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蒙混过关?
【再度向书友白河愁博士致谢。】
在拜访了几户当地人家的庄园、完成了礼节所需之后,特雷维尔家的两个年轻人就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夏尔,这儿的人挺热情好客啊,外省人就是这点比较好。要不是还有别的事,我还真想再在这边多玩玩呢!”在车厢当中,饱览着道路四周的春日景色,夏洛特脸上一直带着笑容,依偎在夏尔身旁。
夏洛特是十分尽兴的,因为她既一偿多年夙愿、对那些占了她家地的暴民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收复了自己庄园的全部土地;又和自己喜欢的人好好在乡间玩了一番。
“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当然不能老是呆在这里了。”夏尔低声随口回答了一句,视线还是没有从他手中的画册离开。
在各处拜访的过程当中,如同夏尔所预料甚至所期待的那样,“特雷维尔公爵一家将暴民统统赶跑了”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附近的十里八乡。虽然他们所见的那些贵族们是以赞赏和敬佩的语气讲起这件事的,但是夏尔可以想象得到,夏洛特的这番“壮举”,已经在多大程度上造成了当地农民们的恐慌。
如果农民们和过去一样毫无政治权力,这倒也没什么。可是现在,托革命和共和国宪法的福,他们都有了选票——于是这种恐慌能够带来多大后果,在几个月后将会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在期待着。
而他手中的这本画册,则是这趟远门的另一个小收获了——虽然不知道卡迪央王妃是出于什么目的将这么贵重的画册送给自己。但是一想到之后转送给芙兰的话她肯定会喜欢,夏尔也就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好几个小时的路上,因为闲得没事做。他就随手拿出了这本画册出来翻阅了起来。
不仅是在欣赏着画中的美妇人,他同时也在思索着一些事。
从画中人——也就是王妃——的年纪,和画上面的落款题词来看,这应该是自己这一世的父亲,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在年轻时的作品,而且是在结婚之前。
从王妃的语气和画中的神态来看,他当年应该是和王妃有过超出一般的关系。
一下子。脑海中原本简单的“此世的父亲”这一符号,就被“才华横溢的画家、也许还风流不羁,有过不少浪漫史”这一新印象所覆盖掉了。夏尔这时才惊觉,自己对父辈的事情的了解有多么少,不管是父母还是其他人。
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呢?夏尔在心底里不禁产生了一丝好奇。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他胳膊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让他脑子重新变得清醒了起来。
“夏尔。这些画好看吗?”夏洛特的手还放在他的手臂上,语气倒是十分平淡,但是其中的怒意任谁都感觉都到,“你好像看得很入神呢?”
好吧,在一个女孩子依偎在你身上的时候,聚精会神地看一本画册(还是别的女性的肖像画!),确实是一件非常无礼的事情……
“啊,抱歉!”夏尔忍住了手臂上的痛。讨好地朝夏洛特笑了笑,“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而已。我父亲的事。”
“是这样吗?”夏洛特略带嘲讽地笑了笑,“那么你就把这本画册送给我吧,我也觉得这些画很不错呢,而且还是你父亲原本的作品。”
“那不行,”夏尔马上拒绝了她的要求,“这可是王妃指明了要送给芙兰的,我没有权利转送。”
听到这句话之后,夏洛特的眼睛瞬时变得有些昏暗起来,仿佛蒙上了一层灰雾。
“又是妹妹……”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不过,她还记得夏尔说起那句“我不许你在我面前说她的坏话!”时的严肃样子,因而也不敢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恼恨之下,她伸出双手来,不管不顾地拧了起来。“你真是讨厌!”
“喂!你这是在干什么!”夏尔一边低声喝止,一边连忙挣扎起来,但是又不敢太用力,于是两个人就这样纠缠了起来。
他们的打闹声,很快就达到了连前面的车夫都能听到的程度。但是良好的职业素养,让车夫对一切都好似浑然不觉。
就这样,两个年轻人,在不停的打闹当中继续着返家的归途。
………………
等到夏尔回到家中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一回到家之后,他拿着画册,径直地走向了芙兰的房间。
而他的妹妹,此刻正在和她的女伴莱奥朗侯爵小姐聊着天,一听到夏尔的声音之后,她惊喜地跳了起来,然后跑过去给兄长开了门,将他带了进来。
“先生,您可终于回来了啊?”她表面上冷淡的神情的深处带着一丝喜色,“玛丽可等了您很久了呢……”
“等我很久了?什么事?”夏尔狐疑地看了看正坐在芙兰床上的侯爵小姐一眼,然后先不管她,微笑着将藏在背后的画册拿了出来,脸上也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特雷维尔小姐,我正好也有事找您……”
“什么啊?”芙兰有些惊奇地看着兄长,然后伸手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画册。
“哇!真不错啊!”她惊呼了一声,然后一张张翻了下去,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夏尔,“这是谁画的?”
“您肯定想不到……”夏尔有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这是我们的父亲,这是他年轻时的作品。”
芙兰惊呼了一声,然后将画册骤然合上,一把攥入了怀中。
“这是……这真的是……是爸爸的作品吗?”在震惊和喜悦之下,她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只是她自己没有感觉到。
“是的。”夏尔点了点头,然后解释了起来,“嗯。就是父亲的作品。我这次出去,顺便还是父亲的一位老朋友那里去拜访而来一次——嗯,就是画中的这位女士,当然她现在已经老多了——她听说你很有绘画天赋之后,就提出要将这幅画册送给你以示鼓励……”
“替我谢谢那位女士,哥哥……”芙兰笑了起来,眼睛里却含着泪花。“也谢谢你……”
她拿着画册,扑到了夏尔怀中,以这种方式表达着对兄长的谢意。
“没什么。这只是顺便拿过来的礼物而已。”夏尔微笑着,抚摸着芙兰的滑润的金色头发,“我就知道你会开心的。”
“嗯,我很开心。谢谢你!”芙兰仍旧将头埋在夏尔怀中。声音因此也变得有些闷起来,“确实画得很好……我的才能,果然是和爸爸一脉相承的……”
只有夏尔能够理解芙兰为什么这么激动——从小到大,她心中最大的心结,就是母亲因自己的出生而死,和父亲因此离家出走一事。而从小就没有父母的芙兰,其实比谁都渴望得到一些父母的讯息。在这种情况下,得到了这本画册之后她又怎么可能不开心呢?
看到妹妹如此开心。夏尔也不禁在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真的谢谢你了,哥哥。这个礼物很好。好香啊……”芙兰又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然后,她又重复了几遍,“好香啊……”
随着一遍遍的重复,声音变得越来越低,也越来越有些寒意,显然,她察觉到了什么特别情况。
还没等夏尔反应过来,芙兰骤然抬起头来,冷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兄长,片刻之前的兴奋和激动此刻已经一扫而空。“哥哥,您今天身上好香啊!这是怎么回事?”
夏尔顿时僵住了,背后突然凭空冒出了冷汗。
香味儿?我的衣服上怎么会有香味儿?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我没用香水啊?
片刻之后,他灵光一闪。
他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在回来的途中,在马车车厢里和夏洛特的那一番打闹。衣服上的香味,如果有的话,肯定是在那时候沾上去的。
糟了糕!这下麻烦了!
夏洛特,你果然是故意的吗?不,你肯定故意的……!他不禁在心里哀叹了一句。
可是,如今已经不是追究夏洛特是否故意的时机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跟芙兰解释一下,或者说蒙混一下这香味儿的来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兄长的事情要跟妹妹解释,但是他总有一种如果乱说一气的话今天就要倒大霉的不祥预感。
“哦?你是说这个啊……这没什么……”他勉强自己继续笑着,不让自己露出半点的不自然来,“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跑到那位女士家里去拜访,后来得到了这本画册。你猜怎么着?那位女士在接待我们的时候,还在自己调制花露!结果沾得我们一身的香气……哎,这些长辈们的脾气还真是古怪啊!不过虽然麻烦了点儿,总算还是拿到了画册。”
“真的吗?有这种事吗?”芙兰仍旧微微皱着眉头,显然还是有些不信。“哥哥,您不会骗我吧?”
“当然了,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呢?”夏尔一脸的严肃正直。
抱歉,我这只是善意的欺骗而已,原谅哥哥吧!同时,他在心里暗暗说了一句。
芙兰仍旧在看着夏尔。
…………
“芙兰,怎么,你哥哥回来了就把我给扔下啦?”也许是因为看出了情况有些不对,侯爵小姐适时地走了过来,轻笑着看着两兄妹,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话题。“刚刚你们说到画册,能给我看看吗?”
然后,她又将视线集中在了夏尔身上。
“特雷维尔先生,我今天正想找您呢!您交代的债券的事,我已经为您办妥很多了!”
好样的!夏尔回给了她一道赞许的眼神。
就凭这份察言观色的本事,我也该收了你这个助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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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失落与合作
【继续致谢书友白河愁博士……】
在莱奥朗侯爵小姐暗地里的帮助之下,满面黑线的夏尔总算勉强将芙兰给糊弄了下去,让她重新恢复了平静,也接受了夏尔的解释——至少看起来是如此。
“我现在还有不少事要办,那你先看看画册吧,希望父亲的作品能够对你之后的练习有所帮助……”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夏尔,连忙提出了告辞。
而出乎于他意料的是,芙兰庄重地向兄长行了一礼,口吻也无比的郑重。
“先生,谢谢您的礼物,我会一定会报偿您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的……”
“对我就不用说什么报答了。”夏尔的神情倒和一直以来一样轻松,还是用那种开玩笑似的语气回答,“好好开心就行了……”
“不,”芙兰摇了摇头,手里仍然紧紧地握着那本画册,“哥哥,我已经长大了,我不能再将您对我的照顾看作是理所当然……我必须作出一些力所能及的报答……”
从她的语气来看,这次是十分认真的。
嗯?这妞今天是怎么了?
夏尔有些不解,然后他瞟了一眼旁边的莱奥朗侯爵小姐,试图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情报。
而侯爵小姐却也是莫名其妙的样子,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也闹不清楚。
芙兰不再说话,一直仰着头看着夏尔。
“好吧……我等着您的报答。”在妹妹的眼光之下,夏尔最终还是笑着点点头。认可了她的提议,“那您打算怎么报答我呢?。”
“我……我想要自己学会处理家计,到时候为您处理家计事务。”芙兰迟疑着回答。好像生怕夏尔不答应似的,“我还可以为您写写信,处理一下文件……这么多年来我不是一直在为您回信吗?您现在好像越来越忙,可是我完全不知道您到底在干什么,再这样下去……我感觉我越来越疏远您了!难道您希望这种事发生吗?”
听到这个要求之后,夏尔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他完全不想答应。
倒不是因为担心保密,而是因为担心把最真实的自己暴露在妹妹面前。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完全不敢让芙兰知道她的哥哥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他从不怕任何人骂他坏蛋,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坏蛋,但是他却绝不愿意妹妹知道这一点——也许这看上去有些可笑。然而却真的是他的内心想法。
“您不肯吗?”芙兰看出了夏尔的迟疑,有些担心地看着夏尔。
“哦,这种事以后再说吧……你先跟爷爷和管家他们问问,学会怎么处理家计事务再说。没准儿以后我们每天的花销就要靠你来掌管了呢!”夏尔勉强地笑着。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有这份儿心,就很让我感动了,谢谢你。”
接着,不等芙兰回答,夏尔直接跟侯爵小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自己一起出去一下。
“不说了,你先看看画册吧,我们晚餐再聊!”
接着。他转身,走出了房间。而玛丽也心领神会。捏了捏芙兰的手表示安慰之后,就快步离开了她的房间。
就这样,房间里只剩下芙兰一个人拿着画册,呆呆地站在原来的地方。似乎是生平第一次,她感受到了和哥哥的疏远。
她低垂着头,脸上看不出喜和怒来。
………………
对妹妹的情绪毫无所觉的夏尔,带着莱奥朗侯爵小姐来到了侯爵府邸的会客室当中。一路上,随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胸中的温情也逐渐被惯常的冷静和漠然所取代——他再一次成为了往常的他。
夏尔走到棋盘边坐了下来,然后示意对方坐到自己的对面,宛如过去有空时教对方下棋的场景一样。
然而,此时的侯爵小姐已经与过去的样子大不相同。她在得到了夏尔的示意之后,从容地落座了下来,神态镇定自若,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一贯在他面前摆出来那种刻意为之的迷茫和哀愁。
“看样子您似乎真的成绩不错?”感受到了对方的镇定和信心满满之后,夏尔不由得问了一句。怀着刚才对这位侯爵小姐的感激,他的态度比上次两人独处时要和缓了许多。
“是的,特雷维尔先生,我想应该能够让您满意。”侯爵小姐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直接回答。她的语气沉着而且镇定,目光也十分坚定,一直在看着夏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当时的意思是,您希望大量而且低价地收购别人手中的债券,对吗?”
“是的,您可以这样理解。”夏尔温声回答。
“先生,这代表着您手上有很多现金?”玛丽又问了一句。
“是的,也没错。”
“大概有多少?”
夏尔被她的这个问题弄得皱了皱眉,不过他还是冷静地回答。“我想应该是足够了。”
“如果总数大概有一两百万呢?都已经说好了,只等您去最后敲定和付款了,您看这个数目您能够吃进吗?”玛丽小心地看着夏尔,低声问。
“会有这么多吗?”夏尔吃了一惊,对对方的业绩感到有些难以置信,“那他们打算接受多少折扣?”
“因为现在局势动荡的关系,现在那些存款债券的价格一再下跌,而且抛售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因为很多人家都面临着资金周转的困难……所以现在,这些债券在交易所的价格还在一天天降,想大卖一笔现在都没人肯接下来呢。”玛丽低声回答。“我见到的那些人当中,有些人肯以六七折的价格出售。有些人甚至看上去现在的心理价位更低,还有更进一步压价的空间……”
“很好。”听到了她的汇报之后,夏尔点了点头以示赞许。“如果您所说的都是真的,我对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达成如此的业绩,表示由衷的赞赏和钦佩。”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欺骗您呢?”玛丽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我怎么骗得过您呢!”
“这个我当然知道。”夏尔理所当然地回答,“但是就算如此。以您的情况去完成这些工作,仍旧十分不容易,毕竟您是……”
“就算是女孩子那又怎么样?我还不是办到了。”玛丽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特雷维尔先生,您不要小看我们,我们比您想象中聪明得多。”
“我已经感受到了。”在事实面前,夏尔同意了她的说法。然后他又有些狐疑地看着对方一眼。“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否告诉一下我您是怎么办到这些的呢?德-莱奥朗小姐,我真的有些好奇。”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去问了熟人而已……”玛丽的表情有些困窘,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您也知道,我又不方便抛头露面整天在大街上乱跑,所以只好去找我的那些同学去一一登门拜访。问一问平安……”
“就像那天来我们一家?”夏尔插了一句话,语气里略微有些嘲弄。
“您当时不是说好了以后不提这件事的吗?”侯爵小姐略微抗议地看了夏尔一眼。
“好吧。好吧,我只是随口开个玩笑而已,请您不要介意。继续说下去吧,我等着听呢。”夏尔笑了笑,摆了摆手。
“其实也没说什么啊……就是和那些同学一个个问了好,然后说起了目前的近况。倒是不出我所料,她们各家现在都麻烦缠身呢……”侯爵小姐微微叹了口气,“所以我也告诉她们,我最近也遭了灾,好不容易才找到肯收购这些债券的人……然后水到渠成的,很快就有人来问我那人是谁,甚至还有家长来问我呢!都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他们很快就想跟我问个一五一十……”
“您至少知道怎样去找目标客户群,这一点非常好,而且也有足够的聪明,知道该怎么让人上钩。”夏尔突然恭维了侯爵小姐一句,虽然对方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我想您当然不至于直接说我的名字吧?”
“那当然不会。”侯爵小姐连忙回答,“我跟他们说收购人因为安全的关系,并没有跟我透露自己的身份,我只能勉强去传传消息而已……”
“很好,非常好。”夏尔又赞许了一句。“那我们还等什么呢?接下来继续干吧。”
“我们?”侯爵小姐听到了这个词,“您的意思是您已经认可我了?”
“我当然希望有才能的人为自己工作。”夏尔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
侯爵小姐连忙也伸出了自己的手,任由夏尔握住了。
在夏尔的端详之下,她似乎看上去有些娇羞,然而夏尔却好像毫无所觉。
片刻之后,夏尔才重新开口。
“如果方便的话,您能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请说吧。”
“您为什么要这样热心地来帮助我们呢?仅仅是为了报恩吗?”夏尔仍旧十分冷静地看着对方,“还是为了别的什么。请如实回答我好吗?”
“如果我回答说是为了报恩呢?”侯爵小姐笑着回答。
“抱歉,我不信。”
“那好吧……”玛丽叹了口气,然后将视线转移到了窗外,“在被父母扔进修道远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在这个世上我孤立无援,只有金钱才能救我出去——后来不正是如此吗?这社会道德和舆论不值一提,财产才是金科玉律。所以出来以后我考虑了很久,现在如果想要保住甚至扩大财产,我只能依靠您了……”
“这句话我爱听。”夏尔笑了笑,“您看两个点怎么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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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感谢大家……
第二十三章 大会
清晨的阳光,让整个城市重新补满了活力。从夜晚的沉寂当中苏醒的人们,慢慢开始了人生新的一天。他们之中有兢兢业业的生意人和工人,有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弟,当然也有野心家和政治团体成员,阳光公平地赐予每个人相同的一天。然而,人们在相同的每一天里,活出了不同的人生轨迹。
在圣罗克街的一幢新近租下的大宅中,波拿巴党人按照之前的预定次第赶到了这里,开始最新一次的聚会。
在马车的带引之下,夏尔来到了一幢大宅的花园之前,接受了门房的确认之后,他得到了进入的许可,然后昂首阔步的走了进去。而在他身后,一辆辆马车也逐渐赶到,送下了一个个或熟悉或生疏的面孔。
很快,与会者们纷纷在大宅的客厅当中聚齐了,他们对认识的人互相致意寒暄,表情里也透出了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过往横亘在他们每个人之间的那种紧张感,如今几乎已经荡然无存。洋溢在这里的,是过去每次例会中不曾有过的喜气和振奋。
看到此情此景,谁又能想得到,仅仅在半年多之前,这群人开始上一次聚会的时候,还得挤在阴暗幽深的小巷里,躲藏在狭小肮脏的陋室当中!
