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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总小悟     侯门福妻txt下载     侯门福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60:帮和不帮

    雨停了之后,夏阮便离开了。

    薛统领盯着手里的荷包许久,才叹了一口气,朝着浊妃的宫殿走去。

    彼时,浊妃刚将晒干的百合收了起来。

    在浊妃身边的陈嬷嬷劝道,“娘娘,以后这些活,便交给奴婢做吧。”

    “不累的。”浊妃笑的和善,摇头道,“本宫这身子骨,多动动也是好的。”

    浊妃的身子比从前好了许多。

    这一切,都是托长安侯夫人的福。

    这段日子吃用还有药材,都是将太医从宫外长安侯府取来的。

    将太医没有明说,但是浊妃和陈嬷嬷都是何等精明之人,又怎么不知道这些事情?

    尤其是一年多以前,浊妃大病需要用不少名贵的药材,但是太医院都不愿意将这些药材拿出来。因为,有些药材不是有银子就可以买到的东西,尤其是将这些名贵的药材给浊妃用,他们更是舍不得了。

    最后四皇子秦朔差点亲自跪在大皇子面前,求这些药材。关键时候,还是长安府夫人,将这些药材全部送了进来。

    夏阮很贴心,送进来的不止有药材,还有不少的银票和衣物。

    在这宫中,她需要的,都一一帮她准备好。

    周围的人都嘲笑夏阮,说夏阮奉承也奉承错了人。像她这样的人,是建广帝亲自封的浊妃,还有什么翻身的余地?

    连浊妃自己也认为,夏阮这样做,是真的不会有回报的。她的处境,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她不能帮夏阮什么——

    尤其是这几日,她收到了不少绣工很好的锦囊,每一个她都十分的喜欢。据说,这是长安侯的妹妹绣的。

    为了感谢夏阮,浊妃只好重新拿起针线,希望绣一些好看的东西,送给夏阮和萧原喜。

    她没有什么大的本事,能做的只有这些。

    浊妃的心里,依旧有些内疚,她想帮夏阮一些事情。

    欠的太多了。

    陈嬷嬷笑着将晒干的百合收好,“娘娘当真心疼七皇子,他喜欢吃百合藕粉糕,你便做给他吃。”

    “他呀……懂事。”浊妃想到了秦鹤,笑容便有些苦涩,“那双眼睛,当真和朔儿有些相似。小的时候,朔儿也长这个样子,只是本宫当时不能陪伴在朔儿身边,不能看着他长大……”

    浊妃说着,嗓子便哑住了。

    她从不奢求秦朔能做帝王,更不奢求秦朔能给她安稳的以后。她想的,无非和这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想要秦朔好好的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

    陈嬷嬷这个时候,也不再开口,站在一边不再言语。

    浊妃会喜欢秦鹤,也是因为长的酷似四皇子小时候。

    周围的人,皆以为浊妃想投靠皇贵妃,简直可笑。

    浊妃在宫中生活多年,若要投靠谁,也不至于变成今日这样。

    “娘娘,薛统领在外求见。”小宫女跑了进来,福身对浊妃道,“说是有事想和娘娘禀告。”

    浊妃有些惊讶,但是还是点头道,“让他进来。”

    薛统领在宫中多年,对她颇有照顾,只是因为她是妃子,所以两人多少有些避讳。

    薛统领对浊妃行礼,“臣见过娘娘。”

    “薛统领不必多礼。”浊妃笑的和蔼,挥手道,“快起来。”

    浊妃性子向来和善,又不喜和人相争。这些年会苟且的活着,也是怕秦朔没有人陪伴,她怕死了,秦朔便是一个人了。

    竹家那些人,都是狼心狗肺,没有一个能靠得住。

    他们,早当她已经死了。

    若不是她还活着,周围的人怕是早已忘记,那个曾经叫竹井兰的人。

    浊妃的眼里依旧带着笑,“薛统领今日怎么来了?”

    “长安侯夫人让臣送些东西来给娘娘”薛统领有些尴尬的从袖口里将荷包拿了出来,“长安侯夫人说,她已经给皇贵妃瞧过了,皇贵妃说好,她才敢给你送来。若是娘娘喜欢,她会送更多的丝线进来。”

    浊妃挑眉,有些不解。

    陈妈妈上前,将薛统领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

    浊妃认真的看了看着荷包,这手艺……简直……让人难以猜测。

    她看了半响,也没看清楚荷包上绣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鸳鸯?不像……是喜鹊?也不像……

    浊妃无奈的笑了起来,这个手艺,除了长安侯夫人,怕是没有人再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手艺了吧?

    她也曾听秦朔提起,“母妃,这些好看的,都是小喜亲自绣的。至于长安侯夫人嘛……她的手艺应该这样说,‘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儿子嘴里有些取笑的意味,她当时是听出来了。

    只是夏阮在她的心中印象太好了,所以浊妃根本想象不出,儿子为何会说这些话。

    如今,她也是明白了。

    陈妈妈瞧了半响,才道,“这一对黄鹂倒是别致……只是,太壮硕了一些……”

    浊妃:“……”

    薛统领:“……”

    对于夏阮的手艺,浊妃没有多言。

    她想了半响,又问薛统领,“长安侯夫人,可还说什么了?”

    “回娘娘话,没了。”薛统领想了一会,又道,“不过长安侯夫人说,她最近在瞧唐诗,觉得里面的话,很有意思。”

    这句话,却让浊妃瞪圆了双眼。

    夏阮,居然想和她说这些。

    浊妃的指尖微微颤抖,她没想到,夏阮居然会这样做。

    她的心里告诉自己,该将手里的荷包丢掉,但是此时荷包里的丝线似乎将她的手指缠绕住,根本不能让她动弹。别说丢下荷包,就是动一动手指,都是十分困难的。

    窒息……她觉得有些可怕。

    浊妃看着手里的荷包,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浊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陈嬷嬷也有些惊讶,“娘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浊妃转眸看着陈嬷嬷,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似乎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

    陈嬷嬷担心的神色越来越重,陈嬷嬷刚要开口,便听着浊妃嗓音沙哑问,“薛统领,你刚才说,长安侯夫人说,若是本宫喜欢?”

    薛统领是个粗人,根本不会察言观色。所以浊妃回答的语气改变了,他也以为是浊妃累了,根本没有看的太仔细。

    他不会勾心斗角,自然也不懂看这些。

    “回娘娘话,长安侯夫人说,这些丝线若是娘娘喜欢,她便多送些进来。”薛统领垂下头,有些手足无措的道,“娘娘你放心,你若喜欢,臣一定会将娘娘喜欢的东西带进宫来送给娘娘。”

    薛统领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有些尴尬,“说起来,臣也是托了娘娘的福。”

    他能帮到浊妃,便也好安心拿夏阮的茶叶。

    毕竟放在库房里发霉,还不如给锦衣卫的兄弟们享用。

    浊妃听了之后,下意识问道,“为何这样说?”

    “因为这些日子国库空虚,锦衣卫那边吃用有些紧张。”薛统领在浊妃面前,没有半分隐藏。因为这件事情,几乎都是众所周知了,“臣用粗茶淡饭都是没关系的,只是苦了跟着臣的那些人。今儿,长安侯府夫人托臣送东西给娘娘,说来日可能还会帮娘娘送丝线进宫,作为报酬,她便送臣一些茶叶。”

    浊妃有些不解,“一定要送丝线给本宫,才有茶叶吗?”

    “不是的,不是的。”薛统领摇头,看着浊妃解释道,“只是臣不想白拿长安侯夫人的东西。她……是个好人。”

    运丝线进宫的事情,稍微找点关系,便能做好。

    说起来,这些小东西拿进宫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毕竟,不是拿宫里的东西出去。

    夏阮只是用了个借口,好将茶叶送到他手里而已。

    对于夏阮,薛统领是感激的。

    现在的锦衣卫不是从前的锦衣卫,这有一万人都是他和四皇子最后的赌注。他们此时要万分的小心,一点破绽都可能是致命的。所以夜里,他更是小心翼翼的在宫中看着动静。

    毕竟,他也是血肉之躯,所以很多时候都需要茶叶来提神。

    不止他需要茶叶来提神,其他人也要。

    浊妃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便露出一个苦涩的笑,“那么,本宫就先谢过薛统领了。”

    薛统领笑着摇头,“娘娘的意思是?”

    “去告诉长安侯夫人,本宫很喜欢这些丝线。”浊妃说这些话的时候,笑容僵硬,“所以,来日便麻烦长安侯夫人了。”

    薛统领听到这个消息,便高兴的和浊妃告辞。

    等薛统领离开,陈嬷嬷才不解的问浊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唉,长安侯夫人给本宫一个难题。”浊妃看着手里的荷包,笑的有些无奈,“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陈嬷嬷这时更糊涂了,“这,是什么意思?”

    “七皇子,怕是会出事。”浊妃想了想,“也罢,本宫也很喜欢这个孩子,这个忙本宫会试试帮着。陈嬷嬷,你派人去请皇贵妃,说本宫邀她后日在御花园赏花。还有,派人去请四皇子,说本宫后日要去御花园走走,让他来陪陪本宫。本宫,挂念他了。”

    陈嬷嬷点头,然后离去。

    夏阮说她最近在看看唐诗,又说她皇贵妃哪里归来。这些丝线都在提醒她,一个母亲要为子女做什么。

    皇贵妃是个固执的人,她所谓保护秦鹤的方式,或许是——伤害。

461:君主之仁

    对于秦朔而言,敌人只有死了,他才不会有被威胁的感觉。

    威胁他的人都不存在了,这才是战役结束的信号。

    这个世上,除了母亲,便没有他可以信任的人。

    所以,在秦楼死后,他的心也只是略微放松了一些。

    秦朔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会威胁到他的人。

    孩子,也不行。

    秦朔接到浊妃的传话后不足两个时辰,又被邀去了长安侯府。

    一向很少主动提出建议的萧九,居然和他说了一番出乎他意料的话。

    萧九说,“兔子急了,会咬人。虽然不致命,但是也会受伤。”

    会受伤,但是不会致命。

    萧九说的很清楚,希望秦朔斟酌。

    秦朔知道萧九在说什么,只是说,“让我想想。”

    他在长安侯府走了一会,便不知不觉的在到某一处小院,停了下来。

    少女一脸稚嫩,坐在厅内看着古琴微微发怔。秦朔想了想,便走上前去。

    “小喜?”秦朔挑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原喜今日有些抑郁,她引以为豪的手指,在学古琴的时候,却十分的不灵活。四姐的耐心很好,一次又一次的耐心教她,连雷家公子也会提点她,要注意什么。可是他们越是耐心,她就越觉得自己没用。

    明明,四姐做起来,很简单……而她,却怎么也办不到。

    萧原喜瞧着秦朔,面露讶色,起身行礼,“见过四皇子。”

    “坐吧。”秦朔摆了摆手,自从萧原喜知道他的身份后,对他也慢慢的疏离了。这段时间,和那些接近他的人想比,萧原喜的动作却让他觉得有些奇怪,“在学什么曲子?”

    萧原喜低头,将手放在古琴上,才缓缓到,“落雁平沙。”

    “清秋寥落,鸿雁飞鸣。”秦朔自然是听过这个曲子的,但是这个曲子在不同的人的手里,弹奏出来的感觉,却又是另一个感觉,“很难吗?”

    萧原喜一脸抑郁,“我觉得很难。”

    她觉得这个曲子对她而言,太难。

    但是萧意雪弹奏这个曲子的时候,十分的随意,彷佛这个曲子就是为她而存在一样。萧意雪的琴艺很厉害,这让萧原喜十分的羡慕。

    她羡慕那种‘欲将心事付瑶琴’的感觉。

    可是,她却做不到。

    秦朔瞧着萧原喜,淡淡一笑,“你弹来,我听听。”

    萧原喜抬起头来,摇头,“不好的。”

    “我这会心烦,你弹给我听听,或许我就会心安了。”秦朔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半分虚伪。

    他在外人的面前,无论何时都要保持高度的警觉,怕自己一不小心露出破绽,就将这些年的一切毁于一旦。他不喜欢多言,因为有的时候,言多必失。有些话,听着便好,说出来,意思就会改变。

    此时的他,看着萧原喜,明白萧原喜的感受。

    萧意雪的琴艺太过于厉害,连雷家的家主都对萧意雪的琴艺拜服,这样的女子萧家出一个便好了。再出一个,那么萧家的人便有些可怕了。

    萧原喜想了想,才点头动手弹起了曲子。

    萧意雪弹琴,他也是听过的。

    不得不说萧意雪的琴艺的确比萧原喜好许多,但是此时的他,却觉得萧原喜的琴声,能让他整个人都安静下来。那种内心的挣扎,也在此时,彻底的停息了。

    萧原喜很认真,而他也听的很认真。

    萧原喜一曲完,他才笑着说,“挺好的。你不是四小姐,你便是你,无需和别人去比。”

    “是吗?”萧原喜想了许久,“你不会觉得不好吗?”

    秦朔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摇头,“不会。”

    萧原喜露出一丝淡笑,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了,秦朔才起身道,“我先走了。”

    “等等。”萧原喜唤住秦朔,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送你,但是你出府再打开。”

    秦朔有些疑惑的接过,笑着说:“好。”

    萧原喜的针线活做的很好,她亲自绣的东西都是活灵活现的,尤其是这些年来,她的绣工连母妃都会夸赞。秦朔出了长安侯府,便打开了荷包,只见里面装了不少的红豆。

    红豆,又名相思子。

    秦朔唇角的笑慢慢变得无奈,他想,萧原喜应该不知红豆,又叫做相思子吧?

    她,很喜欢朱红色。

    秦朔看了许久的红豆,才无奈的摇头,他或许明白了萧原喜为何要送他红豆,“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这,是夏阮的意思。

    夏阮希望他,能放过那个人。但是她不便出手,便让萧原喜将这个东西交给他。

    可是,真的该放过吗?

    秦朔迷茫了。

    这些年来,秦朔在梦中总是会梦见,六岁的时候迷路的他,无意走到了母亲宫殿的附近。便瞧瞧的朝着母亲住的地方靠近,他想给母亲一个惊喜。

    只是,那个总是在他面前微笑的母亲,此时发丝凌乱,坐在床上低声抽泣,脸上挂满了泪珠。

    这样的母亲,他是第一次见到。

    原来,母亲也有这个时候,母亲也会悲伤,母亲也会觉得疼痛。

    秦朔在那一刻,心像是被人拿掉了,疼的他连呼吸都是吃力的。

    他恨不得自己马上长大,有能力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他恨这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后来,她才知道,安家女儿被升为妃。和安妃一个宫的贵人,便仗着和安妃来往密切,过来狠狠的羞辱了母妃。

    母亲贵为妃子,却被一个贵人羞辱的抬不起头来。

    这宫里没有恩宠的女子,便像是一个可怜虫一般,永远的被人欺负。

    从此,他恨上那个贵人,也恨上了安妃。

    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安贵妃太受宠了,昔日那个欺负他母亲的贵人已经死在冷宫之中,而安妃依旧在。她从安妃变成了安贵妃,后来又变成了皇贵妃,她一路平步青云,却让秦朔更恨了。

    母妃承受的疼痛,他想让这些人都全部尝尝。所以这些年来,他下手的时候,从不会心软。

    心软和犹豫,便不能保护身边的人。

    秦鹤对他而言,不是很大的威胁。安家这些年来没有任何兵力在手,虽是书香门第,却也是一群没有胆识的家伙。他们能做的,就是安守本分。这也为何多疑的父亲,会相信安家人的原因。

    没有野心,不会坏了规矩。

    秦朔揉了揉眉心,才对身后的人道,“回府。”

    此时的他心里有答案。

    秦朔走后,杜若才进门通传,“夫人,四皇子走了。”

    夏阮抬起头来,目光落在院外的茶花上,“他还见了谁?”

