现在我们有了孩子,我为什么要后悔?”朱莉不假思索地回答,其速度之快,显而易见是真情流露,“而且,虽然老是干一些傻事,但是这些傻事背后我能看到真心,我到底该怎么说才能让你明白呢?吕西安真的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好丈夫,他甚至从来不肯惹我不开心!我愿意为这样的傻瓜提心吊胆,是的,我不后悔。”
爱情真是个可怕的诅咒,竟然能这样使人如此盲目!她现在哪里还像是个大小姐!看到姐姐的样子,玛蒂尔达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朱莉突然伸出了手,紧紧握住了妹妹的手。
“玛蒂尔达,谢谢你的帮忙。你现在可能不理解我,会觉得我太傻,但是以后你就会明白了,追逐到自己的爱情,找到一个你爱的人,虽然会有许许多多的苦楚,但是其中也有无数的甜蜜。”她轻轻俯下身来,亲了亲自己的女儿呢,“你看,这不正是我们甜蜜的结晶吗?她可爱着呢!”
玛蒂尔达蓦地感觉心里一痛。
看到你们的样子,我哪里还敢再去触碰这可怕的禁忌?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你放心吧,我会为勒弗莱尔先生去说好话的——如果他真的把一切弄糟了的话。”她很快将之前的想法抛到了脑后,安慰起自己的姐姐来,“我说过,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的,因为你是我的姐姐。”
“玛蒂尔达!”听到了她的话后,朱莉握得更加紧了,眼睛里也有泪光闪现,“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跟我还要说什么谢谢呢?”玛蒂尔达只是轻轻笑了笑,然后轻轻自语了一句。
“只要你不后悔,我就很开心了,因为那也代表我也没有做错。”(未完待续。。)
ps: 最近的心情糟糕透了,工作、生活都是一团糟。
至少在今明两年,已经升职无望了。几次想要借酒消愁,结果过了酒之后反而更加糟糕……糟透了。原本,是打算用写作来排遣自己,结果写到现在,与自己原本的预想也相去甚远,反而愈发让人苦闷了。
是的,现实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地刺伤人,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本书写到现在,成绩差倒是没什么关系,因为作者水平和才识都不高,这样的结果也算是正常;但是,为了写作,大量的精力和时间都被消耗了,已经影响到作者平常的工作。
最近,说实话,几次想过干脆弃坑算了,因为工作更重要。
但是……仍旧割舍不下。
因为,写了这么久,眼睁睁看着剧情随着时间而展开,眼睁睁看着一个个人物在手中愈发鲜活丰满,这些东西耗去了多少心血,作者付出了多少努力?曾经又有多少个夜晚为了构思剧情而彻夜难眠?真的割舍不下……
今天,我作出了决定,一定要努力把书写完。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后悔。
第八十七章 斥责与谅解
正当朱莉因为丈夫的事情在向自己的妹妹求助的时候,她的丈夫也来到了年迈的迪利埃翁伯爵的房间里,为自己现在的困难处境而寻求帮助。
在仆人的引领之下,吕西安-勒弗莱尔来到了伯爵的身边,这位年迈的前掌玺大臣现在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好像仍在睡觉一样。只是,在吕西安凑近之后,老人轻轻地哼了一声,表明这位老人实际上还保持着清醒。
吕西安静静地看着这位老人,一时沉默了起来。
虽然他明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软语向对方求助,但是那些他夫人教过的话这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说不出口。于是,这种诡异的沉默就一直持续了下去,他笔直地站在老人旁边,好像一个接受检阅的士兵一样。
房间里十分安静,只有摇椅晃荡时的咿呀声回荡其中,好似是在提醒着什么似的。
沉默了良久之后,反倒是迪利埃翁伯爵先开了口。
“您好像干了一件傻事,先生。”年迈的伯爵仍旧眯着眼睛,轻轻地说。
听到了伯爵总算说出了话之后,吕西安心里松了口气,但是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听着。直至此刻,他心里仍旧不认为自己之前抗命不遵是做错了。但是他今天不是来吵架的,所以当然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作为一个军人,不服从上级的命令,这违背了您的天职。这一点您不会质疑吧?不过,这并不是您做得最傻的地方。”伯爵仍旧半眯着眼睛看着壁炉上的挂钟,“您最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方是。在作出这个决定之后,居然事前没有跟我们说一声!我知道您是为什么,您害怕我们阻止您,所以您干脆就选择了独断专行。等到事情发生了之后,您才双手一摊:‘哦,抱歉,我已经把傻事干完了!’。事实证明您干得不赖,您让您的妻子茫然无措,让我们也大吃了一惊……”
这一通指责。让吕西安微微低下了头——自从在夏尔的鼓励之下做出了抗命的决定之后,为了不让别人再动摇自己的意志,他一直没有跟包括妻子在内的任何人说,因此在得到了吕西安因为抗命被关押起来的消息。朱莉几乎崩溃了。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四处奔走才让他躲过了被送上军事法庭的厄运。不过,虽然不用被军法从事,但是这种抗命行为当然会受到惩罚,他现在已经被解除了一切军职,甚至还有可能被从军队中除名。
即使到了今天,他也没后悔过那天的决定——至少我没有弄脏我的手,还有我的良心。他暗暗心想。
但是,他理所当然地会对妻子有些愧疚。而这种愧疚,也让他只能低着头听着这位贵族老爷的训斥。
“不过,我想,您拿自己的前途去冒险之前,已经知道自己要面临的后果了吧?”指责了几句之后,也许是气消了一点,伯爵的语气放缓了许多,“所以我现在这样指责您,也没有了多大的意义。现在,我想问问您别的几个问题……作为朱莉的丈夫,您想必是可以用您的本心来回答我的吧?”
他骤然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盯着吕西安,让这位向来在战场上无所畏惧的军人都感到有些发毛,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然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当然会回答。
“吕西安,我想知道,事到如今,您到底是怎么看我们的?您是把我们这些人当成是亲人,还是当做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贵族老爷?您是以我孙女婿的眼光看我们的,还是以弑君犯的孙子的眼光来看我们的?”
老人的第一个问题就让吕西安感觉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虽然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对方不喊“勒弗莱尔先生”,而是喊“吕西安”。
“我现在并不讨厌你们。”沉默许久之后,吕西安终于开了口,他看着对方,认真地回答。
言下之意,也就是并不感到亲近。
虽然是来请求帮助的,但是他还是决定说实话,哪怕触怒对方,也比违背本心去说假话奉承对方要好。
正如他自己所说,经过了这接近一年的来往之后,虽然还是有那种源于出身的隔膜,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迪利埃翁一家人是那种旧日传说中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贵族老爷,所以原本对贵族的反感反而因此被冲淡了不少,但是如果说可以完全当成休戚与共的亲人,那肯定也不太现实。
所以,吕西安现在对迪利埃翁家族的观感也就十分微妙了:他既不感觉亲近,却也并不讨厌,只是因为过去经历的原因,他并不想与这家人来往过多——只可惜世上太多事是不能顺遂人愿的。
“哦?”听到了他的话之后,伯爵微微颔首,表示他的回答在自己意料之中。“那么,您想听听我对您的看法吗?”
“请您说吧。”吕西安点点头。
“平心而论,您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但是并没有优秀到无可或缺的地步,我也并不觉得您是我希望所拥有的那种孙女婿,而您最后的表现更加让我失望。”伯爵缓缓地说着,好像丝毫不怕激怒对方似的,“您想要坚持自己的原则?好吧,呵,原则……可是您如果如此坚持原则的话,那么为何又不敢堂堂正正地跟我们说出来呢?您不肯缠住我们,原因是您更加害怕我们缠住您,对吧?您觉得我们根本不会考虑您的个人意见,对吧?”
顿了一顿之后,他瞥了吕西安一眼,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我并不生气您坚持自己的原则——虽然这听上去已经很可笑了,我最生气是您居然如此独断专行!您既然跟着朱莉回来了,就应该明白,有的时候人不是为自己活着的!”
在有些激动的老人面前,吕西安只得重新选择了沉默。
“说到底,是您的成见太深了。您总觉得我们又自私又看不起人,没错我们确实自私自利,但那是对外,如果在一家人之间我们都无法互相依靠的话,那么谁还有资本去跟外人自私自利?这一点您不会想不明白吧?既然这样,为什么您不肯信任我们呢?”伯爵继续追问,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您认为我们自恃有爵位在身,就看不起所有平民。但您绝对想错了,我们并非蔑视平民,而是蔑视一切没有头脑的人,一切不会好好为自己打算的人……在这几十年里,我最欣赏的一个人是我的一个旧日的下属,他也是平民出身,小时候家里无权无势什么都没有,但是他自己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他看出什么对他最有利,他的脑子灵光极了!他考上了半官费生进了中学,然后自己跑进了政府去钻营,现在……他已经成了里昂税务局长!我对这种顶呱呱的人从来都只有尊敬,可是,您现在能够得到我的尊敬吗?不能,不能,先生。”
【当时法国的顶级中学亨利四世中学中,平民子弟可以通过考核后以半官费生形势就读。】
说了一大段之后,老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些激动过后的红晕,有些气喘地停下来了。
“现在既然您已经这么干了,我们再说很多也没有用处,我也没有兴趣惩罚您什么,谁叫您已经是朱莉的丈夫,她女儿的父亲呢?我会想办法帮助您解决目前的困难的。总之,以后我希望您能够想清楚,到底什么对您有利,什么对您不利?”
明明得到了伯爵的承诺,但是吕西安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
“对不起。”在一种油然而生的愧疚当中,他下意识地道了一句歉。
“您对不起的人并不是我。”伯爵低声回答,“而是您自己!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原本该有什么样的前程!”
他的话很明显了,他并不是反感吕西安的决定,而是恼怒于吕西安的独断专行。
“即使是现在,只要您能幡然悔悟,搞清楚我们不会您的敌人而是您的帮手,一切也都还不晚,您难道就不明白吗?!”
这语重心长的一句话,让吕西安有些发愣了,他呆呆的看着伯爵,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没错,我直到现在仍旧有些介意您和朱莉结合的方式,但是……那都已经是过去的历史了,现在,我们都应该向前看!我已经忘掉了之前的种种不愉快,难道您就不能忘记吗?先生,别把一切弄糟,断送了原本能够属于您的一切!”
吕西安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老人突然抬起了自己的手,然后示意吕西安。
吕西安伸出了手,握住了这只手。这只手已经软绵无力而且布满了皱纹,但是却好像又有千钧之重。
“我的孙女婿,”伯爵又是轻轻叹了口气,“现在我们终于坦诚相见了。以后也请保持这种状态吧,我想您保证,这对您百无一害。”
“您……”吕西安想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说了出口,“您……比我想象中……还要开明……”
“那是因为不开明的贵族都已经上了断头台,要么就已经在乡间抱着庄园一同朽烂了。”伯爵冷笑着回答,“我们是旧时代的最后遗存,当然也得明白什么是新时代。”(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官员与贿赂
在圣雅克街鳞次栉比的众多建筑中,有一幢颇大的酒店,这家久负盛名的酒店被人称作蓝鹊酒店,素来都以豪奢著称。
今天,夏尔就呆在这家酒店中的一个小小包厢里,静静地等待自己客人的来临。
他无心欣赏房间四壁中挂着的装饰画,也没有兴趣去看窗外的草坪和花圃,只是静静地把玩着手中的餐具,心里想着其他要紧事。
终于,在他第三次拿出怀表来看时间的时候,门终于打开了,穿着黑色便装的孔泽,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终于来了吗?”
“是的。”孔泽点了点头,“他已经到楼下了。”
“比预定时间迟了快一个小时。”夏尔有些不悦。
“能来就不错了。”孔泽语气还是一贯的冷静,“他是个大官儿,我们还有求于他,他们当然会摆摆谱了。”
夏尔微微皱了皱眉,但是这股不悦很快就被强压了下去。
“没关系,只要能把事办成,他摆谱就摆谱吧。”
接着,他也站了起来,和孔泽一起亲自到下面去迎接今天的客人。
没过多久,这位长得矮矮胖胖的客人就被夏尔等人迎了上来。他穿着考究的便服,灰黑色的头发梳理地整整齐齐,脸上带着和善的笑,但是却有意好像装得矜持,官员的派头被耍得十足十。在和夏尔答话的时候,他也总是只哼哼几声。他那有些发黄的脸上皱纹密密麻麻。再也无法展平,形成了沟底发白的永久性皱褶,棕色的眼睛里不断闪过狡狯的光。
这幅模样既是和善又是冷漠。极度善于变化,根据需要,可以在一秒钟内由对下属时的倨傲无礼和颐指气使,变成对上司的逢迎拍马和阿谀奉承。
“卡尔维特先生,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刚刚一落座,夏尔就笑着向对方致意,同时轻轻举起了酒杯。示意了一下之后自己喝了下去。
“德-特雷维尔先生,您知道的,为了帮助那些有志于事业的商业家们。我们向来不遗余力。”这位官员也同样微笑着,“您不用这么客气。”
“哦,谢谢。”听到了他的话之后,夏尔笑得更加欢畅了。“您能这样说真是太好了。我们极其需要您的帮助,只要有您的帮忙,我们就能把那件事给办成了!”