距离上次的大会时隔仅仅半年多,七月王朝就如在场每个人所多年祈愿的那样崩塌了,路易-菲利普灰溜溜地离开了法国,而他们每个人都看到了多年夙愿一举得偿的曙光。
此情此景。又怎么能不让人感叹世事的变幻无常呢?昨天还提心吊胆,今天就欢歌助兴;昨天还是穷街陋巷,今天就来到了高堂华屋;昨天还只能躲躲藏藏。今天却满怀振奋等着把这个国家一把揽在怀里!这不就是数十年来变幻莫测的法兰西吗?
很快,巴黎地区总负责人卡里昂先生就将此间的气氛推到了最顶峰。这个精明强干的中年人、积年的文物诈骗犯老手,以前所未有的激烈语气大声喊了出来。
“先生们,让我们为波拿巴家族干一杯吧!”
“为波拿巴家族干杯!”所有人以同样的神气,大喊了一声,然后同时举起了酒杯。
这群野心家、破落户、流氓无产者、退役军人以及诈骗犯们的大集会,在此时充塞其中的昂扬意气的掩映下。倒颇有了些“胜利的大会、团结的大会”的神韵。
喝下了一杯酒之后,卡里昂重新发言了。
“我很高兴地看到了诸位的斗志,并且也感受到了诸位的乐观情绪。这很好。但是……”他环视了周围一圈,“我希望大家不要这么快就丢掉进取心,未来我们需要走的路还长得很,只是弄垮了路易菲利普又算得了什么?我们还没把这个国家弄到手!”
在他的注视之下。每个人都点了点头。
“您说得对。我们还没有把这个国家弄到手。”夏尔冷静地回答,“但是我想这个日子也快了。”
卡里昂轻轻鼓了下掌。
“特雷维尔先生,您说得好,这个日子就快了!我们就是要有这股气势!”然后他又笑着看了看其他人,“来,我们再为这个国家干一杯?”
“干杯!”众人又来了一杯。
“不过,诸位,虽然有信心是好事。但我们终究还得小心办事。我想诸位都明白,现在我们还是有很多敌人。他们都整天明里暗里想要给我们下绊子……”
然后,他将那条特雷维尔公爵转达给夏尔、而他又转达给波拿巴家族的消息转述给了众人。
不出意料的,他的陈述引起了一声声惊呼。
“这些混蛋!没想到还想玩这一手!真是太无耻了!”还有人咒骂了出来。
“如果我们事先不知道,这倒是个大麻烦,嗨,真没想到那些人居然还想玩这些阴招,呸!”会议的组织者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继续说了下去,“但是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有时间来处理,那他们就奈何不了我们了!”说到这里,他又赞许地看了看夏尔,“那边也传过来了消息,给我们出了不少主意,还着重感谢了特雷维尔先生的报告。这次他可是帮了大忙了……特雷维尔先生,来,我们再为您干一杯!”
他又重新举起了酒杯,朝夏尔眨了眨眼睛。
夏尔笑了笑,又和他干了一杯。
毫无疑问,卡里昂这样的高规格当众赞扬,肯定是路易-波拿巴特别授意的。从这种公开表彰的用词,也不难看出路易-波拿巴本人对夏尔的感激之心。
很好,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这只是我应该做的而已。”即使如此,他还是谦逊了一句,“我们当然要想尽办法,排除一切阻碍在我们面前的绊脚石。”
“说得没错,七月王朝已经被排除了,其他的也一样,我们要将绊脚石一个接一个地挪开!”卡里昂接了腔,用力挥了挥手,“就凭那两个想要当摄政大臣的可怜虫,也想挡住我们?休想!”
【在路易-菲利普迫于压力宣布退位之后,奥尔良家族的支持者们曾策划让他的孙子、直系继承人巴黎伯爵路易-菲利普-阿尔伯特即位,并由巴黎伯爵的母亲作为王太后来摄政。他们曾计划在波旁宫宣布摄政事宜,临时政府首脑德-勒尔和德-拉马丁等人,也曾有倾向于这个这个政治解决方案,然而因为各方面的强烈反对,最后此项图谋宣告失败。】
接着,他又看了看其他与会者。
“现在我们需要的,就是让临时政府打消这个疯狂的念头,撤回驱逐令。我和特雷维尔先生他们几个都已经商量好了。这个问题不大,只要我们加把劲儿打通里面的路子,然后在外面造造声势,各界的压力就会让临时政府收回成命的……”
接着,他一一指名,给几位与会者分配了任务,谁负责打通关节,谁负责舆论准备都已经安排好了。
而他指名的每一个人,都以严肃的态度接受了任务。人人都明白,路易-波拿巴能不能顺利回国,是他们实现抢班夺权梦想的最大关键,因而也没有任何人想过有所怠慢——在原本的历史线上面,他们也是经过了同样甚至更大的努力,把一度被驱逐了的路易波拿巴给重新迎回法国的。
“先生们,一直以来你们的付出,波拿巴家族都看在眼里,现在就差这一步了,难道我们还会允许出一点闪失吗?不,绝不会,我相信我们能够轻松排除掉这点障碍,夺下这一千万人所拥戴出的政权。”在布置好了任务之后,卡里昂微笑着继续给与会者们鼓劲,只是眼中却带了些说不清楚的意味,“我们这么多年来的辛劳和守望,终将迎来一个圆满的结果。在此,我衷心期望,在未来我们能够继续团结一体,守护着波拿巴家族,为法兰西创造更美好的未来,大家再干一杯!”
【在1848年3月2日,第二共和国临时政府正式宣布废除原来的选举制度里对选民财产的资格限制, 实行普选权。规定年满岁的法国成年男子在一地居住满 6 个月的都有选举权,年满25岁的男子有被选举权,从而使选民人数从之前的24万猛增到930万,故而有“一千万人的政权”之语。当然,在实际上,也只是口号而已。】
“为了法兰西!”
与会者们纷纷又欢呼了起来。
卡里昂最后的鼓动,和对未来的许诺,让其间的人们精神变得更加振奋,纷纷抬起酒杯继续对饮。
同样的,人们也听懂了他口吻中所暗含的意思——在未来,在波拿巴家族重新统治法国的时候,我们这些老人应该团结在一起,拥护波拿巴家族,也拥护自己来之不易的地位和利益。
这种暗示,也极其符合其他人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共鸣,大家打生打死、冒了偌大的风险为了波拿巴家族服务了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未来的权位吗?有权力有油水的位子就那么多,不正应该由这些久经考验的忠诚分子们瓜分吗?
就这样,在打倒七月王朝、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之后,波拿巴党人的团体中越来越感觉胜利在望的同时,也自然而然地出现了老成员抱团排斥新人的倾向。每一个政治团体,在走向成功的路上,都会出现这种现象,不足为奇。
…………
这次的会议,在布置好了各自的新任务之后,就成了一次大型的宴会。人人都在一边狂饮一边欢呼,肆意发泄着多年来被积压起来的情绪,也畅想着自己在未来的前途,整间客厅几乎变得像酒馆般嘈杂。
而即使在这个时候,仍然有少数几个人还保持着冷静。
在一片嘈杂当中,还在和人互相干杯的夏尔,突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扯。
他回头一看,中年人卡里昂朝他眨了眨眼。
心领神会之后,他跟着卡里昂走出了大厅,来到了窗外的走廊。
春风拂面,既带走了厅内的嘈杂,也吹散了他微微的醉意。
卡里昂凑到了夏尔的身边,然后低声说了一句话。
“路易波拿巴先生和其他的波拿巴家族成员,将在后天重新回到法国的土地上。特雷维尔先生,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迎接他吧……”然后,不等夏尔回答,他又轻轻眨了眨眼睛,“还记得我之前跟您说过的话吗?特雷维尔先生,好好干吧,您绝对前途无量!”(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拿汉三(1)
在人类历史上,恐怕没有多少地理区隔,能够如英吉利海峡那样深深地影响到了世界历史。隔着这片窄窄的海峡,大陆与那片岛屿守望了不知道多少个世纪,阅尽无数物是人非。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世纪之后,海峡两面出现了两个国家,也慢慢地出现了两个民族。接着,这对姐妹在接下来几个世纪的纠缠之下,不知道演绎了多少故事,多少恩怨。
今天,这道海峡也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再次为世界翻下新的一页篇章。
在海面上,一艘帆船正在向海峡的对面驶去。
顺着微微的海风,它已全速前进。而它翻起的白色航迹,也在这片灰色的洋面上划下了自己的刻痕,正对着它行驶的方向,清晨的薄雾,正在被金色的阳光渐渐撕开,太阳正准备去唤醒它身后的那个岛国。
在帆船的桅杆上,悬挂着一面鹰旗,如果是四十年前,又有谁不认识这一面旗帜?
在舰艏的甲板上,有一个人,在风与浪涛的交响当中岿然不动,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
在清晨那带有寒意的薄雾着,他穿着黑色的外套,唇的上方蓄着胡须,下巴上也留着一撮胡须,看上去沉静而且冷漠。
望着远方,他浮想联翩。一望无际的海面,毫无遮拦地铺陈到所有人面前。巨大的弧线的,那团赤红色的火球在其中闪烁着光辉,也将远处的海水染得通红。
而在他目光所能及的最远之处。欧洲大陆那巨大的轮廓已经在雾中若隐若现。
就是在这片大陆上,他的伯父曾经带着一个民族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他的家族曾经在这里依靠几十年的奋斗和战火。最后戴上了几乎每一顶最沉重的王冠;然而,也曾经从顶峰跌落到凡尘当中,流离失所数十年。
他的父辈们曾经夺到了一切,也曾经失去了一切,但是这个家族的血液里,曾有的勃勃雄心却仍旧没有丝毫减退,仍旧在提醒着他。激励着他,烧灼着他……
仿佛是被内心中的激动和渴盼烧灼得无法忍受了一般,中年人张开了口。以颤抖得不成样子的语气嘶声喊了出来。
“法兰西啊!我回来了!”
………………
此时,在栈道的后边,正有一大群人肃然矗立着,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的海洋。
他们都身穿着黑色的正装和外套。头上也戴着礼帽。打扮得一丝不苟,态度端敬地宛如去朝觐主君的朝臣一般。
在他们面前,微褐色的海水在轻轻地涌动着,翻滚着,拍击海岸,发出一阵阵轻响,仿佛在响应着其中每一个人的心潮似的。
在这群人当中,有两个人站得更加远。他们两个挨个站着,一个是中年人。一个面目上看起来则十分年轻。
这个年轻人正是夏尔。此时的他,正拿着单筒望远镜,不停地看着远处的海面。
似乎是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了,他的神情间略微出现了一点不耐烦,拿望远镜看海面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不要着急,年轻人。”他旁边的中年人卡里昂微笑着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多少年都等了,还怕这点时间?还是说,在巴黎有哪位姑娘还在等着您快点回家吗?”
看着对方的调侃,夏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收起了望远镜。
“我只是担心,怕中途再出现一些预料不到的状况而已……毕竟,办事还是越快越好嘛……”
“您放心吧,出不了什么问题了,现在波拿巴家族的回归,没人能阻止得住。”中年人的语气里带着十足的笃定,“我们现在已经把该做的都做完了,接下来剩下的只是等待而已。心急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说得没错,在波拿巴党人们集体的努力之下,他们成功地掀起了一股针对临时政府高层驱逐路易-波拿巴这个想法的声势,并且保王党人们也群起而攻,希望阻止临时政府颁布禁止一切旧王室返回法国的法令。
短短几天内,这股风潮就让临时政府的高层们焦头烂额。而眼见各方面的反弹如此之大,原本就意志力并不坚定的德-拉马丁也不得不暂时打消了他之前的打算,默许了路易-波拿巴的回归,也不再坚持一定要禁止所有旧王室回国——从而也为路易-波拿巴(在保王党人眼里还有尚博尔伯爵亨利,也许甚至不少奥尔良党人也同样在暗地里指望巴黎伯爵)实现多年夙愿,为家族夺回法国最高权力,打开了方便之门。
法国政坛当中君主派的实力之大,在此事中也展现得淋漓尽致。
几乎就是从这一刻起,共和国就实际上已经成了各个旧王室角逐的疆场,人们发现共和派的力量比想象中还要衰微。
就这样,在共和国新宪法的庇护之下,旧时代的王孙子弟们,同时都在竞争一个终结共和国的机会。
他们会得到的。
“您说得对。”夏尔点了点头,仍旧看着远方的海洋,又像是对自己说一样,“没人挡得住我们了!不管怎么样,历经了那么多的艰险和困苦,我们已经走到了今天,谁挡在我们面前我们就得把谁碾碎,谁也挡不住我们!”
“是的,我们曾差点一文不名,但那又怎么样?!”老练的文物诈骗犯,如今的波拿巴党首领之一卡里昂撇了撇嘴,同样看着远方,露出了冷淡的笑容。“只要我们登了顶,就没人会问我们是怎么爬上去的,人人都只会对我们交口称颂!会羡慕我们的地位,仰慕我们的权力!”
接着,他重新将视线投到了夏尔身上,目光中带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特雷维尔先生,您很年轻,您不会仅仅止步于此的,任谁都说您将来前途无量。而且……并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的,那位先生亲自指名叫您过来和我接他,可见您已经得到了他极大的看重。所以,我想您应该明白,什么是对您最有利的。”
接着,他眨了眨眼睛。
他的暗示夏尔当然明白。他也笑了笑,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然后,中年人伸出了手来,和夏尔紧紧地握了握。
“来了!”
正当夏尔还想再和卡里昂聊几句以打发无聊的时候,几声突起的惊呼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然后就是一片欢呼声响起。
两个人连忙同时拿出望远镜,打望起原本一成不变的海面起来。
然后,那艘悬挂着鹰旗的帆船出现在了望远镜的镜面上,这艘帆船,仿佛以漠视一切的气概,正排风破浪,无惧无畏地向他们脚下的这片大陆直冲而来。
在镜筒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的鹰旗,以无声的回答,告诉他们一切终于都顺利完结。
“太好了!”两个人几乎同时都喊了一声,然后又不由得相视一笑。
在这淡然的一笑当中,不知道蕴含着多激烈的情绪?又不知道包含着多复杂的感叹?
在他们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高亢而整齐的欢呼。
“皇帝万岁!”
“帝国万岁!”
“波拿巴家族万岁!”
在一阵阵欢呼声当中,波拿巴党人三十年来的悲愿终于于此刻完结,波拿巴家族的首领以堂皇昂然的态度,重新走出了1815年的阴影,慨然回到了法国的土地上。
在这种莫大的激动之下,人人脸上悲喜交加,口中不断欢呼着口号,甚至还有人将帽子抛上了天空。
在这一边欢呼声当中,夏尔倒还保持着冷静,他仍旧抬眼看着海面,凝视着越来越抵近栈道的帆船。
蓦地,他发现了站在舰艏的那位中年人。
而那位中年人也看见了他。
两人的视线在刹那间交汇,然后几乎同时认出了对方——尽管他们之前从未见过面。
接着,中年人凝重的面孔上,露出了一点点矜持的笑容,首先朝前排的两个人点了点头。
在夏尔的目光尽头,沐浴在朝日的阳光之下的那个人,在金色的辉光之下,仿佛带上了一丝他伯父的气息。
但是!
他不是那位伯父!他是路易波拿巴!
一声巨吼在他心头响起,让他的脑子变得从未有过的清醒。
他同样回以一个微笑,只是态度上要恭敬了许多。
然后,他和旁边的卡里昂先生一起,以朝臣的礼节,脱帽躬身朝远处的那艘帆船行了行礼——尽管实际上那个人现在还是平民。
“特雷维尔先生,趁着那位先生还没来,有件事我得跟您提醒一下。”正当夏尔躬下身来,还在遐思的时候,卡里昂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很重要的事。”
“请说。”夏尔低声回答。
“您也知道,见到人第一面的时候,第一印象有多么重要。所以我希望您能够把握好一件事。那位先生到现在为止,也没在法国呆过几年,所以……”卡里昂突然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他的法语里面,带着很重的意大利语和德语口音。见了他之后,万一如果有听不懂的情况,您一定不要露出为难的表情,也千万不要叫他重复,您只需要含含糊糊装作听懂了就行,好吗?”
“明白了。”他镇定地回答,“谢谢您的提醒。”(未完待续。。)
ps: 在写的时候,脑补了拿三突然大吼一句“我拿汉三又回来了!”
顿时笑抽了……
第二十五章 拿汉三(2)
当夏尔和卡里昂等人登上船的时候,之前和他对视了一眼的路易-波拿巴仍旧在眺望着远方的天空和大陆。
等到他们一一都登上了加班之后,这位未来的帝国皇帝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慢慢转身过来,看着这些追随了波拿巴家族多年的人们。
甲板中间的,是那些簇拥而来的支持者;站在舰艏的,是这些人多年来矢志效忠的主君。
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似的,在走到甲板的中间后,这些支持者们在路易-波拿巴的身前停下了脚步。
然后,隔着短短的距离,他们互相对视着,一切都是那样的凝重,仿佛时光都已经被凝固在其中。
在这令人万分感慨的气氛下,人人都心绪万端,
大家就这样互相凝视着,长久的沉默让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和肃穆。尽管这很明显有些失礼,但是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能说出话来。
路易-波拿巴同样也在看着对面的这群人,他的心头间同样百感交集。
是的,就是这样一群人,多少年来不畏艰险不计代价,孜孜不倦地为波拿巴家族帝国的复兴而奋斗着;就是这样一群人,多少年来赴汤蹈火,只因为他的名字便对他付诸以忠诚。
尽管他们肯定都有各自其他的盘算和诉求,但是能够将这种奋斗坚持几十年,在帝国崩塌,波拿巴家族全部被放逐,一切为黑暗所吞噬的时光中。他们没有背叛;在路易-波拿巴几次发动兵变,却因为各种原因而宣告失败之后,他们仍旧没有背弃波拿巴家族。在最艰难最黑暗的时候都不离不弃。那还有什么可苛求的呢?!