    “见过侯爷。”杜若老实的回答,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刚四皇子在府里走动,似乎……遇见十三小姐了。”

    夏阮有些诧异,半响后才道,“我知道了。”

    夏阮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天生有善心的人。

    这次帮秦朔,也是她在投石问路。

    前世的秦朔登记之后,依旧不太相信丈夫。在秦朔的眼里,似乎根本没有可以信任的人。连李家这样的功臣,有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

    秦朔执政如何她不知晓,她唯一知道的便是,秦朔比建广帝的疑心还重。

    对于这样的人,有些棘手。

    在四皇子接近萧原喜的时候,夏阮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四皇子会接近萧原喜,是因为丈夫的关系。可是久了,她发现四皇子看着萧原喜的时候,眼里总是带着笑意。那种笑,不像是勉强装出来的,而是因为真的喜欢,所以才会心满意足。

    秦朔看萧原喜的深情,像极了从前萧九看着她。

    私下,夏阮也问过萧原喜,对秦朔有什么感觉。

    萧原喜显然对感情懵懵懂懂,她只是想了想才道,“三嫂,我和他说话,觉得舒服,也觉得安心。”

    短短的几句话,便将萧原喜的心表露了出来。

    夏阮知道,她是阻止不住了。

    萧家人,都是死心眼。

    但是萧原喜是她疼爱的孩子,若是萧原喜和秦朔在一起,萧原喜受伤可怎么办?夏阮想了许久,才想出这样的办法。

    萧原喜喜欢私下送一些刺绣的东西给秦朔,她送这些东西没有别的含义,是因为她认为自己能拿的出手的,只有刺绣。所以,才会送秦朔这些东西。

    但是秦朔和夏阮却明白,这些分明都是定情的。

    萧九也略知这些消息,萧九不愿意多管,她自然也装作没有看见。

    萧原喜这次送秦朔的荷包里放了和她一起挑选的红豆,萧原喜喜欢朱红色,便装在了荷包之内。

    夏阮不知,萧原喜是否明白,这红豆的含义。

    不过,萧原喜知道不知道已经没有什么关系,只要秦朔知道便好。

    夏阮如今做的试探,便是想好秦朔的心到底冷硬到了什么程度。若是秦朔这次不顾一切为了一时私心依旧要诛杀秦鹤,那么她便会劝丈夫做好后手,也不会考虑将萧原喜夏家给秦朔。

    若是秦朔没有对秦鹤动手,那么便说明,他也不是是非不分。

    这样的秦朔,才是她和萧九可以信任的人。

    这样的秦朔,才是萧原喜的良人。

    毕竟,一国之君,不止是需要果敢,还需要一些对亲近的人仁心。

462:交易成功

    秦朔幼年,总是瞧着父皇坐在龙椅上,主宰天下人的生死。

    那时,他便想。

    终有一日,他会代替父亲,站在那里。

    他不想被人主宰生死,所以便要主宰他人的生死。

    这些年,他从未害怕过自己选择这条路。

    左右不过是成功或者失败,结局无非是晚亡和早卒。

    成功了,他便卫冕为王,百年后变为尘土。

    失败了,他便提前入了地狱。

    争权夺利向来如此,成王败寇。

    这不是乱世,周围却依旧是刀山火海。他是大秦皇室的皇子,从出生开始便知道他的道路和寻常人,是不一样的。

    秦朔眯了眼睛,将手里的公文放下后,打量着马车外的一切。

    他,或许可以试试……

    彼时,皇贵妃瞧着手中的信,身子微微颤抖。

    父亲,居然是这样想的。

    皇贵妃眼里噙着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的父亲告诉她,若是真的没有法子,安家人就是赔上全族人的性命,也会将秦鹤安全的送出京城。只是,来日皇贵妃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秦鹤了。因为以后,秦鹤会隐姓埋名,没有人知道他曾是大秦的七皇子,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大秦最受宠的妃子的孩子……

    生死再也不能想见,以后形同陌路。

    皇贵妃想起秦鹤的容颜,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不知,该怎么办。

    秦朔和她说过话,秦朔的意思,她都听进去了。秦朔不喜欢被威胁,而秦鹤的存在对秦朔来说,便是莫大的威胁。秦朔如今虽然没有得势,但是六皇子秦贤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建广帝和秦贤疏远她是看在眼里的。

    若不是那些道士都是秦贤送上来的人,建广帝恨不得连秦贤的面都不要瞧见。

    皇贵妃知道,这三位皇子中,最后能站在那个位子的,不是她的儿子,也不是六皇子……而是这个看似软弱的秦朔。

    “朱嬷嬷……”皇贵妃想了一会,才唤了朱嬷嬷进屋,问道,“本宫让你取的东西,你取回来了吗?”

    朱嬷嬷听了之后,吓的跪在了地上,“皇贵妃,你要三思啊……你若是这样做,便是要断了你和七皇子的母子情分啊。”

    又有那个孩子会想到,自己的来日会葬送在母亲的手中。

    这种爱,虽是为保他活下去。

    可是这样的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皇贵妃此时眼里一片血红,她何尝不知这些,“朱嬷嬷,本宫不能自私。让安家全族人保护鹤儿一人,本宫做不到。你也知,本宫的父母年纪大了,尤其是母亲。这几年她腿脚不便,更是不能多走动。本宫不能自私的让他们,因为保护本宫的孩子,就全部葬送在本宫的手里。”

    “鹤儿是本宫的命,可他们的性命,也是命啊。”皇贵妃嗓音哽咽,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哭出来声来,“本宫,只有对不起鹤儿了。而且这样做,本宫或许还能护他一命。”

    她在宫里,这些年唯一支持自己活下去的念头,便是保护安家所有人。

    她是软弱无能的闺阁女子,能保护安家人的法子,只有做好建广帝身边受宠的妃子。这些年来,她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可是再多的委屈,都不能让她倒下。直到腹中的孩子小产后,她更是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便是保护好安家。

    爱情,对她而言,只是笑话。

    还好,安家的人,也从未让她失望。

    她只是提起过秦鹤,父亲便看透了她的心思。

    在信函中,还放了一些方糖。

    她小的时候吃东西挑剔,唯独对这方糖情有独钟。母亲怕她长坏了牙,一直不敢给她吃太甜腻的东西,可是太清淡的菜肴,她吃着又觉得没胃口。后来,父亲便陪母亲一起用膳,在母亲出去备饭后茶点的时候,父亲便从袖口里将方糖拿出来放在她的面前。

    “阿梅吃。”父亲笑的慈祥,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辛苦。

    那个时候她看着父亲手中,因为被藏久了,而微融的方糖,甜甜地笑了。

    她和父亲以为他们隐瞒的很好,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知道母亲在饭后会离开,是为了给他们父女独处的机会。

    父母,都那么疼她。

    总是笑着喊她,“阿梅,阿梅。”

    皇贵妃想,为了父母的笑容,她就算死在宫中,也是没有半分后悔的。

    朱嬷嬷此时软瘫了身子,哭泣不已。

    皇贵妃这样做,或许会让七皇子死都不愿意再见她。

    普天之下,对母亲还有比这个更残忍的惩罚吗?

    但是朱嬷嬷没有阻止,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秦朔要断秦鹤的子孙,不要秦鹤的性命。而秦贤是想要秦鹤的性命,更想让安家所有人陪葬。

    她们唯有秦朔这一条路可走,但是这条路上,却铺满了毒刺。

    朱嬷嬷没有说话,只是在皇贵妃说出,去吧二字后,回屋拿了东西给皇贵妃。

    明日,便要见浊妃。

    皇贵妃应了,却没抱什么希望。

    在宫中的日子,每一日都无比的漫长。

    只是一日,皇贵妃觉得像是过了一年。

    去御花园前,皇贵妃嘱咐朱嬷嬷,“告诉乳娘,让七皇子睡在本宫的殿内,等本宫回来。”

    朱嬷嬷撇过头去回答,“是。”

    御花园内永远都盛开着繁花,无论是什么季节,这里的花都开的十分的夺目。就像这宫中,来来去去的美人,让人挑花了眼。

    皇贵妃站在御花园内许久,也没有等到浊妃。

    朱嬷嬷劝皇贵妃坐下,皇贵妃只是摇头,她不觉得累,只有站着,她才感觉到,自己似乎还是活着。

    皇贵妃最后等到的,不是浊妃,而是四皇子秦朔。

    秦朔对她行礼,“皇贵妃娘娘,母妃今日抱恙,让儿臣来给你赔不是了。”

    “可传了御医?”皇贵妃有些不解,为何秦朔会出现在这里,“若是没有唤御医,本宫这便让人去传御医。”

    下意识里,她便有些急了。

    浊妃,是秦朔最后的理智。

    秦朔笑着摇头,“多谢皇贵妃了,只是不必了。母妃只是身子不适,没有什么大碍的。只是儿臣听闻一件事情,不知是真是假?”

    “何事?”皇贵妃有些不解。

    秦朔眯着眼睛,看不出他的情绪,“儿臣听闻皇贵妃手里有一枚闲置的玉佩。正巧,儿臣在进宫的途中,将身上的玉佩弄丢了,不知皇贵妃可愿割爱?”

    这句话,惊的皇贵妃傻了眼。

    她怎么也送不到秦朔手里的东西,如今却被秦朔亲自来取。

    皇贵妃赶紧点头,“自然愿意……本宫这就去取。”

    “让儿臣陪着皇贵妃吧。”秦朔依旧是一脸和善的样子,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气无力,像是一个身体柔弱的病人。

    这样的秦朔,让皇贵妃有些害怕。

    她看不透这个人。

    在途中秦朔依旧和平常一样和皇贵妃寒暄,他的眼里似乎少了一些提防。

    刚到皇贵妃居住的地方,秦鹤便从屋内冲了出来。

    皇贵妃惊的后退了一步,她被秦朔弄的一篇混乱,差点忘记了孩子还在自己的殿内。

    “母妃,四哥。”秦鹤挥动着白胖的小手,走到秦朔的身边,攥住秦朔的衣袂道,“四哥,你也是来陪鹤儿用膳的吗?”

    秦朔蹲下身子,笑着捏了捏秦鹤的面颊,“这么调皮。”

    “才没有呢。”秦鹤帖近秦朔,眼里清澈如水,“我会写字了。”

    秦鹤说这句话的时候,将头抬的高高的,胖乎乎的小脸,看上去可爱极了。

    秦朔笑着夸秦鹤,“七弟真厉害。”

    得到夸奖的秦鹤赶紧扭头看着皇贵妃,满脸都写着‘母妃快夸我很厉害,快夸我很厉害’的样子,惹的皇贵妃的心绷的更紧了。

    结果,秦朔却没有多看皇贵妃,而是牵着秦鹤的手进了殿内。

    晚膳,是秦朔陪着秦鹤用的。

    临走的时候,秦朔从皇贵妃的手里接过玉佩,瞥了一眼玩累了睡在软榻上的秦鹤,轻声道,“皇贵妃,儿臣先告退了。”

    “等等。”皇贵妃唤住秦朔,一脸担忧,“你……”

    本该问个清楚,可此时,皇贵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

    过了半响,皇贵妃才道,“为何。”

    此时早已入秋,夜里的风,有些微凉。

    秦朔想了想,过了一会才慢慢地回答,“我想试试。”

    这次,他没有说‘儿臣’而是说我。

    皇贵妃缓缓地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多谢。”

    “不用谢。”秦朔攥住香囊,淡淡一笑,“来日或许还需要皇贵妃帮帮儿臣。”

    皇贵妃怔住。

    秦朔,不是个手软的人。

    要在这个人手里活下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皇贵妃不太明白,为何秦朔会改变决定。

    她没有什么能帮到秦朔的。

    但是对她来说,秦鹤不再会有危险,便是好的。

    她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等大局定下来后,她便可以安心的看着秦鹤长大,最后等她老去的时候,秦鹤会有自己的家。

    这一切,她又可以期盼了。

    等秦朔离开之后,睡在软榻上的秦鹤慢悠悠地醒过来,他看了看皇贵妃才道,“母妃。”

    皇贵妃走到秦鹤身边,将他抱在怀里,“睡吧,母妃在。”

    “唔……母妃不要离开哦。”秦鹤迷迷糊糊,又将眼睛闭上,说出来的话,都是没有任何意识的。

    皇贵妃眼里有些酸涩,良久后,才轻声道,“母妃,会一直陪在鹤儿身边,哪里都不去。”

463:雷六的心事

    这段日子,京城众人皆是人心惶惶。

    唯独雷六,整日无所事事。

    他时常会来长安侯府拜访,只是不是每一次拜访,都能顺利的见到萧意雪。

    若是萧九接待,他便没有希望。

    若是夏阮接待,他便能顺利一些。

    雷六很抑郁。

    小江对于雷六的行为表示很不解,“公子,你是有要紧事找长安侯帮忙吗?”

    雷六无奈的瞧了一眼小江,然后讷讷地点头。

    这件事,是挺要紧的,而且也要萧九点头。

    “公子,咱们是商家,和官家来往始终会吃亏的。”小江听了之后一脸担忧,“这……多送些银子?”

    蜀州雷家的古琴每一尾都价值不菲,这些年来雷家也存了不少银子。从前在蜀州的时候,连知府都会亲自上门求一尾琴送给自己的夫人。而现在虽然萧九贵为长安侯,但也不该如此对待雷六。

    小江瞧着雷六整日强颜欢笑地站在萧九面前,便心疼自己家少爷。

    这些年来,雷六何时吃过这样的苦。

    雷六摇头,依旧是呆呆的模样,“若是银子能解决,这件也好办啊。可是……”

    说到这里,雷六有些欲哭无泪。

    他曾想用银子去打动萧九的心,让萧九同意他多和萧意雪接触。结果谁知那一日萧九手上突然多出一个扳指,雷六瞧了之后便泄气了。

    他是识货的,萧九手上的扳指,能买几尾雷氏的古琴。

    于是,后来雷六才知道,萧九的妻子夏阮,乃是大秦大部分茶园幕后的主人。而且,夏阮不止手里有茶园,还有在西城被称为‘吸金楼’的酒楼,也是夏阮手里的产业。连南家的人都不敢说自己家比夏家更有银子,又何况雷家。

    雷六觉得,他若是要在萧九和夏阮面前提起银子二字,简直是自取其辱。

    尤其是看到夏阮身边的小丫鬟艾叶出嫁的时候,那晃花他眼的嫁妆,雷六的心都凉了。

    嫁个普通的贴身丫头,都如此的奢侈。

    雷六想不明白。

    为何外人嘴里平易近人又和蔼的萧九,见到他的时候,却是没有半分笑容。

    小江见雷六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又劝道,“要不,公子您先回客栈?这会,长安侯怕是不见接待您了。”

    “你这个乌鸦嘴……”雷六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直接捂住小江的嘴,“谁想要见那个冰山脸了,你赶紧去求神,今儿来接待我们是长安侯夫人。”

    雷六的动作,让小江彻底懵了。

    长安侯府外站着一群想要拜访长安侯的人,但是无论这些人怎么烧香拜佛都没有机会见到长安侯,他们每一日见到雷六见到长安侯的时候,都一脸羡慕。

    小江从这些人身边走过,都是抬头挺胸,他觉得自己走路都带风了。

    结果,现在他们少爷说,他一点也不想见长安侯。

    这是笑话吗?

    好比一个人拼劲全力去找宝藏,结果那个人告诉世人,他找宝藏根本不是为了银子,而是觉得藏这些宝藏的地方风景好,他只喜欢这些风景。

    雷六咬牙切齿,等了半响才放开手,“以后不许再这么乌鸦嘴了,谁稀罕见他谁就去见。我可一点也不想见到他,我……”

    “雷六少爷,你不见谁?”

