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白马寺再遇
白马寺的事情,萧九显然不能亲自出面。
这个时候,六皇子的暗探每时每刻都在盯着萧九和李长风的动静。
能去白马寺处理这件事情的,只有夏阮。
萧九对此有些担心,但是李长风提出后,夏阮便应了下来。
这个时候,让她闲着,不如让她做一些事情。
免得她终日提心吊胆,睡不安稳。
对此,萧九表面上没有再反驳,但是夜里却忍不住折腾了她一番。
夏阮看着丈夫的表现,无奈极了。
她知道萧九担心她的安危,但又不想阻止她做想做的事情,心里多少有些郁闷。
“萧韶成,我是你的妻子,与其让我站在一边看你劳累,不如让我陪着你。”夏阮伸出手和萧九十指紧扣,“你要时刻记得,我夏阮是你的妻子。你想保护我,而我亦想陪着你。”
萧九想了想,没有说话。
只是清晨的时候,萧九又忍不住折腾了她一次。
等萧九出门之后,杜若才从屋外走了进来。
屋子里充满了淡淡的腥檀味,杜若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只是等看到夏阮身上的痕迹后,杜若还是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
“夫人?疼吗?”杜若伺候夏阮穿好衣裳,“奴婢给你抹点香膏,将这些痕迹去掉吧。”
夏阮听了之后,脸忍不住红了起来,赶紧摆了摆手,“不疼的,无碍。”
说完之后,她觉得自己的解释还不够彻底,又道,“不用去掉。”
这些痕迹,当真一点也不疼,反而成了他们昨日太‘激烈’的证据。
夏阮明白丈夫为何会这样做。
萧九离开的时候,以为她累的睡着了,所以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阿阮,再给我生个女儿吧。”
夏阮:“……”
等萧九走了,夏阮的脸庞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
她不过是无意中夸了一句,翠柳家的女儿长的可爱,模样像极了她丈夫。
当时萧九什么都没说,夏阮以为萧九没放在心上。
却不想,萧九已经放在了心上,而且还付诸于行动。
杜若看着夏阮的神色,便明白了夏阮的意思,没有再出言相劝。
有的时候,杜若是羡慕夏阮和萧九的相处方式的。
萧九和夏阮两个人会在书房里各自做各自的事情,萧九批阅公文,而夏阮却在一边打理账本。杜若进去给他们添热茶,他们会不约而同的凝视对方一眼,然后默契的笑了笑,又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就这样在书房坐上一天,不说一句话,也不会彼此觉得尴尬。
这样的情景出现在一对成亲不到三年的人身上,的确有些让杜若吃惊。
生活波澜无惊,相处平淡又温馨。
这京中稍微有些权势的人,谁不经常在外面游荡呢?可是萧九很少晚归,若是晚归,也是因为宫中事务繁忙,而不是跟那些人出去花天酒地。
想到这些,杜若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用过了早膳便去白马寺吗?”
“嗯。”夏阮点头,过了一会又道,“你让重黎和六子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白马寺。”
杜若给夏阮梳理好发髻,笑着回答,“奴婢知道了。”
从长安侯府到白马寺路途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夏阮坐在马车内,听着杜若说最近府邸里的情形。
林姨太太这几日很安分,吃的东西也是斋菜,根本不会多问外面的事情。
吕妈妈去世了之后,她将府邸里的下人,彻底的换了一遍。从那以后,便没有人敢倚老卖老。
宅子里安静了下来,萧九也不会为府上的事情分心。
夏阮闭目养神,她知道这份安稳不会持续太久。所以在三舅提出让她来白马寺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多想便同意了。
前世战乱的惨烈,在她的心里永远抹之不去。
她不想丈夫和三舅再冒险,而且这几日她外祖父的身子越来越差,似乎熬不了太久。
成国公的心病终究不能解开,再加上朝堂的事务繁忙,他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
对于外祖父的情形,三舅也是无能为力。
因为外祖父的心结,是外祖母。而外祖母,早已不在人世。
有些人,一定要等到自己失去了,才知道失去的人,是难能可贵的。
外祖父撑不了太久……
若是外祖父去了,李家多少会有些动荡。
夏阮眉头微蹙,她今日约了李安一起到白马寺,便是想同李安说这些事情。
这场战役,他们不能输,而且也输不起。
“夫人到了。”杜若下了马车,然后轻声对夏阮到。
夏阮敛了心神,点头,“嗯。”
李安的马车在夏阮前面,夏阮下了马车发现李安似乎在看着一个女子。
夏阮认真的瞧了瞧,发现站在不远处的女子,居然是南家十三小姐南若。
而南若似乎也发现了夏阮的存在,她挑起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李安撇了撇嘴,走到夏阮身边说,“表妹,进去吧。”
夏阮对南若笑了笑,然后转身便想进庙门,却不想她的身后传来了南若的声音。
“这不是长安侯夫人和李家公子吗?”南若的嗓音不大,但是足已让周围的人听见了,“今日长安侯没陪着夫人?”