是的,夏尔今天找到这位官员,就是为了寻求帮忙的。
他想要为自己新成立的法兰西新闻社租用从巴黎到布鲁塞尔的国际电报线路,就必须得到政府的允许,因为这条线路是政府所有的。
所以,在做出了决定之后。他马上辗转各路的关系,终于在今天请来了农业和商务部的一位署长让-卡尔维特先生。向他提出自己的要求。这位署长大权在握,如果他能够点头的话,基本上就能够决定整个租用权的最终归属了。
【当时法国的内阁部委还不如后来那么复杂,内阁中农业和商业被归为一个部同时管理,直到1881年的莱昂-甘必大(léon-gambetta)内阁,农业部和商务部才第一次分为两个部委。】
进入19世纪之后,法国平均每十几年就几乎要更迭一次政权,在短短的七十年当中总共出现了两个共和国、两个王国和两个帝国,如此剧烈的政权变动,使得国家的元首和政府首脑都处在一种朝不保夕的状态。
而在这种动荡状态中,国家的治理权,便在很大程度上就转到了中央那些基本保持着稳定的官员手中。在那几十年中,王朝和政府的屡屡更迭,但是政府官厅里的官吏们却相对保持稳定,好像只是换了几块牌子一样,在政府的中央部门当中,官僚治国的形态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惯例。
这个国家,在这个年代,已经拥有了数十万人之居的庞大官僚队伍,既让国家掌控能力前所未有地庞大,可以深入到国家的每一个角落;也让国家难以摆脱官僚机器的桎梏和掌控。部长们来来去去,但官员们却一直都在那里。
即使到了第三共和国之后,情况也并没有多大改观,甚至反而愈演愈烈。频繁更迭且经常瘫痪的内阁(总理和部长平均只有一年左右的任期,在1911-12年的一年间,法国政府总共换了3次外交部长,5次国防部长),也使得政治家根本无法有效地掌控政府。在第三共和国,实际上主持政府事务的就是政府的官员,而政客们主要负责在议会里互相吵吵嚷嚷,同时宣泄选民的恼怒而已。
不过,夏尔此时当然不是来探讨政府问题的,他和卡尔维特先生两个人好像相谈甚欢,一边吃着饭一边闲谈起来。
“真没想到,您这么年轻就有了如此雄心,真不愧是德-特雷维尔家族的人啊!”酒酣耳热之际,卡尔维特先生好像有些感触,他感叹了一句,“老实说,我一开始还真不敢相信,这位想要同哈瓦斯先生竞争的人竟然如此年轻。在您这个年纪的时候,我才是部里的一个小职员呢,那时候还是波旁家族的天下呢!”
“瞧您说的,德-特雷维尔这个姓氏也无法让我们心想事成,一切都得看个人的努力。我的爷爷在之前几十年里也受够了气,因为他是皇帝的支持者。”听出了他语气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嫉妒之后,夏尔连忙解释起来,“只有等到现在,我们才能出来透透气,哎……我们整整浪费了三十年!”
一边自谦,一边他暗示自己只是家族中出面的经办人而已,实际掌控者是家里的老人,免得对方因为自己的年纪,而怀疑自己的能力和决心。
果然,听到了夏尔的回答之后,卡尔维特先生眼中闪过了一丝了然,好像自己已经掌握了全部状况了。
“原来是特雷维尔侯爵决心搞这种大投资啊,我就说嘛,难怪!不过,既然能说动老人家投资这种新事业,想必您也在其中出了很大力吧?”
“只是建议了几句而已,作出决定的还是他们。”夏尔谦虚地笑了笑,一边继续不客气地拿自己的整个家族做虎皮,“先生,在这件事上,只要您肯给予我们一些惠而不费的帮助的话,我们自然也会对您感激不尽,就连我爷爷的兄长特雷维尔公爵都对这件事十分感兴趣……”
“可是……您的爷爷和他的哥哥不是关系不大好吗?听您的意思好像公爵也插上了一手?”特雷维尔家族两兄弟的轶闻,就连这种官员都知道了,可见其在上流社会传播得有多广。
“虽然平时有些不和,但是谁又会跟金法郎过不去呢?”夏尔微笑着回答,“只要能够获利,那么政治观点的障碍从来都不是问题。”
“原来是这样!呵呵,我明白了……”卡尔维特先生连连点头,好像恍然大悟。
在夏尔的诱导之下,他已经认定这项事业是名门特雷维尔家族整个决定的投资方向,而夏尔是家族事业的具体经办人了——不过这也不奇怪,刚见面的时候谁会想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会有如此远见,又会有如此大的气魄呢?
平心而论,这位官员当然是欢迎夏尔出现的,因为法兰西新闻社和哈瓦斯新闻社如果为电报线的租用权而开始明争暗斗的话,他这个经办人和决定人,当然就可以依靠出售自己的权力从其中大捞好处。
“既然是特雷维尔家族的想法,那么我想政府当然是会乐见其成的,毕竟公爵从前还当过大臣嘛,跟不少人是熟人。”卡尔维特先生先不动声色地给夏尔打气鼓劲,然后马上又吊起了胃口。“不过……其中也有不少的困难。您明白的,哈瓦斯先生在这个行业已经耕耘了很久了,认识的人也相当多,不瞒您说,一直都有不少人想要我帮忙,把线路的经营权出租给他……”
看着他的表演,夏尔心里不禁更有些不悦了,不过既然他肯这样打官腔,那就说明一切有戏。
“我们当然能够理解您的为难。”夏尔马上诚恳地回答,“对哈瓦斯先生,我们一直是相当尊敬的,虽然我们现在是竞争对手。事实上,为了电报线路的经营权而不得不与他进行竞争,我们也感到非常遗憾。但是,既然我们决定了要涉足于这个行业,那么我们当然应该全力以赴,不是吗?”
“哦,当然了,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全力以赴。”卡尔维特先生马上附和了一句。
然后,夏尔将一个信封交给了对方。
“这是我们对线路经营的详细计划书,并且我们保证可以在任何时间配合政府,您当然知道消息对政府的重要性吧?所以,您可以仔细考虑一下……”他有意加重了音量,重复了一遍,“仔细考虑一下。”
听到了夏尔的暗示之后,卡尔维特接过了信封,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好的,我会仔细考虑的,您放心吧。”
信封中夹着的支票能够让他考虑个清楚,夏尔在心里说。
他并不介意贿赂官员,因为在19世纪的法国,官员们利用职权捞取好处几乎是天经地义的。
“谢谢您,卡尔维特先生先生。”他笑着举起了酒杯。(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专栏
在谈完正事之后,夏尔和让-卡尔维特又花里胡哨地谈了一通,不停地恭维对方然后暗示后面的合作空间很大。直到最后,差不多已经快要天黑之后,这位官员才拿着夏尔给他的馈赠,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包厢。
“看上去他好像不是很积极。”等到确定了他已经离开了之后,孔泽冷冷地说。“他只打算拿了我们的钱,然后拖个一段时间,再跟我们说这事儿他办不了。我在政府里面混过,对这种官油子的做派,我再了解不过了。”
“是吗?也许吧。”夏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难道您不担心血本无归吗?”孔泽对夏尔的反应有些奇怪,“这个人只是给了您口头上的承诺而已,他答应慎重考虑,实际上却什么保证都没有……先生,他含糊地把您应付过去了,却收下了您的真金白银。”
“他需要去‘慎重考虑’,这不就够了吗?”夏尔轻轻地喝下了一口酒,“只要他想继续从两边捞好处,拖着事情不办,一直不作出决定,那我们就好办了,毕竟时间在我们这一边。只要过得几个月,到时候他不肯也得肯了。”
说到这里时,他的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决绝,“您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只是在敷衍我们吗?没关系,就让他继续吊着吧……”
“您好像真的对路易-波拿巴先生十分有信心?”孔泽有些疑惑地看着夏尔,“您就这么肯定到时候他会成为政府首脑吗?”
“必须是如此。”夏尔笃定的回答。然后他站了起来,走向门口。
“好吧,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就按您说的办吧。”孔泽耸了耸肩,“您是老板,我现在听您的。”
“那就好。”夏尔从架子上拿走帽子,然后打开了门,“您继续去办您的事吧,找找您过去的线人,看看还能有什么收获……我先回家了。再见。”
“好的,再见,先生。”
……………………
当夏尔走下马车回到家中的时候。他家的晚餐也已经到了尾声,他走进餐厅,向正在就餐的两人致意了一下,然后坐到了自己平常的座位上。老侯爵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不过。因为已经吃了一顿饭的关系,他并没有再吃什么东西,只是随便喝了点汤当做解酒。
正当他拿过报纸准备浏览一番新闻的时候(顺便说一句,他给自己家也订了一份《观察报》,以便随时监督自己手下们的工作状况),他的妹妹突然站了起来,给他递了一封信。
“先生,这是玛蒂尔达叫人送过来的。说是专门写给您的。”她轻声解释。
“嗯?迪利埃翁小姐?”夏尔有些好奇,然后接过了信。马上拆了开来。然后,他发现里面只是一张便条。
“尊敬的特雷维尔先生:
最近我的姐姐已经回到了巴黎,在外省避难的时候她已经生下了孩子,是个可爱的女儿。因为刚刚生产的关系,她现在寄居在我们家中,我们正悉心照料着她。作为她的朋友,如果您明天没有别的事项要办的话,能否赏光在明天到我们家来见见她呢?
想必在这个时候,朋友们的欢笑,对医治刚做母亲的人的产后烦闷最为有效。
不胜感激。
您忠实的朋友
玛蒂尔达-德-迪利埃翁”
“原来他们都已经回来了啊!”看完这张便条之后,夏尔忍不住惊噫了一声。
“怎么了,哥哥?”旁边的芙兰听见了他的呼声,于是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他,“玛蒂尔达说什么啦?”
“哦,没说什么,”夏尔笑着将这张便条又重新递了回去,同时笑着解释,“玛蒂尔达的姐姐已经生下了孩子了,是个女儿。现在正住在她的家里,她邀请我明天去她家里玩玩……”
“是这样吗?”听到了他的话之后,芙兰和旁边的莱奥朗侯爵小姐同时惊呼了一声。
然后芙兰从夏尔手中又拿回了便条,和侯爵小姐一起看了起来。她们一边读,一边相视而笑,显得喜上眉梢。
“真是太好了!”她们两个都是知道当时事件的始末的,而且也一直都在为朱莉抱以祝福,如今得到这个好消息了之后,自然是喜不自胜了。
“那明天我带你们一起过去吧。,玛蒂尔达一定会欢迎你们的。”看到两位少女如此高兴的样子,夏尔于是也就笑着提议,然后得到了两位少女的热烈响应。
“谢谢您,先生。玛蒂尔达一定也会很开心的,这段时间这么乱,她应该也在家里闷了很久了吧。”玛丽笑着向夏尔道谢。
在得到了夏尔的鼓舞之后,餐厅的气氛变得比刚才还要融洽起来。
“先生,最近您可是真的忙啊,老是看不见您啦!”闲聊了一会儿之后,芙兰用说不清是抱怨还是撒娇的语气同他说,“事业现在已经忙成这样了吗?”
“哦,那可不是。”夏尔点了点头,“我现在忙得连寻欢作乐都没时间了,更别说别的了。不过,说到这里我还得感谢您……”他趁机恭维了一下自己的妹妹,“正因为您能够接手我们的家计,所以我才能有这么多的精力在外面,特雷维尔小姐,您可帮了我大忙了。”
“能帮到您,那自然最好了。”芙兰看似平淡地回答,不过她脸上蓦然掠过的红晕,还是显示出了她的心情有些激动。自从两个月前,现在特雷维尔侯爵一家的开支账目都是由芙兰一个人掌握的,“我以后还可以帮到您更多……”
“这当然好了。不过,我觉得您也不用太难为自己。”夏尔仍旧微笑着。“安心享用无忧无虑的生活不是更好吗?不用怕,现在您可以尽情花用了,你的哥哥负担得起……特雷维尔小姐。好好享受您的青春年华吧!这可是人生中最宝贵的时光。”
他绝没有想到,因为他的这句话,餐厅中的气氛突然陡然一变。
芙兰有些不安地瞟了她的女伴一眼,好像因为夏尔的话而受到了什么伤害似的,一时间,餐厅陷入到了诡异的沉默当中。
“怎么了,芙兰?我说错了什么了吗?”他有些惊奇。
“可是。先生,我就是想要帮上您的忙啊!我可不想当一个只会花钱的蠢物啊,难道您喜欢我虚度年华吗?”。芙兰好像有些着急,“哥哥,别把我当成局外人好吗?我是您最亲近的人,也是最喜欢帮到您的人。对于我您难道不能给予一些信任吗?再说了。平常我们呆在家里也挺无聊的,找不到什么事情好做,去社交场的话也没什么意思……”
夏尔被这种气氛搅得有些紧张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芙兰这么坚持想要帮上他一点忙,但是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这段时间忙于事业,冷落了妹妹,所以可能让她有些不安了,她似乎是想要用帮上忙的方式。来维持兄妹之间感情的羁绊。
这个傻姑娘,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傻透了。
“好吧,既然您这么想要坚持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行……”最后,他决定顺着妹妹的意思,给她一点事情做,好让她平心静气,“说到这里,我最近还确实有些事情想要拜托您呢……”
“什么事呢?”果然,听到了他的话之后,芙兰马上重新喜形于色,“您尽管吩咐吧,我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
“说起来,这事儿其实也挺复杂的。”夏尔有意卖了一句关子,等到她明显有些焦急了之后,他随手从旁边抽起了一份报纸,给她递了过去。“您知道这个吗?”
芙兰接过了他手中的报纸,然后仔细看了一下,接着她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这就是一份普普通通的报纸呀?”
“没错,这就是一份普通的报纸。”夏尔点了点头,然后在芙兰发怒之前他马上加了一句,“但是,这份报纸现在是你哥哥的。也就是说……这是我们家的报纸。”
听到了他的这句话之后,两位少女都大吃了一惊。
“您办了一份报纸?”