    萧九缓缓地从屋外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雷六瞬间便僵硬了身子,然后瞪着小江。

    这个乌鸦嘴,真的把萧九说来了。

    雷六已经琢磨,下次来长安侯府拜访,不要带着小江,带着小河好了。

    “长安侯误会了。”雷六转身对萧九尴尬的笑了笑,“在下怎么会不想见你呢,能见你是在下的福气。”

    萧九挑眉,“我只是问六少爷你不想见谁,结果……原来雷六少爷不想见的人是我。”

    这下雷六差点晕了过去。

    他都说了什么了。

    雷六垂头丧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一个堂堂的雷家家主,如今在萧九的面前,却得每日小心翼翼。若是为了权力,或许还有人能理解,可是他只是为了心爱的女子……雷六想到萧意雪甜美的笑容,又重新抬起头来笑了笑,“在下怎么会不想见长安侯呢,你误会了。”

    雷六一副无赖的样子,一副‘我就是没说过不想见你’的样子。但是雷六的眼神却出卖了雷六,因为他笑的太假,眼里全是失望。

    萧九太熟悉雷六眼里的这种神色了。

    每次雷六见到他,都是这样的神情。

    萧九别过头去,假装没有看到雷六失望的神色,“不知雷六公子今日造反寒舍,是为何事。”

    雷六每次拜访都有许多理由,而且理由一次比一次奇异。萧九记得有一次雷六来拜访,指着屋外的那对石狮子说认真地说,“在下十分喜爱这对石狮子,这人手艺太好了,简直栩栩如生。所以,若是长安侯不介意,能否告诉在下,这对石狮子是在哪里买来的”

    萧九:“……”

    蜀州不止雷氏古琴闻名天下,蜀州的石艺更是一绝。

    尤其是雷家的院子里,据说放了不少天下奇石。

    可是现在雷家的家主,居然指着这一对极其普通的石狮子告诉他,说雕这石狮子的人手艺极好。萧九一本正经道,“这个人如今怕是不在京城了,当时我花了一万两买入这对石狮子。若是雷公子喜欢,我割爱卖给雷公子好了。”

    雷六:“……”

    结果雷六咬了咬牙,真的将这对普通的石狮子买了回去。

    等雷六走了之后,夏阮有些惊讶院子里的石狮子消失了,便问萧九石狮子去哪里了。

    “雷六公子喜欢,便卖他了。”萧九平淡无奇的说着,“夫人也喜欢?”

    夏阮被一噎,然后目瞪口呆的摇头。

    她只是好奇,为何雷家人,会有如此奇特的眼光。

    蜀州那么多奇石不喜欢,偏偏喜欢这对石狮子。

    过了半响,夏阮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问萧九,“你卖给雷公子了?可卖亏了?这对狮子是我三两银子买回来的,若是要卖,起码要卖十两银子以上,而且……”

    “阿阮。”萧九慢条斯理地说,“一万两。”

    夏阮:“……”

    当夜,夏阮问了不下五次。

    “韶成,你说的是那对三两银子买回来的石狮子,卖了一万两吗?”

    萧九:“……”

    夏阮虽然是他的妻子,但是骨子里依旧有商人的本质。在夏阮的眼里,就算她支持雷六和萧意雪,如今萧意雪和雷六还没成,那么雷六就是外人。一个外人买自家的东西,她绝对不会便宜多少。

    夏阮认为这对石狮子,给个折扣,十两银子便好。

    结果谁知丈夫卖了一万两银子。

    夏阮多少有些被刺激到。

    所以这几日夏阮一直忙于打理商会里的事情,根本没有空来招待雷六。

    萧九从前是心疼夏阮这样忙碌的,他不希望妻子太累。但是这段日子,妻子忙生意上的事情,对他而言也是一件好事情。

    朝堂上的事情,他一个人来操心便好。妻子分心忙生意上的事情,便不用整日担心他了。

    等下人端了茶上来,萧九才认真的看着雷六。

    雷六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他觉得舒服了一些。

    若是雷六知道,他花了一万两银子买走石狮子,是见不到夏阮的原因。这会,会不会后悔不已。

    “这次其实……”雷六琢磨了一会,才轻声道,“景辉院有一颗琼花树,我瞧着和蜀州的琼花似乎不太一样。每次来拜访,在下都会情不自禁的被这颗琼花树吸引,不知……”

    萧九这次想都没想,便道,“一万两。”

    雷六:“……”

    其实雷六倒是不心疼这些银子,而是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何萧九不愿给他一点笑容。

    听闻,萧九站在那些朝堂上让他恨之入骨的大臣们面前,永远都是笑容。

    这也是为何,周围的人说萧九是个笑面虎的原因。

    可是到了他这里,萧九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别说笑容了,就连一句好言语都没有。

    雷六认命的让小江掏出一万两银子,起身朝着景辉院走出去。

    小江瞧着雷六的样子,忍不住劝道,“公子,你可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雷六叹了一口气,有些不解,“你说为何长安侯这样针对我?不愿给我好脸色就算了,结果还不愿让我见四小姐。”

    雷六的话,噎的小江说不出来话。

    原来,这些日子雷六来长安侯府,是为了南萧四小姐萧意雪。

    小江担忧地道,“可是公子,她可是疯子。”

    雷六停下脚步,“她不疯,她很好。杜大夫说了,她只要不受刺激,便会一直好好的。我不会让她受到刺激的,就算以后真的疯了,我也要她一辈子。”

    小江疑惑的问,“公子为何不将这些话告诉长安侯?”

    这下,雷六苦下脸了,“他那里给我说这些的机会,你看看他那张脸,跟我欠了他一万两银子似的,我……”

    雷六叹了一口气,然后心生无奈。

    “其实,小的认为,长安侯这是接受公子和四小姐的事情了,不然他根本不会让公子你入府的。”小江开始分析道,“当年小的娶秀儿,秀儿的爹也是这样,不喜欢小的去他们家,更是不喜欢小的和秀儿说话。有一次还差点拿斧子砍了小的。”

    雷六听的错愕,“你说蓝伯他……”

    “嗯,后来小的才知道,岳父就秀儿这么一个女儿,一直被当做掌上明珠。若让秀儿嫁给小的,他心里会舍不得的。”小江无奈的点了点头,“我想若一定要形容这种心情的话,就好比长安侯养了一盆绝世的名花,怕它被风吹被雨打,一直小心翼翼的照料,要施肥抓虫等等。结果后来,却出来一个叫‘妹婿’的人,连花带盆一起抱走了。公子,你说是你,你会不会讨厌?”

    雷六:“……”

464:落花有意

    雷六总算是明白了萧九为何会这样做自己。

    这明明该是萧意雪父亲做的事情,结果却……

    雷六有些哭笑不得。

    从蜀州到京城虽然路途遥远,但是若是萧意雪愿意,他还是会时常陪萧意雪到京城来的。

    而且,远离京城对萧意雪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京城这地方虽然热闹,但是呆久了,也觉得吵闹

    萧意雪是个喜静的人,自然不喜欢周围的吵闹声。

    而且,最重要的是萧意雪受不得刺激,雷六不想看到萧意雪失控的样子。

    那种样子,他看一次便觉得心疼难忍。

    “四姐,你说三嫂这次做了什么糕点?”

    雷六隐约听见有小姑娘说话的声音,便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继续听着站在不远处的小姑娘说,“四姐你看,景辉院的琼花开了。”

    “嗯,真好看。”女子回答,“小喜喜欢吗?”

    “喜欢的。”

    雷六听到自己熟悉的嗓音,立即站直了身子。然后拢了拢自己的发丝,露出笑容。

    他变脸太快,让身后的小江有些怔住。

    雷六轻咳一声,才装作不经意的走过去,然后故作惊讶,“四小姐,好巧。”

    萧意雪今儿穿了一件水红绫子袄儿,衬的她肌肤似玉般透明。站在她身边的萧原喜瞧了瞧雷六,才笑着说,“见过雷公子。”

    雷六的目光挪到萧原喜身上,然后也笑了起来,“我说这是哪里来的小美人,还以为是天上下来的小仙女,结果我瞧仔细了,才发现原来是小喜呀。几日不见,小喜越来越好看了。”

    雷六记得第一次见萧原喜,她露出小鹿般恐惧的眼神,迅速的躲在萧意雪身后,似乎害怕见到他似的。这让雷六很抑郁,外人皆说他有一副好皮囊,可现在却吓的萧原喜不敢多看他。

    他从长安侯出来后,都忍不住问身边的小江:“我长的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小江:“……”

    后来,雷六无意从下人的嘴里听到,原来萧原喜自小胆子就是这般小。而且,萧原喜极其害怕见陌生人,能让她笑起来的人,也就萧九和夏阮了。

    雷六记下这些话后,在接近萧意雪的时候,也会耐心的和萧原喜试着说话。

    萧原喜在萧意雪身边学琴,而在古琴上,他虽然琴艺不如何。但是对古琴知道的东西,倒是蛮多。

    萧原喜从一开始的胆怯,到最后的好奇,偶尔还会追着他问一些事情。

    萧意雪见他和萧原喜处的好,也会露出笑容。

    为了博萧意雪一笑,雷六将这辈子哄孩子的力气都拿了出来了。

    他熬了不少日子,才让萧原喜主动露出笑容。

    这是一件让雷六无比得意的一件事情。

    萧原喜羞的红了脸,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反而是在一边的萧意雪笑着问,“雷公子今儿怎么到景辉院来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雷六的笑容就变成苦涩的了。他总不能告诉萧意雪,他又被萧九看穿了心思,所以掏出一万两买了这景辉院的琼花树吧。

    这是一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琼花树,可他却花了一万两买了下来。

    “回四小姐话。”小江指着景辉院内的琼花树说,“少爷是来买这琼花树的。”

    萧意雪顺着小江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院子里的琼花树,和普通的树木没有什么区别。于是她好奇的问小江,“买?多少银子。”

    “一万……”小江还未说完,雷六便冲上去捂住小江的嘴,“唔……唔……”

    雷六尴尬的笑了笑,“没要钱,没要钱,侯爷白送我了。”

    萧意雪挑挑眉,然后忍不住莞尔。

    小江挣扎的厉害,但是雷六怕小江将自己一万两买了一棵普通琼花树的事情说出来,怎么也不松开小江的嘴。他堂堂的雷家家主,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被萧意雪取笑。

    萧原喜指着小江说,“雷公子,他快喘不过气了。”

    雷六见小江开始翻白眼,快要晕阙的模样,赶紧松了手。

    而小江赶紧扶住一边的墙壁,眼里全是委屈,他这也是为了雷六好,结果雷六却捂住了他的嘴,不许说话。

    两人在这里折腾了一会,萧九也随后走了回来。

    “四姐。”萧九顿了顿,又瞧着萧原喜说,“小喜也在。”

    萧原喜一见萧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同四姐要去见三嫂,她说做好吃的糕点,邀我们一起去用。三哥,你也一起吗?”

    萧九轻笑,“好。”

    雷六看着萧九的笑容,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平日里萧九在他身前很少露出这样的笑容,所以萧九突然笑起来,他反而有些不习惯。

    “雷公子。”萧意雪嗓音柔柔地,“一起吗?”

    “好。”

    “不好。”

    雷六有些诧异的看着萧九,然后无奈的垂眸。

    “雷公子要在这里搬琼花树,怕是陪不了我们。”萧九善解人意的说,“我陪你们去便好了。”

    夏阮这段日子喜欢亲自下厨房做糕点,每次便会邀萧意雪和萧原喜一起用。夏阮的手艺很好,她做的糕点味道上佳。萧九每次都会吃上一些,就算肚子太饱不能吃下去,也会将糕点用纸包装起来,带去书房。

    连李长风都会惊讶,他曾在萧九的书房里找东西,结果却翻出一包未吃完的糕点。

    李长风问萧九为何不丢掉,萧九只好回答糕点好吃不愿丢。

    萧九不敢告诉李长风,这糕点是夏阮亲自做的,所以他舍不得丢。

    不过还好李长风没有多问,这件事情便被糊弄了过去。

    夏阮不止糕点做的好,还有菜肴也做的十分美味。萧原喜便喜欢吃夏阮亲自煲的药膳……

    从前干瘦小女孩,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

    萧意雪想了片刻,才道,“这会尚早,雷公子用完糕点,再回来搬树也不迟。不过,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雷公子你喜欢琼花树,我院子里还有一棵,若是你喜欢……”

    “他就喜欢这棵。”萧九打断了萧意雪的话,有些不甘地说,“走吧,一起。”

    雷六本来有些愁眉苦脸的神色,在瞬间变成了笑脸。

    他不是贪吃之人,他高兴是因为又可以和萧意雪多在一起几个时辰,一会还可以说说其他事。于是雷六想都没想,便跟在萧意雪身边,朝着夏阮的院子走去。

    这段日子萧意雪对雷六一直感激,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对古琴的见识,原来是如此浅薄。雷六知道的事情太多,而且雷六的手像是天上的天工一样,他做出来的古琴,不止音色好,样式还十分的新颖。

    不止萧意雪喜欢,连萧原喜也会夸赞不已。

    一路上萧意雪一直陪着雷六说话,而萧原喜时不时会夸上一句。

    夏阮瞧见雷六和萧意雪一起过来的时候,还有些纳闷。

    不过,她更多的是放心。

    只要雷六和萧意雪彼此郎情妾意,那么这门亲事,怕是也成了。

    “雷公子请坐。”夏阮让杜若上了茶,又忙着吩咐下人去拿糕点。

    反而是萧九坐在一边,似自言自语,“我听闻雷公子不喜是甜食,这可巧了,我最喜欢吃甜食。”

    雷六:“……”

    这句话倒是让萧意雪无奈的笑了起来。

    萧九在想什么,夏阮自然是知晓的。吃糕点的时候,夏阮会主动拿萧九喜欢吃的糕点递过去,而雷六倒是如了萧九的愿,他没有碰面前这些诱人的糕点。

    他只是捧着茶盏一直看着萧意雪,时不时傻乎乎的笑一下。

    雷六想,只要来日能和萧意雪在一起,哪怕就是这一辈子都不吃糕点,也是值得的。

    吃完糕点后,萧意雪提出要送雷六,只有萧九不急不缓的说了一句,“四姐,你陪陪阿阮,我送雷公子就好。”

    长安侯亲自送人,这是多大的面子。

    雷六傻了眼,他还想和萧意雪在一起多待几个时辰,结果……

    他有些委屈的看了看萧九,才转身垂头退了出去。

    等萧九和雷六离开之后,夏阮又给萧意雪添了一杯茶,“四姐,你觉得雷公子这人如何?”

    “挺好的,学识又渊博。”萧意雪对雷六倒是赞赏不已,“也善解人意。”

    夏阮看了一会萧意雪,让杜若带萧原喜出去取东西,才有道,“四姐,有个事,我不知当不当问?”

    萧意雪有些疑惑,“什么问题?三弟妹,你有事不妨不直问,我若是知道一定会回答你的。”

    夏阮听了这句话,心里便安了下来。

    “雷公子前几日跟我说了,他瞧上了一家小姐。”夏阮说这话的时候顿了顿,“可是这家小姐,怕是对他无意。”

    萧意雪没想到夏阮居然会说这些,愣了楞才道,“怎会,雷公子是个好人,也会是个好丈夫。他应该主动和这家小姐说明,他若不说,这家小姐怕是也不会明白他的心意。”

    萧意雪自己也没注意,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居然有一丝落寞,还有一丝酸楚。

    雷六要娶妻了

    “我也是这样说的。”夏阮叹了一口气,“可雷公子说,他怕说出来了,这家小姐会不见他。”

    萧意雪有些羡慕这家小姐了,于是好奇的问,“雷公子嘴里的这位小姐是哪家的姑娘?我可曾认识……若是我认识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试试打听一下这位小姐的想法。”

    夏阮挑眉,这倒是难得萧意雪会主动帮忙。

    “嗯,四姐你当然认识,而且你很熟悉呢。”夏阮笑着将糕点推到萧意雪面前,“四姐,你应该知是谁了吧?”

    这下萧意雪的落寞,全部浮现在了脸上了。

    她半响后才道,“是小喜吗?”

12月粉红和1月上旬打赏感谢章(不收费)

    因为年底工作繁忙的关系,小悟最近一直忙着没看大家的留言

    下班回家,都是先码字,晚上写完之后,先上传文才洗澡吃饭。做完这一切,才修改错字。所以便偷懒了没有感谢大家的打赏和粉红,在这里和亲们说下抱歉。

    如今已经三十八粉红票了,早应该加更了。但是已经在尾声了,所以写的就更

465:他的人

    这些日子,雷六来长安侯府的次数似乎太过于频繁。

    萧意雪知雷六对权势没有兴趣,所以来长安侯的目的,自然不是来找萧九的。

    那么,若是不找萧九,雷六又为何如此殷勤?