说着,南若便走了上来,站在夏阮的身边。
南若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下李安,又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都说佛门是清静之地,长安侯夫人今日私会表哥,居然选了白马寺。也不怕脏了佛祖的眼。”
南若的话说的直接,眼里全是挑衅的神色。
站在南若身后的几个婢女,也忍不住捂住嘴笑了出来。
南若下个月便会嫁入唐家,到时候她便也是侯夫人,论身份地位,显然不会比夏阮差多少。
所以,婢女们才敢如此的放肆。
“啧啧,这不是南家十三小姐吗?”李安笑了笑道,“久仰大名啊。”
南若没想到李安会这样说,以为李安要巴结她,便不屑的看着李安,“怎么?”
李安看着南若的神色,依旧神色不改对夏阮说,“表妹你肯定听过南家十三小姐的大名,当初哭着闹着还要用上吊来威胁南家家主,一心想要嫁给平阳侯的人,便事这位十三小姐了。唉,也难怪……自己不干净,当然看什么都是脏的。”
“十三小姐……”李安走近了一些,指着南若的眼睛说,“你眼睛被屎糊住了吗?所以才会如此的肮脏。”
南若没想到李安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目瞪口呆。
李家的人向来注重礼仪,不会轻易说出肮脏的言语,可是李安说这些话的时候风轻云淡,像是说习惯了一样。
这是李长风唯一的儿子?
南若气的浑身哆嗦,“你……你……”
“我?”李安摆了摆手,退了几步,“我可不像平阳侯,如此放低眼光,娶一个肮脏的女子进门。唐家祖上作孽啊,平阳侯也是瞎了眼……”
李安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上去倒是有模有样。
南若何曾见过这样无礼的人,她向来都是被捧在手心里的。
尤其是这段日子,唐景轩对她简直百依百顺。
但是李安的这些话,却让南若不能反驳半句,因为李安说的都是真的。
夏阮依旧笑的和善,似乎她刚才那些话,根本不能破坏自己的心情。
南若咬牙切齿,“你们给我等着。”
“等着呢。”李安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南家的小姐,当真是没有家教。”
这句话一出,气的南若差点吐血。
到底是谁没有家教?
南若说不过李安,就将目光放在夏阮身上,“长安侯夫人,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夏家四小姐做的那些事情,你当真不愿意管管吗?”
夏阮这会才明白了,南若为何对她说刚才那些话。
原来,都是因为夏雯。
“十三小姐,你在说什么?”夏阮故作疑惑,“雯丫头做了什么事情?”
南若哼了一声,“这个小贱人,她……”
南若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她难道说,夏雯有了唐景轩的孩子,在她嫁入唐家之后,便也会嫁入唐家吗?