“是的。”
“您为什么想要去办报纸呢?”芙兰仍旧十分惊奇。“而且,这一定很花钱吧……我听人说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行当。”
“为什么?因为我能。”夏尔直接给了一个回答,他当然不行花心思去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投身新闻行业了,“不过,你说得没错,这一行确实不是什么轻松行当,确实很花钱,所以,我现在一直在冥思苦想呢,想要怎么拿它来挣钱……”
“您想要我为您做什么呢?”芙兰听懂了他的意思,跃跃欲试地看着他,“尽管吩咐吧!”
“其实这也不难,说穿了很简单的。”夏尔继续解释,“报纸嘛,最要紧的是销量,只要销量上去了,自然而然地它就挣钱了,而报纸的销量又与内容息息相关。我决定了,在报纸的平常版面上,除了刊登一些政治新闻和评论、以及小说连载之外,我还想找点其他的东西来充实内容,以便提高它的吸引力。所以,我最近想为这份报纸开辟一些专栏,专门写些其他方面的东西。芙兰,还有玛丽,你们两个都是学过画的吧?所以,你们也在我这里发发评论吧,我聘用你们做我的专栏作者,你们专门负责写那些关于画作、雕塑等等艺术品的评论……”
听到他的叙述之后,两位少女又对望了一眼,眼中渐渐有些激动,她们已经明白夏尔的意思了。
接着,他故作严肃地拍了拍手,“小姐们,这可是很重要的工作啊,你们可要认真对待,至于报酬,您放心吧,我是绝不会亏待你们的。所以,你们一定要认真去写评论啊,就算是用笔名来写评论也该认真,可别到时候被一大群读者上报社门来投诉了!”
听到夏尔的话之后,芙兰既十分振奋,又有一分迟疑。她刚才还请哥哥给她找些事做,现在事到临头了,反而又有些紧张。
“就让我来写这个……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只要您认真写就行了,对我妹妹的鉴赏力,我是有完全的信心的。”夏尔马上回答,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难道您怕了吗?不至于吧,您想想吧,对于您的天赋,您的老师可是赞不绝口的……”
听到了夏尔的鼓励之后,芙兰脸上更加红了,她看着夏尔,然后有些羞涩的垂下了视线。
“好的,谢谢您,哥哥……您放心吧,我一定会为您好好去做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攻守同盟
第二天,应玛蒂尔达之邀,夏尔和芙兰两兄妹以及莱奥朗侯爵小姐一起来到了迪利埃翁伯爵府上拜访。
一来到这里,玛蒂尔达马上就迎接了过来,然后她把夏尔等人直接领到朱莉的卧室。
“哦,您可终于来了,夏尔!”看到夏尔之后,朱莉笑着打了个招呼。同时她手中正抱着一个婴儿。
夏尔禁不住仔细看了看这位迪利埃翁家族的大小姐,比起过去,因为生产了的关系,她丰满圆润了一些,皮肤白皙而富有光泽,裙子在胸前露出的那一片肌肤,白腻透亮。
她嘴角上挂着笑容,带有刚刚成为母亲的人所特有的那种容光焕发,虽然年纪并不是很大,但是她已经既有了青年女郎的活力,又有着成熟少妇的风韵。
“夫人,您现在真是美得惊人。”夏尔发自内心地恭维了朱莉一句,然后走上前去,颇为亲昵地拿起她的手轻轻地亲吻了一下。“真高兴我能见证到您如此的幸福!”
“几个月不见,您倒也更加会夸人了,夏尔,看样子您很快也能在社交场上大有斩获了。”在夏尔行完礼之后,朱莉笑眯眯地看着夏尔,“您何必如此奉承我呢?让人太难为情了,任谁都一眼能看出来,您身后正值青春年华的德-特雷维尔小姐还有德-莱奥朗小姐,才是这里最美的女孩儿……”
“哈,您不是也同样客气吗?”回头瞟了一眼听到这句话之后有些不自在的芙兰。“您看,都让她也害羞了。”
“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这可不是什么过错。”朱莉狡黠眨了眨眼。接着,她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婴儿,“她叫玛蒂尔达。”
“哦!好名字!”夏尔又恭维而来一句,然后双手轻轻托起了这个婴儿。
她的皮肤十分细腻光滑,人只有在婴儿时代才可能有如此好的肤质。因为刚刚出生才一个多月,她的面貌尚且还不完全显露出来,但已经有了一丝母亲的轮廓。看见夏尔。这个小家伙倒也不害怕,不哭不闹地睁大了灰褐色的眼睛看着夏尔,眼神澄澈之极。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啊!”夏尔忍不住又感叹了一句。然后轻轻伸出手来刮了刮她红扑扑的小脸蛋,“您长大了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让无数年轻人神魂颠倒小美人儿的……”
“先生,把她给我吧!太可爱了!”这时候。芙兰和玛丽也凑了上来。好奇地看着这个婴儿,夏尔于是轻轻地将她递了过去,而她们两个小心地接了过来,宛如是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一拿到手了之后,两个少女就忍不住玩兴大发,不停地抚摸起这个婴儿来。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这个小美人儿张开了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吓得她们两个都慌了,手忙脚乱地想要安抚她。结果反而闹得更糟了,她哭得越来越响亮。
看到此情此景,朱莉和夏尔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朱莉一边笑,一边打趣她们,“怎么啦?这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小妖精们,你们也该学学怎么对付这些小坏蛋了,免得日后更加手足无措……”
听到了朱莉的打趣之后,芙兰和玛丽更加红了脸,还好玛蒂尔达凑了过来帮助她们一起抚弄这个婴儿,总算才让她重新平静了下来。
“怎么样?好玩吧?”朱莉继续笑着打趣,然后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玛蒂尔达,把这个小坏蛋带到旁边的会客室去吧,你和这两位小姐好好地逗一下她……”
虽然仍旧是笑容满面,但是她的语气好像有了一点微妙的不同。
芙兰和玛丽对望了一眼,她们都听出了朱莉的话里隐含的“你们去别的地方玩玩吧,我有事要和特雷维尔先生谈谈……”的意思,然后她们同时微微地点了点头。
在贵族的世界中长大的人,本能地都会懂得怎样去常言观色的。
“先生,我和玛蒂尔达她们玩去了!”芙兰礼节性地向夏尔告了声别,然后快步和两位少女一起,带着小玛蒂尔达离开了这间卧室。
在门被轻轻关上之后,朱莉原本满面的笑容,突然变得松垮了许多,她精致的面孔上,慢慢浮上了几丝阴云。
“夫人,您好像有些心事要跟我说?”看到此情此景,夏尔心里有些好奇,又有些了然。“现在应该可以直说了吧?”
朱莉轻轻叹了口气,这忧愁的一叹气,让她脸上原先的那种幸福,也瞬间被冲淡了不少。
“先生,麻烦事儿太多了,我一下子都不知道该从哪边说起……”
“没关系的,您先好好想想,我并不着急。”夏尔的声音更加温和了,“您可以相信您面前这位忠实的朋友。”
“好吧,既然您这样说了,那我就一件件说给您听吧……”朱莉又叹了口气,“我的朋友,您恐怕不知道,吕西安现在遇上大麻烦了,搞得不好恐怕就会前途尽毁。”
“我听到过一点风声,好像是在六月暴乱的时候,他的部队接收到了进城镇压的命令,结果他却选择了抗命不遵?”夏尔连忙问。
这事他当然知道了,因为最初他就是这样建议吕西安的,不过因为最近实在比较忙碌,所以一直没有顾得上过来找吕西安问情况。在昨天收到玛蒂尔达的邀请之后,他就隐隐约约地感觉这个邀请肯定跟这件事摆脱不了关系了。
“是的,就是如此,就因为这事儿,把我的心给伤透了。我没想到,吕西安居然会背着我作出这样生死攸关的决定,他事先居然没跟我说!”朱莉点了点头,虽然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但是她的语气里还是有些怨怒,“结果,我们事前一点准备都没有。吕西安就给人停了职,如果只是停职那还没什么,我听说,上面的人还打算把他们这些拒绝服从命令的军官都给开除出军队!上帝啊!那他的前途不就都完了吗?!”
“这事确实十分严重。”夏尔也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不过,您也不用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的。总是能够解决的。”
朱莉突然抬起了眼睛,紧紧地盯着夏尔。
“夏尔,您可以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哦。当然可以。您尽管问吧。”
“那天您来拜访我们家的时候,吕西安有没有跟您说过这件事?”尽管被掩饰地很好,但是这仍旧是质问。
夏尔并不打算在这种事情上扯谎,于是他直接点头。
“是的。他跟我说过。而且我支持他的想法,我跟他说他可以在违背了心目中原则的情况选择抗命。”
“所以,我们忠实的朋友夏尔,一边怂恿我的丈夫作出如此重大的决定,一边对我守口如瓶?”朱莉的眼神越来越凝重了。
“基本情况确实是这样。”夏尔仍旧平静如常,“不过,对您保密,这是吕西安自己的要求。因为他不希望您再动摇他的主意……”
听到了他的回答之后,朱莉轻轻伸手扶住了额头。显得愁困之极。
她不停地喃喃自语。
“吕西安,你这个笨蛋……为什么你宁可信朋友也不愿意信妻子呢?就算你的决定无法更改,我也可以事前帮你做好准备啊……这个笨家伙……怎么能够让自己陷入到如此境地呢……”
“我很抱歉,朱莉……也许我事前是该跟您说说……”即使已经算是铁石心肠,这一幕仍旧让夏尔起了点恻隐之心,“不过,您也不用太担心,我当时就已经跟他说了,如果他因为抗命而面临困境的话,我会不遗余力去帮助他的,请您相信我吧,在这件事上我不会食言的,我一定会帮忙,为吕西安保住他的军籍。”
出乎夏尔意料的是,朱莉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的手慢慢离开了头,原本的愁苦也一扫而空。
“我并不怪你,夏尔,就算没有你,他也会做出这种决定的,我太了解他了。而且现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也只能向前看……再追究问题是怎么发生的已经毫无意义了,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您说得很对。”夏尔点了点头,“对极了。”
“在这件事上,我之前恳求过爷爷了,他已经答应去帮忙——毕竟,他也用得上吕西安嘛,现在既然您也答应去帮忙,所以我已经不担心了。我想,这件事终究还是能够妥善解决的……”
然后,她突然话锋一转,“使我担心的,是别的事情。”
“还有别的什么烦心事吗?”夏尔轻轻挑了挑眉,“好吧,请尽管和我说说吧。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话,绝不要客气。”
“您能如此帮忙,那就太好了。”朱莉的回答有些意味深长,“某种意义上,可能还非得您不可。”
“嗯?”
朱莉突然重新笑了起来,面孔再度荣光焕发,不过夏尔却觉得现在的笑容和刚才有了一些微妙的不同。
片刻之后,他想起来了——这就是他,惯常爱使用的那种含蓄、温和的笑容。也就是那种人们常说的贵族式的笑容。
“夏尔,真正使人忧虑的不是过去,不是现在,而是未来。”对视了片刻之后,朱莉轻轻地开了口,“现在出了问题,爷爷还可以帮忙,您还可以帮忙,以后呢?吕西安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
夏尔没有回答,他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没错,我就是在担心未来。”朱莉轻轻点了点头,“在未来谁来保护我们呢?谁来让吕西安出人头地呢?我爷爷已经快八十岁了,虽然这么说很难听,但是天晓得他还能在人间继续呆多久……万一有哪一天他不幸蒙主宣召而去的话,谁来继续撑持我们呢?如果只靠我父亲的话,我是毫无信心的……所以您看,我就不得不为此而忧虑了。”
“听上去这确实是一个大麻烦。”夏尔一边沉吟着,一边不紧不慢地回答。
他已经稍稍懂了这位大小姐的意思了。不过没关系,他有耐心等着她自己说出口。
“夏尔,还记得我过去跟您说过的那些事吗?我到现在也还没有改变主意。”
夏尔当然记得,就在几个月前,在和自己的交谈中,朱莉告诉自己,她一定要让吕西安出人头地,然后给自己带回来“德-勒弗莱尔夫人”的头衔。
这个愿望当然十分让人容易理解。
夏尔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等待对方的下文。
朱莉笑得越来越浓了。
“这阵子的风波,让我更加想明白了,有些事我们必须事先想到并且防范到。直白一点说吧,我们需要一些保护人,让爷爷离开了之后,仍旧能够拉着我们继续登上阶梯的人。”然而她探询的眼神看着夏尔,“夏尔,既然您是我忠诚的朋友,那么您能不能够成为其中之一呢?”
夏尔有些迟疑了,他看着朱莉,而对方也微笑着回视着他。
“这件事吕西安知道吗?”夏尔郑重地问。
“他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以后他肯定会知道的。而且您放心,即使他不知道,我仍然能够替他作出决定。”朱莉的脸有些苍白,不过语气却十分坚定。
“可是……”
“这事儿太重要了,我不能让吕西安来做决定,他太容易感情用事了,并且还有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原则,好像这世道只要讲原则就能发迹似的,好吧,这种天真也许就是他的可爱之处吧。”朱莉苦笑了一声,“既然他喜欢,那就让他继续保住他的原则吧,有些事我能够帮他做完……”
然后她重新看着夏尔,“您看我的提议怎么样?”