是的,这就是我要夺回帝国所必须依赖的人们,这就是我需要回报的人们。他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
然后,在十几道目光的注视下,在他背后的朝阳已经漂浮到海面之上,给天边带来道道霞光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这一生开始以来。夏尔第一次听到了这位未来的法兰西帝国皇帝的声音。
“太阳重新出来了,一切顺利。我回来了。”他的语气虽然刻意想要显得平静,却仍旧掩饰不住心头间的那一丝激动。“先生们。我回来带领你们夺回整个帝国了!”
他的声音,果然如同卡里昂所说的那样,有着极大的口音。但是其中饱含的感慨的深情,又有谁能够感受不到?
他的话。最终打碎了甲板上凝重之极的气氛。
每个人都忍不住心潮澎湃——不只是因为这个人。不只是因为这句话,更是因为多年的夙愿和期盼。天晓得这群人这些年来到底等这个时刻等了多久?
“帝国万岁!帝国万岁!”这群过来迎接的人,几乎同时将这个口号又高喊了出来。欢呼声几乎直冲云霄。此情此景,就连夏尔本人,心中都有些感慨万分。
在夏尔等人再次打算行礼的时候,路易-波拿巴突然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太过于拘泥于繁文缛节。
然后,他慢慢地朝夏尔等人过来。即使在随着波浪而摇晃的船上面。他的脚步也没有任何蹒跚。
很快,他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接着。他伸出手来,同卡里昂握住了手。
“雅克,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他温声勉励了一句,“我们知道你的才干多年来给我们带来了多少帮助,我们也绝对信任你!”
卡里昂的嘴哆哆嗦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了。他只是一个劲地握着路易-波拿巴的手,脸上热泪盈眶——虽然其中定有夸张的表现,但是倒也不乏货真价实的激动。
然后,路易波拿巴走到了夏尔面前,然后同样伸出了自己的手,夏尔也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握住,他的脸上充满了年轻人见到偶像的时候所特有的那种激动,这种对情绪和表情的控制,是每一个有志于政治家道路的青年人所应必需的,夏尔自然也精学了许久。
“你就是夏尔吧?”他先是问了一句,然后又马上微笑着自己回答,“肯定是的。这么年轻,又这么聪明,除了特雷维尔侯爵的孙子还会有谁呢?”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口中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在他的刻意压抑下甚至还带上了一点点和卡里昂差不多的哭腔。
“先生……先生……您总算……总算回来了啊!我们都……我们都等了太久了!”
不管是不是真心,一个年轻人在面见自己表现出如此的激动,总是会让任何人都免不了心里有些开心的。
“年轻人……很好,干得很不错,我们都知道。”他又笑了笑,眼中满是长辈对青年人的期许,然后,似乎在勉励似的,握住夏尔的手又加重了一些力道。“很好。不愧是皇帝忠诚的老战士特雷维尔侯爵的孙子!对得起这个姓氏!”
“谢谢!”在这种程度的夸赞之下,夏尔连忙低头致谢。
“不用谢,这是你应得的夸奖。”路易-波拿巴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突然用左手重重拍了拍了夏尔的肩膀一下。
“继续努力吧,年轻人,我们未来还有得是机会,还有的是地方需要你来大展身手!未来终究是你们的,好好干吧!”
接着,他暂时抛下了夏尔,继续和其他人一一握手勉励起来。
这一句话,又有多少人知道,在未来,在第二帝国和欧洲当中,它能够成为怎样的谶语呢?!
………………
在令人感慨的初次见面结束之后,一辆辆马车沿着大路从港口向巴黎疾驰而去。
在这一支小小的车队里,最大、最华丽的一辆四驾马车处于最当中的位置。上面还刻着波拿巴家族的家纹。不用说,波拿巴派的主君、波拿巴家族的王位觊觎者路易-波拿巴,未来的共和国总统和帝国皇帝。此刻正身处其中。
按照原本的预定,卡里昂也坐在里面,准备和他呈报最近的形势和计划。而出乎许多人意料的是,在他的特意要求下,夏尔也得以坐到了他的对面。
此时,似乎是因为旅途劳累的关系,路易-波拿巴看上去有些疲劳。面色也有些苍白。
“先生,要不您先休息一下吧?”坐在他旁边的卡里昂有些担心地建议了一句。
“不,时间可不等人。直接说吧。”路易-波拿巴直接回绝了他的提议,然后勉强打起了精神,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的无妨。
刚才在船上的肃穆和沉稳,此时已经被冷静所取代。他时而看向窗外。好像想要看看这个他一直想要揽在怀里的国家究竟长什么样;时而又看向车厢内,精明犀利的目光不时从两人身边闪过。
“好的。”卡里昂连忙点了点头,遵从了对方的吩咐。
接着他将最近的形势汇报了一通,其中的重点,自然是各方派别最新的动向,和波拿巴党人对抗德-拉马丁驱逐路易-波拿巴图谋的努力和结果。
路易-波拿巴静静地听着卡里昂的汇报,偶尔才插言询问细节;而夏尔自然明白自己此刻的位置,于是同样不发一言。同样静静地听着。一时间车厢里只回荡着卡里昂沉静沙哑的汇报声。
在卡里昂简短的汇报结束后,路易-波拿巴这才重新开口。
“也就是说。德-拉马丁先生所造成的风险,已经被排除了?”
在这个私密的空间当中,他的话言简意赅,语气也十分冷静,再也没有刚才在甲板上的高昂和虚夸。
“应该是这样的,”卡里昂点了点头,“据我们在政府内部的关系透露说,德-拉马丁先生已经放弃了他的这个愚蠢的想法。”
“很好。”听到他的这个回答之后,路易-波拿巴似乎放松了不少。“这样就让人放心多了。”
接着,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将视线转到了对面的夏尔身上,目光里有些感激。
“夏尔,谢谢你,你的报告让我们排除了一个大麻烦。”
“这是我应该做的。”夏尔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第一句话。
“虽然现在我已经回来了,但是,很多地方我还需要花时间来弄明白,而且仍旧需要你们的协助。”他的视线再次从两个人身上扫过,“所以,我希望你们尽可以在我面前畅所欲言,我们必须依靠你们才能实现自己的目标,你们不用忌讳什么。”
两个人连忙同时应了下来,大表忠心。
“对于选举的事,我已经有了筹划。”在又谈了一会儿之后,路易-波拿巴重新开了口。“这次选举我不想亲身参与,我希望先在台下静静观察一段时间……”
“那由谁来?”卡里昂连忙问。“我认为必须在这段时间里打出波拿巴家族的旗号才好。”
“是的,所以我的堂弟和表兄们将会出马,去参与选举。”路易-波拿巴低声回答,接着,他继续解释,“约瑟夫、皮埃尔和吕西安他们,之后会跟过来,我打算让他们去竞选议员。你们要尽力去协助他们,明白了吗?”
【指除了约瑟夫以外,其他两个人分别是指皮埃尔-波拿巴(1815-1881),是拿破仑皇帝的弟弟吕西安和他第二任妻子所生的儿子,和吕西安的直系子孙不同,他选择继续追随波拿巴家族的事业。第二帝国时代被封亲王。
吕西安-缪拉(1803-1878),是拿破仑皇帝的妹妹卡洛琳娜和法国元帅、那不勒斯王缪拉的儿子,第二帝国时代被封亲王。】
卡里昂和夏尔静静地听着,然后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听明白了。
“时间宝贵,我们一步也不能踏错,否则我们就会白白浪费这最好的机会。你们都是自己人,所以我大可以开诚布公。对我们来说,错误比罪行更加可怕,不是吗?大家继续努力吧!”(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拿汉三(3)
在和卡里昂与夏尔交代了后续的安排之后,路易-波拿巴总算舒了口气,原本车厢中紧绷的气氛也暂时缓和了下来。
卡里昂暗暗给夏尔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不要再说话,让这位刚刚回到国内的波拿巴家族首领好好休息一下,夏尔心领神会,点了点头然后缄口不言。
然而,也许是因为刚刚回到阔别已久的法国的关系,路易-波拿巴却没有选择趁此时机小憩一下,他仍旧在四下张望,仔细地看着这个他苦心孤诣想要拿到手的国家,身体上的疲惫很明显被精神上的亢奋所掩盖了。
“哪个国家都不如这里美丽啊!”看了许久之后,路易-波拿巴发出了一声感叹。“她值得我们耗费一生去夺取,去保卫!”
“您说得对极了。”夏尔适时地附和了一句。
接着,路易-波拿巴将视线从窗外放回到车厢内,然后定定地看着夏尔,目光既温和,又有掩饰不住的凌厉。
夏尔则微笑着点了点头。
“年轻人,”在夏尔的感染下,路易-波拿巴也笑了出来,“我确实很欣赏您。这不仅仅是因为您的爷爷,还因为您本人。”
一阵惊喜掠过夏尔的心头——又有几个人能够得到这种当世枭雄的如此赞扬呢?!
“这是我的荣幸。”他连忙回答。
“您的执行能力我们早已经见识过了,并且十分满意。但是我最欣赏您的地方不在这里。”路易-波拿巴有意停顿了一下,“您知道是在哪里吗?”
“请您告诉我吧,我确实不大清楚……”夏尔笑着回答。
“不用这么拘谨。真的。现在这里还有谁呢?就我们三个人而已,在我们面前您大可以畅所欲言。”看到夏尔有些拘谨,路易-波拿巴又笑了笑,然后鼓励了他一句。
接着,他公布了答案。
“真正让我对您禁不住欣赏的,是您的眼界。”路易-波拿巴做了个手势,“我仔细读过您写给我的那些东西。很有见地。年纪轻轻就有这份见识,实在很难得……”
“这只是我一点粗略的看法而已。”
“就算这样一点粗略的看法,也已经很难得了。尤其是您这样的年纪!”路易-波拿巴轻轻摇了摇头,好像是在感叹什么,“您提出的意见,大多数都很合我的胃口。有些对我还有不少启发……”
没等夏尔反应过来。路易-波拿巴就继续说了下去。
“‘政府在经济领域,必须发挥自己应有的职能,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更应该发挥主导作用,通过大规模的公共建设和合理的信贷刺激,我们可以让全国经济处于一个上升的轨道,然后恢复工商界对经济状况的信心……一时的财政赤字所造成的的负面影响,将会被后来所产生的经济效益所抵消。’你这话说得再对也没有了——如果政府天天喊什么无为而治,那人们还要政府做什么?!”
“我一直在说。我们在如何夺下国家这一方面想得太多了,在夺下国家之后如何治理这一方面却想得太少了。而您能够在这期间沉下心来思考。并且提出一些宝贵的意见,这很让我欣慰。”路易-波拿巴轻轻感叹了一声,情绪却似乎变得有些波动,“倘使我们夺下了一个国家,那就意味着我们可以说一声万事大吉而后去睡觉吗?不,我们夺下它是为了按自己的方式来治理它!我们应该让这个国家在我们手里发展壮大,不是吗?”
“您说得再对也没有了,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夏尔马上回答。
这句话他是发自内心的。
如果没有一些自己的理念和想法,仅仅只为篡夺权力而篡夺权力的话,他与那些蠡虫又有何区别?哪怕仅仅是为在时光中留下一些穿越者的刻痕,他也希望在世界上留下自己的印迹。
“在夺下政权之后,我们不仅应该想办法扩大商业的规模,刺激贸易,我们还应该扩大工业的产出,因为只有它才能提供足够的就业岗位。我们可以并且也必须增加人们的收入,这样才不至于引发这个国家的又一次骚动!”夏尔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而且只有它才能真正增强国力,让法国足以和欧洲任何强国抗衡,恢复帝国的荣光。”
路易-波拿巴点头赞许。在这个写过《论消灭贫穷》的人看来,夏尔的这些观点与其再投合不过了。“您的兴建铁路网的计划,正是我们这一观点的延伸。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在各地铺开公共工程,既能够吸纳失业的人群,令他们有工可做;也可以彻底让这个国家面貌一新!七十年的沉睡已经太久了,我们要让她抖落身上所有的灰尘,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劲!”
他当然会欣赏夏尔的这个计划。就是在路易-波拿巴治下,法国的铁路增长了接近十倍,原本不连贯的铁路线变成了一张覆盖全国的铁路网。
他是欧洲第一个认为失业率(而不是上帝)与自己的皇冠息息相关的皇帝。
“您说得太对了。”夏尔再次附和了一句,“您是真正想过怎么治理这个国家的人。这正是我选择跟从您的原因。”
他并不是虚伪的恭维,而是真正的观点相似。
“您会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的。”在夏尔的恭维之下,路易-波拿巴只是淡然笑了一笑,“我研究这个国家几十年了,为了弄明白该怎样统治它,我耗费了无数的心血。这个国家值得我们这么做。”
“是的,她完全值得。”夏尔也感叹了一句。
“好好干吧,年轻人。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路易-波拿巴又拍了拍夏尔的肩膀,他目光中透着不少期许。“虽然我们目前还有不少的障碍和敌人,但是终究他们是挡不住我们的。这个国家肯定会是我们的!到时候,您就需要将自己的理念好好地施行一番了,我希望您的才能不仅仅只体现在纸面上!”
“我会与您一道,去让这个国家焕然一新的。”夏尔马上回答。
…………
这种真正的感情流露,在两个人的生涯中都极其少见。
在片刻之后,两个人那种学究式的冲动已经完全消失了,脸上重新摆满了原本的沉静与冷漠。
“这次的议会选举。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不能有任何的闪失。”一直沉默着的卡里昂,这时也适时地插话了。“这是我们展示自己力量的最好时机,只有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影响力,那些中间派才会考虑投靠我们。”
“议会!”提到这个词的时候,路易-波拿巴眉头皱了皱。语气里不期然地带着一点不屑。“这东西除了让法国人神经痉挛外有什么作用?等到我们掌权的那一天,我一定会让它四分五裂,再也不能给任何人制造麻烦!”
作为一个穿越时空的旅者,夏尔很清楚他对议会的感情,也清楚后来他所干的事。
在后来篡夺权力,成为帝国皇帝之后,他一举将国民议会拆分成了三个机构——参议院、国务会议和立法团。
其中参议院和国务会议都是由他本人任命的显贵组成,负责起草和审议法律。
而握有立法权的立法团。表面上是经由所有年满岁的男性公民普选所产生的,但是代表的候选人均已经事先由政府指定。实行“官方候选人”制度,因而选民们只有遵命投票的“权利”。
立法团开会由皇帝亲自召集,正副议长也由皇帝任命。立法团只是讨论、表决政府特派员宣读的法案,无权由议员自己提出法案立法,而且他们只能分别表决政府各部预算和决定税收——对现成法案只能被动地表示赞同或反对,无权要求修改。
所以,在第二帝国时代,立法团处于无足轻重的地位,开会时不设讲台,每个议员只能在原座位上发言。参议员年薪高达3万法郎、国务参事为2.5万法郎,而立法团议员的职位则没有薪水。
由此可见,尽最大努力削减议会的权力和影响力,是路易-波拿巴的政治理念的核心之一。而他的这种对议会的羞辱和蔑视,某种程度上也埋藏着引发第二帝国末年种种祸端的导火索。
路易-波拿巴对议会的深恶痛绝,并不只是因为他作为一个皇位觊觎者而对“代表”民意的议会的天然痛恨。更深层的原因是,他认为在法国这种崇尚参政议政、政治立场和诉求又彼此差别甚大的国情环境下,议会如果掌握大权,就会造成整个国家的精神分裂和行动瘫痪,在几百思想完全背道而驰的人的争吵下,政府和国家将什么事也干不成——而他却是想为这个国家做些事情的。
无论如何,虽然他的政治体制架构的主要目的是揽权,虽然他对议会机构任人唯亲,虽然革命导师和副导师在他在位期间对他有不少的嘲讽和羞辱,但是他确实通过这种政治体制架构,为法国的经济和工业的发展,做出了莫大的成绩,他统治的时代,也是法国经济发展最快的时代。
后来八十年中,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和第四共和国那种政治瘫痪状态(第三共和国70年换了86次总理,第四共和国11年换了21次),不正是如同他所预见到的吗?
而更后来,夏尔-戴高乐(其实应该叫夏尔-德-高勒)发动政变后所建立的第五共和国,其政治体制架构(总统制、削弱议会)又和路易-波拿巴的政治设计有多少不谋而合的地方?