这种话,私下还能说说,可是现在这个地方是白马寺庙门前。
说出来或许能解气,也能狠狠的打夏阮一个巴掌。但是事情传出去,唐景轩的名声,就会受到影响,这简直有些得不偿失。
南若看着夏阮的依旧笑的和善的面容,恨不得上前去撕开夏阮的脸皮。
这个时候,夏阮居然还笑的出来。
“长安侯夫人,那么麻烦你转告四小姐。”南若冷冷一笑,眼里全是不屑的神色,“她若是以后想好好过日子,赶紧放弃现在的想法,否则,以后是死是活,可就不好说了。”
夏阮无辜的看着南若,然后摇头,“我和十三小姐好似没什么来往?那么我又为何要帮十三小姐传话呢?若是十三小姐想见雯丫头,便自己亲自去夏家拜访吧。”
说完之后,夏阮又添了一句,“不过,我想南若小姐想必也是没有时间去的。因为,南若小姐还忙着想怎么顺顺利利的嫁入平阳侯府吧?”
南若被夏阮的话,差点气的直接晕了过去。
夏阮怎么知道南家的事情?
夏阮怎么知道,到现在南剑春还想阻止她嫁入唐家。
431:飞蛾扑火
南若并不觉得,爱一个人有错。
所以,她根本不理解南剑春的想法。
南若虽是南家的女子,但是她却不想和母亲一样,嫁一个同床异梦的男子,终日以泪洗面。
若是不爱?那么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
彼此给对方戴上一副枷锁,这样的日子太累了。
丈夫是要陪自己过一辈子的人,她不打算委屈自己。
南若看着眼前的夏阮,觉得本来笑的和善的夏阮,居然有些面目可憎。
“长安侯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南若瞧着夏阮,言语里带了几分愤恨,“难道长安侯夫人你真的不知道四小姐做了什么?”
南若猜想,难道夏阮根本不知道夏雯有了身孕?
若是夏阮不知道,那么夏阮护着夏雯,也是很人之常情。
夏阮继续装着糊涂,依旧笑的风轻云淡,“十三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南若走近夏阮一些,用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四小姐已经有了身孕。”
说完,南若便退后,一脸笑意的看着夏阮。
她认认真真的看着夏阮,她想从夏阮的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神色。
这件事情,的确不可以张扬。
但是这不代表,她不可以拿这些事情来威胁夏阮。
毕竟,这关系到夏雯的清白,也关系到夏家的声誉。
只是,这件事情有些出乎南若的意料,因为夏阮依旧神色不改的笑着,没有回答她的话。
南若瞧着夏阮不说话,又忍不住道,“长安侯夫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有完没完?”李安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难道还怕别人没听说过你的大名吗?放心吧,整个京城都知道南家十三小姐哭着闹着求着要嫁入唐家。”
李安的话,让南若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可是南若不甘心,她还未从夏阮的嘴里,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南若如今对唐景轩是又爱有恨。
她比谁都清楚这种滋味,到底又多难受。
她爱唐景轩,从她见到唐景轩第一面起,心里便有了这个男人。她不介意做唐景轩的继室,尽管南剑春一再跟她保证,若是她放弃唐景轩,她能嫁的更好。可是南若心里清楚,再好又有什么用?
她喜欢那个人,多一分少一毫,都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
但是唐景轩和夏雯的事情……
南若每次想到这个,心口都会疼的厉害。
唐景轩跟南若解释过,他是喝醉了酒才会和夏雯有了关系。而且,唐景轩也跟南若保证,就算纳了夏雯做妾,来日也绝对不会踏入夏雯的房间,绝对不会在碰夏雯。
唐景轩说,他碰夏雯,会觉得恶心。
南若自然明白唐景轩要纳夏雯做妾的理由,他毕竟是平阳侯,要注意名声。
六皇子现在,不能被人抓住半点把柄。
她不想让唐景轩被六皇子舍弃,更不想看到唐景轩难过。
那么,这些委屈,只有让她来承受。
南剑春私下也问她,说,“十三姐,你这样值得吗?你明明知道,平阳侯来日不止有你一个人,你觉得你这样付出,值得吗?”