毕竟是迪利埃翁家族的女儿,果然了不得!夏尔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不过,感叹归感叹,他并没有什么犹豫。
“保护人什么的,实在说得太过于谦逊了,夫人。我喜欢当别人的合作者,尤其是您这样的爽快人。”夏尔微笑了起来,“既然您能够如此有心,那么以后大家一起做攻守同盟吧,有时候我也觉得,我们年轻人之间,确实很需要互相帮助。”
“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朱莉感叹了一句。
然后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整个人都满是那种贵妇人的派头。“德-特雷维尔先生,谢谢您的帮助。”
夏尔再度接过了这只手,然后再次轻轻地吻了一下。
“这是我的荣幸,夫人。”(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忠诚与大有前途
在来之前夏尔绝没有预料到,自己能够和朱莉谈得这么欢畅,这位大小姐比他一直以来认为的还要机敏聪慧很多。不过,他也没有和朱莉说上太久,毕竟她刚刚才成为母亲不久,需要好好的休息。
从她的房间出来之后,夏尔的心情十分愉快。能够得到朱莉如此明确的许诺,为自己找到一个日后的帮手,不管怎么样看都是一件大好事。
正当他打算去找自己的妹妹时,一路穿着制服的老仆人突然走到了他的旁边。
“先生,请问您现在有空吗?老爷想要见见您。”
虽然是问询的语气,但是他话里话外总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神态既谦逊又带有那种大户人家的贴身仆役所特有的傲气。
“伯爵想要见我?”夏尔有些吃惊,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好吧,当然可以了,我有时间。”
既然都已经来见了大小姐了,那么再去见一见伯爵本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接着,他跟着这位仆人,沿着走廊走到了年迈的迪利埃翁所居住的卧室。
这是夏尔第一次来到这位前掌玺大臣所居之处,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的布置并不奢侈,除了各种文件之外,只有一些钟表、花瓶之类的小玩意儿,既庄重又典雅。在大书架旁边,有一支张在微微摇晃的躺椅,而那位迪利埃翁伯爵,正躺在这张躺椅上。微微闭着眼睛,似乎正在休息。
仆人把夏尔带到了,然后向伯爵行了个礼。接着自行退开了。
伯爵微微睁开了眼睛,然后脸上微微动了一下,笑了起来。
“特雷维尔先生,今天在我家还玩得开心吗?”
虽然努力想表示出亲切,但是伯爵的这个笑容里面并没有多少让人愉快的成分,只是让人觉得苍老虚弱而已,特雷维尔侯爵身上的那种充沛活力完全找不出来。此时。任谁也能看得出来这个老人真的已经是风烛残年、行将就木了,夏尔又想起了朱莉之前的那句话。是啊,他看上去确实不知道哪天就得被上帝给召唤去了。
而我。就算是重新再活了一次,看上去也是逃不过那一天的。
蓦地,他心里突然闪过一道奇怪的感触,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一丝感触给扔到了一边。
“是的。十分开心,谢谢您的招待。”带着一种淡淡的怜悯,他将语气放得十分温和,“也祝贺您,能够得到如此珍贵的宝物……小玛蒂尔达确实十分可爱。”
“呵呵……确实是挺可爱的。”听到了夏尔的恭维之后,伯爵笑容更加深了,“其实说起来也奇怪,我年轻时。可从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居然能够活着看到自己的曾孙女出世……想想,时光流逝的速度还真是让人恐惧啊。还没有回过味来,我就已经只能躺在这里,整天就在回忆一些过去的事打发时间了。”
“这也是一种幸福吧。”夏尔谨慎地回答了一句,他不知道在感慨年华老去的老人面前,到底该说什么好。“至少您现在有荣华富贵,而且也有儿孙陪伴在身旁。”
“对,您说的没错!这已经是一种幸福了。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幸福。”伯爵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他继续说了下去,“我年轻的时候,那场大灾难就发生了,我父亲和他侍奉的王上前后都上了断头台,我是费尽了心机才跑出来的——就和您的爷爷一样,那二十年里我吃够了苦,几次还差点死掉。那时候我发誓我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孙也遭遇这样的灾祸……我很欣慰的是,我做到了。”
伯爵抬起视线,看着夏尔,原本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抹上了几道异彩,好像有些激动似的。“特雷维尔先生,我知道,很多人都嘲笑我毫无忠诚心,几次三番地改换门庭,可是我不这么做又能怎么样?难道我不背弃,波旁王族就不会倒台了吗?路易-菲利普就不会滚蛋了吗?不!这是他们命定的劫数。既然我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改变整个时势力挽狂澜,那么我为什么不能去想想办法,让我的孩子们不用受我当年受过的罪?在我看来,忠诚和才华一样,都只是一种商品,人只应该把它卖给胜利者。”
听到了这个老人的独白之后,夏尔仍旧没有答话,他隐隐约约觉得对方好像是在跟自己解释着什么。
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呢?
“其实我并不反感您的这些行为,”沉默了片刻之后,夏尔轻声回答,“在我看来,您并没有刻意去背叛之前您所侍奉的君主,您只是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之后才选择离开而已,这虽然并不是忠诚,但是也不是什么过失,况且,很多人都是这样,也并不只有您一个。”
“您能够这样看我,真是太好了!”听到了夏尔的话之后,伯爵一下子好像就轻松了许多,“说到底,如果沙皇或者奥地利皇帝跑过来的话,我们当然必须反抗,但是波旁、奥尔良或者波拿巴,他们对法兰西来说究竟有多大区别?在我看来是没有的,只要能够安定国家,那么谁上都是一样的。”
然后,他又看了夏尔一眼,“区别只是,谁上来对我们更加有利而已,目前来看,确实是波拿巴家族更加有利……”
“确实如此。”夏尔再度点了点头。
“那么,年轻人,既然您已经陪了我这个糟老头子说了这么多,那么您是否还能再听他说几句心里话?”
“您尽管说吧。”夏尔马上回答。
“想必,现在我们之间可以开诚布公了——年轻人,您想要帮助波拿巴先生上台。然后借着他来飞黄腾达,对吧?驱使您对他效忠的理由,不是忠心。而是野心,对不对?”伯爵紧紧地盯着他,这一刻他的老态几乎一扫而空了。
经过几次的来往,他已经确定了夏尔不是那种迂腐之辈,而是一个同样雄心勃勃,打算借着扶助路易-波拿巴上位来实现个人**的野心家,所以他才直接摊牌。
还没等夏尔回答。他继续说了下去。
“您有这个想法,当然没错,甚至可以说棒极了。金融投机能够使人变成巨富,政治投机能使人变成巨富中的巨富,没有什么生意能够比政治投机更加划算了。但是,正因为它是一门如此高回报的生意。所以。以过来人的身份我也要提醒您一句,您必须打起十万分的注意……以防某天突然从高处被摔下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伯爵有意顿了一下,“没错,我的意思是,您如果和波拿巴家族绑得太紧,那么即使重新建立了帝国,也随时都有可能跟着他们一起被风浪掀翻……然后在汹涌可怕的狂潮中粉身碎骨。”
夏尔有些惊疑地看着这个老政治家。他的这一番危言耸听,让夏尔有些老不自在。吃不准他的意思。
“您可以详细解释一下您的意思吗?”他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
伯爵又笑了一笑。
“年轻人,事到如今您还没有把这些给看个清楚吗?不至于吧?”他调侃式地问了一句,然后面孔又重新归于严肃。
“只要您还没有被无谓的忠诚心冲昏头脑,只要在利益面前您还能够保持清醒,您就可以看得出来,波拿巴家族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这个意大利小贵族家庭,只是借着时势冲上台前的。
他们没有历史,也没有足以蒙骗人的‘正统性’,所以并没有足以让抵御灾难实力和底蕴,就算再怎么烜赫一时,一次可怕的风浪就能把他们给掀翻!尤其是在这个谁也不服谁的国家里!
罗曼诺夫和哈布斯堡的正统君主们可以输几次,可以输得很惨,但是拿破仑呢?他在俄国失败了一次就再也爬不起来了!”伯爵微微眯着眼睛,以那种淡漠的语气叙述着,“那么,既然连那位惊才绝艳的皇帝陛下都只能输一次,我们的路易-波拿巴先生呢?他能承受几次失败?”
也只能承受1870年的那一次而已,然后整个帝国就覆亡了,夏尔在心中默默回答。但是他当然不会说出口,只是静静地听着这位老人的话。
“特雷维尔先生,不可否认,您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很多事情您都会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但是,您毕竟出世尚早,经验上还有一切欠缺,很多事情都不可能完全看个通透;而且您一家人数十年来都坚持着对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这两点可能使得您不太愿意面对我的这番告诫。”伯爵微微地笑了笑,“但是,您可以仔细想一下,我说得到底有没有道理?难道您的感情会让您看不清现实吗?”
沉默了片刻之后,夏尔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诚恳地看着面前的老人,他现在已经完全收起了刚才的那种怜悯心。
在路易-波拿巴还没有重建帝国之时,这些有头脑的老政治家们就能够看出他的帝国所面临的风险,即使行将就木,他的头脑也足够好用。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出这一番话,但是他说得这些话是绝对没错的——甚至可以说是正确之极。
“您看得十分清楚,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他在这种人面前,完全没有兴趣去掩饰自己的看法,“波拿巴家族是深系于威望之上的,一旦威望受损,则权力也将荡然无存。不过……至少在现在,我觉得他们的威望还是很牢固的,至少值得我们去追捧去利用。”
“就是这话!”伯爵欣然点头,“您终于舍得跟我透底儿了啊,特雷维尔先生。我越来越欣赏您了,在您这个年纪的时候,我的头脑可没有这么清晰,也没有这份儿机灵……我敢断定,您日后肯定会比我爬得还要高得多。哎,真可惜,我太老了,没有办法再去见证您所能达到的地方了……”
然后,他看似无意地加了一句,“但是,我的儿子,我的孙子孙女,还有我的小玛蒂尔达,他们都能看见吧!”
夏尔终于听明白了,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这位伯爵,已经感觉到自己寿命不会太长了,他正努力经营,想给自己的儿孙们安排好路。而如果想要保持荣华富贵,就要多多拉拢同盟和奥援,于是他就把自己也当成了未来的一个可拉拢的目标。
而他之前说的这些,就是暗示夏尔——你也得给自己多找找后路。
想来,朱莉之前向自己示好,想要给自己的丈夫找到未来的保护人,肯定也是这位老人给指点的。
还真是不能小看这些人啊!他又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我们对朋友一向是忠诚的,因为他们也对我们忠诚。”他低声回答。
“那就太好了。”
伯爵笑得十分开心。然后,他们很有默契地换了个话题,“吕西安的事情,您已经知道了吧?”
“已经知道了。”夏尔点了点头,“而且我已经跟朱莉保证过了,我会尽全力去帮忙的。”
“这件事您倒不用费太多的心思,迪利埃翁家族现在虽然在野,但还是有不少办法可以去想的。”伯爵颇为和善地看着夏尔。“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
“您请问吧。”
“您之前怂恿过吕西安,让他抗命?”伯爵轻声问,“那么您对这整件事到底是怎么看的?您真的认为他做得对吗?”
“哦,也对也不对。”夏尔直接回答。
“这是什么意思?”
“首先,我并不认为抗命是好事。”夏尔慢慢地叙述了自己的看法,“军队是武器,武器是不应该有思想的。刀剑是用来杀人的,要杀谁是由握着刀剑的人来决定,而不是刀剑本身。吕西安既然是一个军人,他在接到命令后就应该去执行,而不是抗命。”
“那您为什么还要怂恿他呢?”
“因为现在刀剑并不掌握在我们的手里啊。”夏尔理直气壮地回答,“既然不在我们手里,那么敌人手中的刀剑越不称心越好。等到我们掌握了刀剑,那么谁敢违抗命令——哪怕看上去再不合理的命令,就得吊死谁。”
听到了夏尔的回答之后,伯爵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连串的咳嗽。
“哈哈哈哈……您果然大有前途。”(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沉默与背影
正当夏尔正在同迪利埃翁家族的大人们欣然聊天的时候,他的妹妹也正在和自己的朋友们愉快地呆在一起。
她们来到伯爵府上的会客室后,一边继续逗弄小玛蒂尔达,一边聊着天。
“芙兰,玛丽,最近你们还过得好吗?”逗了一会儿自己的侄女儿之后,玛蒂尔达抬头看起了两位旧日的同学。“最近我挺想念你们的。”
虽然语气十分平稳,听不出什么起伏,虽然神情看上去仍旧有些严肃,但是这位少女镜片后的眼睛里,其中的笑意却已经被芙兰两人感受到了。
“我也是啊!”她们两个连忙回答。
接着她们聊起了最近半年多来所经历的一切可怕的经历,并且因为对方的亲人躲过了灾难的幸运而互相感激上帝。两场在国都发生的战乱和杀戮,很大程度上已经成为了她们一生都无法忘怀的回忆。
“特雷维尔小姐,您的哥哥当时也参加了战斗了吗?”玛蒂尔达低声问,“我听说他后来加入了国民自卫军。”
“是的,在卡芬雅克将军下令平定暴民的那几天,他都在外面,上帝啊,那几天真是吓死我了,天天枪声不断!天晓得那时候我有多担心呢,那几天他一直都没有回家……”芙兰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突然轻声感叹了一句,“还好,感谢上帝,我们都平安无事!这世界突然变得可怕极了。”
她的话,不期然间引起了片刻的沉默。
“这世界一直都很可怕。”沉默了半晌之后。莱奥朗侯爵小姐用一句简短的话为她们这短暂的愁绪做了一个总结。
“老是谈这种话题的话,我们会比原本还要老得快呢。”玛蒂尔达勉强地笑了笑,强行转开了话题。“特雷维尔小姐,我听说,老师已经决定在过世之后,让您继承他的画廊?”
“是啊,老师跟我说起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当时也吓了一跳呢。”芙兰眨了眨眼睛,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他说他害怕自己过世之后后继无人,所以决定到时候让我来保管那里的一切。”
“他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玛蒂尔达颇为认真地看着芙兰,“您一定会如他所愿一般。将画廊发扬光大的,因为您有这个才华,特雷维尔小姐。”
“瞧您说的!”芙兰想每个大受夸赞的少女一样,对玛蒂尔达的话既觉得受用又觉得有些窘迫。连忙红着脸摇头否认起来。“您什么时候也这么会夸奖了人啊!”