尽管为篡夺权力耍尽了阴谋诡计,尽管后来被描述得如同小丑,尽管带领帝国和法兰西民族走向了色当惨败的终局,路易-波拿巴仍旧是一个有自己出色的政治理念、并且有足够办法来施行自己理念的政治家,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当然,作为一个时代的过渡人物,他的缺点也是十分明显的。他的局限性和他的优点一样突出,然后共同谱写出了也许并不崇高也并不辉煌的二十年第二帝国史。
“您说得对,议会是个大麻烦,但是目前我们却不得不面对这个大麻烦。”卡里昂恭敬地回答,“不管以后我们打算怎么对付它,但是现在我们必须正视它,并且想办法利用它。还是那句老话,没有永恒不变的原则,只有相机而变的原则……”
【这句话是法王亨利二世(1547年—1559年在位)的名言。】
“目前确实是这样。”路易-波拿巴默然同意了卡里昂的意见,然后他重新看向了窗外。
“我们还需要再等一等……”(未完待续。。)
ps: 最近好像稍微有些冷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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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指点迷津与阶级战争
在迪利埃翁家族那座精致奢华的府邸里,今天的气氛比之往常要更加凝重得多。只要看看仆人们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出来,伯爵府上迎来了贵客。
在管家的亲自带领下,三位穿着外套的客人,不疾不徐地穿过前面的花圃和草坪,向幽深处的宅邸走去。
没错,这几位客人,就是应邀而来的波拿巴党人,其中甚至有他们的首领路易-波拿巴。
带路的管家有意拉下了一些距离,以便让后面的宾客可以自由地交谈。
“先生,您可得小心点,别让他们一不小心就给骗了,这家人可是出了名的奸诈。”卡里昂低声嘀咕了一句,口吻中颇有些不安,又带有一些对此间主人屡次叛主的轻蔑,“这可是您来巴黎之后第一次去别人家登门拜访。”
对这种屡次改换门庭的“三姓家奴”,自诩波拿巴家族忠诚卫士的卡里昂自然在心中有一点不屑;而对迪利埃翁家族出了名的狡诈,他又不禁有些心怀忌惮,生怕被对方给算计了。
“情况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夏尔站在他的旁边,不紧不慢地为这一家族说了句好话,“他们至少忠诚到了可以奉献忠诚的最后时刻。如果局势已经走到了让他们准备背叛的地步,那只能说明我们把一切都弄糟了。”
这是夏尔第二次有幸踏入到掌玺大臣——现在应该说是前掌玺大臣——的府邸内。然而时过境迁,如今他的地位已经天翻地覆。再也不是上次那样可以轻易被怠慢的小人物了。
“夏尔说得对,我们不能指望每个人都那么好对付,至少他们之前的那些背叛是对我们有利的。而且。我们现在还用得上他们。”路易-波拿巴也开口了,声音没有什么起伏,脸上更看不出任何的喜怒来,“对于这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我们理应给出必要的尊重,不是吗?当然,我们也无需要害怕他们。现在是他们有求于我们。”
“是的,现在是他们有求于我们。”夏尔也附和了路易-波拿巴一句,“他们既然热衷于权势。那就必须围绕在权势中心的身边转。”
“就像株寄生藤。迪利埃翁家族只能是权力的附庸,而永远没法成为掌握者,因为他们永远只选择跟随胜利者——这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是件好事。”路易-波拿巴将夏尔的意思点明了,然后微微沉下了视线。“如果他需要一个让他安心的保证。我会给他们的。”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迪利埃翁家族的宅邸已经赫然在目,于是三个人都重新沉默了下来。
似乎是为了表达对来客的尊重,迪利埃翁子爵亲自站在台阶之下迎接三位访客。这位风度翩翩的中年人,脸上带着那种他在宫廷之中惯用的谦恭之极的笑容。
一看到三个人出现,他就热情地迎了上来,然后礼貌地朝路易-波拿巴打了招呼,接着热情地同三个人寒暄交谈着。而这些知情知趣的客人们,也以同样的热情和主人攀谈着。
当然。宾主两方在热情的表面之下所掩藏的,却是一种冷静之极的算计和摆明了的互相利用。
说到底,政治上的“合作”不就是如此吗?
…………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伯爵府邸的客厅。
已经垂垂老矣的迪利埃翁伯爵,正斜躺在躺椅上,微微闭目养神。而他的孙女儿玛蒂尔达,则侍立在老人的身旁照顾着自己的爷爷。
尽管似乎已经老迈不堪,但在客人们进来了之后,伯爵马上睁开了眼睛,然后颤颤巍巍地朝众人打了个招呼。他的眼神还是如同往日一般犀利精明,这道眼神也告诉了所有人,虽然伯爵的身体在自然因素的作用下正日益迈向衰颓,但是他的头脑还是如同过往一样好用。
在寒暄当中,双方都有意识地避开了过往的历史——迪利埃翁家族过去一直是波旁王家的臣仆,后来又侍奉了奥尔良王室多年,这两家可都是波拿巴家族的敌人,如果仔细深究的话,那就不知道会有多少尴尬事了。好在两边都是理智优先的政客,因此倒也很好地避开了那些话题。
“这么多年来您第一次回到巴黎,肯定会有不少惊喜吧?和几十年前相比,这里也变了个模样了。”在开头的招呼过后,老伯爵感慨了一句,“我这样的糟老头子,想要出门多看看都没有机会了,也不知道还能再呆上多久……哎,老了,派不上用场了……”
“请千万不要这么说。您的经验之丰富,可以给我们不少有用的教益,足以作为指引我们前进的引路人。”路易-波拿巴貌似尊敬地恭维了一句,“我虽然已经观察了这个国家的形势很久了,但是毕竟是站在墙外往里看的,所以肯定会有很多看不到的细节,这就需要您来指点迷津……请不要吝啬于给我建议,迪利埃翁先生,我们需要您的智慧。”
听到了他的话后,白发苍苍的老伯爵微微露出了笑容,似乎很满意路易-波拿巴对他的尊重——这种尊重,在他看来,某种程度上就是他的家族未来荣华富贵的保障。
为了进一步培植这种尊重,他自然也不会有所保留。
“如果您看得上的话,我当然也可以给出一些老年人的建议,不过您也不用太当真,那只是人老了之后的妄言罢了……”
“我会好好听的,您放心吧。”
迪利埃翁伯爵微微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思考,片刻之后他重新睁开了眼睛。
“此时此刻,您肯定是在想着如何夺回这个国家。对吧?”
“是的,朝思暮想。”路易-波拿巴以惊人的坦率,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么。如果您真的如此渴求和急迫的话,我建议您先沉下心来,按兵不动,继续等待对您最有利的时机。”伯爵突然说出了一句话。
听到了这句话之后,路易-波拿巴视线偏开了一些,和他旁边的夏尔以及卡里昂对视了一眼,然后他重新将视线放到了老人的身上。
“您可以详细解释一下您的意思吗?”他低声问。
“毫无疑问。没人听了这话会喜欢。”老伯爵微微笑了笑,“但是,请您相信。我是仔细为您考虑过之后才得出这个结论的。”
接着,他又问了一句,“就您看来,如今国内的局势怎么样?”
“非常糟糕。”对方直截了当地回答。
“是的。十分糟糕。糟透了。”伯爵点了点头,“从财政角度来看,政府完全就维持不下去,或者说,已经崩溃了。而且也没人知道怎么让它继续维持下去。”
接着,他继续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旧王朝给法国背上的巨债,直到如今还在压得政府喘不过气来,偏偏又没办法解决。而且经济上的萧条仍旧在继续。商业上的繁荣仍旧遥遥无期,金融动荡所带来的普遍性的恐慌正席卷全国……”说到这里时。伯爵顿了顿,然后加重了语气,“然后,为了博取民意的欢呼,我们的新政府还取消了盐税,给自己断了一个财源!然后,他们又办了个什么国家工厂,又给自己加了一个大包袱……先生,您觉得这种状况能够继续维持下去吗?”
【在二月革命之后,临时政府为了给失业工人安置工作而创办了国家工厂。国家工厂由公共工程部长马利直接领导,从3月2日开始在巴黎招收失业工人,一律安排植树挖土、修桥铺路等等简陋而繁重的粗活,由国家发给工人微薄的工资,到中后期的时候,国家工厂已经招收了十万余人。】
在他的目光之下,路易-波拿巴仍旧十分冷静。
“恐怕是不能的。”
“那么,您认为,为了改善目前的状况,需要做些什么呢?”
“政府需要重新改组,并且加强它的管制,稳定人们的信心。”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路易-波拿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如果有必要的话……还需要加税,或者取消掉那些让它难以为继的临时办法。”
“毫无疑问,政府当然需要这么做。”伯爵又点了点头,然后笑了起来,“可是您觉得,在如今的这种环境下,想要做成这些事会有多大的困难?就算某个人做成了,他是会得到大家的赞扬,还是唾骂?”
听到这句话之后,路易-波拿巴不再说话,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恐怕,就算是您,也会对这种局面感到十分棘手吧?”伯爵笑容里面多了一丝诡谲,“在这种情况下,您难道不应该暂时退在幕后,先让别人来头疼这些问题,然后让他们去作出那些不得人心的决定、接受万众的唾骂吗?您为什么要着急自己来承受这一切炮火呢?”
“那么,就您看来,我应该等待多久呢?”
路易-波拿巴的回答,实际上已经暗示他已经接受了伯爵的看法。
“等到这个政体,和它所代表的妄想最终崩溃为止。”伯爵低声回答。“这个政体是建立在一种妄想之上的——它和它的拥护者们,真的相信了启蒙主义的那一套,认为穷人和富人能够相安无事,他们以为只要赋予了每个人法律纸面意义上的平等,就会真的出现平等。然而,事实上,很可惜,美好的愿景是代替不了现实的,谁也没有办法靠几页纸就把一个国家带出危机。有产者们当然会欢呼每一条自由主义宣言,但是真要让他们财产受损的时候他们个个会怒不可遏。现在我们面临的不就是这种情况吗?”
“一个政府想要维持下去就要有拥护自己的群体,当一个政府妄想代表所有人的时候,那么在实际上它就谁也代表不了了。它只能站在某群人一边,要么这一边要么那一边。然而……然而已经濒临破产的政府现在收买不了任何人。”伯爵继续说了下去,“但是,这种妄想是持续不了多久的,贫民和有产者终究会分道扬镳,因为他们本来就从没走到一起过。而那些曾经拿起枪来推翻德-奥尔良先生的贫民们,当然不会愿意就这样看着自己又重新回落到原本的境地,所辛苦得到的成果统统化为乌有……他们会再度拿起枪来,抗议这个背叛了他们期望的共和国……”
在说出了这些论据之后,伯爵最后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先生,您信不信?接下来,肯定就会发生阶级战争。虽然不会是今天也不会是明天,但是绝对会很快,快到甚至超乎我们自己的想象!”
路易-波拿巴皱着眉头,仔细思考着这个老人所说的话。
而夏尔也在旁边,冷静地听着这位老政客的心里话。
阶级战争!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个词儿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直白地宣诸于口,却真正地只靠短短一个词将近代与现代的世界描绘了个清楚!
“正如我所说的,用不了多久,这种阶级战争就会爆发,然后一切就会到不可收拾的境地……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您为什么要站出去,您准备站在哪边呢?哪边都不会让您好受。别忘了,一边有钱,一边却有人——他们有着足够能送您或者其他任何人当上总统的选票!”老伯爵的语气十分平淡,仿佛不知道自己说的东西有多么沉重一样,“而那个时候,那才是您大展宏图的时机。您在那时候适时出现的话,整个国家的希望都会寄托在您的身上——甚至有些原本反对您的人,也会默认您夺取这个政权,以便至少维持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秩序……”
说到这里时,伯爵突然咳嗽了一声,仿佛有些口干舌燥,而在他旁边站着的玛蒂尔达,也感觉给他递上了一杯温水。
“通往成功的道路上,总有一块路牌,上面写着‘耐心’这个词。”喝完水之后,伯爵重新开了口,“等待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做,您当然需要继续在这段时间内扩张自己的势力和影响力。我只是说,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面对所有反对者的怒火。”
沉默。
每个人都在细细地思索这个老人的话。
良久之后,路易-波拿巴才重新开口,这次他的语气要凝重得多。
“迪利埃翁先生,您确实卓有经验。我有些模模糊糊的地方,被您提点了个通透,这对我很有帮助……还请您以后继续给我以指导。您放心吧,您的建议我会好好听取的,我们将永远不会忘记迪利埃翁家族对我们的帮助。”
“谢谢您仍旧还把一个老人的呓语当回事……”仍旧躺在躺椅上的伯爵,微笑着回答。(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识破与质问
不得不说,迪利埃翁伯爵不愧是积年的政客和官僚,很多其他人看得懵懵懂懂只能猜出个轮廓的现象,被他几句话一点,就完全通透了,甚至简单直白到让人感觉可怕。
而且,似乎是为了刻意讨几位访客的欢心似的,这位年迈的前掌玺大臣打起了十足的精神,说得十分详细也十分诚恳——至少能够让人感觉到他是真正为自己考虑过的。
正如大家常说的那样,任何人都可以鄙视这家人的人品,但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小看这家人的智力。
在和老伯爵交谈了一阵子之后,路易-波拿巴的态度明显比之前刚来时热络了许多,看上去应该是非常满意于此次拜访的收获——而这也正是这家人的目的。
在宾主两方的热切交流之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于是迪利埃翁家族顺理成章地就邀请它的客人们留下来吃顿晚宴,而路易-波拿巴和夏尔等人自然满口答应了。
早有准备的主人家,很快就让客人们享受起了精致的晚宴,而老伯爵因为身体原因,就留在自己的书房中休息,不再参加晚宴。
在餐桌上,盛装打扮的迪利埃翁子爵夫人不停地和路易-波拿巴攀谈着,一边聊着他早年在意大利的经历。
而显然路易-波拿巴心情也非常好,在席间他甚至还讲了几个年轻时在当地听到的笑话。
诚然,路易-波拿巴的口音十分重。甚至于讲的笑话也一点都不好笑——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又有谁会不识趣地不笑出来呢?
正当夏尔也在凑趣给路易-波拿巴捧场的时候。他突然感到有些异样。不动声色之间,他轻轻移动了视线,然后就发现了异样感的来源。
原来,迪利埃翁府上的二小姐玛蒂尔达,正看着他。在黄白色的烛光下,她隐藏镜片后的眼神闪烁不定。
发现夏尔已经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之后,玛蒂尔达轻轻移动餐刀。手上做出了一个手势,好像是在说“我有话想跟您谈谈,您现在方便吗?”。
夏尔连忙轻轻点了点头。
看到夏尔答应了之后。玛蒂尔达脸上闪过了一道喜色,然后马上移开了视线。
接着,再又用了一会儿餐之后,玛蒂尔达跟旁边的母亲小声说了句话。然后就悄然离席。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呢?夏尔心头闪过了一丝疑惑。不过很快他就抛下了这些疑惑,打算等会自己去找她问个清楚。
夏尔继续待了一会儿,然后乘着下一道菜上菜的空档对旁边告了一声歉。
在听到了夏尔小声的告歉之后,路易-波拿巴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卡里昂则递过了一个意味复杂的眼神,脸上也似笑非笑的。
顾不得思考他们在想什么,带着一丝尴尬的夏尔,悄然离开了餐桌。
在夏尔走出餐厅时。餐桌边的对话仍在继续,主人夫妇和夏尔的两位同党仍旧在谈笑风生。仿佛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对年轻人的突然离开一样。真是上流社会的好礼仪。
………………
“特雷维尔先生,您终于出来了。”在夏尔走出了餐厅之后,玛蒂尔达马上跟他打了个招呼,这还是夏尔今天第一次听她开口说话。
看上去,她的情绪似乎是松下来了不少。
“迪利埃翁小姐,您怎么了?”在好奇之下,夏尔低声问了一句。“找我有什么事吗?”
玛蒂尔达的表情有些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然后,在扶了扶眼镜之后,她似乎重新定下了精神,恢复到平常那种近乎于冷漠的镇定。
“特雷维尔先生,不介意和我出去散散步吧?”她微笑着问了一句。
“我的荣幸。”夏尔马上回答。
然后,两个人就这样并排着走出了宅邸。
就这样,沿着青草环绕的小道,他们走到了种满了白杨树和大枫树的前庭。浓荫遮蔽了宅邸之内传过来的喧嚣,四周只剩下了风吹过期间的沙沙声。
夏尔自酌这里应该是地方了——如果对方真的要跟自己讲什么隐秘的话。
“啊……”还没等他再开口询问,玛蒂尔达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叹了出来,“每次一来这里,我就感到轻松好多啊!刚才可真是憋闷死我了,特雷维尔先生!”
“我也感到轻松了不少。”夏尔忍不住笑了出来,低声回答。
“真佩服你们,整天那样也不觉得累……”玛蒂尔达又叹了一口气,然后小声咕哝了一句,“我还是喜欢像原来那样,呆在画室里。”
“您可以继续这样做的啊,难道还有人会拦着您吗?”夏尔有些奇怪。
“不,不行。”玛蒂尔达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了一丝失落,“在迪利埃翁家族如今的危急关头,我不能置身事外。爸爸不能让人放心,乔治也还小……特雷维尔先生,我想您应该是能够理解我,我怎么能够背弃我的家族呢?”
听到对方的反问之后,夏尔沉默了。因为他确实很能够理解对方的想法。
“哦,真是抱歉……”玛蒂尔达带着歉意笑了笑,很快就收敛回了自己之前有些低落的情绪,重新恢复了平静。“特雷维尔先生,今天我这么唐突地叫您出来,是有些重要的事想要问您。”
夏尔仍旧沉默着,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玛蒂尔达略微抬起了头,紧紧地盯着夏尔,她鼻梁上的水晶镜片,忠实地闪烁着远处的灯光,让她的视线更带上了一丝凌厉。
“特雷维尔先生,德-莱奥朗侯爵小姐现在是不是住在您家里,和您的妹妹做女伴?”
“是的,目前确实如此。”夏尔马上回答,语气仍旧十分平静,“德-莱奥朗小姐想要做芙兰的女伴,我答应了,就是这样。您对这件事不能接受吗?”
“原来如此……”玛蒂尔达轻轻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好像对情况有了些了然。
然后,她又重新抬头看着夏尔,“特雷维尔先生,您不要误解我了,我对玛丽的这个决定没有任何意见,只要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我就无权干涉她……”
“那您为什么……”夏尔更加疑惑了。
“我之所以今天这么唐突地来问您,是因为……”玛蒂尔达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在思考措辞,“是因为我最近听到了一些传言,一些有关于玛丽的传言……”
夏尔马上明白了,但是他表明上仍旧不动声色。
“什么传言呢?”
“我听说,玛丽最近经常到我们其他同学那里去拜访,”玛蒂尔达说出了自己听到的传言,果然如夏尔所料。“她在拜访的时候,好像经常暗示自己认识人,可以大量收购那些债券……”
说到这里,玛蒂尔达停下来了。
空气重新流动起来,四周似乎开始变得有些冷意。
两个人的视线交汇了,一个冷静,一个冷峻。
“所以呢?”夏尔开口询问,不过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刚开始时的轻松随意,而多了几分凝重。“她有跟您说过这事儿吗?”