“值得。”南若跟南剑春解释,“他心里有我的,所以值得。”
南剑春经常被她气的浑身哆嗦,但是看着她的样子,又有些无可奈何。
南若也知道做出这样的选择伤透了南剑春的心,她疼这个弟弟,但是她也想要让自己幸福。南剑春虽然生她的气,但是私下还是给她准备了不少的嫁妆。
南若心里委屈,不能跟南剑春说,更不能跟唐景轩倾诉。
今日她看到夏阮之后,心里的怒气就彻底的爆发了出来。
可是哪想,夏阮不似她表面那样柔弱,说起话来句句都让南若难受的厉害。
“离开他,离开他。”南若差点喊了起来,她尽量压制住内心的愤怒,“别让夏雯再接近他,不然……我……我会杀了她,我真的会杀了她。”
夏阮看着南若的神色,一时也有些怔住。
南若说这些话的时候,面目狰狞。
夏阮知道,南若这些话,不止是说说而已。
若是逼急了南若,她真的做的出来。
可是,就算她出言劝夏雯,夏雯就真的会放弃唐景轩吗?
夏阮看着南若,然后无奈的笑了,最后说了一句,“这种事情,永远都不是一个人的错。有句俗语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是真的如你想的那样,又怎么会让你受委屈?”
若是唐景轩真的爱南若,又怎么逼的南若差点崩溃。
说完之后,夏阮便跟李安朝着庙内走去,留下南若一个人站在庙门外。
夏阮的话,让南若的眼眶红了起来。
她何尝不知道夏阮话中的意思。
可是,纵使她知道千百个理由,也不能成为她放弃唐景轩的借口。因为,爱情这个东西,一旦陷入,便再也不可能回头。再多的道理又有什么用,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会明白,飞蛾扑火是什么样的感觉。
南若想着,便忍不住想哭了出来。
她不会放弃唐景轩,更不会让夏雯得逞。
她将能说的话,都已经提前告知了夏阮,若是夏雯还要执意嫁入唐家,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
等走远了之后,李安才忍不住安慰夏阮,“表妹,刚才那个疯子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夏阮摇了摇头,“她也是个可怜人。”
李安撇了撇嘴,他自然懂夏阮话中的意思,于是无奈道,“南剑春是个傻子吗?他不是最疼他的十三姐吗?怎么眼看是火坑,还要将南若往里面推。我简直不懂,南家这次是怎么了。”
唐景轩的目的,是个明白人,都能看出来。
又何况是精明的南剑春?
唐景轩是六皇子手下的猛将,他自然要为六皇子分忧。现在六皇子最缺的是什么?六皇子最缺的便是银子。
唐家没有太多的银子给六皇子,那么便要想办法来筹集银子。
唐景轩之前也找过夏阮,只是被夏阮称病躲过了。
现在唐景轩的目光放在了南家,而南若居然就进了唐景轩的圈套,还被那些所谓的‘爱情’迷惑的团团转。
李安觉得可笑,南若没脑子也在情理之中,可南剑春为何也如此的没脑子。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夏阮看着李安有些愤慨的神色,笑道,“你说南家十三小姐,哭着闹着,甚至以死相逼想要嫁入唐家。既然都以死相逼了,那么南剑春又怎么能改变这件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夏阮想,南剑春是有阻止过南若的。
但是,爱情中的女子,谁又能听的进去。
南剑春越是不让南若嫁入唐家,南若就越要和南剑春反着来,甚至还认为南剑春要阻止她去找幸福。
南剑春没有办法,他不可能真的杀了南若,来阻止南若做这件傻事情。
唐景轩和六皇子也是猜到这些,所以才会抓住南剑春的软肋,拿捏的稳稳的。
南家,终究要成为六皇子手下的‘猛将’。
李安听了,脸上也露出无奈的神色,“从前我觉得南剑春是个小人,现在看起来,他也蛮可怜的。”
“也不可怜。”夏阮纠正李安的话,“其实这件事情,若是南剑春执意不愿意的话,他可以舍弃南若来保全南家。可是他没有这样做,其一怕是因为真的舍不得南若,其二……他也想赌博一把。”
李安挑眉,看着夏阮的神色多了几分欣赏。
“赢了,南家便是大秦第一商贾户,并且在几十年内,不会有人超越南家。”夏阮停下脚步,笑着跟李安说,“若是输了,他便在关键时候舍弃南若,也不会惨到没有退路。”
李安有些咂舌,思索了半天,忍不住道,“可你刚才又说,南剑春拿南若没办法,才会屈服。这会,怎么又说,他若是赌输了,会放弃南若。”
夏阮瞧着李安,有些无奈了,“四皇子的眼里能进沙子吗?唐家若亡,南若能逃吗?既然一个人必须死亡,且又无可奈何的时候。那么,只有放弃了。因为,这是唯一的选择。”
李安听明白了之后,将眼睛瞪的圆圆的。
夏阮愿意跟李安分析这些事情,是想让李安清楚,现在李家的局势当真不利。
若是李安还抱着从前那种混着度日的心态,那么她当真有些替三舅不值。