“这又不是违心的,有什么不好说的。”玛蒂尔达只是淡然地笑了一笑。
“对啊芙兰,您看,可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吧?”玛丽也掺了进来,让芙兰变得更加窘迫了。
三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打趣着,终于让刚才的那种哀愁整个地被抹消了干净。
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一年国与家所发生的一切,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让她们想起来都有些心酸,但是为了不破坏这种气氛。她们不约而同地都将这种心酸给埋藏在了心里,三个人同时的强颜欢笑,倒也仍旧让这间小房间显得其乐融融。
这一年多的经历,比任何课堂都更能教会少女们世事无常的道理,经过了这一年的淬炼,这三位少女之前的那种因为对世事懵然无知而产生的天真烂漫已经消失了大半(如果还没有完全消失的话)。换言之,她们都要长大了。像每个曾经天真过的孩子一样,她们都会长大的。
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只有必然。
“说起来,您还是叫我芙兰吧,整天特雷维尔小姐、特雷维尔小姐地叫,也太生疏了,我们是朋友了不是吗?”心情大好的芙兰突然提议,她满含期待地看着玛蒂尔达,“作为回报,我就叫您玛蒂尔达吧……”
迟疑了片刻之后,玛蒂尔达才慢慢地开了口。“好吧……芙兰,谢谢。”
“不用谢,朋友之间说什么谢谢呢!”芙兰努力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却忍不住自己笑了,“这是我的荣幸才对。”
看到这个样子,三个人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一瞬间,她们好像重新找到了画室中的时光一般。
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将她们重新拉回到了现实世界当中。
“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呢?小姐们?能否共享给这个可怜人,让他也开心一下吗?”
她们下意识地看向门口,然后发现一个英俊挺拔的青年人出现在她们的眼前。
这个青年人穿着黑色的便装,灰色的领带,满脸的踌躇满志。因为最近诸事顺遂而更加显得春风得意,于是年轻人那种蓬勃的朝气完完全全地被展露了出来。
“特雷维尔小姐,难道您不愿意跟兄长分享一下乐趣吗?”这个年轻人一边带着满脸的笑容,一边向她们走了过来。
“这乐趣可被您的突然出现给打断了啊,先生。”芙兰强装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但是任谁也看得出来,这只是一种撒娇而已,“怎么,您和朱莉谈完了?”
“嗯,谈完了,十分开心。”
“那么我们这就要回去了吗?”芙兰有些迟疑。
“不,您继续在这边玩吧,什么时候想走了告诉我就行,我今天有空,并不着急。”夏尔轻轻点了点头。“我先到楼下的牌室里去找找人玩玩台球吧……”
“那就太好了,谢谢您!”芙兰小小地欢呼了一声。
在这对令人看着赏心悦目的兄妹互相对话的时候,玛蒂尔达也静静地站在旁边,和侯爵小姐一样,看着这位微笑着的年轻人。
确实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呢,就算没有爱,选择他也不算是一个大错吧。
玛蒂尔达突然心头闪过了一个念头。
在这一刹那间,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姐姐和自己的对话。
………………
那时候,她们刚刚齐心协力地将小玛蒂尔达哄到睡着。完成这一伟业之后,她们两个头上都出现了细密的汗珠,烛光摇动着,将两个人映照得好像涂了一层流彩一般。
“孩子真是每一个母亲最可怕的酷刑啊!”朱莉轻轻感叹了一句,“不知道要煎熬她们多少年呢!”
“但是这种煎熬之中,总是很有乐趣呢。”玛蒂尔达回答。
“哦?看不住来啊,玛蒂尔达,”朱莉微笑起来,“你原来这么喜欢孩子……那么,想不想给自己也带一个呢?”
即使是心志坚毅,听到姐姐的这句调侃之后玛蒂尔达也忍不住脸红了一下,没有敢回答。
“不要害羞嘛,玛蒂尔达,你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朱莉仍旧有些戏谑地看着她,“也可以考虑考虑这些事了……”
“我还没有考虑过。”玛蒂尔达强自维持着镇定。
“那就现在开始考虑吧,我们都会帮你考虑的……”姐姐的笑容越来越浓厚了。
突然,她又冒出了一句。“您决定如果特雷维尔先生成为您的丈夫,会怎么样?”
玛蒂尔达不禁微微呆了一下,然后她低下了头。
“我没有考虑过。”她再次重复了一遍。
“他可是一个很不错的人选,如果错过了不久太可惜了吗?没错,夏尔现在只是侯爵的继承人而已,也没有么财势,但是你可不能把他当成仅仅是一个伯爵来看,这个年轻人未来可不可限量呢……我看他飞黄腾达也用不了多久了。”姐姐像是在陈述,又像是意有所指。“爷爷也对他十分看好呢,我觉得如果他能成为你的夫婿的话,你这辈子就一片顺遂了……可不会像你可怜的姐姐那样,屡遭磨难。”
【法语中“伯爵”te和“无稽之谈”conte是同音的,因而这是一句双关语,意思是暗示玛蒂尔达不要对夏尔等闲视之,这人的前途不可限量,同时告诉她她的爷爷也有这方面的意思。】
“爷爷也这么说了吗?”玛蒂尔达轻轻自语,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最后她低下了头。
………………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特雷维尔先生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
她想要开口挽留,然后开个玩笑,然后名正言顺地带着他继续逛自己的家。但是,话溜到嘴边之后,她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确实没有她们那些卖弄风情的本事呢。
默然了片刻之后,她在心里冷静地对自己说了一句,又像是叹息了一声。
我不爱他,更不愿意卖力向他讨好献媚,哪怕明知这对自己有利,明知道这只是几句话的事情而已。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我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聪明吗?还是因为有别的原因?
她的心头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但是却抓不住其中一个。
就在她还在这些念头中纠缠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已经快步走出了门口,并且走下了楼梯,他的脚步既快又沉,带有一种不容置疑、一往无前的笃定。
就这样,玛蒂尔达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
“玛蒂尔达,我的哥哥开了一家报纸,还打算在上面给我开个专栏呢,专门写对画作和雕塑的评论……”芙兰在旁边说,小孩子总是喜欢这种炫耀的,“您有时间的话,也来帮我写写吧,就当做消遣也好啊?”
玛蒂尔达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好吧……”(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哈瓦斯与回绝
“尊敬的特雷维尔先生:
很遗憾地通知您,虽然最近一段时间本人都在努力为您争取,但是您之前委托于我的那件事可能已经无法完成——哈瓦斯先生已经说动了部长先生,而图赫先生现在已经在跟本人施加压力,要求马上将国际电报线路的经营权租让给哈瓦斯通讯社。
您想必明白,作为部长先生手下的职员,本人必须首先以部长先生的考虑为行事准则,因而现已经对您的要求无能为力。
很抱歉,由于时间仓促,我只能写下本函告知于您。不过,请您放心,上次与您共进晚餐时,我们已经彼此留下了极其深刻和友善的印象,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的友谊必将在其他地方结下累累硕果…………”
【这个“图赫先生”是指夏尔-吉尔伯特-图赫(charles-gilbert-tourret,1795-1858),法国政治家,在1848年6月28日开始的卡芬雅克内阁中担任农业与商业部的部长,现在是让-卡尔维特的顶头上司。】
在法兰西新闻社的办公室当中,夏尔轻轻地读着这封信,这是从农商部的署长让-卡尔维特那里寄过来的。
他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手却越攥越紧。
抛开官员惯用的那种毫无意义的虚华辞藻,这短短的几行字要说的东西很简单:你要拜托我干的事我没办法了,因为我的上司——部长大人本人在给我施压。打算把电报线路的经营权交给他,我扛不住,所以不打算办了。以后在其他地方我再给你帮忙吧。
读完了之后,夏尔右手狠狠一抓,把这封信给揉成了纸团。
“所以,这家伙就甩手不干了吗?以为写封这样狗屁不通的信就能安抚住我?这个地方他帮不上忙,其他地方我还要他来干什么!”夏尔抬起头来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孔泽,目光中充满了怒火,“呸。什么扛不住压力,这些官油子的手段我还不明白?想要拖的话,一百种方法都有!他只是不想帮我们出力而已。这个混蛋!”
夏尔是路易-波拿巴的同党,他要是去求卡芬雅克将军手下的部长办事,那绝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所以只好去找了那些官僚。结果还是天不遂人愿。被人卡了一道。
“您说得对,他只是不想办而已。”即使在盛怒的老板面前,孔泽也没有丝毫的不安,语气还是一贯的沉静和冷漠,“上次我就看出来了,他很不热心,现在碰到一点挫折就想着后退,实在是太正常了。”
“这个混蛋!”夏尔又忍不住骂了一句。“真是个缺德鬼!”
“他们就是这样,这些官油子公务员们关心的只是如何自保。在任时领取薪金捞好处,最后获得丰厚退休金。为达到这个伟大的目标,他们自认为可以为所欲为。就为了这个他们阿谀奉承、溜须拍马无所不用其极!”
孔泽点点头,表示自己完全同意夏尔的看法。
“他们在部里勾心斗角,在外面还是勾心斗角。我以前算是见多了,穷公务员们同没落贵族斗,而这批贵族破落子弟又想尽办法削尖了脑袋要在薪水簿上争一席之地。在这种环境里,有能力的人是很难上进的,他无法在这只有几个显赫人物作威作福的污泥浊水中卑躬屈膝,匍匐而行;即使爬上去的人呢?为了爬上高位他也得未老先衰……我算是把他们都看透了!”
因为切身经历的关系,孔泽说着说着就不免带上了一些个人的看法,不过这也很容易理解,一个在官僚体系中不幸因为意外掉下来的人,总会充满了某种愤愤不平的情绪的。如果他还在那个体系里,他当然是不会这么说的。
“没错!自从新世纪以来,这个国家一切大声疾呼的争论、翻来覆去地衡量得失,都通过书面进行。结果报告尽管写得漂亮,法兰西却濒于破产了。人们总是坐而论,却不起而行。这个国家每年要写几百万份报告!官僚体制就此统治一切!各种档案、卷宗、文牍成捆成捆地增加,膨胀,而且日益美化。好像没有这些公文,国家就要垮台;没有这些通函,国家就寸步难行!这官僚阶层利用收入与支出之间的互不信任为自己谋利,他们不惜诽谤政府来维护自己的声誉,好像一切都是政府逼着他们干得一样。
总之,我们这个可怕的官僚体制把国家变成了小人国,把全国拴在首都的中央集权的铁链上,好象当时国家没有这些公务员时,什么事也没干过似的。他们象香菌寄生在梨树上一样,依附于公众事务,而又对公众事务全然漠不关心!”
夏尔也大骂了一通,用这样一番议论来发泄自己事业暂时受挫的愤怒。
不过发泄归发泄,两个人心里还是很清楚的——就算骂得再狠也无助于解决问题,于是两个人很快就都收敛住了自己的情绪。
“那么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孔泽瞟了夏尔一眼,低声问,“是放弃还是继续?”
“为什么要放弃?不过是一点小挫折而已。”夏尔冷冷地回答,“事前我就想到了有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所以,没关系,我不会放弃的,这点打击我受得了,更不会因此而放弃。他们既然现在想租给哈瓦斯那就让他租吧,到时候我准把他们给搅个天翻地覆。”
“好吧,既然您这样想……”孔泽刚想说几句,突然门口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进来!”夏尔喊了一句。
然后一位职员走了进来,在夏尔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
“什么?”夏尔皱了皱眉头。然后马上反应了过来,“让他进来,我现在就见他!”
等职员领命而去之后。夏尔抬起头来看着孔泽。
“哈瓦斯先生亲自过来了。”
“什么!”孔泽表现出了和刚才夏尔一样的震惊。
“您先出去吧,等下我和他谈完了再过来,我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夏尔现在已经完全镇定了,他反而有些好奇,想要弄清楚对方突然跑过来拜访自己是什么意思。
………………
当一身衣冠楚楚的老人拿着一根手杖走进夏尔的办公室的时候,夏尔马上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满面笑容地朝对方伸出了自己的手。好像刚才那个大发雷霆的人不是他一样。
“哈瓦斯先生,您今天能特意前来指点我这个后辈,我很荣兴。”
虽然又见到了一个在后世历史上能留下名字的大人物。一个未来传媒巨头的创始人,但是他已经生不起什么古怪的感触了——皇帝国王劳资都见过了,一个垄断巨头(未来的)又能算得了什么?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最基本的社交礼节他还是要遵守的。毕竟生意上的竞争是一回事,私下里的交往是另一回事。
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了的老人,很快握住了夏尔的手,用力地握紧了。“德-特雷维尔先生,您果然如同他们所说的那样年轻,真是让人惊讶。”
他的声音很平和,但是却也很有力。
而就在这一握手之间,法国商界也正式承认了夏尔-德-特雷维尔作为一个新玩家的登场。
“正因为年轻。所以我才更需要向您和其他有经验的人学习嘛……”夏尔仍旧笑得十分欢畅,“您之前就给我很好地上了一课。直接通过图赫先生解决我们之间的竞争难题……这一点就值得我们学习。”
“关于这一点,德-特雷维尔先生,我也十分遗憾,”哈瓦斯又笑了笑,好像真的很歉意似的,然后他坐到了夏尔的对面,“平心而论,我是极其不愿意将事态演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对特雷维尔家族我也充满了敬仰,可是……我想您也明白,电报线路的经营权对我们十分重要,所以我们无法坐视您抢在我们之前,很抱歉。”
虽然说得彬彬有礼,但是夏尔当然明白他的坚决态度。
“哦,没关系,商场嘛,大家都不能只讲情面……”他连连点头表示对对方的理解,“没关系的……既然我们决定投身于这个行业,这种程度的挫折我们还是受得了的……”
“您不生气的话那就太好了。”哈瓦斯先生又点了点头,然后又颇为奇怪地扫了夏尔一眼,“特雷维尔先生,既然您一直说希望听听老人的话,那么……我能给您几句建议吗?”