“她倒是没有跟我说……”玛蒂尔达摇了摇头,“我是从没人那里听说的,后来我写信给她,她也只是含糊其辞地回了信,而且最近很忙也没办法直接去问……”
她倒是没跑到玛蒂尔达家里也来表演一番,脑子真是够灵光的!一眼就能掂量出每个人的分量!夏尔在心里又忍不住赞了那位侯爵小姐一句。
“好吧,也许她确实是在干这事儿,那又怎么了?”夏尔继续试探了一句。
“那么,综合以上情况,特雷维尔先生,我可不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不知不觉中,她凑得离夏尔更近了,“她的行动,是受您指使的?在大量收购那些存款券的,是不是您本人?”
夏尔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玛蒂尔达仍旧没有移开视线。
“特雷维尔先生,虽然我十分期待您能直接跟我说实话,但是您也可以否认,或者用其他理由来搪塞我……”玛蒂尔达即使说了下去,“但是,如果您想骗我,我希望您能够给出一个尽量让我信服的借口,否则您就会失去我对您的尊敬了——我并不反感欺骗,但是那必须是高明的欺骗。”
个子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少女,毫不畏缩地盯着夏尔。她那镜片上的反光好像在大声说:想要骗过我就尽管试试吧!
此情此景,让夏尔心里蓦地一紧。
这个时候说谎还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必要了。
“好吧,您赢了。”夏尔轻轻耸了耸肩,干脆地承认了下来,“指使她这么做的是我,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证,我绝对没有强迫她,这一切都是她自愿干得——而且,我也本着合作精神,答应给她应给的报酬。所以,您看,我和她是良好的合作关系,绝对没有任何不道德的因素存在……也许您不相信,但是这是真的。”
说完之后,他摊开了手,坦诚地看着玛蒂尔达。
少女凭借自己的智慧,和一点点直觉,断定对面的青年所说的是真话。
“我相信。所以,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您……”(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温暖
“所以,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玛蒂尔达的声音放得更低了。
晚风吹得树林轻轻摇动,发出了哗哗的轻响,也让其中两个人更加感觉到了凉意。
“您尽管问吧,我知无不答。”夏尔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同意了对方的请求。“谁叫一直以来我们合作得那么愉快呢?”
玛蒂尔达迟疑着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重新开口。
“您……您非这样做不可吗?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您想要收购别人的债券,想要趁着时机大发横财,这都随您自己的喜好去吧,我无权去过问,也不想追究您的资本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您一定要让不相干的人也牵涉进来吗?”
“不相干的人?您是指德-莱奥朗侯爵小姐吗?”夏尔反问了一句。
“对,就是她。”玛蒂尔达点头应是,“别忘了,这一切既然我都能够猜出来,那么其他人也照样能够猜出来——虽然要多费一点劲,但是只要有心总是能够猜出来的。况且,您好像也根本没有想过要保密似的……”
“这本来就不需要什么保密,难道我收购债券触犯了什么法律了吗?没有。”夏尔对她的话有些不以为然。“如果有人肯花费这么多心思去知道我在大量收购债券,那我反而要感谢她呢……”
他的这个冷笑话没有让玛蒂尔达笑起来,反而让她微微蹙眉。
“如果别人也猜出来了的话。他们肯定会觉得玛丽和您……嗯,和特雷维尔家……关系十分紧密,而且。别人同样也可以猜出来——您手上有大笔的钱款……如果被人得知了这些情况之后,也许您本人会没事,现在您已经今非昔比了。但是玛丽呢?她会怎么样?难道您不觉得她面临着危险吗?要是她哪次出门之后,被什么人劫持了,然后向您勒索一大笔钱怎么办?现在外面的世道那么混乱,早已经无法无天,您能保证这种事不会发生吗?”
“勒索我?”夏尔反问了一句。然后不禁微笑了起来。
笑而不答的夏尔,实际上已经给了玛蒂尔达以答案,一个让她最为害怕的答案。
她看着夏尔。呆愣了片刻,目光里闪过一丝沉痛。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您是绝不会去让自己破费的对吧?别否认了,以我对您的了解来看……您一定会这么做的!”玛蒂尔达的语气里的冷峻渐渐被气愤所替代了。“所以。您眼看着她置身于不可测的危险当中,却仍旧心安理得地看着她去冒险!也许风险确实不是很大,但要是真的发生了呢?那会多可怕啊,难道您就没有想过吗?”
似能灼人的视线,仍旧停留在夏尔的脸上。
“不,从您的眼神里我已经看出来了,您想到过了,但是您不在乎。您只是把她当做工具来使用。并没有担心过她的安危,难道不是这样吗?”
在她这一连串的指责之下。夏尔仍旧神色如常,静静地听完了。
等到她不再说话之后,夏尔这才重新开口。
“也许我需要再跟您强调一次,这是她自愿的。她很愿意通过这种方式来挣取佣金,而且……”
“正因为我知道她是自愿的,我现在才会来找您谈谈,”玛蒂尔达打断了他的话,“就算她是自愿,就算她不害怕这等风险,难道您就不能拒绝吗?难道您就只有用她不可了吗?我相信以您的能力,会有的是别的办法的!”
也许是感觉自己的口气太过于严厉了,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放缓了语气,“抱歉,特雷维尔先生,我有些着急,所以可能有些失礼……”
“没关系。”夏尔体贴地安慰了对方一句,“我对宝贵的友情一向很宽容。”
“如果这样的话,我能否请您更加宽容一些……不要再让玛丽继续从事如此危险的活动,至少发发善心吧,趁现在一切还来得及!”玛蒂尔达有些急切地说了出来,胸口也微微起伏着,“一个像您那样,能够写得出那种文章的人,难道不应该在才华之外,还留些善心吗?上帝赐予您天赋,还会赐福于您,难道……”
“你在说什么?!”夏尔的一声厉喝,打断了玛蒂尔达的劝解。
玛蒂尔达被夏尔突然的吼声给吓了一大跳,看着面目有些狰狞的青年人和他那凌厉的视线,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这里只有两个人,我触怒了他,会不会……他会不会把我……
一阵恐慌瞬间袭上了她的心头,发自内心的恐惧感瞬间让她全身了僵硬了起来,后背沁出了一些冷汗,她甚至想过转身逃跑或者大声呼救。
但是在片刻之后,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倔强,驱散了她心中的恐惧。
这里是我的家,不用害怕任何人!
“我在诚恳地请求您,不要再让玛丽-德-莱奥朗小姐牵涉到您的计划当中。”她以不卑不亢的冷静,一字一顿地回答。
对面的人似乎已经撕破了一切假面具,语气十分生硬,甚至连尊称也不再说了,一副随时要对她动手的样子。但是,她毅然无惧,同时已经做好了随时大声呼救的准备。
“不,我问的是你在后面说的是什么?”夏尔又急迫地重复了一句他的问题。
嗯?怎么回事?
带着一丝疑惑,玛蒂尔达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
“一个像您那样,能够写得出那种文章的人,难道不应该在才华之外……诶……呃……”
然后,她也发现发现哪里不对劲了。连忙惊恐地止住了嘴,脸上瞬间失色,之前的冷峻完全无影无踪。
“你是怎么知道的?”夏尔又质问了一句。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几乎已经紧挨在了一起。“是谁告诉你的?芙兰吗?你还告诉了谁?”
他很紧张,也很生气,当然,更多的是……尴尬。
一直以来,他最不愿意跟别人提起的,就是自己靠写一些迎合市场的通俗小说或者宫廷小说来挣些钱补贴家用的事了。如今被人这样当着面给揭穿了。一时间他都忘记了原本的沉稳,几乎是立马就喊了出来。
“嗯……呃……”玛蒂尔达想要回答,但是似乎又想不出该怎么说。脸上也现出了一点红晕。“其实……其实……”
那个年轻人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目光十分严厉,让她想要回避也做不到。
最后,她心里一横。然后决定把一切和盘托出。
“特雷维尔先生。您放心吧。不是任何人特意告诉我的,我得知这件事完全是因为一件偶然的小事。是这样的……”
接着,她将当时来特雷维尔侯爵府上拜访时,在芙兰的房间发现自己写出的信件,然后通过这封信猜出了一切真相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夏尔。
“竟然是这样!居然……居然那么早就被你知道了……”夏尔听完之后叹息了一声,用手扶了扶额头。他之前的淡定和从容已经完全不见了,语气中沉痛得近乎有些失魂落魄。“怎么会这样……”
此情此景。让原本还战战兢兢的玛蒂尔达,心里突然产生了一股想要笑出来的冲动。
“特雷维尔先生。您放心吧,这件事儿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没有跟任何人说。”她连连安慰夏尔,“而且,您也不用如此反应吧?就我看来,有才华是好事,老实承认,享受应得的赞誉不好吗?为什么偏要在众人之前选择隐藏自己呢?”
夏尔花了一两分钟,才从突如其来的打击和挫败感中走了出来,重新恢复了镇定。
“这是我的事,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既然您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么我希望您不要跟任何人再提起。”
“好吧好吧。”玛蒂尔达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答应了夏尔的要求,然后她又重新记起了自己刚才的请求。“那么,我也希望您能够听取我之前的请求,不要再让玛丽再去冒风险了……”发觉夏尔的神色有些异常,她连忙又加了一句,“您放心吧,我这并不是要挟,只是请求而已。在那件事上既然您希望我守密,那么我会继续守密的……特雷维尔先生,就算是再帮我一个忙,不要再这么做了好吗?”
听完了她的话后,夏尔别开了视线。
“您现在提出这个要求,已经晚了。”
“晚了?什么意思?”
“因为我已经让她暂停了之前的工作了。”夏尔淡然回答。“现在她在我家里,整天陪着我妹妹画画,偶尔我很忙的时候,我会让她去处理一下文书或者证券上面的一些事,但是也就是如此而已了,我想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这个倒是实话,由于交际面过于狭窄的关系,那位侯爵小姐也只能在人际圈子里转一转了,可能繁重的细节和文书工作反而更加派得上用场。
“原来是这样……太好了!”听到这句话之后,玛蒂尔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您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您没给我机会让我详细解释啊。”夏尔貌似理直气壮回答了一句,掩藏了自己故意逗弄这个认真的眼镜娘的事实。
然后,不等对方再次抗议,他又开了一句玩笑。“就算我干得出来,如果那位小姐真的遭了什么难,我的妹妹也不会原谅我吧?所以您放心吧,她安全得很。”
“幸亏您还有个妹妹啊,否则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玛蒂尔达小声感叹了一句,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
这时,越来越冷的晚风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噤,然后她咳嗽了几声。
“我们回去吧,这里太凉了,”夏尔马上提议了一句,“况且那边的人也等我们等得够久了。”
“嗯,回去吧!”玛蒂尔达连忙答应了。
突然,她发现旁边的年轻人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然后直接递过来给了她。
“为了避免感冒,我想您最好还是穿上这个吧?”青年人微笑地看着她,“您刚才出了不少汗,如果就这样吹着风回去,我想会您的身体很不好。”
这些汗还不是因为你的恶作剧!
玛蒂尔达想要这么抗议一句,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不,不用了……”
夏尔并没有因为她的一句推辞而放弃自己的行为,反而继续将手伸在了她的面前,再度劝解了一句。
“迪利埃翁小姐,不要逞强了,先穿上去吧。到了门边您再还给我,这样就不会让任何人看见的,您放心吧。”
在夏尔近乎于强硬的态度之下,玛蒂尔达想了想,然后接过了他的外套。
尤有余温的外套,在瑟瑟的寒风中给她带来了温暖的慰藉,两个人一同沿着草坪和小径往回走去。
“谢谢您,特雷维尔先生。”玛蒂尔达又致谢了一次。
“不用谢。”(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君臣交心(?)
当两个年轻人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主客双方餐厅里的对话仍在继续,路易-波拿巴仍在和迪利埃翁夫人谈笑风生。他们一前一后,神态自若地回到了原本的座位,而里面的人没有一个对他们一前一后的回归而表现出任何的惊奇。
就这样,在晚餐结束后,路易-波拿巴完成了他回法国之后的第一次出门拜访,也完成了在巴黎政治场上头一次的登台亮相。
而从他在餐桌上的喜悦表现来看,他对此行的成果是非常满意的。
在迪利埃翁子爵夫妇的欢送之下,从伯爵宅邸中走出来之后,在管家的带领之下,三个人又重新踏上了宅邸到大门之间的小径。
天色已经很晚了,夜风带着寒意,让三个人都不禁将外套裹得更加严实,然后才回到等候已久的马车当中。
在马车重新起步之后,三个人一直持续的沉默才被卡里昂所打破。
“夏尔,今天和迪利埃翁家族的小姐玩得怎么样?都已经一起跑去欣赏夜景啦?”他笑着打趣了夏尔一句,“那家的小妞确实长得挺漂亮的。真没想到,您和她之间早就有些来往啊……”
卡里昂一边看似是在调侃夏尔,一边却暗暗给夏尔打了个眼色,暗示夏尔赶紧趁这个机会将事情跟他们的“老板”讲清楚。
夏尔回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马上开口解释。
“哎哟,您这话说到哪里去了?我现在和那位小姐哪有亲密……”他微笑着回答。口吻也是那种带着玩笑似的调侃,“只不过,我的妹妹跟她关系很好。还曾经是在一个画师手下做同学,所以早就认识了而已。再加上前阵子我同迪利埃翁家族接触的时候,就多次和她来往过,所以……我们之间确实是比较熟一点……”
“熟到了在晚宴上将您叫出来的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卡里昂又调侃了一句,然后轻轻摆了摆手,“哎。我很能理解,大家都曾年轻过嘛,谁年轻的时候不会喜欢去这些事儿呢!哈哈哈哈!没想到我们的好青年夏尔。在这方面也不能免俗啊!哈哈哈哈!”
在卡里昂的帮助之下,车厢当中的气氛重新变得缓和了起来。
“雅克,别再让夏尔为难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路易-波拿巴终于开口了,声音十分平稳。听不出情绪来。“你说得对,我们都曾年轻过,大家在夏尔这个年纪的时候,谁不会去想给自己带点罗曼史呢?”
至少在这方面,路易-波拿巴的话是极有说服力的——他的一大堆情人和两个私生子就是证明。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您一句,夏尔。”在为夏尔说了句好话之后,路易-波拿巴很快就话锋一转,“您前程远大。然而正因为如此,您更应该小心保护自己来之不易的前程。年轻人喜欢来点罗曼史这很好很正常。但是说到底,女人只是点缀而已,是闲暇之余的消遣,是成功之后的标志,绝不要将她们当成本身的目标,更不能因为一个两个女人而忘记自己的立场……在那位小姐将您约了出来之后,她的父母完全没有管,甚至没有任何表示——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们可能是将您看做是可以重点拉拢的人选了,重要到了可以用女儿来拉拢的地步。”
听到他的这番话之后,夏尔脸色一凝,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人知道玛蒂尔达突然来找自己的原因,但是她的父母肯定是乐于看到这种事情发生的——甚至在之前,她的爷爷不就提出过联姻的提议吗?虽然是被夏尔婉拒了,但是这也说明在迪利埃翁家族的眼中,自己目前的重要性非比寻常。
“没错,迪利埃翁家族现在是我们的同盟者,甚至还有可能会一直支持我们,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就是完全的自己人了。我们大可以和他们谈笑风生,却不能完全信任他们——别忘了波旁和奥尔良们的下场!”路易-波拿巴继续说了下去,“我们要使用他们,必要的时候要依靠他们,甚至以后我们还要重用他们,但是我们绝对不能和他们推心置腹,更不能完全顺着他们的意思来办事。说到底,对我们这些有目标有志气的人来说,罗曼史是罗曼史,事业是事业,根本不能混为一谈。您明白了吗?”
夏尔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路易-波拿巴敏锐地感觉到了迪利埃翁家族的企图,并且明确地“指示”了夏尔——你可以和那家的小姐玩玩,甚至可以追求她,但是你必须要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在哪边,你绝对不能够因为那位小姐的缘故而忘记了己方的立场,而过于在意或者迁就于迪利埃翁家族的利益。
而既然他肯对夏尔说出这番话,那自然是证明了,他还是将夏尔视作是自己人的。
既然他已经说到了这种地步,夏尔如果还不上道那也未免太过于不知情知趣了。
“您放心吧,我绝不会忘记自己的立场的。”他谦恭地回答,“您应该相信,我能够判断出什么对我有利。”
“很好,夏尔,我就知道你是个机灵的年轻人。”听到了他的回答之后,路易-波拿巴又笑了笑,“年轻人有些年轻人的爱好那也很正常,我们谁不是从那个时候走过来的呢?我倒有些羡慕你们的活力啊,哎,如果我要是能够再年轻一次那就好了!”
“先生,您这话我可不大爱听。”卡里昂突然又插了一句话,“这里就是我年纪最大吧?您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可要哭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夏尔和路易-波拿巴都忍俊不禁。然后车厢内的最后一丝阴云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看了看窗外,发现现在路程还远,于是路易-波拿巴又重新开了腔。
“夏尔。还是再谈谈我们之前说过的规划吧,我发现谈这些的时候,我的精神总会要比往常要好。上次我们说到哪里了?”
“说到俄国。”夏尔马上回答,“我说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在我们夺下政权之后,我们必须去发动一场战争,哪怕只是为了榨取威望。但是我们又不能引起欧洲的惊恐。只有俄国,现在我们只有在打它,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对我们抱有恶意。反而会引来全欧洲的欢呼。”
“对,你说得非常对。”路易-波拿巴同意了夏尔的看法,“而且,通过这样一场战争。我们能够在实质上完全打碎1815年噩梦之后。欧洲所建立起来的对我们不利的秩序。”接着,他的声音放得更低了,“而且,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英国人也将支持我们……所以这次我们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他声音里的庆幸,再次提醒了夏尔,路易-波拿巴毕竟不是他的那位伯父。
“所以这次我们肯定能赢。”夏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让人安心的笃定。
“那对这场必将要来的战争,你是怎么看的呢?你觉得怎样的方式对我们最有利?”