三舅顾虑到李安的心思,没有再娶继室,更没有纳妾。只是为了,让李安心安。
若是李安不长大,那么三舅会很累。
李安瞧着夏阮,等了一会才说,“表妹,你和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我……”
“表哥。”夏阮认真的看着李安,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外祖父这次,恐怕是真的不行了。朝堂上的事情,已经让三舅很分心了,表哥,你可曾仔细的看过三舅?他……老了许多。”
李安听后,将头低的不能再低。
若是别人说这些话,他一定转头就走,并且觉得那些人多事。
可是,说这些话的人是夏阮,他便没有办法来反驳。
因为,夏阮帮了他太多,也是真心待他好。
李安顺着夏阮的话想了想,才发现他真的许久没有认真的看过父亲了。
432:成功的原因
这些事情,李安不知该如何讲给夏阮听。
因为,已经有太多的人说他生在福中不知福。
可是,李安从未觉得幸福。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李安想了想,才轻声道,“你不懂。”
因为夏阮不是他,所以不懂他的感受。
之前,顾惜柔也曾问过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那个时候的李安,依旧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想要,就能得到吗?
结果,显然是不如他所愿得。
“你不说,我自然不懂。”夏阮跟在李安的身后,放慢脚步提醒,“右边。”
她来白马寺之前,李长风便已经派人来打理好了一切。她住的厢房和李安住的厢房,只隔了一片桃林。
在夏阮走之前,李长风犹豫了半响,才开口叮嘱夏阮,“劝劝他,你劝劝他。唉,三舅老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他尽早来面对。”
阳光照耀着院子,夏阮站的离李长风很近,所以可以清楚的看到李长风鬓间已经生出几缕银丝。
从前在她面前意气风发的李长风,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夏阮想了想,才回答道,“我试试,不一定行。”
她知道她的三舅,向来不喜欢求人,也不喜欢低头。但是为了李安,李长风这一生付出了太多。
李长风在朝政上的确很成功,可是在亲情方面,他却十分的失败。
从前,李长风以为疼爱一个人,将她护在手心里,便是对她的保护。所以,她的母亲李长月,才会被养成一个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懂人世险恶的深宅小姐。后来,李长风知道这样的方式不行,在对待李安的时候,就多了几分严厉。
可是李长风的严厉,却让李安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逃离。
李长风用了一辈子拼搏下来的一切,李安却不是很稀罕。李长风甚至不愿再娶,更不愿再纳妾,只是为了让李安不觉得委屈。
她这个三舅很在乎李安,可是他做这些,却不会说出来。
三舅的性子和萧九极其的相似,能做的绝对不说,就算付出了,也不会表达出来。
夏阮抬头看了看李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李安没有发现夏阮的神色有些不对,只是他过了一会才道,“表妹,你可能不会知道那种感觉。”
说到这里,李安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跟在夏阮和李安身后的丫头小厮,也适当的开始保持距离。
“小的时候,我以为我自己很聪明,所以我很努力的读书,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父亲的骄傲。”李安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可是后来,无论我走到哪里,别人总会说,瞧,那就是李长风的儿子,瞧,那就是成国公的孙儿。在他们的眼里,优秀的人是我的祖父和父亲,而不是我的。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他们根本不会认为,我会比祖父和父亲厉害,我永远都会被他们遮挡住周围的人的目光。”
李安抬起头,似乎这样,才能让他压抑的内心,舒坦一些。他继续道,“所以我想逃避,想要离开这个家。我想去很多的地方,根本不想再碰所谓的权利,这些东西对我而言,是毒药。”
外祖父和父亲引以为傲的权利,在他的心中,是剧毒。
李安这一生都记得,小的时候他跟母亲一起去参加簪花会,周围的人总是会笑着说。
“呀,这就是成国公唯一的孙儿?”