“您尽管说吧,我一定好好听着。”夏尔连忙回答。
“特雷维尔家族非要跑到这里来不可吗?”夏尔表态之后,哈瓦斯先生用了一种诚恳地语气,同时看着夏尔,“就我看来,我们实在没有必要如此竞争……”
“可是……”
“特雷维尔家族在很多方面都可以大显身手,何必又跑到这个行业来,它的利润难道有铁路,有股票那么高?难道有田地和国债收入那么稳定?”夏尔刚想说什么,哈瓦斯先生又开口了。他的神气十分平和,好像老师对学生那样规劝着夏尔,“这些地方都可以让您取得满意的回报,您实在没有必要跑到这些地方来和我们拼杀,那完全是得不偿失的。”
听到了在礼貌中蕴含的警告和威胁之后,夏尔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接着,出乎夏尔预料的是,哈瓦斯先生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一张期票,放到了夏尔的办公桌上。
“我听说您之前找了卡尔维特先生办事?哎,这个人出了名的滑头,您找他可就是得不偿失了……”哈瓦斯先生叹了口气,好像真的为夏尔惋惜似的,“既然现在他没有把事情办成,那么您就没必要将钱给他了,您把这些钱拿回去吧,免得白白打了水漂……”
他的语气里,既有安抚,又有那种老年人特有的对毛头小子的藐视,让夏尔心头不由得又闪过了一道怒火。
不过,说实话,他这话倒也不是一种伪装——在现在这个年代,也没有多少人明白垄断信息传递到底是一门多么可怕的生意。而且,他已经65岁了,实在没有精力去和别人拼争,只想着安安静静地经营自己的生意——在他看来,夏尔接下了支票然后带着特雷维尔家族体面离场是理想的结局,对方哪边都好。
看了一眼桌上的期票,发现上面的数目竟然比自己贿赂给那位让-卡尔维特先生的数目还要多上不少。
就想要用这点钱把我给打发滚蛋吗?
呸,你休想!
夏尔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不过他当然不会将这种怒气表现出来了,他只是继续微笑着,然后拿起那页纸,恭恭敬敬地重新送回到了哈瓦斯先生的面前。
“对不起,先生,您的教诲对我十分有用,但是您的钱我却无法接受……”夏尔笑着回答,“我们不会因为这次的挫折而放弃的,特雷维尔既然决定了目标,那就不会轻易放弃。”
听到了他的回绝之后,哈瓦斯先生倒也没有显得很生气,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哦?是吗?那就没有办法了……哎,真是抱歉,这样的话我们只能按既定的程序来办了——哈瓦斯通讯社将很快获得巴黎-布鲁塞尔电报线路的经营权。”
“您尽管自便吧。”夏尔仍旧微笑着。
他并不讨厌哈瓦斯,更不想说什么“莫欺少年穷”之类的蠢话,人家今天已经给了自己足够的面子了,只是自己不接受而已。
这一切都只是在商言商而已,跟个人的喜恶是没有关系的。
“好吧,那么也祝您好运,年轻人。”哈瓦斯轻轻地站了起来,然后慢吞吞地将支票收回到了衣兜里。直到这时,他也没有失去那种未来巨头的风度。
接着,他重新拿起了自己的那根手杖。在那一瞬间,夏尔甚至产生了这把手杖里会突然出现一把剑的错觉……当然这只是一种错觉而已。
“年轻人,祝您好运。”老人又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然后打算告别。
“也祝您好运,哈瓦斯先生。”(未完待续。。)
ps: 今日二更奉上。
新月新气象,我要告别之前的颓废,更积极地生活下去……还请大家继续支持吧,我要一直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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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特别章节
我是一个穿越者。
尽管这么说很奇怪,但是我确实是一个穿越者——如果一个人从21世纪的中国突然转生到19世纪的法国能够叫做穿越的话。
从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本的世界的那一天到今天,已经十六年过去了,但是我仍旧没有能够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好吧,事到如今,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我已经清楚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也接受了自己再也回不去的现实,并且全心全意地打算好好地在这新的一生中活下去。
是的,我已经接受了新的人生,新的身份,新的家庭。如果花了十几年一个人还无法接受这一切的话,那未免也太过愚痴了。
况且,从客观角度来看这个新的身份并没有特别亏待我——贵族家庭,虽然已经败落但是至少衣食无忧,在这个年代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更重要的是,我还有一个十分美丽十分可爱的妹妹。真的,超可爱的!漂亮极了的金发小妹,又听话又可爱,而且是金发啊!啊!啊!啊!
除了父母已经不在了之外(在我看来这倒并不是一个很大的缺憾,反而有某种便利性),至少我是没有发现这个新的人生的起点,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缺憾的话,也就是这里没有21世纪的便利网络还有那么多先进的电子设备和娱乐了吧——不过在离开它们十几年之后,我也早就找到了其他符合这个时代的消遣方式。比如学习象棋、击剑还有骑马等等,倒也并不十分无聊。
总之,虽然我是穿越者。虽然我还记得自己穿越之前的生活,但是我已经能够融入到这段全新的生活当中了,于是…………
静静坐在椅子上奋笔疾书的我,突然感觉眼前一黑,一双手蒙住了我的眼睛。
“哈!”在同时,我听到了后面的一声娇叱。
听到这一声呼喝,我就知道这么干的人是谁了。
显然。她刚才趁我注意力集中到了纸上,蹑手蹑脚地走到我身后,然后完成了这一次的恶作剧。
“夏洛特……你害得我都写不了字了呢!”我小声抱怨了一句。纤细滑嫩的手指覆盖在他的脸上。给他带来了一种微妙的麻痒感。
“那又怎么啦?别写了,一起去玩吧!”对方马上回了一句,不过也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我暗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站在我面前笑颜如花的少女。
她也是一个金发妞。但是她并不是我的妹妹,她是我的堂姐夏洛特-德-特雷维尔,虽说是堂姐,但是也大不了我几个月,从小到大,比起姐弟来我们之间倒更像是亲密的朋友。
任何见过她的人都必须承认,她很漂亮。下面,我就让学绘画时所学会的解构手法。好好展示一下这位公爵小姐吧。
夏洛特-德-特雷维尔小姐身材修长,体态轻盈。走起路来有时端庄稳重,有时活泼佻挞,完全随她的心意。她脖子稍长,使她能很可爱地作出轻蔑和傲慢的样子,也可以使她的微笑或含而不露的话语具有不同的意义。十六岁的微妙年纪,使得她兼具了少女的稚气又有了些姑娘的妩媚;稍稍发育的身材又使得她告别了过去的青涩,足以在卖弄风情的钢琴上弹出些高高低低的音符了。
她皮肤白皙,嘴唇鲜红,前额白若冰霜,嗓音也十分清脆甜美。金色的美发如同丝绸般润滑,梳成了波浪般的卷发。蔚蓝的眼睛和弯曲的眉毛使她的脸即使在笑着时也暗暗有一种高傲的神态。镜子和帮她梳妆的女仆更使她早就学会了如何盯着你,注视你,或冷笑,或温和地微笑等方式,使那种高傲或者更加令人畏惧,或者有所减弱。
当然,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位公爵小姐对我只使用后一种方式。
我的爷爷和她爷爷是兄弟,但是他们的关系很不好,平素也基本上不来往。奇怪的是她爷爷特雷维尔公爵却没有限制她和我家的来往。所以从小到大她经常来我家玩,还几次将我带进她家玩,因此小时候我们之间熟悉极了。
最近几年,因为我要去中学读书的关系,她来我家的次数也减少了许多,不过我们倒也还算是仍旧保持着亲密。
“你今天怎么跑过来了?”
“今天你不是放假回来了吗?所以我就跑过来找你了啊。”她貌似理所当然地回答,然后她拉住了我的手,不容分说地将我带了起来,“好了,不要再废话了……走吧!”
嗯,前面我已经说够了她的优点了,现在我们来说说缺点吧。
夏洛特-德-特雷维尔小姐十分傲慢,差不多像几乎每一个公爵小姐那样傲慢。如果傲慢倒也罢了,但是多年来在父母亲的宠溺之下,她早已经学会了如何对人颐指气使,即使是对堂弟我也是如此,她几乎难以想象有人可以不服从她的旨意。从小时候起,她的一切意愿几乎从来没有得不到满足的时候,到了她投身于社交界的漩涡时,也同样看到人人对她俯首帖耳。因此,像每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一样,富贵荣华和旁人的呵护,在她的眼中是理所当然的,她天生就该享有这一切,而不需要向谁感谢或者感恩。
对同等身分的人,她采取一种冷淡而又平静的礼貌,使同等身分的人觉得自己好象低了一级;对于那些低一级而妄想和她平起平坐的人,她在笑容里暗含着无限的轻蔑。
没错,她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赛莉梅娜式的女孩子。
【赛莉梅娜,是法国剧作家莫里哀所着五幕诗体喜剧《恨世者》中的女主角。年轻、貌美、聪明却傲慢尖刻。】
我把她看清楚了,甚至可以说看得太过于清楚了。
穿越之后最大的障碍,就是人很难再过一次童年。即使身体上是从小到大再走一遍流程,心理上也无法再拥有童真、再享受童趣。因此小时候即使被她强拉着去玩时,我更多地也是采取一种冷静旁观的态度,而无法融入到她乐此不疲的那些娱乐活动中。
所以,我一直也搞不太懂,这位公爵小姐为什么这么喜欢来找我玩。也许,正如大多数被宠坏的孩子那样。她已经习惯了用暴君的态度对待宠爱她的人,而只能把亲密的态度留给那些冷淡她的人?
好吧,这我也说不清。只是猜得而已。每个人都是复杂无比的个体,我们永远无法完全了解一个人,更别说一个巴黎(!)贵族(!)小姐(!)了——这三个词合在一起,早已经使得一个少女化身成了永恒的美杜莎。再也无法让人正面看清。
正当我脑子里闪过这些思绪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了我桌子上的摆着的纸。
“哈!这上面写得什么鬼东西啊?一块一块地完全看不清……”
“你当然不认识了,”我淡淡地回答,“这是东方的文字,清国人用的。”
“东方的文字!”听到了我的回答之后,夏洛特可爱地歪了歪头,又看了看这张纸,然后又抬起头来看着我,“你连这个都学了?学校里连这个都有教吗?”
啊。忘了说了,这个年代女孩子是没法上中学的。教育主要来自家长或者家庭教师,所以自从我上学后,夏洛特对我的学校生活十分好奇,经常问我有关于上学的事情。其实我个人反而觉得很无聊,这也不能怪我——除了剑术课等寥寥几门课之外,这年代的中学教育还有哪里能够让一位21世纪的大学毕业生感兴趣的呢?
“学校里没人教这个,我是自学的。”我故意板着脸,严肃地回答,“东方的文字很有趣。”
“好厉害,你竟然连这个也能自学到?”正如我所预料地那样,夏洛特惊叹了一句,蔚蓝的眼瞳中满是钦佩与赞叹,“夏尔,你难道什么都知道吗?”
从小到大,她都是在这种敬佩的目光中走过来的,在她眼里我这位堂弟好像什么都懂一样。
“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只是知道自己知道的而已。”我习惯性地淡然回答。
难道我这就是传说中的装x?好吧,管他呢,有效就行。
果然,在我的这句话面前夏洛特又有些迷糊了,不过她很快就扔开了我强加于她的混乱,直接又抓住了我的手。
“好了,先别管什么东方了,我们先出去吧?”
“去哪儿?”
“到了不就知道了?”
“可是现在外面很冷啊!”
“别管那么多啦!”
就这样,我被这位任性的公爵小姐给直接拉了出来,然后走出了家门,一起坐上了她的马车——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就有专供自己使用的轻便马车了,可见她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
一坐到车上,夏洛特就紧紧地挨在我旁边,不过这也很容易理解——因为车速很快,而且马车是敞篷式的,所以风一个劲儿地往我脸上吹,我自己都感受到了一些冷意。而且她的头发也不停地我是脸上刮蹭着,若有若无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马车载着我们来到了爱丽舍田园大道,穿过了协和广场直奔凯旋门而去,两边的建筑和商铺鳞次栉比。出乎我意料的是,虽然温度不高,但是今天这条路上的马车特别多,几乎没法儿快跑了。
“夏尔,好玩吗?”夏洛特突然看着我。“这里多好看啊!”
“嗯,还好吧。”其实并不好玩,但是为了照顾夏洛特的情绪,我还是敷衍了一句。
这个年代,人们确实喜欢在田园大道和布洛涅森林兜风闲逛,谁叫他们没有互联网呢!可怜的世界啊!
似乎对我这种平淡的回答有些不满意,夏洛特的脸沉了下来。然后瞪了我一眼。
“好吧,实际上非常开心。”我连忙知情知趣地恭维了一句,“有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陪在我身旁兜风。我感觉高兴极了!”
如果有辆保10捷就更好了,可惜了这个时代,交通一点都不拥堵啊……
听到了我的新回答之后,夏洛特总算笑逐颜开了。
“这才像话嘛!”