    她不解。

    直到前几日雷六问小喜喜欢什么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的。

    雷六看上自己的幼妹,所以才会这样。

    萧意雪当时又惊又喜,但是很久之后便是失落。

    萧原喜长的似母亲,一双眼睛清澈如水,睫毛长而疏密。她心思单纯,根本没有害人之心,这样的女子谁能娶回家里去,都是那个人的福气。

    萧意雪不知自己为何会失落,明明幼妹觅得良婿,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后来,她想了许久,才明白自己失落的原因。雷六若是娶了萧原喜,她便不能再和雷六相见了。

    雷六要离开,而她也要避嫌。

    没有一个人,比雷六更知,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这段日子,她只要一抬手,雷六便会递东西过去。每一次,雷六放在她手里的东西,都是她想要的。

    他们之间,出乎意料的默契。

    只是,萧意雪知道,她和雷六没有可能。

    若是,早一点,再早那么一点……让她遇见雷六,那么一切或许还会改变。可是现在,她早非完璧,又是个时不时会失去神智的女子,这样的她本就是累赘,又有什么资格去妄想那些幸福?

    萧意雪想明白这些事情后,便断了再思念雷六的念头。

    雷六喜欢小喜,她会笑着祝福。

    而且,她也是真心希望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四姐。”夏阮愣了半响,才幽幽地说,“你说什么?”

    她简直不敢听到自己耳里听到的话语,她以为萧意雪多少也知雷六的心思,却不想却变成了这样。夏阮扶额,雷六到底是多失败,这件事情居然都没有处理好。

    现在的萧意雪,似乎误会了。

    萧意雪以为夏阮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又道,“雷公子人很好,虽然蜀州离京城有些距离,但是来日让雷公子多带小喜回京便好,雷公子通情达理,想必会答应我们这个要求。不过,这件事情,你可问过小喜了?”

    萧意雪以为,夏阮问这些,不过只是想问她意见。

    意见?

    她没有什么意见,只要萧原喜好,一切便都好。

    就像从前,她保护萧九的时候一样,只要弟妹过的安稳,就算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亦是愿意的。

    夏阮揉了揉眉心,叹息道,“小喜怕是不会同意。”

    “为何?”萧意雪露出错愕的神色,她记得萧原喜是个不喜露出笑容的孩子。但是萧原喜在看到雷六的时候,却笑的很开心,“我记得小喜她……”

    夏阮摇头,无奈的笑着说,“因为,雷公子和小喜都另有心上人。”

    这话一出,萧意雪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她惊慌失措的看着夏阮,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消息一样。

    “你的意思是,雷公子,喜欢的人其实……另有其人?”萧意雪瞪圆了双眼,“可是你已经成亲了呀,你已经和三弟有了孩子,阿阮,你和他……”

    夏阮口中的茶水,忍不住喷了出来。

    她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拿起方巾拭掉嘴角的水渍。

    萧意雪想到哪里去了。

    雷六和她?

    夏阮简直哭笑不得。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如此大的魅力,能让雷六这样的男子心动。反而是萧意雪的脑海里,到底都在想什么。

    但是很快,夏阮意识到,萧意雪好像当真了。

    萧意雪焦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不是的,四姐。”夏阮赶紧解释,“不是这样的。”

    萧意雪急的脸都红了,她差点咬了舌头,“阿阮,你听我说,你和雷公子没有以后的。是不是三弟做错了什么?他若做错了,你便告诉四姐,我让他改。你可别……别离开他,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笑的这么开心了。这些,都是因为你啊……”

    夏阮嘴角抽了抽,半响后才道,“四姐,雷公子的心上人,是你。”

    这话一出,萧意雪惊的退后一步。

    似乎这句话,比刚才的话还让她难以置信。

    夏阮看着萧意雪的模样,似乎明白了萧意雪为何会如此惊讶。

    如今萧意雪的骨子里,便是自卑的

    从前的萧意雪,或许是一个骄傲的女子,可是为了家族,却嫁给了一个禽兽不如的男人。她认命,而且也不知反抗,若不是萧九出手快,萧意雪怕是早就香消玉损了。

    萧意雪现在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活着,看着亲人们,便好。

    对于爱情,萧意雪是不敢妄想的。那些东西,对她来说,太过于虚幻。

    夏阮心疼这样的萧意雪,于是又道,“四姐,雷公子会来府里,是因为你。”

    萧意雪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她盯着夏阮,良久后才道,“你在和我说笑吗?”

    “四姐,你觉得我会和你说笑吗?”夏阮站了起来,握住萧意雪的手,让她坐下,“这件事情我本该早同你讲,但是又怕你不喜欢这门亲事。所以,今儿我想问问,四姐你的意思。你若觉得雷公子好,这门亲事我们便应下来。当然,你若觉得他人不好,那么就门亲事,就作罢了。”

    雷六在京城里呆的日子太久了,雷家人已经来催促了不少次。

    而且,夏阮也想让萧意雪早点有自己的家庭。

    杜若说,萧意雪的身子调养一段时间,以后便能有身孕。

    从她对萧晟的耐心上看的出来,来日萧意雪会是一个好母亲。

    这门亲事从一开始,夏阮便同萧九讲过。

    起初,萧九是不同意的。

    萧九害怕雷六不是正经人,性子又怪异,会让萧意雪吃苦。

    所以这段时间,萧九便对雷六有了考验的心思。还好雷六根本没有将为难他的事情放在心里,他对萧意雪的感情一直不变,而且就算知道萧意雪受刺激后会神志不清,还是没有半分嫌弃。

    他爱萧意雪,所以可以包容一切。

    雷六曾私下和夏阮说,“她若嫁给我,哪怕来日她真的疯了,再也不会恢复理智,我也要她。”

    爱情,原本就是这个模样。

    不离不弃。

    萧意雪依旧不敢相信夏阮嘴里的话,她根本不敢想象,自己心里在意的人,其实也是在意她的。

    萧意雪没有说话,只是在夏阮的房中坐了一会,便走了出去。

    她的脚步很急,杜若奇怪的进屋问夏阮,“四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事。”夏阮想着萧意雪露出的神色,淡淡地笑了。

    只要萧意雪愿意,一切便好办。

    萧意雪就这么一直走,然后却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景辉院外。

    萧意雪抬起头看着院内的琼花树,微微发怔。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夏阮从来不喜欢拿这些事情说笑,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个消息。彷佛,心里最隐蔽的愿望实现了一样,让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是若不是真的,夏阮又为何会说?

    萧意雪一时,不知该如何来表达,内心的那种感受。

    “四小姐……”小江眼尖,很快便发现了站在屋外的萧意雪,笑着迎了上来,“公子在院子里。”

    萧意雪还未来得及告诉小江,她只是无意走到这里的,便听见小江对着屋内大喊,“公子,四小姐来了。”

    话音刚落,雷六便从院内冲了出来,没有平日半分的儒雅形象。

    雷六其实长的很英俊,目若朗星。而且,年纪轻轻的雷六,便已是蜀州雷家的家主。

    只是那样的家族会接受她这样一个女子吗?

    萧意雪不知道。

    “四小姐。”雷六露出一个俊朗的笑容,“你也喜欢这院子里的琼花树吗?”

    萧意雪下意识,便点了点头。

    雷六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你若喜欢便好。”

    雷六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居然找到了萧意雪喜欢的东西。他想,自己一定要吩咐人万分小心地将这琼花树送到蜀州去。

    萧意雪喜静,他便给萧意雪最安静的院子。

    只是……雷六下意识摸了摸鼻子,也不知何时萧意雪才愿意对他卸下心房。

    “雷公子。”萧意雪嗓音有些颤抖,“你……”

    “嗯?”雷六薄薄的嘴唇微挑,“四小姐怎么了?”

    萧意雪看着雷六玉树临风的站在自己身前,到了嘴边的话却又说不出来了。

    她想问雷六,为何会喜欢自己。

    可是这样傻乎乎的问题,她却开不了口。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琼花树下,谁也没有先开口。

    她欲问,他欲答。

    “我……”萧意雪面色微红,垂眸瞧着鞋面,“我没那么好。”

    她的嗓音轻的不能再轻,但是站在离她不远处的雷六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雷六似乎明白了,萧意雪为何会出现在他身前。

    他脑海里一片混乱,下意识里便是将萧意雪搂入怀中。

    他,想和她在一起。

    谁都不要……

    世上纵有无数拥有美貌和才华的女子,但是少一分,多一毫,都不是他的萧意雪。

466:离开和失去

    萧意雪和雷六的亲事,很快便定了下来。

    萧九为此,愁眉不展。

    夏阮知道萧九在担心什么,便安慰道,“韶成,四姐会过的很好的。”

    雷六对萧意雪,是真心的。

    蜀州离京城虽路途遥远,但让萧意雪离京城远一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从前不好的记忆,便都不要记得了,全部忘掉。

    “我知道。”萧九笑着握住夏阮的手,“可四姐这些年一直在我身边,我怕她……”

    萧九说了一半,便停住了。

    萧意雪会嫁到张家,多少也是为了护他。

    他觉得自己愧对萧意雪。

    但是这些年来,萧意雪从未怪过他,还会笑着说,现在的她,是他的累赘。萧意雪每次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萧九的心里都会难过。

    夏阮此刻能做的,便是紧紧的握住萧九的手,“韶成,我会一直在的。”

    来日,萧原喜也会嫁人,而林姨太太也会先去。连萧晟长大了,也会成家立业,而她会始终如一,永远都陪在这个男子的身侧。

    她爱这个人。

    萧九抬头,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他们的爱,无需用太多的言语来表达。因为,彼此之间微小的动作,都会被知对方的想法。

    对于萧意雪的亲事,林姨太太却没有从庄子上回来。

    她只是给夏阮带了两个字:“谢谢。”

    萧意雪和雷六离京那一日,她哭的像个泪人。

    萧原喜站在萧意雪身侧,一张小脸憋的通红,“四姐,你以后要多回来看我。”

    “嗯。”萧意雪将萧原喜抱在怀里,“我会的。”

    萧九今日没有来,萧意雪知道萧九心里在想什么,在上马车的时候,握住夏阮的手,“我这个弟弟自小便喜欢隐忍,很多事情总是憋在心里不喜欢说出来。以后,他的一切,都要辛苦你了。”

    “四姐,你和我说这些,便是见外了。”夏阮眼眶微红,“四姐,若是你受了委屈,记得要写信告诉我们。”

    这个时候,雷六翻了一件披风,给萧意雪披上,无奈的说,“长安侯夫人,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小雪受委屈的。”

    雷六这些日子一直没有睡好,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美梦一样。害怕自己闭上眼睛,睁开后才发现这是梦境。

    后来萧意雪知道了这件事情,忍不住劝他多歇息。

    雷六想了许久,才对身边的小江道,“你捏捏我,我看看我会不会疼。”

    小江:“……”

    雷六能娶到娇妻,整日脸上都挂着笑容。京城的贵族太太不知在哪里打听到他住的客栈,说想买几尾古琴。若是从前,雷六肯定会逃之夭夭,或者装作没有听见。可现在,雷六全部应了下来,这让小江大吃一惊。

    “公子,你这是?”小江不理解雷六的做法。

    雷六露出高深莫测的神色,“要多赚一些银子,以后我要好好养家。”

    小江:“……”

    雷家的家财虽然不是富可敌国,但是也够雷家人吃喝几辈子。

    雷六说这样的话,倒像是疯言疯语了。

    不过,小江倒也是看出来了,雷六是真的高兴。

    所以,这几日,他也不再说萧意雪的不是。

    夏阮又嘱咐了一些话,萧意雪才依依不舍的跟雷六上了马车,消失在了夏阮的视线里。

    萧原喜眼里似有泪光,她攒住夏阮的衣袂,“四姐还会回来吗?”

    “会的。”夏阮肯定的告诉萧原喜,“你四姐只是出嫁了,又不是去了什么凶险的地方。以后,等小喜长大了,也是要嫁人的。”

    萧原喜委屈的摇头,攒住夏阮衣袂的力气又大了一些,“我不嫁人,我要在三嫂和三哥身边一辈子。”

    此时,站在亭子里一直默默无言的秦朔挑眉,眼里有些不满。但是,他却没有说什么。

    夏阮耐心的站在萧原喜身侧,解释道,“傻丫头说什么话呢,嫁人了,也可以时常回来看三嫂呀。”

    萧原喜撅着小嘴,不再说话。

    萧意雪的刚走没有几日,京郊便传来了一个坏消息。

    林姨太太和林老爷葬身火海,两人都没有救出来。

    夏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便赶紧赶到了京郊……

    只见院子已经被烧毁了一大半,但是奇怪的却是,这次根本没有下人受伤,唯独林姨太太和林老爷,被烧成了两具黑漆漆的尸首。

    萧九到庄子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他站在烧毁的地方,看了许久。

    夜里风大,夏阮怕萧九会受风寒,便拿了披风给萧九披上。

    夜里瞧着这些烧毁的屋子,看着十分的阴森。

    “我原本以为……我会高兴的。”萧九看着被烧的漆黑的院子说,“可是阿阮,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林老爷私下做的事情,让萧九憎恨不已。林姨太太不分是非,做的事情全是为了林家,对几个孩子的疼爱少之又少。

    萧九从前,是有些怨母亲的。

    所以,在林姨太太提出要到京郊的庄子上来的时候,萧九也没有阻止。

    他想,让彼此冷静一下,也是好的。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是和母亲最后一次相见。

    夏阮站在萧九的身后,缓缓地伸出双手搂住萧九,将身子依在萧九的背上,什么都没有说。

    不到一个月,萧九便失去了两个亲人。

    萧意雪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以后能和萧九相见的时间,便屈指可数。

    如今,林老爷和林姨太太一起葬身火海……萧九怕是会难受的说不出话。

    就算林姨太太从前做了再多错事,可是她死了,夏阮的心里却也不高兴。她更担心的是丈夫……

    “阿阮。”萧九握住夏阮抱着他的双手,嗓音几不可闻,“我没母亲了。”

    这一句话,却刺痛了夏阮的心。

    她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萧九,她能做的只是拼命的抱紧萧九,让他感受到,她一直都在……

    还好,萧九不是那种情绪化严重的人,第二日他便开始派人清理庄子上的一切。

    这件事情对于萧九而言,有些蹊跷。

    母亲为何会选择和外祖父死在一起?

    下人们说,林姨太太当时笑着和林老爷说话,还让他们站的远一些,别打扰他们。

    那会,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情。

    很快,萧九便查出来,这是林姨太太自己放的火,因为在林老爷的尸首上发现,他的手彷佛被什么东西捆住了一样。

    林姨太太什么话都没有留下,杀了她自己和林老爷。

    夏阮和萧九没有在庄子上停留太久,因为京城内建广帝再一次昏迷了过去,这一次六皇子便提早站了起来,让身边的人上奏,恳求建广帝立下太子。

    听闻,建广帝醒来后,看到满桌恳求他立太子的奏折,气的吐了血。

    宫中的御医忙碌不堪,连将太医来长安侯的日子也少了。

    萧原喜因为母亲去世伤心不已,但是在夏阮和萧九面前,她却时常强颜欢笑。直到后来秦朔遇见她的时候,她才忍不住落泪。

    秦朔从未见过这样的萧原喜,他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别伤心了。”

    “我知道。”萧原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却依旧道,“可是,就是好难受。”

    林姨太太待她不好,萧原喜对林姨太太,也略有怨言。可是她心里,依旧是个不记仇的人,过去的时候,她也不想再去多想。

    现在林姨太太没了,她的心里像是缺了一块一样,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秦朔心疼这样的萧原喜,但是又不知该怎么劝人。

    他能做的,便是坐在萧原喜身边,给她递手帕。

    死亡……

    从前,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死亡这件事。他曾经想过最坏的,便是母亲去世了,他会如何。

    伤心欲绝后毁掉那些曾经伤过他母亲的人吧?

    秦朔会选择帝位,也是因为心里一直不甘心,当然更多的是,他想让母亲过的更好一些。

    萧原喜哭了很久,直到最后她才稍微好些。

    “谢谢你。”萧原喜对秦朔,有很多感谢。

    每次她伤心的时候,都会被秦朔发现。无论她装笑装的多么认真,秦朔总会在第一时间看破,然后捏着她的脸颊说,不要笑了。

    她那会不懂,秦朔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现在她才明白,因为自己的笑容太虚假了,秦朔瞧出来,她根本不愿意笑。

    或许,三哥和三嫂也看出来了,她笑的十分勉强。但是,他们没有揭破她,因为他们不想伤了她的自尊心。

    萧原喜垂着头,又对秦朔道,“很谢谢你。”

    “谢我?”秦朔无奈的摇头,“那就不要哭了。看看你现在,哭的跟个小花猫似的,不知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萧原喜忙摇头,“你没有欺负我。”

    秦朔露出一个笑,唇角微挑,“可是,我没准那天会欺负你哦。”

    “你不会。”萧原喜在这点上,还是很肯定的,她回答,“你是好人,你不会欺负我的。”

    这下秦朔,哑口无言。

    成亲的时候,洞房花烛夜,算不算是欺负呢?