“这孩子瞧着真聪明,不愧是李大人唯一的孩子。”
“安哥儿,你祖父和父亲去哪里了?”
……
他们没有注意到他,就算注意到他,也是因为祖父和父亲。
李安厌恶这样的感觉,他不想被人注意到,还是因为家世。他想真正的被人关注,别人因为他的才华而关注他。
但是要超越祖父和父亲,太难了。
久而久之,他便也放弃了。
李安的话说完之后,夏阮终于明白了,李安为何看起来吊儿郎当,甚至有些顽固。
夏阮低着头,没有去看李安的神色,只是轻声道,“其实表哥你是想证明给周围的人看,你是可以的。但是,你有压力。你害怕不如外祖父和三舅……表哥,有许多人有你这样的想法。其实有的时候,周围的人更看重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你想要建功立业,就不应该考虑这些小事情。”
李安摇头,“你不懂。”
“那么表哥,我问你,若是外祖父和三舅,都是普通人,他们需要借用你的名来做事情,你会介意吗?”夏阮停下脚步,“又或者,你有许多的草药,而外祖父和三舅需要这个草药救命,你会给吗?”
李安眨了眨眼,“我当然愿意给他们,只是这个和我刚才说的事情,有必然的联系吗?”
“自然是有的。”夏阮的言语里带着肯定,“英雄莫问出处,表哥你现在比其他人站的位子更高,那么你就更应该成功。你这样逃避,才会真的落了别人的口舌。”
李安垂着头,一时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
夏阮自然明白,李安苦恼的事情,对于个男儿来讲,是多么的痛苦。
可是外祖父和三舅的成功,应该给予李安更多的动力。
“你要做的,便是让人来日提起外祖父和三舅的时候,会想到你的名字。”夏阮温和的笑了笑,“就如同别人提起茶叶,就会想起夏家。”
夏阮这一句话,给了李安狠狠一击。
夏阮的出生和地位如何,他是知道的。
夏阮和李长月刚来京城的时候,别人说起李长月和夏阮,都会在第一时间想起李长风。而现在,这一切似乎有些相反,在人提起李家的时候,就会想起夏家那位了不起的小姐。
如今大秦几乎大部分的茶叶,都是夏阮手中的茶园产出。
她用最快的速度占领了茶叶的市场,而像南家那样优秀的商贾户,却不能插手茶叶的生意,那怕一点点也不行。
李安微微一怔,无奈的说,“你……你比我厉害。”
“我可不这样认为,我蠢笨的很。”夏阮摇头否决了李安的话语,却依旧劝慰道,“其实刚来京城的时候,我也害怕。那个时候,只有三舅可以依靠,别人说起夏家,总会觉得夏家是沾了三舅的光。不瞒表哥,那会我和母亲,还经常被宅子里的下人看不起。”
夏阮伸出手,遮住了日头,“我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做成什么样子。但是,若是不去做,那么便不知自己到底可以做成什么样子。就如同我们现在去厢房一样,若是一步都不走,那么永远都不可能走到厢房。可是你看现在,我们走一步,到厢房的路便会少一步。其实,努力也是一样的,只有努力了,才会离你想要的结果,更近一步。若是逃离,便永远只能在原地踏步,甚至后退。”
“现在不做,来日想做,恐怕都没有这个机会了。”夏阮站稳了身子,“不要错过本该属于自己的机会,和人。”
夏阮笑着又添了一句,“就算为了身边的人,也要努力做到这一切。”
她不能直接告诉李安,她是重生之人。
她从前就错过了的太多的机会和本该属于自己的人,这种机会一旦消逝,就不会再回来了。
她想要保护母亲和幼弟,就必须成功,不能有半点失败。