接着,她更紧地揽着我的手,然后看着外面的行人们,好像是要宣誓什么一样。少女努力要装出一副在社交场上久经考验的样子。但是却怎样都无法掩藏下去那种紧张感。
其实她也不用这么紧张,一路上没有人对我们露出一丝微笑,没有一个路人看着我们。更没有一个人回头望我们一眼——如今这个时代,再漂亮的公爵小姐亲王夫人,巴黎人也早就见惯了,没有多少人会向戏剧里面一样对某某小姐一见痴情。
“夏尔……”可能是因为更冷了。夏洛特挨我挨得更紧。头也偏到了我的肩头上。她眼睛半睁半闭地看着我,视线里不知道闪烁着什么,只是看上去确实很开心的样子。“今天我们真开心啊……好久没有这样一起逛了。以后……以后我们也会经常在一起吧?”
“会吧,大概。”我点了点头,“就算以后长大了,我们也可以经常来往嘛。”
“只是来往而已吗?”夏洛特睁开了眼睛,逼视着我。
“那您是想怎么样呢?”我反问。
“当然是……”夏洛特想要说什么,突然收住了口。然后气哼哼地横了我一眼,好像我犯了多大的过错一样。最后。她突然跳开了话题,“夏尔,今天这样的日子,你不该对我说些什么吗?”
马车的速度突然放缓了,好像天地之间都在等我说些什么一样。
可是我到底该说些什么呢?
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圣瓦伦丁节啊!”少女的声音貌似平静,却怎么也丢不掉那股气恼,好像觉得自己亲口说出这个词来时就输了一样,“特雷维尔先生,你这么笨吗?!”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今天确实是2月14日来着……
哦!该死!难怪今天田园大道上人这么多!
在这样的日子里,夏洛特把我拉了出来,然后一起兜风,理论上这应该叫……呃,不对,这就是约会。而一个女孩子在这一天把你拉出来约会,到底是希望你说什么呢?
再笨我也能猜出来。
“夏尔,你真的不想再跟我说些什么吗?”
夏洛特现在紧紧地盯着我,好像是在说“现在你没法装糊涂了吧?笨蛋!”一样,而她脸上密布红晕,刚才的颐指气使竟然不翼而飞。
我爱你。
我知道这个时候最好就这么说,而且她听了绝对会开心,但是我真不知道怎么把这话说出口。
虽然这么多年来我们经常来往,但我一直是把她看成孩子看的,根本没有想过爱或者不爱的问题——没办法,谁能在重活一次的时候还把自己当孩子?对着七八岁,九岁十岁的孩子,谁又能想到什么爱或者不爱的问题?
但是没想到,恍惚间,有一天她长大了,成为了一位美丽的少女,然后站在我面前要我说爱她。马蹄拍击路面的声音,不住地传进了我的耳中,但是我好像又什么都听不见。
我爱她吗?说实话,小时候和她一起消遣的时候,确实挺有趣的,而且她也确实长得很漂亮。可是,爱……
说到底,爱是什么?
至少我可以肯定,我对她并没有那种盲目到不顾一切的热情。
我不想骗她。
所以,“对不起,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我是不是该这么说?
正当我还在思考怎么回答的时候,从我的沉默里夏洛特已经猜出了我想要说什么了。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呆呆地看着我,眼睛上蒙上了一层雾气,即使是我看着也有些心酸。
“夏尔……夏尔……”她喃喃重复着几次,好像是想用这种办法来唤回我的心一样。
我真的不想伤她的心。可是,如果我选择欺骗的话,那岂不是更加的混蛋?到时候恐怕给人的伤害还更加大。所以我横下一条心。准备将拒绝说出口。
然而,正当我打算说的时候,夏洛特姣好的脸突然出现了异样的扭曲,被拒绝的绝望,在愤怒和狂傲的搅拌之下,变成了一种恐怖的表情,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凶恶的夏洛特。全身都呆滞住了。好像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一样。
她骤然扑到了我的身上,然后拉着我,想要跳下马车。
我从没想过她能有这样大的力气。她是认真的!
喂!这是在快速奔驰的马车上啊!我们俩个人跳下去会有危险的!
“你干什么!”,我一边抵抗着她的进攻,一边大声呼喝。“车夫,快停下来啊!你们的小姐发疯了!”
“他不会停的。我早就跟他说了!如果他敢停下他就再也没有薪水去照顾妻儿了。所以你死心吧!”夏洛特一边拉我,一边大声回敬我。“你要么答应爱我,要么就和我一起去死!”
“爱是只要一答应就能产生的吗?别疯了!”我试图唤回她的理智。
“如果你不爱我,那么你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们就一起消失吧!”
马车越来越快了,而夏洛特瞪大了眼睛,以那种恐怖的气势看着我,她与生俱来的那种颐指气使、狂妄自负的气场已经完全得到了释放,让人不敢直视。
难道明天的报纸上要写“某公爵小姐示爱遭拒。强拉恋人双双殉情”吗?
不!不行啊!我还有好多计划没做!我还有大好的年华!
夏洛特仍在剧烈地挣扎着,我就算能保护住自己。也真的没有信心能让她等下不自己跳下去。
“回答我啊!爱,还是不爱!”
“爱!我爱你!”我鬼使神差地大喊了一声,然后自暴自弃地继续喊了下去,“我爱你,爱死你了!停下来吧,洛洛特!”
就这样,在马车上,在道路两旁路人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我完成了我两次人生中的第一次表白。
惨烈不堪。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之后,夏洛特的动作骤然停止了,她趴在我的身上,静静地看着我,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她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这下你满意了吧?”我有些不悦地看着她。“就算用这种方式得到了我的承诺,可是……”
我没能继续苛责下去,因为我的嘴被堵上了。
夏洛特的舌头伸了进来,生涩地探索着。
这时,我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我刚才不顾一切地对夏洛特大喊“爱你!我爱死你了!”,到底是因为被威胁了不得已这么说,还是真的很喜欢这样狂气激烈的夏洛特呢?
我给不出答案,好吧,现在也不用去思考答案了,反正我们从今开始已经是恋人了。我大概再过几年就要娶她,然后这样那样吧,像其他同龄人一样。
总感觉这一生突然已经完结了一样……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先接吻吧,我也伸出了自己的舌头。
马车已经到了凯旋门。
前略,天国的皇帝陛下,您的一位忠诚的战士已经沦陷了,勿念。
……………………
已经是午后时分了。
傍晚的阳光从窗台中投入到木质地板上,构成了各种神秘的图案。
我看着躺在我床上的夏洛特,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就说你不要闹得那么疯,现在好了,感冒了吧?”
这样的天气在外面逛了那么久,还搞出了这样大的动静,得了感冒也算是活该吧。
“没关系,我好得很呢……”因为感冒而有些红脸的夏洛特娇声回答,自从今天的那一出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好像怎么也抹不掉了一样,“夏尔,我也爱你……”
我忍不住用手扶了扶额头。
“好吧,你先休息休息,等下我把晚餐送过来给你。”
“不,不要。”夏洛特马上拒绝了我的提议,“夏尔。做到床头来,我要你在我的旁边……”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听了她的话——再怎么说也是新科女朋友。总不能一开始就什么都唱反调。
我一坐上了床头,夏洛特就侧过身来,揽住了我的腰。“夏尔,我也爱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好吧好吧,在一起在一起。”我像哄孩子似的连声答应,然后伸出手来抚摸着她的一头金发。“你先休息一下吧,今天都汗透了一身,真是的!”
“没关系。我都说了,我不需要休息。”夏洛特轻轻摇了摇头,“只要你在我旁边就可以……”
“好吧,好吧……”我认命似的叹息着。任由满面笑容的夏洛特抱着我。
“我们终于走到这一天了。开心吗?”沉默了片刻之后,夏洛特突然低声问。
“很开心。”我的自暴自弃已经无药可救了。
“是的,我也很开心。”夏洛特无视我语气中的勉强,小声地说着。
然后,她轻轻地爬了起来,跪坐在床上,和我对视着,接着又伸出手来抱紧了我。
“从今以后我们都会在一起的。然后结婚,然后有孩子。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的。夏尔,对吗?”她的语气里带着十足的笃定,好像不这样就不行一样。
“对。”
“太好了!”夏洛特小小地欢呼了一声。
然后,不知道谁先开始动的,总之我们又吻了上去。
老实说,这样接吻其实也挺舒服的,难怪热恋中的情侣们那么食髓知味,话说,我和夏洛特现在也算是一对情侣了吧?应该是的。
“夏尔,从小我就喜欢你。”再度接吻了之后,夏洛特微微闭上了眼睛,好像是在追忆往昔一样,“你懂得那么多东西,那么聪明……”
“其实……其实你可能真的高看我了……”我迟疑着回答,“夏洛特,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不,你不是。”夏洛特断然地回答,“你和别人不一样,从小你就和别人喜欢完全不同的东西,看待事物的看法也和别人完全不一样。有时候,我在想,夏尔,为什么你要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呢?”夏洛特的声音突然放得很低,好像有些别的什么意味一样,“我们都是生活在你身边的人啊!有时候我觉得你看我们就好像在看展览馆的藏品一样……”
我沉默了。
必须承认,夏洛特的直觉很对,她真正发现了那个潜藏在表面下的我。
有时候我确实是用一种欣赏博物馆展品一样的态度,超然地观察着这个时代,和这个时代的人们的。
一个穿越者又怎么可能不会有这种情结?
“没错,你懂的东西很多,可是……可是你是活在我们中间的啊!难道你不觉得这种生活也有你自己的一份吗?”她紧紧地抱着我,喃喃自语。“而且,即使这样,我也爱你。夏尔,告诉我,你会一直呆在我身边的……”
因为刚才躺在床上的关系,夏洛特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内衣,她胸口的蓓蕾按压在我胸前,给我一种绝妙的触感。
这种触感,然后没有了多少思考的余裕。
也告诉了我,夏洛特-德-特雷维尔小姐,是活生生地呆在我旁边,看着我,爱着我的少女,而不是博物馆的某件藏品。
她爱着我。
“我会的。”心神激荡之下,我脱口而出,紧紧地抱着她。“我一定会的。”
少年少女就这样紧紧相拥着。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一道从门缝中传过来的视线。(未完待续。。)
ps: 七夕特别制作篇,祝大家节日快乐。
总算把夏姐和夏尔的恋情初始补完了,感情迟钝的夏尔怎么被夏姐攻略的……
另外,原本是想追加写上初夜的,但是后来一想,写h的话,就太破坏纯爱气氛了,所以以后再说吧,也许纯纯的初次只能湮没在历史长河中也说不定……
另外,谢谢f酱的打赏,阿姨洗铁路~~~
第九十四章 政治团体与交易
在送走了夏尔-哈瓦斯先生,并且办完了新闻社剩下的事务之后,夏尔在傍晚十分直接来到了路易-波拿巴的宅邸。
按照这位未来皇帝本人的喜好,他的接见室被放在了宅邸中最幽深的地方,深色的挂毯被装饰到墙壁上,窗户也被猩红色的窗帘给遮拦住了,几乎能够隔绝外界的一切。
在这人造、阴沉沉的寂静当中,夏尔恭恭敬敬地站在端坐着的路易-波拿巴之前,炎炎夏日的暑意,这两个人之间好像完全消失了一般。
即使是在接见别人的时候,路易-波拿巴也微微皱着眉头思考自己的事,神态间有些疲惫。
他现在已经是国民议会的议员了,平日里出席议会就是一件大忙事,再加上还要参与各种政治事务和谋划,所以疲惫一些倒也十分正常。
夏尔静静地等待着,他目前没有权力去打断这位未来主上的思考。
“夏尔……”他等了一会儿之后,路易-波拿巴终于开了口,不知道是否是夏尔的错觉,他的表情好像愈发凝重了,“您知道,在目前,最使我忧虑事情的是什么吗?”
大人物开口之前总喜欢这样吊吊人的胃口,夏尔当然不为己甚,配合地猜测了起来,“是未来的选举的事情吗?”他小心地问。
“不,那虽然是件麻烦事,但是并非让人忧虑。”路易-波拿巴轻轻摇了摇头,“更何况现在我们的形势越来越好。支持我的人越来越多,我们更加没有必要过于忧虑。”
接着,不等夏尔再开口询问。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现在最让我忧虑的是,我们现在对目标缺乏一种清醒的认识,也不够坚定和团结。”
“清醒的认识?”夏尔有些疑惑了。
“对,就是这样。”路易波拿巴轻轻叹了口气,“您难道不觉得吗?波拿巴分子还是没有能够凝结成一个足够强大的实体,我们太过于松散了。如果我们能够更团结一致的话。那么我想我们的成就会比现在还要大得多……而现在呢?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以后怎么去和敌人们斗?怎么去把国家揽在手里?”
然后,他又微微地扫了夏尔一眼。
“这一点。可能您也看得不够清?”
这个眼神,这句话,搭配在一起,让夏尔在不期然间有些毛骨悚然。
他当然不能说自己看不清了。这个时候必须紧跟领袖。
“您说得对。很多时候我也觉得我们必须更加团结一致。”夏尔连忙附和,一边在心中揣摩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在路易波拿巴并没有太多心思跟他打哑谜了。
“我已经决定了,我们不能只靠松散的组织过活下去,一定要想办法拧成一股绳。”他冷冷地说,“在总统选举之后就要办,我要把我们的支持者变成一个有战斗力的团体,这事绝对不能拖。”
然后,他又不带任何感情地扫了夏尔一眼。“对于这种状况,年轻人。您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听到了他的话之后,夏尔终于明白了。
路易-波拿巴是想要为自己招揽一批心腹——真正的心腹。
把他看得比那位皇帝更加重要的心腹。
是的,路易-波拿巴很烦扰的一点是,他的支持者们主要支持的是波拿巴家族而不是他本人,他并没有足够的威望使得人们像崇拜皇帝那样崇拜他,哪怕他的同党们也一样——也许因为挨得更近的缘故,他的同党们对他的态度反而比一般人更加冷静客观。
一句话,波拿巴党人依附于他,是因为他是皇帝的侄子,而不是因为他本人。
在夺权阶段,他自然不会在乎这一点,甚至反而利用这一点,整天大肆宣扬他对皇帝精神的继承,然而到了他自己当了总统甚至皇帝的时候呢?难道他不需要一批真正只忠于他、服从于他威望的人吗?