    他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因为他这些年来一心想着权政,又要伪装成病人,所以身边一直没有个通房丫鬟。

    对于这件事情,他的了解,也只限于书上。

467:战前

    建广帝执意不肯先立太子。

    这让六皇子多少也有些按耐不住了。

    六皇子这些年来早就筹备好这一日,所以要做起来似乎也没有太难。

    反而是长安侯府内,又添了不少的侍卫。

    日月如梭,转眼便又入了冬。

    萧九回府的日子也越来越不规律,夏阮知道应该就在这几个月内了。

    她有些焦急,却知自己在这些事情上,根本插不上手。

    杜若见她吃的少,便忍不住劝道,“夫人,你再多用一些吧?”

    “杜若,我吃不下。”夏阮摆了摆手,“你拿下去吧。”

    在这些日子里,她根本睡不好,所以吃了也会吐出来,不如不吃。

    她知自己担心丈夫才会这样,可心却不能平静下来。

    反而是坐在她身边吃饭的萧晟有模有样的道,“小舅舅说呕吐不愿吃饭,便是有了身孕。娘,你肚子里是不是又有小娃娃了?”

    “噗……”杜若忍不住笑出了声。

    萧晟九个月便会说话,不足两岁的他便吐字清晰,三的时候偶尔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夏阮大吃一惊。

    果然,夏阮挑眉,捏着萧晟稚嫩的面颊,“先生教的东西你都学会了?什么时候你又背着娘去找你小舅舅了?”

    “娘,疼……松手。”萧晟泪眼汪汪,挥动着白胖的小手,“我就找了,一次……哦不,两次。”

    刚才略显老成的孩子,此时露出委屈的模样。

    夏阮松了手,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小的时候,众人皆说这个孩子像萧九。

    可是现在,她却不知道像谁了。

    夏瑞调皮,时常带着翠柳的女儿满府躲猫猫。萧晟见过夏瑞后,便喜欢跟在夏瑞的身后,甜甜的喊着小舅舅。

    夏瑞大不了萧晟几岁,懂的却不少。

    前几日萧九从宫内归来,本来睡在她床上的萧晟却突然蹦了起来,紧紧的抱住她,“娘亲,今晚我要跟你睡。”

    “为何不跟爹睡?”萧九坐下,俊朗的眉目里带着笑,“赶紧回你的屋子。”

    “我不。”萧晟像是一个皮猴子似的,不愿意撒手,“小舅舅说,爹和娘睡在一起久了,便会给晟儿生个小弟弟。”

    萧晟的小脸上全是沮丧的神色,“可是……我只想要小妹妹。”

    夏阮:“……”

    萧九:“……”

    最后,萧晟还是被萧九抱了起来,丢给了屋外的乳娘。

    “娘,我不要弟弟,晟儿要妹妹啊。”萧晟悲凉的嗓音在门外久久不散,但是萧九却依旧装作没听见,继续他的造人计划。

    萧晟知道,自己再不情愿,也拿父亲没有办法,父亲比他的脸皮还要厚上一些。他现在能做的,便是每日背好先生教的书。因为只有这样,母亲高兴了,才会陪着他。那个时候他的父亲,便捧着公文,在一边露出可怜的摸样。

    萧晟看着父亲疲惫的神色,又有些心疼。

    于是在母亲出去拿糕点的时候,走上去同父亲讲,“爹,我不和你抢娘了。但是,你能给我生个妹妹吗?”

    萧九:“……”

    夏阮拿了糕点回来,便见丈夫捏着孩子的面颊,无奈地说,“你这孩子,到底像谁?”

    夏阮揉了揉眉心,她拿这个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萧晟此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委屈极了。

    京城内的局势开始彻底紧张起来后,萧九回府的时间便少了,他经常陪在秦朔的身边,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

    萧晟见父亲不回来了,便有些寂寞了,“娘,爹怎么还不回来?”

    “爹不回来,你不是最高兴了吗?”夏阮给孩子盖好了被子,“娘陪你睡。”

    萧晟撅起小嘴,点头。

    看着孩子的样子,夏阮倒是有些捉摸不透了。

    孩子一直黏她,喜欢让她陪着睡。可现在,似乎……

    不过这样的日子没有过太久,因为一切都快结束了。

    宫内。

    秦朔朝着母妃住的宫殿走去,刚到门口的时候,便听到屋内传来的笑声。

    “娘娘?尝尝,这是鹤儿亲手做的。”秦鹤眼里带着笑,“娘娘,这个好吃吗”

    这些日子,秦鹤一直在浊妃这里吃糕点,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求了母亲,借了小厨房,亲自做了糕点给浊妃。

    秦鹤年纪尚小,做出来的糕点,只能说勉强能入口。

    浊妃笑着抚摸秦鹤的头,“好吃。”

    秦鹤听了之后笑眯了眼。

    秦朔从殿外走了进去,秦鹤发现了秦朔的到来,于是笑着迎了上去,“四哥。”

    秦鹤不知为什么,第一眼瞧到秦朔的时候,便很喜欢秦朔。

    “你来了?”浊妃眉眼里带笑,“快坐下。”

    这些日子浊妃身子一直不适,适合多年来的旧病全聚在了这一刻,她的面色有些苍白,却依旧笑着。秦朔心疼母亲这样,所以长安侯府送来的珍贵药材,他便不客气的接下,百年的老山参汤一碗又一碗的送到母亲的嘴里。

    只是,母亲的神色,却依旧不见好转。

    浊妃知道秦朔在担心什么,所以便笑着说,“鹤儿送了一些糕点来,你尝尝?”

    秦鹤笑着点头,从盘子里将自己做的糕点递到了秦朔的手中,“四哥,给。”

    秦鹤的眼神清澈如水,看不到任何杂质。

    秦朔点头,接过秦鹤手中的糕点。

    这东西,并不美味,是他吃过的的食物里,最差的东西。

    但是秦朔却依旧笑着说,“真好吃。”

    “四哥喜欢吗?”秦鹤高兴的拍手,“四哥若是喜欢,我便再去做一些。”

    秦鹤说完,拔腿便照着屋外跑去。

    浊妃和秦朔都没有阻止秦鹤,因为他们也想私下说会话。

    对于秦鹤,秦朔倒是有些意外。

    他看多了大哥和六弟之间的尔虞我诈,还有几个公主之间,表面看起来姐妹情深,实际上却是恨不得杀了对方。这样的宫廷里,居然能养出来这样的一个秦鹤。

    教秦鹤书的太傅是李长风的人,太傅谈起秦鹤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夸赞。

    “这个孩子聪明,是老夫教过的孩子里,最聪明的一个。”太傅每次说到这些时,都会忍不住笑起来。

    有一次,秦朔去御花园给母妃折梅,无意间听到了秦鹤和皇贵妃的谈话。

    “母妃总是要儿臣离四哥和六哥远一些,儿臣不懂母妃为何要这样。”秦鹤十分不悦,似乎很不赞同皇贵妃的话,“六哥也就罢了,可是四哥是好人,他待儿臣极好。母妃,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皇贵妃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最后摇头,“也罢,你以后若是瞧见了你六哥,便远远的看着便好,切勿和他走太近。至于你四哥……母妃还是希望你和他走的远一些。”

    秦鹤虽然温顺,但是骨子里却是个执着的人。

    他认定的事情,便不会改变。

    果然,秦鹤嘟嚷道,“四哥是浊妃娘娘的孩子,他是好人,母妃,你以后不要再对儿臣说这些。”

    皇贵妃:“……”

    秦朔站的远,但是却一字不落的听了下来。

    皇贵妃是个聪明人,让秦鹤离他和秦贤远一点,也是害怕他们会害了秦鹤。秦朔无奈的摇头,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安贵妃,自然是不会害秦鹤的,但是他的六弟,便说不准了。

    尤其是这些日子,六弟已经便是调动手里的兵权,似乎想要逼宫。

    秦朔回过神来,看着浊妃认真地说,“母妃,这些日子你一定要小心一些。”

    “母妃知道。”浊妃自然明白秦朔的话,她心疼的看着秦朔,“你好像都瘦了。”

    秦朔摸到自己的脸,他对这个没有什么感觉。

    浊妃伸出手,握住秦朔的手,“不要为难自己,这些日子,母妃一直害怕。朔儿,母妃和她们不一样,母妃不想你坐上那个位子,因为这条路太艰辛了。朔儿。母妃害怕啊,害怕……”

    这些年来,浊妃一直活的辛苦。

    在别人的眼里,她的生活,简直可以称作苟延残喘。

    她会一直坚持活着,也是为了陪着秦朔。

    她害怕自己死了,秦朔在这个世上便是一个人。

    浊妃在这宫里生活了太多年,她看过了无数的冷暖。她不希望秦朔坐帝王的位子,因为这条路稍微不注意,便会尸骨无存。建广帝是个性子多疑又毒辣的人,现在的他虽然沉迷在丹药之中,但是手里却依旧握有不少兵权。

    建广帝不会那么轻易将皇权交出来的。

    “母妃,不要害怕。”秦朔反握住浊妃颤抖的手,“儿臣会好好的,你放心吧。而且,儿臣不会和六弟一样,做出那样痴傻的事情。六弟以为他做的很好,却不想父皇是什么样子的人,他做的再好,父皇也会知晓的。所以,儿臣有更好的办法。”

    六皇子做的再好,也会露出破绽。

    而他都能知道六皇子不对劲的地方,他那个多疑的父皇,又怎么可能不知晓呢?

    秦朔知道父皇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所以从一开始,他的选择便和秦贤是不一样的。

    秦贤站的位子,只能让秦贤越来越被动。

    浊妃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她不敢告诉秦朔,到底会有多凶险。

    “母妃,信你。”浊妃现在能做的,便是相信秦朔会成功。

    秦朔笑着点头,“母妃你放心吧……不出三月,便会彻底的揭晓胜负了。”

    他的计划也会出来了……一定会让周围的人,都大吃一惊。

468:背叛的死

    建广帝睡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六皇子打听到这个消息后,便连夜出京见了朱砂。

    上次萧九的哪一剑刺的太深,就算过了几年,朱砂的身子也并未痊愈,说话依旧有气无力。

    六皇子很多次,他担心朱砂就这么去了。

    “朱公子。”六皇子坐在朱砂面前,看着朱砂闭着眼,“身子可好了一些?”

    朱砂睁开眼,睡眼朦胧,“吵。”

    说完,朱砂又闭上了双眼。

    六皇子知道朱砂的脾气怪异,尤其是败在萧九手上后,朱砂更是喜怒无常。若是平时他也不会惹朱砂不开心,可现在他早已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哪里还有时间等朱砂睡醒。

    于是,六皇子又轻声道,“我父皇不行了。”

    朱砂没有睁开眼,嗓音不悦道,“他什么时候行过?六皇子,你这次想要如何?”

    “下月初五,是父皇的生辰。”六皇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我想这样。”

    他做完这个动作,才发现朱砂根本没有睁开眼,于是又补充,“我想,可以动手了。”

    朱砂听了,却不说话。

    这些日子,朱砂总觉得自己的生命流失的越来越快了。外人皆以为他身子早已恢复,实际上他却是靠着几味名贵的药吊着性命而已。朱砂撑到现在,是不甘心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输给萧九。

    当初他冒险和林老爷合作,绑了夏阮。

    他想的很简单,夏阮是萧九的软肋,只要他抓了夏阮,萧九便会束手就擒。那会,夏阮怀了身孕,行动又不便,根本不会动逃跑的念头。只是……朱砂没想到,自己的哥哥会跑出来捣乱。

    他看着南亭的容颜的时候,气的失了理智,想要动手打南亭几拳。但是后来朱砂没有动手,只是嘲讽了几句,便让人将南亭和夏阮关在一起。

    在他心里,南亭始终是他的哥哥。

    他夺了南亭的双眼,没又再想过,要夺取南亭的性命。

    朱砂以为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却不想夏阮居然生出了逃跑的念头。而且南亭和萧九配合的十分好,尤其是那个该死的墨殇……朱砂想起那个夜晚,心里的怒气便再也止不住。

    他抓起搁在小杌子上的茶盏,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朱公子……”秦贤吓的退后一步,“我……”

    朱砂睁开眼,打量着眼前的秦贤,轻声道,“六皇子对不住,我想到了不该想的事情。”

    秦贤……

    若一定要说秦贤在他心中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的话,朱砂觉得秦贤还不如那个面首。

    他知道墨殇拖延他的事情后,便拿了刀子划花了墨殇那张绝色的脸。划之前,朱砂问墨殇,“值得吗?”

    “属下不知主上在说什么。”墨殇似乎丝毫不在乎他哪张脸,依旧故作不知。

    朱砂坐在墨殇身前,回忆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同那个人在一起,笑的很开心。但是,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你们是没有以后的。我本以为我再也不可能见到你,却不想你居然不怕死,跑来了大秦。怎么样,就算见到了那个人又如何?他不记得你了。绝望吗?恨吗?你是不是快忘记了,那段时间你心里的恨又多深。在你要饿死的时候,是我救了你,在你想要复仇的时候,是我帮了你……”

    在朱砂的眼中,墨殇的容颜,的却十分的夺目。

    一个男子,长的比女子还要妖娆。这样绝色的人,是一个好棋子。

    朱砂看了这么多年的美人,再看墨殇的时候,依旧觉得墨殇这张脸,是上天的杰作。

    墨殇凄凉的笑了笑,“我这条命是主上捡来的,随主上怎么惩罚。只求主上,不要去伤害他。”

    “真够痴情的。”朱砂拿起匕首,在那张完美的容颜上,划了一道长长的伤疤,“我本不想这样对你,可是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了,既然对我没用,那么便也不能便宜别人。至于清河公主那边,我会送更多的人过去,虽然那些人不及你容颜倾城,但是却比你听话百倍,千倍。”

    朱砂下手很重,弥漫在鼻翼里的腥味,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喜欢血液的味道。

    墨殇依旧不吭声,哪怕一张脸上早已是血淋淋,他却没有求饶。

    “不愿说话?”朱砂站了起来,笑着说,“你既然不愿意求饶,那么这舌头留着也没用了。我不会要你性命,我要看你看着,他是如何生活,然后将你遗忘的。当然,他再也不会认出你,因为你这张脸……早已不是往日了。”

    那夜,朱砂命人割下墨殇的舌头,便将他放走了。

    放走了墨殇的时候,便人有主动问他,“主上,放走了墨殇,会不会出事?”

    “一个小卒而已。”朱砂看着匕首上的血迹道,“让一个人死,便什么都没了。墨殇活着,对他和那个人而言,都是折磨。而且,墨殇不会写字,就算那个人找到了他,他也不能说出我们的事情。反倒是清河公主那边,你去找几个好看的孩子送过去,若是清河公主问起墨殇,便说不知。”

    那个人听了之后,点了点头。

    朱砂知道,李长风不会允许墨殇出现在那个人的眼前。

    墨殇出生卑贱,死不死,对他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这样也好。

    背叛他的人,都该生不如死,最后被折磨到下地狱。

    朱砂将匕首上的血迹抹掉,然后喃喃自语,“背叛我的人,都该死,哥哥,你也是。”

    再后来,朱砂听到南亭的马车摔下悬崖的消息,一点也不震惊。

    这是他想要的目的。

    只是,朱砂觉得让萧九带着夏阮逃走了很可惜,明明是一个好机会,却因为几个局外人的合作,破坏了他的一切。

    朱砂回忆完从前的事,才吩咐人送了茶进来。

    朱砂捧着茶盏,抬头问秦贤,“宫里,现在怎么样了?”