李安现在若是愿意主动面对眼前的困境,外祖父和三舅都会暗中帮他,对李安来说是太好的机会。
前世,李安被逼无奈杀了他的生母江氏,在成国公去世后,李长风身染毒素时,不得不面对这一切。
夏阮不知,前世的李安,是怎么走过那段日子的。
但是现在,她希望李安不要错过。
私下,夏阮也听闻过,顾惜柔和李安的事情。
顾惜柔是个聪明的人,前世顾惜柔和李安成亲的时候,顾惜柔的年岁已经有些大了。
不是顾惜柔自命不凡,而是顾惜柔顾虑到,她将这一生托付的人,是否正确。
李安的心里有顾惜柔,若是他想要娶顾惜柔,那么他现在的处事态度是万万不行的。
顾惜柔不会将自己托付给现在的李安。
夏阮想起了消失了很久的墨殇,那个人笑的妩媚地跟她说,“长安侯夫人,关键时候,帮帮他。他本性不坏,也是个优异的人,不要让他错过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更不要让她错过了顾家八小姐。”
墨殇说这些话的时候,夏阮有些震惊。
“好。”过了许久,夏阮才答应了墨殇,“我会帮他的。”
她从朱砂手里逃出来后,便再也没有听过墨殇的消息。
外面皆传清河公主处死了墨殇,因为这个西域男子,居然对别的女子动了心,还妄想和那个女子私奔。清河公主大怒,便亲自拿剑杀了墨殇。
这些传闻落到夏阮的耳中的时候,她只能淡淡一笑。
墨殇是死是活,她不知道。
但是墨殇托付她的事情,她会努力的办到。
毕竟,顾惜柔当真很适合李安。
这一路,李安没有再说话,快要走到厢房的时候,夏阮瞧了瞧李安。
她以为,李安不会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夏阮刚转身,便听到李安说,“我知道了,我会试试的,我试试。”
433:幕僚的挑衅
夜里的白马寺,很安静。
空气里带着淡淡的檀香味,让人觉得安稳。
夏阮坐在厢房内,一手执着黑子,一手执着白子,自己和自己对弈。
傍晚的时候,李安还陪她对弈了几局。
可是,李安总是有些心不在焉,所以败的惨烈。
用过晚膳之后,李安便独自回了厢房,没有夏阮身边多停留。
夏阮想,这样也好。
有些事情,旁人说的再多,不如本人想明白更好。
毕竟,道理谁都会讲,可是太多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她当初也从未想过,自己能将大秦大部分的茶园都控在手内。这种事情,她从来不敢想。可是到了现在,当事实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不得不相信,有些事情虽然从前不敢想,但是努力了,却不会代表不会发生。
李安的事情,还是需要李安自己想明白。
她能帮的,便是李安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她在一边扶扶他。
夏阮不想让三舅难过。
她的三舅,就这么一个独子。
“夫人,重黎和白公子来了。”杜若推门进来,给夏阮添了一盏热茶。
夏阮将黑子落在棋盘上,才笑着道,“让他们进来。”
杜若点头,又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重黎和白砚殊便走了进来。
白砚殊的脸上依旧不见半点血色,俊秀的面容里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长安侯夫人,好久不见。”白砚殊没有半分客气,他坐在离夏阮不远处,“等会,来一局?”