而且,到了那时候,难道还能只靠伯父这个招牌来包打天下吗?
于是,在这种考虑之下,他就打算为自己来组建一个私人的政治团体,一个只依附于他、服从他的威望的政治团体。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在当选了总统之后,他让自己的心腹搞了一个组织——“十二月十日社”,也就是革命导师以极其轻蔑的语气嘲讽的那个“充斥着破落户、野心家、退伍军人、刑事犯、骗子、盗贼、赌棍、私娼、妓院老板”的“流氓无产者组织”。
这个组织完全奉他为领袖、宣扬对他本人的个人崇拜,经常到他所视察的地方欢呼万岁,其狂热程度甚至到了原本的波拿巴党人自己也看不下去的地步。
当然,这个整个组织的命运也很容易被猜到了——波拿巴主义其实质就是野心至上,胜者为王,并不是什么成型的政治理论,所以也根本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政党,新加入这个组织的人,和旧有的波拿巴党人没有任何区别,都只是把波拿巴这个姓氏当成自己谋取荣华富贵的工具而已,所以他们也没有能够对第二帝国和拿破仑三世本人的命运起到多少帮助。
路易-波拿巴此时此刻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些“未来的事情”,所以他踌躇满志地打算给自己私立山头。
想清楚这一切之后,夏尔终于松了口气。
他知道该怎么表态了。
“如今整个欧洲都在混乱当中,我们的国家也深受灾厄,现在只有您能够拯救国家,我一直认为,我们必须坚定地团结在以您为核心的集体中,以最认真的态度贯彻您的所有指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战无不胜。”
听到了他的话之后,路易-波拿巴满意地笑了笑。
这个笑容鼓励了夏尔,他继续说了下去。
“我认为,我们必须搞一个真正的政治团体,坚定地服从于您,遵照您的所有指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达到以上的目标。”
“您能想到这些,真是太好了!”路易-波拿巴轻轻叹了口气,“毕竟是年轻人,脑子灵活啊……这样吧,您平时也多注意一下,多结交一些能和您志同道合的人,这样才能真正壮大政治团体。而且,您现在也有宣传工具了吧?放手去干吧,年轻人,我们都相信您的能力……”
他这番话的目的,夏尔当然明白。
在他眼里,夏尔这种年轻人好笼络好摆布,比那些遗老要服从得多,他打算让夏尔这样的年轻人去替他物色人员,充实那个,呃,“流氓无产者组织”
“这当然是必须的。”夏尔连忙点头答应。
就这样,他发现自己成为了未来的十二月十日社的创始人之一。
然后,他微微皱了皱眉,“不过,说到宣传,我这里最近还遇到了一点问题……”
“问题?”
“是这样的……”趁着这个大好机会,夏尔连忙将自己之前和哈瓦斯新闻社的龃龉给说了出来。
“您的意思是说,图赫知道了您的事之后,所以特别关照别人来刁难您?”听完了夏尔的叙述之后,路易-波拿巴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也许并非是特意吧,”夏尔谨慎地回答,尽量让自己不要表现得像是在告状——尽管他确实就是在告状,“总之,这事儿本来我十有**就要拿下来了,部里的人都跟我谈好了,结果……结果他突然站了出来否决掉了我的请求,现在让哈瓦斯先生抢了我的先……哎……”
路易-波拿巴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夏尔的话,沉吟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慢慢地开口。
“我明白了,他这就是针对我们的。”然后,他又加了一句,“不过您放心吧,这东西到时候准归是您的,绝对跑不了!您一家人为我们帮了那么多忙,难道这点回报我们都给不了吗?耐心等等吧!到时候只要我上了台,那就是您的!”
听到了他的这句话之后,夏尔得偿所愿,暗暗松了口气。
这就是夏尔所做的两手准备了。如果正常的路子走不通,他就走路易-波拿巴这边的路线,打算直接釜底抽薪,让哈瓦斯新闻社白忙活一场——只要路易-波拿巴上了台,卡芬雅克内阁就要完蛋,然后农商部的部长也得换人,到时候前任部长的决定,要改不是容易得很?
既然按规则来玩已经玩不过了,那夏尔就只好不按规则出牌了,反正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就好。哈瓦斯先生给他带来的挫折不但没有让他心灰气冷,反而给他带来了新的动力。
不过,夏尔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君王的眷顾,就像信用卡一样。总是有个额度的,不可能予取予求。哪个君王喜欢看到臣子和部下贪得无厌整天要这要那?
正因为如此考虑,所以夏尔一开始没来求他帮忙,就是为了尽量不消耗他对自己的眷顾,只是天不遂人愿,事到如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路易-波拿巴让他去帮忙组织政治团体,他让路易-波拿巴完成自己的心愿。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完成了这种交易。
“夏尔,好好去办吧。”在不动声色间谈妥了之后,路易-波拿巴抬起头来,温和地看着夏尔。
“是。”(未完待续。。)
ps: 对本章看不太明白的人,可以这么看:
把拿党当成kmt
把路易-波拿巴当成蒋队长
把十二月十日社当成蓝衣社
差不多就能明白了……
两人的结局也差不多……
第九十五章 评论与疑问
“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筛谷的人》都是一部极其优秀的作品,在‘自由沙龙’最新的展出当中,肯定是其中最优秀的作品之一。
米勒先生将技巧与表现力融为一体,只要他继续沿着现在的路线创作下去,肯定将会成为我国顶尖的画家之一,同时也将会把乡村画派推向一个新的高峰……他已经证明了自己拥有足以成为最顶尖画家的实力。
总而言之,虽然已经崭露头角,但是米勒先生还没有享受到他应有的荣誉,我们可以拭目以待,期待着那一天的早日到来……”
【让-弗朗索瓦-米勒(jean-franois-millet,1814-1875),年轻时因为有极高的绘画天赋而小有名气。在1847年开始,米勒开始将他的兴趣专注在乡村题材的作品中,《筛谷的人》是其在1848年的作品。
在第二帝国时代中,他以写实彻底描绘农村生活而闻名,被称为是法国最伟大的田园画家,以善于在乡村风俗画中透出人性在法国画坛留名。】
在清晨的阳光当中,在自己的卧室里,夏尔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轻轻地朗读着这篇评论。
这是芙兰一大早就拿过来的。
而她本人,此刻就站在夏尔的旁边,忐忑不安地看着夏尔。
清晨的空气十分清新,坐在窗口边的夏尔,一边呼吸着这略带着花香的气息。一边细细地欣赏着自己妹妹颇为娟秀的笔迹。
很快,他读完了。
“写得怎么样,先生?”在一片沉默之后。芙兰战战兢兢地问了出来,尽管想要刻意装得十分平静,但是谁都能够看出其中的紧张来,“快告诉我呀,写得怎么样?”
她今天穿着呢料制的无袖连衫裙和棕色薄呢高帮鞋、,头发也盘起了一个发髻,看上去清新可人。好像长大了不少了一样,只是这种战战兢兢的样子,倒是像极了面对老师的中学生。让人不再怀疑起她的年纪来。
“写得很好。”夏尔点了点头,不再卖关子了,他鼓励性地向妹妹笑了笑,“不用这么紧张。真的写得很不错……反正在我看来。已经是一篇合格的评论了。”
听到夏尔的话之后,芙兰明显地松了口气。
“这就太好了!这可是我的第一篇评论啊……感觉太奇怪了……”
“嗯,您放心吧,我回头就会让编辑把这个发出来的,用不了多久您就能在报纸上看见它了。”夏尔拍了拍她的头。然后他又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不过,您以后也可以考虑发一些批评性的东西,最好措辞要激烈一点儿的。让人越不自在越好。报纸嘛,最喜欢的就是有笔仗。只要骂了起来,感兴趣的人就多了……反正这是用笔名打嘴仗,谁知道你是谁?”
“可是……这样的话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啊?”芙兰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好像有些害怕一样,“在报纸上随意写批评的话,那么多人看到了……总感觉有些难为情……”
这个傻孩子。
夏尔没想到自己随意指派、只当做哄妹妹的任务,竟然会被她这么看重。好吧,算了,原本就没指望她能弄得多好,随便她自己吧,反正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好吧,”夏尔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没关系,这只是我的一个建议而已,实际上写的人还是您自己,您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吧……”
芙兰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啦。”
“嗯,那就好。”夏尔拉开了抽屉,把自己妹妹写的稿件收了进去,然后又拿起自己的其他书信,打算拆开来看。
蓦地,他感觉有些不对劲,然后他又重新转回了视线,发现自己的妹妹竟然还没有走。
“您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夏尔有些好奇地问。
十分罕见地,芙兰脸上有些迟疑,好像说什么又不敢说一样,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最后,好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样,她敛起眉头轻轻问了一句。
“您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先生?”
“哦,当然可以了。”
得到了哥哥的允许之后,芙兰的脸上总算多了一些振奋。
“哥哥,我们最近怎么会这么有钱了啊?您又能够收购债券,又能够创办报纸的……这些不都是很花钱的地方吗?这些钱,家里是攒不出来的吧?至少我没听爷爷说过他有那么多积蓄。”她抬起头来,眼神有些闪烁,“我只是有一些好奇而已,真的,只有一点点,如果您不方便回答我的话,那就不用说吧……”
经过这阵子的历练,她再也不至于像以前那样,对金钱上面的事务几乎完全懵然无知了。另外,因为自己亲自负责的关系,她也对特雷维尔侯爵一家的财务状况十分了解,十分明白,单靠家里的产业(如果不能说完全没有的话)根本不足以支撑起夏尔的商业活动,所以理所当然地会产生一些好奇了。
听到了妹妹的问题之后,夏尔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不过,既然她已经开始了解家里的财务现状,那么对夏尔的这种状况感到好奇也是很正常的吧?任何一个了解这些的人,都会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弄到了那么多钱吧。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一种成长吧,她也到了能够考虑实际事务的年纪了。
过了一会儿之后,夏尔排除掉了这些繁杂的思绪,然后他轻轻点头。
“您说的没错,我现在手里的钱,都不是家里的,而是从别处那里弄过来的。”
是从许许多多受损失或者破产的家庭那里弄过来的——或者该说抢过来的。
“那是哪里来的呢?”芙兰连忙追问了一句。然后她放低了声音,“是从夏洛特他们家那里借来的吗?”
“当然不是了,这怎么可能呢?您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夏尔马上回答。然后他有些不解地扫了芙兰一眼,“我没有找夏洛特一家借过钱,以后也不会。他们家是我们家,我们是我们。”
这话夏尔倒是发自内心的,他很讨厌和亲戚扯上金钱的纠缠。之前找上夏洛特的田庄也只是互惠互利的合作而已,谈不上什么借不借的。
“那就太好了。”听到了夏尔的回答之后,芙兰小声自语了一句。整个人都好像松了口气一样。
“我的钱,是从德-博旺男爵那里借来的。”夏尔继续解释起来,反正这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我从他那里借了几百万。”
“萝拉的父亲那里?几百万?这么多啊?”芙兰吃了一惊。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您怎么借了那么多?”
“借得多才会挣得多嘛。”夏尔含糊地回应了一句,他当然不会跟自己的妹妹详细解释自己和男爵之间的具体情况,以及他们勾结起来、胡作非为大发国难财的事情了。“你不用为我担心。这些事我都会自己把握的。风险绝对在控制范围之内,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可是,这还是太危险了吧……”芙兰还想再说什么。
“好了,我都知道的。”夏尔站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头,“不用为我担心,你安心享受财富给你带来的便利就好,为什么非要对财富去追根溯源呢?这没有任何意义。我说过。你会过得像个公主一样,我不会食言的。用不了多久……”
他恶作剧似的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就能够拥有一切啦!”
芙兰静静地听着哥哥的安慰,这次她并没有抗拒兄长的抚摸。
“好吧,既然您这样说,那我就不再追问了。不过……有钱当然是好事,可是您知道的,我并不是个太重视奢华的人,钱不是只要够用就好了吗?以前我们家并没有什么钱,我们不都照样好好地长大了?所以,我觉得您不用为了这个而去承担太多风险……”她轻轻抱住了自己的兄长,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前,“在我看来,只要您在我的身边,我就已经有了一切了……先生,您送我什么,也比不上这个啊!”
听到了妹妹这番显然是发自内心的倾诉之后,夏尔也忍不住有些感动了。
金银珠宝也买不到这样的忠诚吧?太让人感动了。
“谢谢你。”他也抱住了自己的妹妹,然后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真是个乖孩子。”
“已经不是孩子了。”芙兰抬起头来,认真地抗议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夏尔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吧,你长大了。现在没有别的问题了吧?”
“没有了。”芙兰轻轻地离开了夏尔的怀抱,“谢谢您,先生。”
“嗯,那先再见吧?”夏尔指了指自己的文件,表示现在自己还有不少事要做。
“再见,您处理自己的事情吧。”芙兰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慢慢地转身,离开了夏尔的房间。
然而,突然她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重新回过神来的,脸上又重新布满了原本的那种天真烂漫。
“对了,先生,我还有件事忘了跟您说啦?”她用极其轻快的语调说。
“什么呢?”
“您不要老是摸我的头啦。”她语气里好像有些嗔怪,“我都说过好几回了!我已经这么大了,您不能老是像对孩子那样对我……”
果不其然,听到了她的抗议之后,夏尔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哦,哦,那还真是抱歉啊,我以后一定改。”
您开心就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