    六皇子琢磨不透朱砂的性子,却依旧耐心的回答,“父皇现在清醒的时间很少,我瞧着怕是不行了。而且,锦衣卫那边我也试过了,薛家那几个老骨头,始终不愿意点头。”

    “薛家不愿意点头?”朱砂听了眉头皱成了一团,虽然他早知道薛家是个难啃的骨头,却不想这么久了,薛家的人却一点松动的迹象都没有。其实,只要薛家愿意站在他们这边,那么这件事情便好办不少,“继续试试,若是想要顺利,薛家这边一定要拿下。”

    秦贤听了,忍不住苦笑。

    他若是有办法,他早就做了,何必拖到现在。

    别说他没法子了,连秦朔这段日子似乎也在和薛家的人来往,可薛家的人却依旧没有给秦朔好脸色。

    不过,秦贤倒是不害怕秦朔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秦朔的身子,不行。

    一个常年生病,时不时还会晕阙过去的人,又能成什么气候。

    若不是李长风和萧九站在秦朔身后,他根本不会把秦朔当成是对手。

    朱砂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再过几日,皇上怕是会有所动作了。”

    “嗯。”秦贤点头确定朱砂的想法,“父皇似乎不想过早立太子,哪怕大臣们说,立太子乃国之根本。他也不愿意听从,这几日是我太急了,不该一再的逼迫他,不然他也不会疑心我。”

    朱砂挑眉,“大皇子的教训,六皇子到现在,都没记住吗?”

    听到朱砂提起大哥,秦贤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秦楼就是因为动不该有的心思,做事又没有思考,所以建广帝才会毫不犹豫的杀了秦楼。建广帝这样做,无非是想警告众位皇子……那段时间秦贤的确也害怕过,但是害怕过后,却对皇位的渴望,越来越大。

    只有拥有无上的权利,他才可以主宰别人的生死。

    秦贤想坐上那个位子。

    但是,这个位子却不是那么好得到的。

    他这些年来准备的再好,却依旧不是天衣无缝。若没有朱砂暗中帮助,他怕是成不了气候的。

    现在,秦贤虽然对朱砂颇有怨言,可是却不敢和朱砂翻脸。

    “我……”秦贤犹豫了一下,“朱公子,若是我们这次不把握好时机,那么一切……怕是会晚了。”

    若是他失败了,那么朱砂想要的东西,也必定得不到。

    朱砂想要那些东西,那么前提是他必须成功。

    秦贤知道自己和朱砂其实是栓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也不想再顾及什么,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不能错过这次机会,若是错过了,怕是便没有机会了。

    他必须要在秦朔逼宫之前先动手,不然一切都白废了。

    “我知道了。”朱砂闭了眼,“我会将东西和人送到六皇子手里的,只是……六皇子,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我还想,再见到你呢。”

    秦贤听了,眉头皱成一团。

    朱砂这是诅他死么。

    不过秦贤没有说什么,而是离开了。

    等秦贤走了,朱砂才睁开眼,他看着窗外的月色,笑了起来。

    这大秦怕是再过段日子,就要翻天了。

    是输是赢,也会揭晓了。

    他,等了这么一天太久了。

    久到,他都快忘记了,仇恨的滋味。

469:已入赌局

    “皇贵妃。”

    内侍轻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扰了正在发怔的她。

    皇贵妃抬起头脸,眼下一片淤青,“是不是皇上出什么事了?”

    这几日,她从未睡好过。

    她害怕一眨眼,建广帝便撑不下去了。

    现在秦贤虎视眈眈,若是建广帝在这个时候去了,那么她和秦鹤便就危险了。

    送到太极殿的汤药一碗接着一碗,每一碗她都会当着建广帝的面先尝一小口,等建广帝安心后,她才将汤药喂到建广帝嘴里。建广帝这段日子疑心病更重了,除了她送的汤药,外人送来的一概不喝。

    像是知道自己似乎不行了一样,建广帝那日居笑着说,“孤说会一直对你好,现在想想,孤似乎食言了。”

    皇贵妃微怔,然后摇头,“皇上,妾很幸福。”

    “说谎。”建广帝指着她的眼睛说,“你一撒谎,便会眨眼。从前,你亦是这样。”

    皇贵妃听了垂眸,半响后才道,“皇上,药凉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说谎的时候,是否会眨眼。但是不知为何,听这里这些话后,心中居然觉得酸楚。倘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想她还是会做一样的决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当初她爱的男子,早已死在了从前。

    如今在眼前的人,是个时不时想杀掉她的人。建广帝失去理智的时候,甚至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差点断气。

    皇贵妃已经习惯了,建广帝不按常理出牌。

    “回皇贵妃话。”内侍走近了一些,“六皇子在太极殿外大闹,说是想见皇上。可皇上的脾气……皇贵妃你也是知道的,皇上这几日生六皇子的气,又怎么会见六皇子。”

    六皇子再不好,毕竟也是大秦的皇子。

    建广帝虽不愿见六皇子,却也没明着赶六皇子走。

    而他们这些内侍,又怎么好出言赶六皇子离开呢?

    只是太医一再嘱咐,皇上需要多歇息,可六皇子在殿外闹腾的太厉害……

    皇贵妃想了想,才道,“本宫现在便去太极殿。”

    皇贵妃从站起来后,满眼的疲惫,“你去告诉浊妃娘娘,说今儿天气好,让她去御花园走走。”

    内侍虽不懂皇贵妃为何会说这些话,但是还是立即点头,“小的知道了。”

    从皇贵妃的殿宇到太极殿的距离,其实很短。

    当初,不知多少妃嫔,羡慕皇贵妃住的殿宇。

    只是,皇贵妃抬起头,看着眼前辉煌的建筑,却忍不住露出苦涩的笑。

    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呢?

    不到半柱香时间,皇贵妃便出现在六皇子眼前。

    秦贤抬起头,对皇贵妃行礼,“儿臣,见过皇贵妃。”

    “怎么在这里跪着?”皇贵妃故作惊讶,“六皇子,快进殿坐坐。”

    秦贤咬了咬下唇,他十分迫切的想要见到建广帝,可是没有建广帝的吩咐,他又怎么可能走进眼前的太极殿内。

    皇贵妃是唯一一个,进太极殿不用通传的人。

    秦贤摇头,“父皇不愿意见儿臣。”

    皇贵妃微微愣了楞,然后才安慰道,“你别怪你父皇不见你,这几日你父皇总觉得太疲惫,又一直昏睡。等过几日,你父皇身子好些了,本宫再同你父皇讲讲,可好?”

    秦贤今日来这里的目的,其实是为了瞧瞧建广帝的身子到底如何了。他派的人,总是不能接近建广帝的身边,秦贤开始急了……

    他害怕建广帝突然去世,而他这边又不能得到确切的消息。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所以想亲自来看一次。

    但是,秦贤怎么也没想到,他在殿外跪了这么久,建广帝却依旧不愿意松口见他。

    “儿臣,是关心父皇的身子。”秦贤显然不肯离开太极殿,“皇贵妃,请你帮帮儿臣。”

    皇贵妃站起来,叹了一口气,道,“好,本宫试试。”

    说完,便转身了进了太极殿。

    皇贵妃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却让秦贤格外的吃惊。

    他母妃同皇贵妃向来势如水火,这会皇贵妃却显得十分的大度,愿意帮他这个忙。

    秦贤想了想,觉得有些可疑。

    只是皇贵妃进了殿内,便没有再出来。

    守着太极殿的锦衣卫依旧如初,没有唤他进去的意思。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秦朔出现在了太极殿。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秦贤,笑着道,“六弟。”

    秦贤怎么也没想到,秦朔会出现在这里。此时的他狼狈极了,因为跪了许久,所以衣裳早已被汗水打湿。

    “四哥,你怎么来了?”秦贤虽然不悦,但是还是主动和秦朔说话,“你也担心父皇的身子吗?”

    秦朔走上前去夫妻秦贤,摇头,“我刚进宫看望母妃,听他们说起你跪在这里。我是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秦贤听了,哑然。

    秦朔的意思很明白,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他跪在这里求见建广帝。

    秦贤的骨子里,是一个十分要脸面的人。

    所以,他没有多想,便站了起来。

    “呀……”秦贤因为跪了太久,刚站起来便觉得腿麻,差点跪在了秦朔的身前。

    秦朔反而扶住了秦贤,“六弟小心。”

    秦朔的力气很大,几乎一下便将他扶稳。这使秦贤不禁挑眉,这个样子的秦朔,哪里像是一个病秧子。

    秦贤站稳了身子,开始琢磨这里面的事情。

    为何,秦朔好巧不巧,会出现在这里。

    秦贤想了想,才试探问道,“四哥,你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秦朔放开了扶着秦贤的手,微微一笑,“反而是六弟,最近似乎消瘦不了不少。”

    秦贤垂头,无奈的摆手,“哪有,四哥怕是看错了。我身子向来比四哥硬朗,多替父皇分担一些事情,也是应该的。”

    “是吗?”秦朔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秦贤过多的议论,只是抬起头,看着这太极殿,“我记得七岁那年,同六弟也是这样,站在太极殿外。”

    秦贤听了之后,便抬起头来。

    七岁的事情,他早已忘记了……

    他唯一记得的便是小时候,喜欢同大哥还有清河公主一起欺负秦朔。那个时候的秦朔,像是一个可怜虫一般躲着他们。

    有一次,他和清河公主,将秦朔喜欢披风丢到了水池中。秦朔急的团团转,最后跳入池子里……

    等太监将秦朔救上来的时候,秦朔的脸色早已苍白,他的手紧紧的抓住那件披风,死也不肯松开。后来,秦贤才知道,那件披风是太后送给秦朔的。

    太后对秦朔很少有关怀的时候,难得送一件披风给秦朔,却让秦朔视若生命。

    这件事情之后,太后只是轻声训斥了他和清河公主,又重新让人赶了一件新披风给秦朔。

    秦贤记得,他看到秦朔拿到新披风的时候,没有喜悦的神色,反而平淡极了。

    再过几年,秦朔便搬离的皇宫。

    走的时候,秦朔没有带走那两件披风。

    或许就是那个时候,秦朔便同他们是不一样的了。

    秦贤扭头,不敢直视秦朔。

    “我不记得了。”秦贤半响后才说道,“四哥,我先走了。”

    他不想再在秦朔面前多呆一会,似乎和秦朔多说一会话,他的脑海里便会全部浮现那些不好的记忆。这对秦贤而言,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从前,不会这样。

    秦朔点头,遗憾地说,“可惜六弟都不记得了,而我却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年我在太极殿想见父皇,可是父皇却不愿意见我。后来六弟从太极殿内出来,见我还在殿外候着,便让我早些离开,说父皇累了不愿见我。若不是六弟劝我,我怕是会在太极殿外一直等呢。”

    也就是那个时候,秦朔对这份父爱绝望了。

    他以前一直以为,太后愿意养着他,多少因为喜欢他。

    可是秦朔后来才发现,自己错了。

    自己掉进池子里,只是为了拿回太后送他的披风。他快要丢掉了性命拿回来的东西,在太后的眼里什么都不是。

    秦朔渐渐地明白,他们对他的偶尔的好,不过是可怜他,施舍他一些感情而已。

    这些感情,不是真实的。

    秦朔看着太极殿,笑了起来。

    不是真的感情,他不稀罕,也不想要。

    这个时候,内侍推开太极殿的门,快速跑到秦朔和秦贤身边,福下身子说,“四皇子,皇上说要见你。”

    秦贤听了,瞪圆了双眼,“你说什么?”

    内侍重复了一遍,“四皇子,皇上说要见你。”

    “麻烦公公了。”秦朔看着秦贤,淡淡的笑了笑,“六弟,你早些回去吧,父皇乏了,怕是不会见你呢。”

    秦朔说完之后,便跟在内侍的身后,朝着太极殿走去。

    秦贤愣了半响,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个最不受宠的小畜生,现在居然能进太极殿内。

    父皇为何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见这个小畜生?

    难道……

    秦贤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他不敢往下想,而是疾步朝着宫门走去,他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束手待毙不是他的原则。

    到了时候时候,他必须要和自己赌一场。

    输赢,就在今晚。

470:值得与否

    秦贤的动作很迅速。

    秦朔陪着秦鹤还未用完晚膳,便听到宫外有了动静。

    内侍跑的气喘吁吁,“四皇子……他们,来了。”

    “来了?”皇贵妃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秦朔。

    她下意识搂住怀里的秦鹤,身子微微颤抖。

    秦鹤似乎也发现了皇贵妃不对劲的地方,他抬起手来抚摸皇贵妃的额头,“母妃?你怎么了?”

    皇贵妃摇头,只是将秦鹤抱的更紧了。

    殿内很安静,谁也没有说话。

    “皇贵妃,你去母后宫里陪陪她吧。”秦朔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小心一些。”

    他想了想,才转身握住秦鹤的手道,“你是个男子汉,这个时候要保护好你的母妃,知道吗?”

    秦鹤虽不明发生什么,但是他第一次看到神色凝重的秦朔,便点头道,“四哥,我知道。”

    秦朔笑了笑,便推门走了出去。

    白日,前朝发生的乱事,一五一十的传到了建广帝耳中。建广帝震怒之下,独自闭在太极殿内,谁也不愿见。直到皇贵妃出现,建广帝才见了秦朔,谁也不知道秦朔同建广帝说了什么,倒是有人传建广帝拿了玉玺。

    很快,传出这句话的内侍,在半个时辰后淹死了在御花园的千鲤池中。

    宫内,一时人心惶惶。

    他们知道,这天,快变了。

    秦贤似乎再也等不及了,他没有确认建广帝到底怎么样了,便从城外带了兵直压宫内,名义上说是要清君侧诛皇贵妃这个妖妃。安家人转移的很快,等秦贤进京的时候,安家人已经全部撤离,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宅子。

    安家人撤离的很快,宅子里什么东西都没带走,看的出来,走的很匆忙。

    有人跟秦贤建议:“六皇子,可要去西城?长安侯府和成国公府……”

    “蠢材。”秦贤踢开眼前的人,“宋家的兵力,一大半都在西城,你要给我惹出什么是非?”

    萧九和李长风,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谋反,早就挪了宋家的兵力,暗中保护自己家的宅子。尤其是李安这个废物,他居然从顾家借了一些兵力,将成国公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动作又迅速的让秦贤,都有些诧异。

    秦贤现在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他现在却没有回头路了。

    这几万人,是他这一世的心血。

    ……

    殿外乌云掩月,深夜寒风吹的人阵阵发凉。

    萧九走在李长风身侧,一路走,这天色却一直黑着,不见月色。

    李长风停下脚步,神色严肃,“阿阮这几日,怕是受了不少惊吓。”

    萧九点头,“嗯。”

    这几日夏阮总是吃睡不好,却依旧在他面前强颜欢笑,露出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夏阮似乎已经知道了宫中的变化,却仍然装作不知的模样,不提起半点宫中的事情。夏阮这样懂事,却让萧九的心里更不好受了。

    昨儿夜里,他将萧晟抱回屋子后,萧九陪夏阮谈了一会话。

    有些事情,没有必要瞒着夏阮。

    夏阮听了之后,只是笑着说:“侯爷,早些归来。”

    她没有说,你一定会胜利之类的话,似乎在她的心中,自己一定会胜利。

    这个时候,宋恩沛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乌黑的眸子带着几丝慌张。

    “大学士。”宋恩沛揉了揉鼻子,有些尴尬的走近,言语里带着恳求,“你收下这个吧?”

    李长风抬起头来,一脸不解。

    在宋恩沛手里的东西,竟然是个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香囊。

    这样一个香囊,出现在这个地方,十分的奇怪。

    宋恩沛咬了咬牙,“姑姑让我送过来的,你就收下吧。姑姑说,这里面是护身符。”

    李长风听了之后,挑眉,却没有伸手收下。

    宋恩沛的姑姑便是宋英若。

    她喜欢了李长风多年,一直不愿出嫁,始终等李长风一人。

    若是常人,怕是早已被宋英若感动了,尤其是宋家还掌握大秦不少的兵权,这样的女子娶回去,无论对家族还是对自己,都是十分有益的。

    可是李长风,偏偏就是个木头脑袋,无论宋家人怎么明示暗示,他都不愿意接受宋英若。

    谁也不知道李长风在想什么,连李长风的父亲李知涯,都不知李长风有何打算。

    “大学士,你瞧,今儿夜里我同我父亲都进宫了,留姑姑一个人在府里。”宋恩沛开始找借口,“本来,我该陪在姑姑身边的,但是……姑姑担心你,这不,催我早些进宫。大学士,你就,收下吧?”