“俄国的腹地实在太过于广袤。如果我们沿着陆路深入其国境的话,很容易就会重蹈1812年的覆辙。而且俄国糟糕的交通条件也无法让我们有效地维持大军。”夏尔低声回答。“所以我认为我们如果能够办到的话,我们最好要将这场战争局部化,将它限制在某一个方便我们运输兵员和物资的地区。”
毫无疑问,对要打俄国路易-波拿巴是有决心的。但是怎么打,在哪里打此时的他确实心中无数。而夏尔则丝毫没有害臊地无耻剽窃着后世历史线给他带来的创意,以便在这位未来的法兰西帝国皇帝面前刷自己的好感度——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他刷得还不错,路易-波拿巴对这位年轻人的冷静理智以及高瞻远瞩多次感到吃惊,以及由衷的赞叹。
“那你看,到哪里最好呢?”
“最好是在海湾地区,因为您知道,海上运输是最方便成本也最低的,通过舰队我们可以将数十万大军轻易送到那里,并且维持住他们,而不用辛辛苦苦地让他们自己走过去。”夏尔继续阐述着自己的看法,“从这一方面来看,比较好的交战地区有两个,一个是波罗的海沿岸,一个是黑海沿岸。但是俄国的首都就在彼得堡,如果我们进攻波罗的海沿岸的话,肯定会让俄国人发疯,不顾一切地和我们拼斗……而且俄国人在那里经营的时间太长了,可以轻易地调集起大军打我们。”
“所以你的建议是黑海沿岸?”路易-波拿巴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的,就是那里。”夏尔点了点头,“那里现在面临着俄国人最直接的威胁,如果在那里用兵,将会最大程度上得到国际上的支持。而且,那个地区离俄国的腹心之地也很远,他们也会面临和我们一样,甚至比我们更大的困难……”接着,他笃定地断言了一句,“我们可以在那里让俄国人得到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
“说得好!”听到夏尔的这句话后,路易-波拿巴也被年轻人的激情所感染了,忍不住复述了他的最后一句话,“我们一定要给俄国人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
“对!皇帝的仇怨终归要由我们来报!”卡里昂也忍不住凑了一句。
………………
过了一会儿之后,车厢中的激昂和振奋慢慢消失了,路易重新恢复了平常的镇定。
“说是这样说,但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哪怕我们真的得偿所愿夺回了政权,那也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您说得对,我们需要一段时间来积蓄力量。”夏尔回答。
“包括你所说的铁路网?”
“不,时间来不及,我们没法等到那个时候才和俄国开战。但是,就算不能先修成整个网络,我们至少应该先修成从巴黎到马赛港的干线,这样我们才能够有办法以最快的速度将北方的军队和武器以及其他物资快速地调运到南方,然后从那个港口起运。”夏尔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们也应该为自己建设一支足够大的运输船队以及必要的护航海军。如果要打,我们就应该第一时间聚集起最大的力量,以占据到最有优势的地位。”
【在原本历史上,这条干线是在1856年才正式完全贯通的,从巴黎开始,途径第戎和里昂,最后到马赛港为止,成为法国最重要的一条干线。而在这之前,南方港口只有阿维尼翁到马赛的一小段铁路。】
“对!你说得很有道理!”路易-波拿巴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夏尔,你说得真的很有道理,我们就应该按你说的来办!如果要打,我们就不能小打小闹,我要将几十万大军派到那里去,狠狠地给尼古拉-罗曼诺夫一个教训,让他知道波拿巴家族绝不会是好惹的!”
没有什么,比布国威于四方更让一位君主动容的了,夏尔当然理解他的雀跃,这也正是他一直在投其所好的原因。
“我将竭尽所能地完全您的愿望。”他谦恭地朝对方点了点头。
“夏尔,你可以成为我们未来的卡诺的,只要你愿意。”谈到兴奋处时,路易-波拿巴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夏尔的肩膀,“年轻人,努力吧,留给我们的路真的很长!”
【指拉扎尔-尼古拉-玛格丽特-卡诺(1753-1823),是大革命时代极其优秀而成功的军备与后勤管理者,担任过陆军部长和内政部长等职务,于任内推行各种军事与公共的改革。1793年法国共和政府推行征兵法之后,由卡诺来负责征兵和军工事宜,拿破仑帝国时代他仍旧负责此职。依靠他的努力,法国先后将77万余人编列如军队当中,由此他也被号称为“胜利的组织者”。
顺便一提,在原本的历史上,他的孙子弗朗索瓦-卡诺最后于1887年12月当选了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总统,并于1894年被一个无政府主义者枪杀。】
“我们总有一天会重建这个帝国的!”最后,他又长叹了一声。(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沙皇
在离圣彼得堡以南二十五公里的地方,有一处居所,被开辟成了俄罗斯帝国的沙皇陛下们最大的离宫。
尽管这里被称作皇村,但是这里可一点都不寒酸。在多年来历代俄国君主的经营之下,俄罗斯帝国的排场,已经在这一片片宫殿当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偌大的宫殿群周围,经过历代设计师们的精心设计,花园和树木枝叶繁茂,簇簇林木和茂盛开阔的茵茵草场将一切都隐藏在了这一片苍翠当中,之前的皑皑白雪也由于早春的到来而渐渐地化成了涓涓细流,这一片美景,几乎能让所有访客都忍不住沉浸其中。
然而,无论再怎么美,它却总会迎来一些无心欣赏它的访客。这些访客和不停在各处巡视的宫廷侍卫一起,让每个人都认清楚了,这里毕竟是沙皇陛下的所居之处,也是这个人类历史上最庞大帝国的神经中枢之一。
在宫廷侍从官的带领之下,沿着叶卡捷林娜二世统治时代所修建的园林小径,几位穿着礼服的中年人,以恭敬的神态向前走着。而在他们视线余光所及之处,皇宫教堂那五个圆葱头式尖顶在碧空下金光灿灿,仿佛在给他们渡来了无声的压迫。
在走了一会儿之后,带路的侍臣突然将头偏过来了一些,以极小的声音向后面的跟随者说了一句话。
“涅谢尔罗迭先生,陛下现在心情不错。不过。按照日程安排,他今天下午还要去打猎,所以您最好尽管结束您的觐见。免得影响他的心情。”
【卡尔-罗伯特-涅谢尔罗迭,karl-robert-nesselrode(1780~1862),外交家。日耳曼人出身,后为俄国服务,在沙皇俄国尼古拉一世时期被任命为俄国外交大臣(1822-1856),后被封为伯爵。】
听到了侍臣的提醒之后,外交大臣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您的提醒。我知道了。”
这位宫廷侍臣没有再说话,而是重新将头摆了回去,只是眼中闪过一道喜色。
在这个年代。俄国是没有首相一职的,所以外交大臣实际上就是沙皇陛下的首席臣僚,在拥有这种地位的人面前,宫廷侍臣想要去讨好也就不足为奇了。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那间著名的房间外。
在门外的卫兵小心地打开了门之后。外交大臣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然后却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了这一片金碧辉煌当中。
在墙面上镶嵌着的6吨多重的琥珀和名贵珠宝的反射下,整个房间内闪耀着从柠檬黄到金红色的宝光,辉煌得几乎能令人窒息——而这正是沙皇陛下们所喜欢展示给人的效果。好大喜功而又穷奢极欲的故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为了与强大的俄国结盟,而卑躬屈膝地将自己花费了无数心血建成的这件宝物,进贡给了彼得大帝,他得到了俄国人的欢心。也开启了普鲁士王国不顾一切交好俄国的先河。
在这一片金碧辉煌的中央,俄罗斯帝国的当今主宰。沙皇尼古拉一世陛下正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冷漠地看着进来的诸人。
他留着小胡子,面无表情,看见他的大臣们进来之后连视线都没有偏上一偏,仿佛要故意让人感受到帝王的威严似的。
在见到了自己的君主之后,大臣连忙恭敬地行了礼。
等大臣行礼完毕之后,沙皇陛下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询问了。
“亲爱的涅谢尔罗迭先生,是什么让您这样着急地来觐见我呢?”
这位陛下的口吻,冷漠而又带有刻意的威严,使人毫不怀疑他就是这一片无垠疆土的主宰。
“是寒风,陛下。”大臣恭敬地回答,“是一股横扫整个欧洲的暴风!”
“哦!听上去是很不让人愉快。”沙皇陛下稍稍皱了皱眉,“但是我想还不至于严重到这个地步吧?”
“我恐怕局势比我所说的更加严重,陛下。”大臣微微加重了语气,似乎对他的漫不经意有些着急,“就在我们谈话的这一刻,局势正在变得更坏。”
接着,不等陛下垂询,他就开始了自己的长篇阐述。
“法国人又玩了一次他们总是乐此不疲的暴乱游戏,已经将那位可怜的路易-菲利普国王给赶了出去,还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共和国。好吧,这反正是法国人惯常所习惯玩的游戏,是这个民族的习惯性痉挛,我们不用去管它,他们会在这一次次内乱当中将自己的国家折腾得元气不存。但是……”大臣的语气变得更加凝重了,“现在他们的神经痉挛已经很不幸地传染到了欧洲大陆其他国家那里,让我们的邻国也不幸感染了这可怕的病症……”
“在奥地利,一群暴民发动了暴乱,并且迫使帝国的皇帝解除了可怜的梅特涅先生的职位;在普鲁士,发了疯般的暴民在柏林建筑了街垒,并且强迫他们国王的作出了致命的让步……陛下,欧洲整个已经乱套了!”
【指3月13~16日,普鲁士首都柏林的工人、市民和大学生发动了暴乱,并且成功击退了政府军的镇压。迫把国王腓特烈-威廉四世把军队撤出柏林,同意召开有资产阶级参加的议会,并于3月29日任命资产阶级自由派首领康普豪森组阁,稍稍开始了自由化改革。】
“哦,欧洲已经乱套了。”陛下略带讽刺地重复了一句他的话,“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国尚且一切平安。难道我们不应该去感谢上帝的保佑吗?”
“除了感谢上帝的保佑之外,我们还有义务……”大臣有些郁郁地回答。“去维护上帝制定的秩序,难道俄国不应该是神圣同盟最后也是最有力的守卫者吗?”
“哦?可是在1830年的时候,您可不是这样跟我说啊。”沙皇的口吻里带了一些嘲讽。“当时不是您劝我静观法国人……嗯……按您的话说,神经痉挛吗?”
【在1830年的七月革命当中,沙皇尼古拉一世曾经想要派兵干涉,恢复波旁王族在法国的统治。但是波兰人的起义和时任外交大臣的涅谢尔罗迭的“不要阻止法国人自相残害,以免惹火上身”的劝阻,使得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陛下,时过境迁。现在的时势和当时已经完全不同了。”无视了陛下的讥嘲,大臣继续进言,“当时只是法国人自己在自相残杀而已。而如今……如今是整个欧洲都在陷入动荡!如果我们再不加理会,法兰西病菌最终就会在整个欧洲蔓延开来,让整个世界不得安宁,最后也让我们陷入到无尽的麻烦之中!”
他的危言。终于让陛下有了一丝动容。
这位爱卿已经当了二十六年的外交大臣了。欧洲还有什么事能够让他感到如此惊奇呢?
“看来您是有一些更坏的消息要告诉我了?”他低声问。
“是的,就在我们面前,奥地利已经陷入到了极大的危机当中,面前就是深渊。”大臣再度加重了自己的语气,“被感染了病菌的波西米亚人和匈牙利人都纷纷站起来了,反抗这个帝国的统治。如果我们再不加理会的话,它恐怕会崩溃!”
【指1848年3月,“青年捷克党在布拉格所发动的暴乱。和匈牙利人发起的反抗奥地利帝国统治的运动。】
崩溃!
听到这个词之后,沙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有这么严重吗?”
“是的。陛下,我没有任何夸张。”大臣点了点头,“如果我们再坐视不理,恐怕我们某天早上我们一起来就会发现,这个已经横亘在欧洲数个世纪之久的帝国已经分崩离析,消失不见。”
听到了大臣的话后,沙皇沉默了,他已经感受到了对方所说的话的分量。
“所以,您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干涉?挽救这个帝国?”良久之后,他才重新询问。
“是的,陛下。”
陛下又沉吟了一会儿。
良久之后,他突然将视线投放到墙壁那金碧辉煌的琥珀镶板之上。在迷离的金色光线之下,他低声反问。
“可是,这对我们,也许是好事啊?如果奥地利帝国崩溃了,我们的面前就没有一个大国来阻止我们西进了……难道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之后,大臣的心脏暗暗揪紧了一分。这正是他最害怕的回答。
好在,他事先也对此有了一些应对的腹稿。
“陛下,恕我直言,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短期利益,而将我们长期以来建立的体系和威望付之一炬!陛下,使我国的威望达到最顶峰的正是神圣同盟,难道我们不应当尽一切努力维护这个同盟,和这个同盟所代表的君主们吗?奥地利是我们长期以来的盟友,也是我们在欧洲维护上帝所赐予的神圣秩序的重要帮手,难道我们能够坐视他们崩溃吗?”
听了他的话后,沙皇仍旧不动声色。
这位陛下知道他的外交大臣一直以来都是梅特涅的崇拜者,所以特别亲奥地利,所以完全能够预料他会这么说。但是,如果他的论据仅仅是如此一些的话,那还是说服不了自己的。
在酝酿了片刻之后,大臣说出了自己之前在来这里的路上所构思的那些话。
“陛下,想必您也看到了,这股法兰西病菌来势凶猛,沿途所过之处造成了多么大的灾祸,所以我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将病菌抵御在国门之外,免得给我们也带来的灾祸。”接着,他放低了声音,“根据可靠的情报,一批暴乱分子已经潜入到了波兰,随时准备仿效他们那些同伙。显然,他们又和1830年那样受到了莫名其妙的鼓舞,站起来反对帝国的统治……”
果然如他所料,在听到了他的这句话之后,沙皇就再也维持不住他表面上的镇定了。
“波兰人吗?又是这些可怜虫吗?又是这群总是自寻死路的猴子吗?!”沙皇陛下的语气里带上了几乎无法掩饰的恼怒,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好吧,如果他们胆敢站起来,我就会将他们揍到重新跪下来为止!我说到做到!”
“陛下,我毫不怀疑您的决心,而且您的臣仆们当然会为您扫清一切胆敢跳起来的波兰老鼠。”大臣仍旧冷静地面对着帝王的怒气,这一切尚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如果真的让他们受到了鼓舞起而自寻死路,那么无论如何都是在损坏您自己的财产,所以……我认为,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应该在国境线之外就消灭这股病菌。”
他的这席话,终于对沙皇有了一些触动。
“还有别的理由吗?”他又问了一句。
“如果我们援助了身处于危难之中的奥地利,我们可以得到他们完全的感激。”大臣继续说了下去。
“感激?”沙皇反问了起来,脸上几乎露出了嗤笑。
对国家政治来说,感激值几个子儿呢?
还没等他继续嗤笑,大臣连忙接着解释。
“这种感激,我想对我们下一步的扩张是非常有利的——在巴尔干的扩张。”
沙皇慢慢收敛了笑容。
“陛下,正如我们已经很多次讨论过的那样,或迟或早,我们要与土耳其人算一算总账,然后拿回君士坦丁堡。”大臣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凝重了,“难道您不希望这一俄罗斯帝国的千秋伟业,在伟大的尼古拉一世陛下手中变成现实吗?”
沙皇没有回答,但是人人都想得到答案。
“如果您想要达成这一伟业,那么现在就正是时机——现在整个欧洲都在自顾不暇,趁着这种时间,我们就得早点准备动手。而在此刻,我们就必须先要维持好我们国家和我们邻国的稳定。然后我们才能去给土耳其人致命一击……”大臣继续阐述自己的想法,“而与土耳其人有几百年世仇的奥地利,他们的感激,对我们的最终目标是很有用的。我想您的明智,能够让您拨开眼前的迷雾,看到那最终的王座!”
又是一阵沉默,但是大臣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
“好吧。”陛下终于开口了,“就按您说的做,我将让边境的军队预备待命,随时出兵剿灭一切病菌!”
说完之后,他作出了一个手势,仿佛是要将面前的一切碾碎似的。
“遵命,陛下。”大臣再度躬身行礼。
“那么,您还有什么事要禀报吗?”陛下暗示了逐客令。
“只有一件事了,一件小事。”大臣随口禀告了一句。“根据大使馆的报告,波拿巴家族的首领路易-波拿巴,回到了法国。”
“他吗?”听到这个姓氏之后,陛下反射性地皱了皱眉,然后又不屑地笑了出来。“一个流浪汉而已,不值一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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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报社收购与法律空子
不错,很不错。
在仔细巡视了一圈之后,夏尔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漫步于一间间房间当中,看着四处摆放的纸张和印刷机器,静静地感受着其中的气氛。空气中密布的油墨气味儿一点都没有让他感觉不适,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在这种亲切感的促动之下,他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抚摸了一下面前已经被时光和油墨磨损得失去了光泽的机器,丝毫没有管它有没有可能弄脏自己的手。
“夏尔,怎么样?”他的好朋友阿尔贝-德-福阿-格拉伊跟在他的旁边,笑着朝他问了句,“我就说我能帮你找到吧?”
如同往常一样,这位公子哥儿穿着考究,戴着黑色绒帽,一副交际场上那种常见的虚华夸张的样子。
然而夏尔却知道,和这幅外表不同,他办事时是非常牢靠的——今天的事,又是一个新的证明。
无论是出自两世的经验,还是多年的历练,夏尔当然明白掌握舆论机器的重要性,于是在发了财之后他就毅然决定要去掌握一家只属于自己的报纸,以便未来在有需要的时候去抢占舆论的制高点。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之前就拜托好友为自己去找一找,看看最近有哪些报馆正在等着出售。
托现在的经济风潮的福,各行各业现在都陷入到了萧条当中,报界自然也无法免俗,销量一直在大减。所以阿尔贝没有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几家备选的报馆。
而他们今天来的这家报馆就是如此。报社的主人已经陷入到了财务困境当中,为了还清一些即将到期的债务,他决定将自己手中这间已经不太挣钱的报社低价卖出。以便盘出一些活动资金来应付周转。
经过夏尔的观察来看,这一家报社已经十分满足于他的要求了。主人急于盘出资金,所以要价不高;位置也不错,并且周边的环境也还可以。
而且,报社的规模虽然不大,但是五脏俱全,而且已经有了一个成型的团队。这个团队经过多年的历练,早已经将构筑文字堡垒和词句浓雾的技巧练了个滚瓜烂熟,摩拳擦掌只等老板灌注思想。更妙的是。无论什么思想,只要能卖出去,他们都不在乎其好坏。
“好吧,就是这里吧。我懒得再继续一家家看下去了。”沉吟了片刻之后。夏尔做出了决定。
“那就太好了。”听到他的话之后,阿尔贝暗暗松了口气,毕竟他才不想把宝贵的行乐时间放在一家家去看报馆的无聊事上面。
不过,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他还是再度向夏尔建议了一句。
“还是多看一下吧,免得到时候再出问题。要是付了钱之后,再想反悔可就没机会了啊……”
“你说得也对,我当然会小心一点的。”夏尔低声回答。“不过,基本上。应该就是这里了。”
接着,他们回到编辑室里面,和等候已久的报社主人寒暄了几句。
虽然夏尔已经下定了决心,虽然在二月革命之后,七月王朝原本严厉的报纸管制被放松了许多,但是这种报社的转让交易可不是说句话就能完成的,还有很多法律上的步骤要走。更何况为了安全起见,最后订立转让契约的时候,还要请公证人前来公证,所以夏尔只是跟他最后敲定了交易的细节,而没有完成最后的交易。
尽管如此,在离开报馆的时候夏尔仍旧心情十分舒畅。因为,这将是他在这个时代所聚敛起的第一份产业啊!
“你好像很开心啊,我的朋友?”沿着不满了小碎石子儿的街道上前行时,阿尔贝笑着调侃了一句。
“当然。”
“说真的,这一点我倒是难以理解那你。”阿尔贝将视线投向到了远处,好像是在朝自己某个认识的人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冒了那么多风险,好不容易有了那么多钱,不想着先花天酒地好好享受一番,反而要去给自己找那么多麻烦,这又是何必呢?”
“因为……”夏尔给出了自己的回应,“借助这个工具,我能够给自己找到更多更大的享受。”
“办报纸能让人得到什么享受?”阿尔贝脸上的疑惑越来越多了。“反正我是只看得到麻烦。”
“乐趣自然在麻烦之中。”夏尔回答。
他这句话让阿尔贝不禁皱了皱眉头,显然难以理解,不过最终他还是重新将眉头舒展了开来。
“好吧好吧,既然这是你的钱,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意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上,“不过听上去你已经对怎么经营这家报社有了自己的主意?”
“主意倒是没有,不过我倒是有了一些想法……”夏尔马上跟好友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自己的想法,“现在是极端的时代,不管是言论还是报纸都要极端,必须极端。这样才会有人关注有人喝彩,要保守主义就保守到让人恨不得回到石器时代,要自由主义就要自由到让人恨不得现在就把政府烧个精光!我打算先让我这里天天鼓吹一些极端的言论,越是能让人们互相吵架就越好,这样就能打出自己的名气来,然后我再慢慢地……”
“得了得了,好吧,随你,你怎么折腾那些可怜的编辑和记者都好!”听到老朋友又来起那种长篇大论之后,阿尔贝马上打住了话题,“我们先去喝几杯吧?”
“今天不行,我下午还有一个地方要去。”夏尔一口回绝了对方的提议,然后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哈,我的朋友,你倒成了个大忙人了啊!”阿尔贝夸张地喊了一句,“现在这个国家已经缺了你都不行了吗?”
“现在还没有。”夏尔一本正经地回答,“但是再过一阵子可就说不准了。”
“哈哈哈哈,夏尔……”他的回答让阿尔贝不禁笑了出来,“我就喜欢你这种一本正经的幽默感!”
笑着笑着,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夏尔,我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了。”
“什么事儿?”
“还记得那位安德烈-别祖霍夫先生吗?”阿尔贝放低了声音,“前天他还来找过我,希望再见见你……”
“想要见我?”夏尔皱了皱眉,“什么事呢?如果是上次的事,那你就帮我回绝他吧,这事儿我现在不想做了,也没有时间做。”
和那位俄国先生合伙贩卖假古董的事,夏尔只干了两次,在现在这个可以鲸吞国民财富的时候,他再也无需用这种方法来筹小钱了。而且卡里昂等人因为政治形势的关系现在也停下了这个活了,就算他想干也干不了。
“你还真是个大忙人呢!不过,他要找你不只是为了那一件事……”阿尔贝的声音放得更低了,“听他的话说,他最近是找到了一条新的路子,想要跟你合计合计。”
“嗯?”夏尔有些惊奇,“他想干什么?”
“跟我说的时候,他讲得不是很详细。”阿尔贝凑到夏尔的耳边,“不过,看上去他是想要利用法律的漏洞做文章。”
“到底什么意思?”夏尔的好奇心愈发重了。
“是谷物进口。”阿尔贝说出了答案,然后解释了起来,“按他的意思,他是在法律里面找到了漏洞,能够让我们都挣大钱!”
“谷物进口?!”听到这个时候,夏尔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连忙拉着阿尔贝走到了街角,然后追问了下去。
“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怪不得他如此惊动了。
为了保护农民的利益,法国历届政府都实际上在执行保护主义政策,利用关税和法律武器来约束谷物的进口,在有些年份甚至完全禁止小麦的进口,以维护国内农产品市场的稳定。而在被强制维持的高价格后面,都隐藏着一个东西——利润。
“他跟我说他仔细研究了我们政府的法令——真亏他有心,作为法国人我都从没有看过我们法典一眼!——然后他找到了一个大漏洞……”阿尔贝低声解释了起来,“他发现,政府的先生们禁止的是谷物的进口,而不是谷物制品……也就是说,只要是谷物被加工出来的东西——比如淀粉,是完全可以输入到国内的,而且也并不违法。”
夏尔静静地听着他的叙述,不发一言。
“你也知道,别祖霍夫伯爵一家是俄国有名的大地主,一年的收成就数也数不清,如果在本地卖的话挣不出什么钱来,所以他就打算找到我们,然后……”阿尔贝有意停顿了一下,“他打算在他家的那些庄园边开设个厂子,然后把那些麦子统统搞成淀粉,然后再从敖德萨直接装船运过来,全都卖到这里来!”
“所以,他就是想在法国找个人,来承接下他的这些货?”夏尔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阿尔贝轻轻耸了耸肩。
“我的朋友,你怎么才想起跟我说啊?”夏尔低声抱怨了一句。
“呃,抱歉……”阿尔贝有些不好意思,“我那天晚上喝得太多了。”
“好吧好吧,没关系,现在还有时间。”夏尔轻轻叹了口气,“他现在在哪里?我一定要见见他。”
“我就知道你现在又有时间了……”阿尔贝也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合作与惊愕
再次在酒店里见到安德烈-别祖霍夫的时候,他比上次还要热情,站起来热情地给夏尔打了招呼,而夏尔自然也十分热情地回应了对方。
然后两人同时落座,作为主方的安德烈殷勤地给夏尔倒上了酒。
“夏尔,看您这样子,最近好像过得还不错吧?”他笑着问了一句,然后举了举杯子。
“托您的福,还好。”夏尔也微笑着回应,然后同样喝了口酒。
“您没事就好,之前到处都在暴乱的时候,我还在为您担心呢!”安德烈貌似舒心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最近这里可是乱得不行,那阵子连我都不敢出门了!哎,你们法国人可真是精力充沛啊!”
他的话里满是感叹,却竟然有一种隐含的赞许。
“不过,这也好,至少能让我们看看热闹不是?说真的,总比我那总是死气沉沉的故乡要好多了……”
“对您来说,法国人的过剩精力,发泄在自己国家身上,总比发泄到法国之外要好吧?”夏尔暗暗地讥嘲了一句。
“哎,瞧您这话说得!”安德烈又笑了起来,“您放心吧,别看我是使馆的成员,但我对这种事儿一点都不在乎,大家有酒喝有钱挣一切不就够了吗?我们哪管得了那么多,其他的事,自然会有先生们去管的,来来来,我们再干一杯!”
然后,两个人又干了一杯。
“说到这个挣钱的事。我倒想问问您一句,”喝完之后,夏尔开口询问了。“之前我给您的那些货,收成怎么样了?”
听到夏尔的这个问题之后,安德烈-别祖霍夫的表情骤然变得严肃了许多。
“收益还行,”他有意放低了音量,“但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一开始卖得不错,但是后来因为需求太小的关系,不得不降低了价格才脱了手……”
接着。他又颇为沉痛地叹了口气。
“哎,我的同胞们还真是不懂得风雅啊!用低价就能拥抱一次西欧文明的机会,他们居然就这样眼睁睁地放过了!”
听到他这声叹息之后。夏尔忍不住笑了出来。
“难怪您这么急着去给自己找些新路子。”
“总得想办法应付一下开销嘛。”安德烈理所当然地回答,然后又反问了一句,“您应该已经听过阿尔贝的转述了吧?以您的眼光来看,这个主意怎么样?”
“听上去是有些意思。不然我也就不会来找您了。”夏尔轻轻点了点头。“不过,我觉得您还是需要再跟我详细说明一下……”
“好的,没问题,夏尔。”安德烈殷勤地应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了自己的解释,“当时对假古董的收益感到不满之后,为了给自己找些新路子,我耐下性子来仔细研究了一下你们的法令。然后。我才发现有这个空子可钻——那些制定法令的先生们,其为农民谋福利的精神是值得赞许的。但是却几乎考虑不到实际情况——好吧,这种事如今倒也十分常见——他们限制的只是谷物进口,却没有限制谷物的制品……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接着,他扫了一眼,看见对方饶有兴致的样子,于是更加来了劲,“您恐怕知道,我家在有乌克兰很大的一片土地,每年的出产就有不少粮食,如果能够将它们加工成淀粉,然后把它运到港口,然后再装船运过来……您想想,这是多好的事儿?”
“可是运费不会低。”夏尔沉吟了一句。
“但是量大!足以分摊抵消掉那一点运费!”安德烈继续着自己的说服工作,“夏尔,您想想吧,只要我们干了起来,以后每一艘船都能运过来多少蒲式耳的淀粉?用不了几船我们就能把一座庄园的出产搬个空!而且,我仔细算过了,运到法国之后,它的价格可以只要法国本地价格的七成,甚至一半,然后我们还是有得赚!您想想,这究竟是多么大的机会?一船就能为您赚好几万法郎!”
夏尔皱着眉头,沉吟不语。
“另外,想必您也看到了,最近法国的形势实在是很不稳定,物价一直在上涨,现在如果在城市里有低价的粮食供应,肯定会让人趋之若鹜!然后趁这个机会我们绝对能够拓开市场,给自己赚一大笔!如果运气好,我们还能把这一门营生给一直维持下去,那时候我们就发财了!”
不动声色之间,安德烈已经将主语换成了“我们”,拉进了自己和夏尔之间的距离。“怎么样?我的朋友,我的主意好吧?想到这个主意之后,我可是第一时间就想到要过来找您,我想您肯定不会愿意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吧?”
虽然他说得这么好听,但是夏尔可完全没有被他所感动。他明白,因为规模大和程序复杂的原因,这种生意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所以安德烈也没法在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圈子里去找到合适人选,他不来找自己还能先去找谁?
因此,尽管已经十分心动了,但是他仍旧显得气定神闲。
“看上去确实是个好主意,但是我觉得我们仍旧需要考虑一下。”
“没关系,您先考虑考虑,反正我们还有时间。”安德烈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所以也没有太过于强逼,“现在才刚刚到4月,春麦才刚刚播种,我们还要再等一等。不过我认为您还是要尽快做出决定来,毕竟到了秋天小麦就该收获了!在那之前我们就应该把一切都准备好,我已经写信给我父亲了,向他通报而来我的意见,并且还建议他先在庄园购置好机器,并且我也在找合适的船运公司……”
他一边解释,一边也含而不露地给出了自己的威胁——我已经在为这事儿做准备了,如果你还要犹豫,那就别怪我去找其他人了!
“好的,我明白了。”夏尔轻轻点了点头,仍旧不显得有任何焦急,“我会尽快作出决定的。”
“那好,我们再干一杯!”安德烈再度举起了酒杯。
………………
在接下来的对话里,安德烈很聪明地不再去提有关于交易的事情,而是一直在和夏尔聊着他这几年来在欧洲各地的俄国外交使领馆闯荡的经历,看得出来,这个欢场上的浪荡子确实阅历十分丰富。
“哎,欧洲现在真的很不太平啊!”说着说着,已经有了几分酒意的安德烈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您不在外交界可能不知道,现在整个大陆都乱套了,到处都是坏消息坏消息,连我这个平常老是在外面厮混的人都弄得有些惴惴不安了……”
“怎么了,老兄?”夏尔随口问了一句。
“怎么了?这还用说?不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嘛?”安德烈颇有些阴郁地回答,“从巴黎发生暴乱开始,欧洲现在每一个都市都在发生动乱,柏林,维也纳,布拉格,罗马……到处都乱套了,我们的大使担心死了,整天在念叨生怕华沙也来这么一出,那时候就麻烦了……”
然后,他又感叹了一句,“啊,生机勃勃的法兰西民族,又把欧洲搅得一团乱麻了!”
听到他的感叹之后,夏尔调侃了一句。
“照我看,乱虽然乱,但也未必不是好事,总得让沉闷了这么久的大陆热闹一下嘛……”
“您倒是事不关己,只嫌热闹不够大……”安德烈苦笑了一声,“可是我们这些外交使团人员就麻烦死了,现在整天被上面催,要我们写什么报告,提什么建议!可怜我们的大使,最近头发都白了不少,我估计都快被上面给愁死了。不过他也算走运了,毕竟法国现在已经算是稍微稳定了一点,我听说在奥地利那边,现在使馆人员整天都忙的要死要活,生怕搞出一点疏忽来……可怜的奥地利!我听同僚们说,现在波西米亚和匈牙利都在闹革命,没准儿那天他们就要闹出大事来!”
“闹不大的,我想您的沙皇陛下会出兵去为奥地利扑灭匈牙利人的反抗的。”夏尔突然回答。“而且会很快。”
“嗯?”
他的回答,让安德烈突然打了个激灵,刚刚上脑的酒意也消失了大半。
他有些狐疑地看着夏尔,“您怎么知道呢?”
沙皇是否出兵扑灭各国的革命烈焰,连他们这样的使馆人员都说不出来,这个人怎么会说得如此笃定?
“我猜的。”夏尔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能够惹起对方那么大的反应,连忙糊弄了一句,“我想您的沙皇陛下是不会对此坐视不理吧?那可不符合他的性格。”
他也不敢完全把话说死——万一因为自己穿越所带来的蝴蝶效应,使得帝俄高层们突然决定不出兵挽救奥地利帝国呢?
不过,他自觉自己现在还没法给历史线带来那么大的变化,沙皇尼古拉一世应该还是会如同过往历史那样,作出兴起大兵踏平匈牙利、维护奥地利帝国的决定——虽然事后看来这是个得不偿失的决定。
“是吗?”感受到夏尔的敷衍,疑惑在安德烈的脸上一闪而没。然后,他又重新恢复了原本的那种满不在乎的乐天派的神气,“好吧,也许是这样也说不定。不过……管他们呢!我们就玩我们的吧!来继续干一杯!”(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梯也尔
在临近拉丁区的富人聚居区里,有一幢在周边都很有名的大宅。在这座幽深寂静的宅邸里,修剪齐整的花园将周边一切的的喧嚣都隔绝了开来,几乎让人难以相信这座繁华的都市里还会有这么静谧的空间。
然而,不同于这一片沉寂,在宅邸主人的书房当中,此时正在酝酿着一场新的风暴,尽管无质无形,却照样能让这个国家战栗不已。
在小小的书房当中,几位客人脸上都有些不安,而端坐于正座的主人却气定神闲,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看见他这幅模样,几位客人又面面相觑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梯也尔先生,对巴罗先生的提议,您怎么看?我们究竟是同他们合作呢?还是拒绝?”
【指奥迪隆-巴罗,(odilon-barrot,1791-1873),法国政治家,在七月王朝时代一度鼓吹激进共和主义,但是在形势变得紧张之后,害怕暴力革命的重演,于是后来转为君主主义者,鼓吹秩序至上,后来成为秩序党的领袖人物之一。】
坐在主位上的中年人仍旧沉吟不语。
他面孔端正,头发虽已花白但是梳理得十分整齐,胡须也被刮得干干净净,中年人脸上架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温和斯文。如果没人注意到他眼中时不时闪过的凌厉视线的话,甚至会把他当成是大学教授。
看着这幅样子。谁又能想得到,在后世的中国,他恐怕是这个时代的法国人里。除了拿破仑之外最为人所知的那一个!