    宋恩沛觉得自己今日,算是丢脸丢到家了。

    堂堂的一个将军,居然成了信使。

    但是,他又不能婉拒姑姑的请求。

    宋恩沛小的时候很调皮,父亲是武将,常年来教导他的方式,就是一个字:揍。

    每次,父亲揍他下手极重,基本一揍就要躺上一个月。宋英若实在看不下去自己哥哥这样做,便将宋恩沛带在身边教导。

    在宋恩沛的记忆里,母亲走的早,只有姑姑给的温暖,是最多的。

    尤其是这些年,他去了洛城,姑姑也时常会送东西过来。

    而他的父亲……每次来信,就只有一些嘱咐他小心的话,东西却什么都不送。

    宋恩沛在心里,将宋英若当做了最亲的人。

    现在宋英若只是让他送个东西,他自然是会答应的。

    想到这里,宋恩沛垂头,又说了一句,“大学士,我姑姑很好的,她真的是个好人。”

    宋恩沛私下也问过李安,是不是排斥自己的姑姑。

    当时李安虽然诧异,但是还是诚恳地说,“从前是挺讨厌的,可是现在却不讨厌了。我父亲总不能这样孤单的过一辈子,若是父亲愿意娶宋姨,我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的。”

    李安说这些的时候,脸色铁青。

    其实宋恩沛知道,李安多少有些接受不了。

    李安会转变观念,是因为夏阮跟李安说过这些事情。

    李长风这一生几乎都奉献给李家了,他对李安而言,是一个好父亲。因为顾及李安的心思,李长风休妻之后,没有再娶。

    一个男子,能如此的清心寡欲,又有谁能做到?

    李长风正值壮年,身边却一个消火的通房都没有,对李长风而言,的确有些刻薄了。

    夏阮的话,李安都听了进去。

    所以宋恩沛问他这些话的时候,他才会松口。

    李安自小是个骄纵的,能松口不反对,是个极其难得的现象。

    其实,从前夏阮也不愿插手这件事情。但是,后来宋英若开始和李氏走近,而李氏对宋英若又一直赞赏不绝,夏阮看到宋英若如此低声下气的讨好母亲,又如此卑微的爱三舅,才出言相劝。

    一个男子,站的再高,若是没有一个人分享胜利,怕是也会寂寞。

    李长风皱眉,却依旧没有接过宋恩沛的手里的东西。

    萧九轻微的咳嗽了几声,极其不自然地说,“宋小将军,今晚西城和成国公府,就麻烦你了。”

    萧九一开口,宋恩沛便点头道,“好。”

    李长风这才不情不愿的将宋恩沛的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依旧没说什么话。

    宋恩沛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转身拔腿便跑。

    留下李长风和萧九两人。

    李长风看着宋恩沛的背景,良久后才对萧九说:“又是阿阮让你这样做的。”

    “也不全是。”萧九眼里噙着笑,“阿阮,也是为了你好。”

    李长风没有继续揭穿萧九,而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萧九对夏阮,几乎是百依百顺。

    而夏阮,对自己的妹妹,更是事事听从。

    最近,宋英若似乎发现了这一点,便开始每日和李氏来往。李氏似乎很喜欢宋英若,偶尔见到了他,也会帮宋英若说几句好话。

    李长风认为,自己已经拒绝了宋英若,便不该和宋英若有来往。但是无奈,妹妹来见他的时候,都会带着宋英若。

    李长风揉眉心,他总不能连妹妹都不见吧?

    他从不认为宋英若不好,也不认为宋英若不配他。只是李长风明白,自己对感情已经失望过一次,便不想再费心力在这件事情上。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很多。

    所以,身边要不要这样的人,都是无所谓的。

    何况,李安也开始听话了,他不想因为再娶,而让李安心绪不宁。

    他这辈子,就李安这么一个孩子,实在不想让李安伤心。

    但是奇怪也就奇怪在这点,李安居然松口了。

    那一日居然让管事的送了几个年轻的丫环到他房中。

    儿子帮父亲安排女人,也就李安敢做的出来了。

    对此,他的父亲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长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手里的香囊,摇头。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好,值得宋英若如此不舍。

    她,到底是痴还是傻?

    这样等他,值得吗?

    过了一会,李长风才将香囊放在收入袖口。

    “走吧。”李长风转过身对萧九道,“去太极殿。”

    再过不到半个时辰,太极殿怕是会布满血腥。

    他们要保护建广帝,更要保护好四皇子。

    这个时候,不能出半分差错。

    萧九笑着点头,抚摸腰间的长剑,跟在了李长风的身后。

    这个夜,刚开始,还很漫长。

471:逼宫

    在用兵方面,李长风没有太多的经验。

    李家祖上虽也有武官,但他自小从文,练武也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

    所以,李成风这个时候退进了太极殿。

    走之前,李长风看了看天色,对萧九嘱咐:“万事小心。”

    “三舅,我会小心的。”这次,萧九没有唤李长风大学士,而是用了私下对李长风的称呼。

    李长风听了之后,笑着点头。

    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太极殿外,四野肃静。

    薛统领握住手里的长剑,一言不发。

    长剑被他手里的汗水打湿。

    过了一会,薛统领将内心的恐惧压了下去,抬头看着身边的萧九,“长安侯……你怕吗?”

    “嗯?”萧九一贯内敛,神色依旧如初,他淡淡一笑,“不怕。”

    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若想要控制大局,便要掌握好每个人的心思。只要注意细节,那么一切就不会乱。

    在他的眼里,这些人无非像是木偶一般。只要找到了那些操纵这些木偶的人,那么一切便会迎刃而解。

    他从洛城带回来的一万人,是宋家的精兵。

    这些士兵,每一日被训练,他们等待的,也就是这个时候。

    薛统领忍不住窥了一眼萧九。

    那是一张极其好看的脸,他的神色肃毅沉寂,目光无悲亦无喜,彷佛平日里那个和善带着笑脸的人,和眼前的人并非一人一样。

    他从前便听人说过,长安侯长的极好,彷佛天上的神仙似的。尤其是他的一举一动,无不透露出清冷而又疏离的气质。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手握长剑的时候,令人只看一眼,看行生寒意。

    萧九挑眉,转身看着薛统领。

    薛统领撇过头去,轻咳了一声,“长安侯,小心一些。”

    说完之后,薛统领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话。

    他无意听人提起过萧九,说那个看起来清冷的的人,挥动长剑的时候,没有半分的犹豫。

    薛统领从前有些怀疑这些话,可现在,他一点也不怀疑了。

    萧九的动作、眼神……若不是看过无数生死,也不会如此的从容不迫。

    此时,萧九将目光放向东南方,而非东北方。

    宫门外一片漆黑,秦贤带领的军队,如同野兽一般,悄悄地潜行,安静极了。

    然而秦贤一直走的很慢,他知道在那一片看似安静祥和的太极殿外,等待他的将是秦朔手里的兵。

    秦贤咬牙,于夜色的掩映下,由西往南慢慢的进了宫殿。

    对此,他身边的侍卫,有些不解:“六皇子?不是从北面进攻吗?”

    “北面?北面从前是太后居住的地方,我说往北面进,也无非是说说而已。”秦贤轻嗤了一声,“我没那么傻,有些消息,是放给别人听的。实际上,我谁都不相信。”

    秦贤,是不愿意相信谁的。

    连朱砂,他亦不相信。

    他和朱砂合作,是有原因的。

    朱砂能给他足够的金钱,帮他圆了帝业。但是,等他当了大秦的皇帝,也要把借兵力给朱砂,因为朱砂想要拿下西域的所有小城。

    朱砂的野心很大,他似乎很早就在计算这些事情。

    秦贤,也是在那个时候,听到了禾月的名字。

    据闻在西域众多小国之间,只有一个叫禾月的人,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的行走,而这些国家的人,却对他没有半分厌恶。当时,朱砂正在找这个叫禾月的人,希望能据为己用,只是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这个叫禾月的人的半点踪迹。

    若不是有不少人提起这个少年,朱砂和他都快以为这个人生活在传说之中。

    世上,怎么会有人,将自己隐藏的那么好?

    秦贤从禾月身上看到的,只有神秘二字。

    他想,自己若要做一个那样的人,那么就必须和禾月一样。

    让人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侍卫微微一愣,点头道,“属下知道了。”

    “等等,北面依旧派一小部分人过去,点燃火把闹大动静。”秦贤想了想,既然已经放出这样的话,那么便不能让那些人失望。

    调虎离山。

    只有兵力转移到北面,他才有机会从南面进入太极殿。

    按照他的计划,诛杀皇贵妃,然后处死秦鹤和秦朔,都是不轻而易举的事情。如今做起来,秦贤却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汗水。

    原来,他也会有害怕的事情。

    “这夜色,当真是好。”

    秦贤抬起头,看着夜色笑了笑,“明日,应该会是个好天气?”

    他不肯定。

    他现在的命运,就如同这天气一样,谁也不知道,第二日会如何。

    秦贤的部队走的很慢,他们所到之处,锦衣卫便没有一个活口。

    夜里风寒,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北方隐约可见火光的时候,萧九眉头微蹙。

    薛统领当时便紧张了起来,问身边的萧九,“要我带人去吗?”

    “无需。”萧九笑着伸出手,将腰间的佩剑拿下,“派三百人过去即可。”

    薛统领惊的目瞪口呆,“长安侯,他们足足有几万人,若派几百人过去?不是等于送死?”

    “若换成是你,你选择从北方进来,你会如此明目张胆吗?”萧九看着北方,眼里带过一丝讥讽,“六皇子不会如此不谨慎,他的脑子不傻。所谓兵不厌诈,他会在北方点燃火把,也是希望能吸引我们的注意力。那么,他会从……”

    萧九指着南方,“东南方过来。”

    薛统领有些犹豫,因为他们费了不少力气,才打听到秦贤的人,会从北方进攻。

    南方的兵力,有些薄弱。

    若现在要调整,怕是会有些匆忙。

    萧九似乎也看明白了薛统领在担心什么,“在战场上,敌人随时都会有变动。你放心吧,这些人比我们更清楚,什么地方最危险,又该在什么时候出现。”

    “长安侯,你就这样相信他们?”薛统领眼里有些不解。

    萧九点头:“相信。”

    若一定要说相信,他相信的是自己。

    他对自己的布置,有十分大的把握。

    薛统领点头,派了三百人去北方,又将重兵开始往南方调动。

    天色依旧暗着,乌黑的云层里,看不见半点月色。

    半个时辰后,东南方传来浓烈的血腥味。

    铁甲穿风而过,萧九拿起长剑,便带着人朝着南方走去。而薛统领依旧站在原地,微微发怔。

    一切,如同萧九所料。

    “箭弩准备。”薛统领看着东南方密密麻麻的人群,对着城墙上的人大吼,“放……”

    城墙上的五百支箭,朝着远方齐发。伴随着刺头盔甲的啸声,稳稳的抛射进人群。

    黑暗中,士兵们有些措手不及。

    他们只是扭头看了一眼,下一刻便被第二轮的尖锐的箭射中眉心。

    鲜红而又温热的血,喷涌了出来。

    再下一瞬,便见对面拿着盾牌的士兵慢慢的靠拢。他们的手里都握着长刀、长枪,在箭雨的遮掩下,慢慢的接近人群。

    两军在东南方向的空地上,开始交战。

    萧九在乱势中挥动手里的长剑,一步步的朝着自己想靠近的地方走去。他走过的地方,全是一片黑压压的尸体。跟在萧九身边的人,个个穿着锦衣卫的衣服,他们的脸上没有太多的神色,手里的长枪总是无比准确的刺入对方的心脏。

    薛统领站在远处看着,萧九于人群里,像是一道最夺目的存在。秦贤的那些兵队,在看到他的时候,似乎都有些害怕,会选择自动避开。

    那样的一个人,谁会相信他本是文官。

    “呸。”薛统领对着地面啐了一口,然后吩咐对身边的人说,“不要动,继续守着太极殿。”

    话音刚落,从北方奔回来一个小兵。

    他跑的满头大汗,跪在薛统领的面前说:“薛统领,被……被骗了。”

    薛统领此时早已红了眼,他抓起小兵便问道:“什么被骗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兵本就跑的气喘吁吁,这个时候薛统领抓住他一直摇晃,差点将他给摇的晕阙过去。

    “薛统领,你放下他。”有人在一边劝道,“让他歇一口气。”

    薛统领看着被自己抓在手里的小兵,双眼都快要翻白的样子,于是不忍便放手。

    小兵终于从薛统领的手里逃了出来,他瘫软了身子坐在地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道,”北方……北方……”

    他说的极慢,薛统领感觉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不足两百……北方不足两百人。”小兵终于将气吸够了,然后继续说道,“北方不足两百人,已经全部歼灭。”

    薛统领听了,慢慢的舒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

    这一切就如同萧九说的那样,北方不过是虚张声势,根本没有太多的人过去。

    还好,他们没有派太多的兵力去北方,不然,当真就中了秦贤的计谋。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拉扯了一下薛统领的衣裳,面色苍白的指着东南方说:“薛统领,你看看,那群……那些是骑兵吗?”

    薛统领一听骑兵二字,吓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秦贤的手里,居然还有骑兵。

472:尘埃落定

    突如其来的骑兵,让薛统领彻底的傻了眼。

    他从未曾料到,在城外秦贤还有如此多的兵力。

    大秦当年能建国,靠的便是重骑兵的威猛。

    可现在……这支厉害的部队,却成为了逼宫的工具。

    薛统领看到在人群里的萧九,急的红了眼:“快去保护长安侯,快去。”

    身后的锦衣卫听到命令后,赶紧冲向了人群。

    这个时候,萧九也发现了远处的骑兵。

    他皱了皱眉头。

    “去告诉薛统领,不要再调人手过来了。”萧九转身将手中的剑收回,对身后的人道,“宋老将军可告诉你们,要怎么对付骑兵?”

    站在萧九身后的人傻了眼。

    对付骑兵?

    宋老将军从未说过。

    那个人摇头:“并未。”

    “那么,便学着吧,来日,在战场上,对你们都会有帮助的。”萧九缓缓地开口,吩咐了身边随从,“去告诉李大人,让刀斧手都出来吧。”

    这个人虽然不明白萧九话中的意思,但是还是瞪圆了双眼。

    他隐约的感觉到,自己会见到出乎意料的东西。

    萧九身后的随从从人群里逃了出去,站在薛统领身后,将话说完之后,又匆匆的进了太极殿。

    进门之前,他瞥了一眼身后。

    只见密密麻麻的人,还有无数的骑兵……整个太极殿,被包围的密不透风。

    李长风听了之后,只是对身边的人说:“薛武,去告诉温大人,可以进来了。”

    薛武点头,转身便奔了出去。

    众人还在没有明白过来的时候,只见站在太极殿外的人群里走出来约摸一千人,他们的手里提着长长的巨斧,身上穿着厚厚的盔甲。

    远处的人群里,萧九举起长剑后,这群人便冲了过去。

    薛统领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这群壮汉拿着手里特制的大斧冲进人群中,如同可怕的侩子手一样,斩杀身边的人。他们跟在萧九身后,一直朝着东迈进,很快便打出了一个缺口。从外涌入的壮汉们,对着眼前的骑兵丝毫不手软。他们用手里长长的斧头,直接砍掉了战马的马脚。

    战马吃痛,将马背上的士兵抖落下来,很快便被这群壮汉砍去头颅。

    远远的看去,本来数量占有优势的秦贤部队,这个时候却显出了劣势。骑兵的冲击力非常强,但是太极殿外再宽敞,也终究不是战场。骑兵被限制了之后,还不如这些不怕死的步兵。

    萧九带着的部队,似怒涌的激流,在融入了敌方部队后,又逐渐散成了五支分流。血色一直蔓延在他们的脚下,看着像是一多诡异而又艳丽的花朵,开出了五瓣红花。

    “他——”薛统领瞪圆了双眼,兴奋的紧握住拳头,“怎么会。”

    不知何时温仲怀已经站在了薛统领的身后,他眼里带笑,“这边是九哥想出来的好法子。”

    薛统领惊的目瞪口呆,又道,“他,真的是文官吗?”