他身高只有一米五五,因此在少年和青年时代曾受尽了同伴们的嘲笑,而在进入上流社会之后更加如此。在原本的历史线上,身为第三共和国首任总统的他,甚至曾因为血腥镇压了1871年的巴黎公社而被人骂作“侏儒怪物”。
然而,驱使着这具矮小躯体的,却是一直难以言喻的精明和智慧。正是由于这种精明和智慧,他从一无所有的境地,一步步变成了富豪与大政治家。甚至几度出任了七月王朝的首相。
在他的那些崇拜者们的眼中,他是个无所不能的英雄,他那些白手起家、从一文不名总到政坛巅峰的史诗,早已被无数野心家传诵一时被引以为偶像。
他年轻时一文不名。除了头脑和文采之外再无别的依仗。除了奋斗和钻营之外再无出路。就连他最初所积攒起来的财富,也是通过同有钱人家的联攀亲而夺取的。
他的眼里,政治原则是可以任意改换的空话,唯有利益才是一切的基准。在1830年之前,他是共和主义者,然而在七月革命发生之后,为了能够平步青云他很快就投向了路易-菲利普国王一边,成为了一位君主主义者。在1848年之后。他成为了奥尔良派的精神领袖,为奥尔良王室回归法国掌权而奔走;然而在1871年第三共和国成立之后。他又成了共和主义者,宣称君主制在法国已经终结。
初出茅庐的时候,他蒙拉斐特的举荐和提携进入了政界,然后急速地在不利的情势下背弃了这位大银行家,因而他飞黄腾达当上了王国的大臣。
【七月王朝初期,为路易-菲利普上台作出了极大贡献的大银行家拉斐特曾被任命为法国首相(),正是由于这位首相的提携,他得以出自步入政界。而在背弃了这位首相之后,1832年他得以进入内阁,一跃成为内政部长。】
从那之后,他的前进道路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他玩弄着如簧巧舌和阴谋权术,在议会和政坛翻云覆雨,最后竟然成为了王国的首相——这青云直上的高度和速度,足以叫任何一个旁观者目瞪口呆!
他的一生,可以说正是一个野心家榨取一切的生动写照。
如果历史按同样的线路继续演进的话,在23年后,这位政治家将使自己在巴黎公社的累累白骨之上永世留名,然而在此时此刻,谁又能想得到他是一位自封的“革命之友”?
“我属于革命,不但属于法国的革命 ,而且也属于全欧洲的革命。我希望革命政府留在温和派的手中……但是,即令这个政府落到了激烈人物以至激进派的手中,我也决不因此放弃我的事业,我将永远属于革命!”
这句话是梯也尔本人于二月革命前夕的1848年1月在众议院发言中说出来的话,这位极善于观察风色的政客,在因为被政敌基佐等人打压了多年而投闲置散、一切官位都被褫夺只剩下了一个众议院议员聊以自慰之后,他就是这样对待曾经让他飞黄腾达的七月王朝的,也是这样将自己头上弄出一片革命光环来的。
在野时他可以毫不迟疑地鼓吹革命,掌权时他也会毫不迟疑地把革命投入血泊。
这就是阿道夫-梯也尔,一个只要对自己有利从不问原则如何的政客,一个将道德视若无物的野心家,一段恶的史诗。
………………
此时的梯也尔,从政坛的顶峰跌落已经八年之久了,早已经没有了当年呼风唤雨的权势和气势,然而他仍旧气定神闲,仿佛将这一切只看做是小小的挫折似的。
他没有气馁,既然七月王朝已经抛弃了他,他就等待七月王朝的灭亡——而且他也等到了这一刻。
在这个王朝灭亡、路易-菲利普和基佐纷纷黯然消失之后,他终于站了出来,重新成为虽然还有实力、但已经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再被灾祸所打击的奥尔良派人士们的领袖,同时也在慢慢地在重建自己的势力。
而今天的会谈。对他来说正是这种努力的一部分——那位卓有威望的政客,奥迪隆-巴罗,也正好提出了和奥尔良派合作的提议。
尽管这个提议十分合他心意。然而他的脸上仍然显得气定神闲,不让任何人发现他心中的雀跃——哪怕这间书房里的人都是他的同党。
“先生,您倒是说说您的意见啊?”看到他仍旧不说话,旁边的人有些着急了,“人家等着我们的回复呢。”
在同党的催促之下,这位梯也尔先生终于开口了。
“我们可以先等等,现在要着急的是他们。”
“等?”听到他的回答之后。有个人十分惊诧,“可是,现在这种形势之下。我们为什么还要再拖延时间呢?别忘了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合作者啊?”
“正因为我们缺乏合作者,所以我们就不能表现得我们很缺。”中年人低声回答,“否则每个想要和我们合作的人,都会狠狠地讹诈我们。相反。我们越是表现得气定神闲。他们越就摸不透我们的深浅,也就不敢提出太多条件。”
顿了顿,他又解释了起来,“况且,现在更着急的是巴罗先生他们才对。他们已经被革命吓坏了,生怕又重演一次旧日的大悲剧,只想着让一切重新恢复稳定,而这不正是我们所能带给他们的吗?所以。不用着急,接下来他们会继续来向我们寻求合作的。”
听到了他的解释之后。旁边的人或点头,或沉思,有些人还是有些不服,不过却再也没人说话。
眼看时机已到,梯也尔决定将自己的谋划和盘托出。
“先生们,在接下来的制宪议会当中,我们首要的急务就是在选举中获胜,恢复我们曾有的影响力,这一点大家不会否认吧?”
“确实是这样!”
“当然如此。”
他得到了几声附和。
“那么,对大家来说,想必对资金方面会有些要求吧?”中年人突然微笑了起来。
“是的,梯也尔先生,这也正是这次我来找您的一个原因。”旁边一个人点头应了下来,“您知道,新的共和国宪法让我那个选区的选民数量突然加了几十倍!现在我整天都得被折腾个焦头烂额,生怕选不上去。如果能够有资金上的支持,那我就十拿九稳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了他的说法。
听着旁边人们的恭维之后,中年人的脸上还是如同原本一般的温和谦逊,然后他的内心却也忍不住为这久违的众星捧月般的感觉而心怀舒畅。
是啊,一个曾经一文不名的人,在颠倒离奇的数十年生涯之后,如今却反倒成了一众政治人物所仰仗的大金主,人生的离奇梦幻当真是让人难以估测!
在沉默了片刻,暗暗享受够了这种舒畅感之后,中年人重新开了口。
“对于预算,大家不用担心,王室已经说了,他们会提供大笔的赞助,帮助那些仍旧忠诚于它的人……”梯也尔先生笑了笑,然后加了一句,“而且,在现在这个情况之下,赢得这次选举对我们至关重要,只要能让诸位成为议员,我也是不会吝啬于金钱的,请大家放心吧。”
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几乎每个人都松了口气。
是的,人人都知道他有钱,他有很多钱,甚至有传言说那段城墙的每一块砖都给他带来了一个法郎。在这个时代,还有什么会比无可估量的金钱更具有威力的呢?只要有一个舍得出钱的金主,竞选议员会省下多少功夫?
【在1841年,七月王朝决心为巴黎修建一道环城城墙,以防备外**队(以及革命者)的进攻,在1844年,这道周长为33公里的城墙最终完成。由于1840年10月因为外国势力的强力干涉,梯也尔内阁倒台,为了安抚这位前首相,路易-菲利普国王任命他为这项工程的督造,因而这道城墙也被称作“梯也尔城墙”。从一开始,这项浩大的工程里就面临着连续不断的**质疑,人们普遍认为梯也尔及其同党在其中大肆贪污舞弊,中饱私囊。】
“不过,在这同时,我也有一个提议。”在给出了许诺之后,中年人突然又开了口。
“什么提议?”
“这件事我已经和几位先生讨论了很久,而且已经得到了国王陛下的御准……”梯也尔故意说得很慢,卖了个关子,“我向陛下提议,在如今这种极端困难的情势下,暂时放下同正统派的嫌隙,大家先联合起来,恢复法兰西的固有秩序再说。”
“嗯?”
不出意料,他的话引发了一阵惊愕。
“先生……您刚才不是说要先按兵不动吗……”有个人提出了自己的质疑,“而且,和那些脑子里满是铁锈的人合作,办得到吗?别忘了,这么多年来我们和他们有多么势不两立!”
“就算之前势不两立,我们现在仍旧需要同盟和帮手。”梯也尔轻轻耸了耸肩,“而且,不同于巴罗先生他们,这些身为君主主义者的正统派先生们,在铲除共和国上面的心思和我们一样急切,甚至比我们更加急切,只不过想要拥立的君主不同而已!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同他们合作呢?而且,基于目前的情势下,我们只是要暂时借助他们的力量而已,只要能够为奥尔良家族夺回政权,那么到时候再把他们一脚踢开又有什么难的?”
眼见旁边的人还有些迟疑,梯也尔加重了语气。“别忘了,这个提议已经得到了陛下的御准,难道我们还能反对陛下的意见吗?”
在他突然变得严厉的语气下,书房中的骚动慢慢停止了下来。
其他人都明白,如果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出不同的看法的话,就得不到这位领袖的金钱资助了,因而他们都明智地选择了默认。
同时,相比于那些僵硬刻板的旧贵族来说,这些人毕竟要圆滑灵通得多,因而就算作出了这么重大的决定,他们仍旧能够从现实利益中看出其中的优点。
就这样,在梯也尔先生的极力鼓动之下,奥尔良党的成员们终于慢慢地同意了他提出的“联合旧贵族以及其他君主主义者,以便壮大己方的声势”的提议。
“很好,”看到自己的提议被顺利通过之后,梯也尔先生欣然点了点头,“看来诸位终究是能够以现实主义态度来灵活面对现在的困境的,我为国王陛下感到庆幸,因为依靠诸位的努力,他和他的家族重归法国将指日可待!”顿了顿之后,他又提出了自己的一个提议。
“那么,既然大家是为恢复法兰西的神圣秩序而努力的,那么,我们未来的这个新党派就叫秩序党吧?”
他的提议,这次再也没有任何人反对了。
“很好。”
带着一成不变的笑容,中年人又点了点头。
看着四周的同党们,他好像已经见到了未来,看到未来的他,正踌躇满志地再度走向命定的巅峰。
“我替法兰西感谢你们!”(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请求
当夏尔乘坐自己的马车回到家中时,在和安德烈-别祖霍夫这位浪荡子弟在聚餐中所喝下的酒,其酒劲已经完全挥发出来了。
在酒劲的催逼之下,他的头晕晕乎乎的,整个人几乎是摸着墙跌跌撞撞地才得以走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尽管费劲心思地想要尽力避免,但他还是弄出了几声轻响,他心里苦笑了一下,只得祈愿不要惊醒任何人。
回到房间之后,因为实在有些疲累,所以他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打算就这样先睡一觉,明天起来再料理一下自己。
正当他已经迷迷糊糊、即将陷入到沉眠当中的时候,突然门口传来了一声轻响。
是什么?
最后一丝清明,让他心里闪过一道疑问,是老鼠吗?
然而,精神上的疲惫让他没有兴趣再起身看看。
算了,不管它了,先睡一觉吧。
他最后还是对自己说了一声,打算继续被中断的睡眠。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的打算化为了泡影。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在他的耳畔响起,虽然当事人显然有意识地在控制自己的脚步,但是这声音越来越清晰,也逐渐地唤起了夏尔原本已经将要沉入到谷底当中的意识。
“谁?”闷声喝问了一句之后,他勉力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问出口之后,久已迟钝的大脑突然闪过了一道闪光。
除了那个人之外,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偷偷跑进自己的房间?
然后。借着月光,他很快看清了来者。
果然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他的妹妹芙兰正站在床头边。静静地看着自己。
她穿着薄薄的开司米睡衣,显然刚刚已经是在就寝中了,在听到了自己回家的声音后才从房间里走过来的。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她深更半夜走到我的房间来干什么?
“芙兰……?”夏尔低声问了一句,他的脑子仍旧还有些残留的醉意,所以脑子也不如平常那样灵活了。
而芙兰仍旧站在床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房间当中,让一切都好像变得如同清晨般明晰。却又什么都无法看个通透。在月光的掩映下,芙兰的目光既澄澈,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味。让他完全捉摸不定。她的头发,瀑布一般披散在脑后,在月光下微微泛着金色的微光。此刻的少女,在夏尔眼中犹如一幅静止的肖像画一般。一时间竟然让他看呆了。
然而。在这副看似静止的画面下,这头金发在月光下的投影却正在微微颤动着,告诉夏尔显然他的妹妹此刻的心境又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在这种奇妙而又绮丽旖旎的场景之下,夏尔好久说不出话来,兄妹两个只是静静地对着视线,一切都重归于之前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之后,夏尔终于让自己从沉醉当中清醒了过来。
“芙兰,怎么了?”虽然语气中仍旧有一丝责备。但是他其实并没有恼怒的情绪——因为看到了这样难得的美景,所以他的心情反而变得有些舒畅。并不因为妹妹突然闯入自己房间而生气。
说到底,他实际上也已经习惯了妹妹的不告自来。
多年来,这是第几次了?
他正在思索这个问题时,突然隐隐发痛的后脑让他明智地放弃了深究的念头。
听到了夏尔重复了的问题之后,芙兰仍旧没有回答,而是轻轻伸出了手来。
在夏尔惊愕的视线下,这双手慢慢地伸了过来,直到最后,贴上了他的肌肤。接着,微凉的触感从额头渐渐滑动到脸颊。
这到底是怎么了?
在妹妹难得的亲昵下,夏尔的内心里反而充满了疑惑,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惊异。因为,芙兰这样的举动是他之前几乎从未见到过的。
他连忙打起了精神,抬起身体想要勉强自己坐起来,同时一边连忙发问。
“芙兰,你到底是怎么了?碰到什么麻烦了吗?别着急,都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的!”
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愈发出乎他的预料。
顺着他想要抬起身体的势头,他的妹妹突然双手一扯,然后将他揽入到了她的怀中。
就这样,夏尔在莫名其妙之间,就被妹妹搂在了怀里。
芙兰身上薄薄的开司米睡衣,显然无法阻隔他脸上的触感,正是这股突然传来的触感,让夏尔不得不遗憾地承认自己的妹妹又在发育道路上前进了一大步。
然而,现在根本不是追究这种事情的时候了!
因为他突然感觉到,一滴湿热的液体低落到了自己的脸上,然后又是一滴,又是一滴……
她在哭?该死的谁干的!
夏尔在一瞬间的迷茫之后,终于在这种强烈的刺激之下恢复了完全的清醒,他不顾脑中的疼痛,鼓起残留的力气,挣出了妹妹的怀抱,然后重重地坐了起来,靠在了床背上。
“发生什么事了吗?谁欺负你了吗?告诉我!”看着脸上犹有泪痕的芙兰,夏尔厉声喝问。
“我原以为您不回来了呢,先生……”在兄长严厉的目光注视下,芙兰微微闭下了眼睛,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这是什么意思?夏尔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我今天有些事要办,还要去见见朋友,所以回来晚了,抱歉。”他随口回答了一句,然后勉强自己微笑了起来,“不过您放心吧,现在您的哥哥清醒得很,准备为您去赴汤蹈火,只要您一声令下!说吧,特雷维尔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值得您这么晚了还走到我房间来说?”
在这种刻意的调侃之下,芙兰却仍旧没有缓和下来,还是刚才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您现在总有那么多事要忙了吗?”带着一些哭腔,她反问了一句。“总是早出晚归的……想要见您一面都难……您难道忘记自己的家了吗?我今天可是等了您好久,如果现在不过来找您,您明天一大早就又要跑了!”
“我总得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嘛!”在妹妹的抱怨之下,夏尔只得笑着接受,然后借机转移话题,“不过您放心吧,为您我总是能够抽出时间的。现在您可以提出您的要求了……说吧,只要我办得到,我都会去做的。”
“您会认真听吗?一定不会敷衍吗?”芙兰抬头看着夏尔。
“肯定!”夏尔笃定地回答。
“好吧……”芙兰微微垂下了视线,然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您之前不是叫我去学管理家计吗?我最近一直在去学,虽然您肯定不知道……”
“这不明明是你自己之前要求要去学的吗?”夏尔刚想这么反问一句,立马就就觉察到了不对劲,马上收住了口,任由妹妹继续说下去。
“……那些账簿和文件都太难了,我一下子看不懂,又没有人肯来教我……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弄清收支状况,玛丽也有心无力帮不上忙……”芙兰的眼睛又重新泛出了泪水,“这样下去,我完全帮不上忙啊,先生!”
“为什么一定要帮上忙呢?当个只管花钱的大小姐不挺好的?”——这种话夏尔现在是完全说不出口的。
他只能回答——“好吧,这种事也不是说能学会就能学会的,你也不用太着急……”
“可是,我年纪也不小了,这种事也该学了吧?先生,难道您就这么希望我什么都不懂吗?这可不是为我好吧!”芙兰有些嗔怪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她的语气里增加了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连夏洛特都会的东西,没道理我不能去学会啊!”
“好吧,好吧……”在妹妹的注视之下,夏尔终于败下了阵来,他轻轻叹了口气。“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就是因为在接手这些事务时犯了难,想要我来帮忙?”
那个名字芙兰可以说,但是他可不敢再复述一遍。
不过,他也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白白让他紧张了一番。
芙兰轻轻点了点头,一直注视着夏尔,眼中有些莫名的紧张。
“先生,我知道您很忙,现在整天要忙着各种事务和应酬……但是您能不能抽出空来,在这段时间里教一教您可怜的妹妹,让她好好学一学以后应付生活的本领?”
夏尔故意沉默了一下,吊了吊她的胃口,然后眼见她有些焦急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口。
“当然可以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之前是我疏忽了,抱歉!”他又笑了笑,“明天我就有空,到时候我好好来教一下你吧!让你早点学会管家也是件好事……”
“不过,那时候就不许再哭了,”夏尔故意装出了一副严厉的样子,“伸出手来捏了捏妹妹的鼻子,老是哭鼻子就会变丑了!”
“好的,一定!谢谢您,先生!”一丝喜色闪过芙兰的面庞,然后她突然又走上前来,将头埋入到夏尔的怀中。
诶?有必要这么紧张吗?夏尔有些惊讶,不过,最后他还是笑了笑,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芙兰的头发。
“哥哥,所以,您是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吧?”在他怀中的那个人,突然低声问。
“不,绝不会的,你放心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