    温仲怀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一千的刀斧手,都是九哥亲自训练的。而且,薛统领你发现了吗?这一千人同普通的士兵不一样,他们身材比大秦的人魁梧,力气也比常人大了不少。”

    “因为,这些人,不少是来自西域。”温仲怀看的热血澎湃,他拍了怕薛统领的肩膀,“再厉害的骑兵,若是没有宽敞的地方,都会被这些刀斧手扰乱阵脚。一千人,便可以扰乱对方几倍的人数。这个办法,也就只是九哥想的出来了。”

    薛统领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满腔热血的看着眼前的情形。

    未过多时。

    秦贤的军队,步兵和骑兵便被彻底的劈切开了。

    步兵从在前面,面对的是城墙上的弓箭,他们想要往后退,却发现已经被阻隔了退路。骑兵的马开始四处跑动,不少人被从马背上摔下来,故而根本无法相互应援,更没有办法整阵集合来抵御冲锋。

    秦贤带来的军队人数本来就有巨大的优势,但是此刻,在拥挤的大殿外,他们的优势却荡然无存。

    萧九带着的刀斧手过于突然和凶猛,不少的骑兵被震住了。他们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这些壮汉身强体壮,就算不能砍掉战马的马脚,也会让战马受伤,从而导致战马发狂四处逃窜。马背上的军人被摔了下来,继而被马踩踏。

    一时,死伤无数。

    而少数能控制住战马躲避开刀斧手的追杀的人,却已经心生恐惧。

    放眼望去——

    步兵根本不敌城墙上的弓箭,而就算突破走到最前面,也会被那些手握长枪的士兵刺死。显然,他们已经乱了阵脚,冲也不是,不冲也不是,就连站着,也无非是在等死。

    广场上,哭喊声、刀剑声、还有马匹的悲鸣声……伴随着浓重的血腥,让秦贤红了眼。

    秦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骑兵,会在这个时候变成累赘。

    那群壮汉到底是从何方来的,而他们手里特制的长斧,又是从哪里来的……

    云层中,缓缓地透出一抹微弱的亮光。

    而这一缕晨光,还未穿透云海。

    秦贤骑在战马上,对着身边的人吼,“不许退,快给我冲,违令者,杀无赦。”

    说完他便抽出身边侍卫的长剑,抓住一个匆忙逃窜到他身边的士兵,直接砍了下去。

    秦贤此时神色急躁,几乎是嘶吼出这句话。

    站在秦贤身后的侍卫领命,赶紧下令,不许撤退。

    一时,双方都杀红了眼。

    秦贤下令之后,他的部队虽处于劣势,却凭借着人数的优势,慢慢的向前前进。甚至有些骑兵,都主动下马,想要和步兵集合。

    只是,萧九并未给他们太多的喘息机会。

    他带着的人,已经杀出了一个豁口,而这个豁口,正是朝着秦贤而来。

    等秦贤发现的时候,萧九离他的距离,已经一眼便能瞧见了。

    秦贤大吼了一声,“护驾。”

    侍卫们纷纷跑到秦贤身前,而本来已经不再凌乱的兵队,因为秦贤的一句话,再次混乱了起来。

    萧九似乎也注意到这些,只是对身边的人说了一句话。

    那个人听了之后,便挥动手里的长枪。

    远远地,城墙上的人发现了萧九的指令。

    在城墙上的士兵,迅速的换上了重弩,随即搭箭上弦,不敢怠慢。

    下一刻,百支利箭齐聚,朝着秦贤便射了过来。重弩不同于普通的弓箭,它们的威力大而且射程远。站在秦贤身前的侍卫,被射中后迅速的倒了下来,而萧九带着的人,像是杀了红眼,不管不顾的朝着秦贤从来。

    他们像是海水一样,似乎在下一刻,便会涌到秦贤的面前。

    “六皇子小心。”

    跟在秦贤身后的人,拽了一把秦贤。

    瞬间,秦贤跌落马背。

    红日渐渐升起,战事似乎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士兵们都想活下去,情绪激动的,甚至不顾一切,将自己当做了利剑一样,杀向人群。

    只是,斗志再高的士兵,在回头没有发现马匹上的秦贤后,也会瞬间低落下来。

    他们未来的帝王,不在马背上。

    士气一旦下降,士兵们便纷纷绝望。刚才本来抵抗得住攻击的部队,这个时候居然停了下来。

    似乎死亡,他们才能解脱。

    而让他们更加绝望的是,远处又涌入了另一群士兵。他们穿着盔甲,手里持着长枪。

    明眼的人很快便看了出来,这是建广帝手里的部队……因为,他们身上的盔甲,是金黄色的。

    连建广帝的部队都出现在了太极殿,显然输赢已分。

    秦贤身上早已沾满了鲜血,他就这样站着,看着不远处的人群……

    “我们,是不是,输了?”半响后,秦贤对身边的人道,“是不是?”

    就算不想承认,秦贤此刻也无能为力了。

    因为他话音刚落,萧九便从人群里跃了出来,站在了他的面前。

    萧九手里握着长剑,放在他的脖颈下,“六皇子,你输了。”

    秦贤笑了起来,他的眼里带着愤恨,“父皇的部队,为何会听命于你,兵符……你在哪里找到的兵符。”

    他从前便知父皇的手里有这么一支军队,但是却从不见所谓的兵符出现。尤其是后来,建广帝大醉后不小心说出,兵符有两枚的时候,秦贤更是觉得头疼了。

    后来,秦贤用了不少的时间,才认为父皇无非是在虚张声势,父皇的手里,根本没有所谓的兵符。

    他嘴里的军队,其实就是宋家的兵力。

    可当他亲眼所见后,秦贤才发现,自己从前不屑的事情,居然是真的。

    强烈的紧张混同极度的恐惧,让秦贤的眼里弥漫出了血丝,“兵符,你在哪里找到的?”

    萧九只是紧紧的抿着唇,没有回答秦贤的话。

    他身上的盔甲沾满了血液,滚烫的血此时已经凝固在了盔甲之上。

    那张极其夺目的容颜,更是显得盛气凌人。

    秦贤苦涩笑了笑,然后瘫软了身子,跪在了地上,“我……输了。”

    话从秦贤的嘴里说出来后,秦贤的兵队便开始纷纷投降。

    他们知道,他们的未来,已经没有了。

    输了。

    一切,如尘埃落定一般,成为了定数。

473:福妻

    六皇子因为谋反,被关进了天牢。

    次日,建广帝因为六皇子的事情,气的再次吐血昏阙了过去。

    他这一闭眼,就再也没有醒来过。

    朝堂上人心惶惶,谁也不知新帝会是四皇子还是年幼的七皇子。

    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去安家打听消息了。

    可谁知安家的人,居然闭门不见。

    连带顾家的人,也装做茫然……

    建广帝去世三日后,四皇子秦朔终于在万众瞩目下称帝,称景帝。

    长安侯萧九护驾有功,封永安王,世袭。其妻夏氏,封一品诰命夫人。

    圣旨下来的时候,薛统领还在想骑兵的事情。

    他费了不少的力气,也没有从外面打听到秦贤还有骑兵的事情。反倒是萧九,为何会猜测到这些?还提前做好了准备。

    最后,他终于在喝醉了之后,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六皇子没有骑兵。”萧九把玩着手里的酒樽,淡淡地道,“东萧有。”

    薛统领被惊的目瞪口呆,半响后才道,“你知萧安礼一定会反?”

    “嗯。”萧九轻声回答。

    萧安礼,一定会反。

    这是萧家人的宿命。

    想要活下去,便要扶持新帝。

    所以萧安礼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选择造反。从前建广帝一直对萧家人忌惮,便是因为萧家手上有这么一支军队,建广帝想要削弱东萧的势力,才会给他不少权利。

    连秦贤都不知道的兵符,其实便是一枚玉佩。

    他手里有一枚,而皇贵妃手里,亦有一枚。

    谁也没想到,这玉佩,居然是控制建广帝手里兵力的存在。

    四皇子从皇贵妃的手里拿到这枚玉佩的时候,便送到了他的手里。当时四皇子笑着说:“我这辈子倒是没信过谁,包括我的母妃。我总觉得,她会丢下我先走。不过,我倒是想试试,相信你。”

    “为何?”萧九挑眉,眼里带笑。

    秦朔哈哈大笑,“因为,你不舍得让夏三小姐打理后宫。”

    这次,萧九没有反驳。

    从前,秦朔对他也是多有防备的,自从秦朔见到了夏阮,这种防备的心思,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爱自己的妻子,所以不会让她成为皇后,成为宫里最寂寞的女子。

    只是这些事情,夏阮不会知晓。

    因为,她不必知。

    他有多爱她,他自己知道便好。

    大秦如今的兵力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宋家,而另一部分在萧九的手里。

    不少人明白这点后,便开始想着,要往萧九身边送人了。

    哪怕是做妾,也恨不得将女儿塞过去。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萧九却不在京城之中。

    平阳侯唐景轩跟着朱砂落荒而逃,最后两人在邺城的山上被抓住。

    朱砂当时已经奄奄一息,他看着萧九,只问了一句话:“我哥,还活着吗?”

    “活着。”萧九回答。

    朱砂笑了,然后揉了糅眼:“活着就好。”

    朱砂说完之后,便转身朝着身后的悬崖跳了下去。

    他的动作又快又迅速,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唐景轩见朱砂已经跳下悬崖,便惊的跪在地上:“长安侯……不……王爷,王爷……求求你,不要杀我。”

    唐景轩这次逃跑,妾室之中只带了南若和夏雯。

    他指望南家能救他,又或者……夏雯能救他。

    夏雯在人群里,看着萧九,然后傻傻的笑了。

    她不明白,为何结果会变成这样。

    夏阮居然成了王妃,而她却成为了叛臣的妾室。六皇子出事后,朝堂上不少大臣被斩首,只是新帝一直软禁唐家所有人,没有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但是几天后,他们才发现,新帝所谓的软禁,居然是不允许外面的人给他们送食物。

    很快,府邸上下能吃的东西,都已经被吃的干干净净了。

    南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这个时候才后悔了,当初不听南剑春的话,执意要嫁入唐家。

    所有的爱情,在饥饿和死亡面前,似乎都化为了空。南若那个时候或许才明白,爱情真的是会变的,不会永恒。

    南若最快发了狂,她抓住夏雯,让她去求夏阮,能饶恕唐家。

    甚至,她愿意将平阳侯夫人的位子让出来。

    正是因为南若那个时候发了疯,夏雯肚子里的孩子,也小产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夏雯一直看着床罩。

    她饿的没有力气说话,更没有力气去求饶。

    她在想,很久很久以前……

    那个时候,她的父母尚在。

    有一次,父母带她去二伯母家里做客,夏阮就站在门外。

    她瞧瞧的从手里拿出一个小纸包,笑的甜甜地:“喏,这是方糖,我娘给我买的,雯儿,你尝尝?”

    她接过夏阮手里的纸包,将方糖放入嘴里,觉得整个人似乎都掉进了蜜罐子里一样。

    阳光打在夏阮的脸上,那张稚嫩的脸,越来越模糊,慢慢的消失不见……

    夏雯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想起父母刚去世的时候,陪在她身边安慰她的夏阮,怕她失眠陪着她睡觉的夏阮……她明明从不想和夏阮争抢什么,她明明只是想好好的过日子,为何最后变成了那样。

    她将大伯母所有的不甘,都放在了自己心上。

    她就像是吃了方糖的孩子一样,尝过了方糖的美味,便想吃更好的东西。可是她快忘了,若是夏阮连方糖都不愿给她吃,那么她不会那么早知道,原来甜味是如此微妙的东西。

    面前站着的萧九,玉树临风。

    夏雯突然明白了,为何所有人都说萧九长的好看,因为这个人站在那个地方,那个地方似乎都会变成一副淡淡的水墨画。

    这个人太过于优秀,所以一眼便能选中,属于他的人。

    唐景轩哭着求饶的时候,冲到了人群里抓住她的手:“雯儿,帮帮我,帮帮我……他是你堂姐夫,他会让过我们的。”

    夏雯笑的冷冷的,她抬起头来看着萧九问:“你会放了我们吗?”

    她问的直接,让唐景轩诧异极了。

    “我做不了主。”萧九神色不改,“只有皇上才能决定这些。”

    夏雯偏过头,看着唐景轩说:“夫君你看,我没有办法呀,我这个堂姐夫,他不能做主。”

    “疯子。”唐景轩狠狠地将夏雯一摔。

    结果这几日夏雯根本没有吃饭,她被唐景轩这么一摔,就摔到了一边的石头上。

    额头上的刺疼,让她清醒了一些。

    血液的腥味,很快便弥漫在她的鼻翼间。

    她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

    就如在梦里一样,她看不清夏阮的笑,也猜不透自己的想法。

    那天的方糖,可真甜啊。

    她这一生,似乎再也没吃过那么美味的东西。

    ……

    唐家全族被抓回了京城,和唐家有来往的家族也不例外,包括唐家老太太的母家岳家。

    东萧起了一场大火,萧安礼烧死在房中。

    之后,也有人说,萧安礼其实跑掉了,那个尸体根本不是他的。

    不过,这也只是外面的人的传言。

    夏雯的死传到李氏的耳里的时候,李氏正和夏阮在商议要送夏瑞去国子监的事情。

    李氏听了,神色里流露出一丝伤感。

    “她小的时候,我还抱她在怀里,那个时候,她很小很小。”李氏叹了一口气,“她娘在的时候,她还是那么乖巧的一个孩子,可是最后,为何就变成了这样了。这个世上,难道没有不会改变的东西吗?”

    夏瑞手里捧着糕点,疑惑的道:“自然有不会改变的东西。”

    李氏被儿子一惊,才方知自己失言。

    站在一边的萧晟熟练的从自己小舅舅的手里拿过糕点,在上面接着咬了一口,“小舅舅,有什么不会改变的呀?”

    “喏。”夏瑞见萧晟拿走了自己的糕点,也没有像平时一样吵闹。而是走到李氏身边,握住李氏的手,“比如我娘呀。”

    萧晟听的糊里糊涂,于是接着问:“外祖母?”

    夏瑞在李氏的脸上“啾”着亲了一下:“我娘对我,一直很好。”

    萧晟依旧没有听明白,但是却被夏瑞拿了一块糕点塞住了嘴。

    夏阮听明白自己弟弟的话。

    夏瑞比其他孩子早慧,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他们说的太透彻,便知道是如何。

    夏瑞的意思便是,母亲对孩子的感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因为这份感情,是世上最单纯的……

    不奢求回报的感情,便是亲情。

    夏瑞懂的很多,夏阮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没有半点像丈夫和自己的地方。

    这个孩子,整日,调皮的厉害。

    李氏被自己儿子这么一哄,高兴的笑了起来,没有再去想夏雯的事情。

    傍晚的时候,萧九来夏府接儿子和妻子回府。

    这个时候,玩了一天的萧晟已经睡着了,手里抓着两快糕点,不愿松开。

    萧九淡笑,轻声在儿子耳边说:“晟儿,给爹爹吃,可好?”

    梦中的萧晟笑了笑,本来抓的很紧的糕点,也放开了。

    萧九接过儿子手里的糕点,扶妻子上了马车。

    “晟儿说,要留给你吃。”夏阮笑着解释,“你也知这个孩子的性子,简直……”

    萧晟是个十足的小吃货,到了他手里能吃的东西,一般不会留下什么。

    不过,萧晟似乎很喜欢他父亲,每次总是会藏一些点心给萧九。

    萧九笑着咬了一口糕点,入口即化的枣泥,让他觉得美味极了。

    他想让妻子也尝一些,便将糕点递了过去,结果夏阮脸色大变,转身便要呕吐。

    萧九吓的丢了手里的糕点,赶紧问:“这是怎么了?”

    “不知。”夏阮摇头,这一个月来,她闻见腥味的东西,便觉得难受。她起初以为自己是担心萧九的事情,可现在瞧着,却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萧九下意识便帮夏阮扶脉。

    因为杜若逐渐忙起来的关系,他休息下来的时候,也略学了一些医术。

    夏阮也不打扰他,由他这么着。

    萧晟趴在夏阮的怀中,而夏阮渐渐地觉得有些困了。

    最近,她总是困的厉害。

    她依在萧九的肩头,迷迷糊糊间,听见他用醇厚酥软的嗓音呢喃:“阿阮,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人生,可以如此完整。”

    -------------END(正文完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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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福妻介绍:
她从未想过自己耗尽了一生只对两个人好,却落得最终被二人一同背叛的下场。 眼一闭,本以为会魂归黄泉, 却不想已是重活一世……侯门福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侯门福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侯门福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