白砚殊自小身子不好,被西楼先生养在白马寺。这些年来,能让他打发时间的东西,便是一本又一本的棋谱。白砚殊一直以为自己棋艺不错,直到遇见了萧九和夏阮,他才知道天外有天。
其实白砚殊多少有些抑郁,若说他输给萧九,便也罢了。连他家老头子都夸赞萧九是个难得的人才,他输了也是心服口服。可是输给夏阮,却让白砚殊心里憋气的不行。
他居然会输给一个女子。
“好。”夏阮笑着看着白砚殊,“白公子,好久不见。”
白砚殊笑了笑,“长安侯夫人,今日若是你赢了,我便告诉你个好消息,不过……”
白砚殊顿了顿,想了想才道,“这件事情,需要你帮我。”
夏阮挑眉,多少猜到了白砚殊在说什么。
白砚殊会出现在这里,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艾叶失踪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以为艾叶已经死了。白砚殊在狼穴外看了许久,才断言道,艾叶没有死,还活着。当时连萧九看着白砚殊的神色都有几分诧异,但是白砚殊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跟萧九借了几十个人,继续追查下去。
一日又一日……艾叶没有消息。
白砚殊似乎很认定自己的想法,无论多少人劝他要放弃,他依旧没有想过,要放弃这件事情。
夏阮想,或许今日白砚殊会告诉她,艾叶的下落或者艾叶的死因。
有一段日子,她总是梦见艾叶血淋淋的站在她的身前,跟她挥手说再见。那个时候,她无能为力想要抓住艾叶,却发现这是一场梦。
重黎见夏阮和白砚殊说完后,才转移了话题,“夫人,我带了宋长文过来。”
夏阮听到宋长文的名字的时候,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
前世,她便知道宋长文是萧九的幕僚,而且隐藏的极深。
而且,前世萧九为了帮宋长文出气,斩断了杨阁老唯一的儿子杨翰的双臂。原因是因为杨翰当街将宋长文的庶妹抢回了府中。夏阮清楚的记得,当时有人传萧九本就看中了宋长文的庶妹,结果被杨翰耽误了。所以萧九一气之下,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是现在,夏阮再来看这件事情,才明白这里面其实没有那么简单。
前世的萧九想要除去杨家,就必须找借口。
但是一个罪名,并不能让杨家消失。毕竟当时,杨翰的正妻是荣国公府的八小姐曾陌秋,这曾陌秋的长姐乃是当朝贵妃曾陌楼,而曾陌楼更是最后希望继承地位的大皇子的母妃。
数罪齐发,便不能自救。
夏阮想起,这一世曾贵妃和大皇子的下场,便知道这里面丈夫肯定是插了手。
杨家和张家来往密切,而张月朗折磨萧意雪的事情,萧九恐怕会记一辈子。
大皇子的折损,对于六皇子和四皇子来讲都是好事。
那么这次宋长文的出现,又是有什么目的?
“让他进来。”夏阮敛了心神,将目光从棋盘上收了回来。
这个时候,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走了进来,少年穿着粗布衣裳,但是却不会显得寒酸,而是显得整个人孤傲极了。他是一个七品小官,根本不可能进六皇子的视线,但是这样的一个少年,却成为了萧九的幕僚。
“在下宋长文。”少年对着夏阮行礼,“见过长安侯夫人。”
夏阮笑着摆了摆手,“宋大人请坐。”
宋长文抬起头看着夏阮,眼里忍不住露出一丝错愕。
这便是长安侯夫人?
眼前的女子约摸十七十八,一点也瞧不出来,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她的面目长的纯善,像是一个十分和蔼可亲的人。
宋长文眉头微蹙,这样的人,萧九和李长风,怎么放心让她来处理这边的事情。
要知道,白马寺的事情稍微处置不甚,便会连累一堆人。
尤其是这日子,六皇子蠢蠢欲动,监视的越来越严,他出走都要十分的小心。
宋长文对夏阮,没有半分的信心。
一个柔弱的女人,能做什么大事。
等杜若将茶水和糕点摆放好,关上门之后,夏阮才笑着对宋长文说,“侯爷让我来问问,大人这几日,周围可还算清静?”
“清静?”宋长文摇头,“怎么可能清静的下来。”
六皇子不是傻子,这几日的动作明显已经开始冲着四皇子来了,而四皇子显然也不打算继续装病,快要出现在朝堂上了。
四皇子要出现,六皇子势必会阻止。
而且,白马寺也没有从前那么安全。
宋长文见夏阮不说话,便主动提出,“在下认为,白马寺这边的人,应该赶紧撤离。六皇子既然动了心思要监视这一切,白马寺便不再安全。”
宋长文说了一半,还有一半便没有说出来。
他之前便想过要让这边的人撤离,而且办法和思路都想好了,他认为略微有些风险,但是不足畏惧。
不过他现在显然是想将这个问题丢给夏阮,等夏阮自己来解决。
白砚殊显然也明白了宋长文的意思,于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宋大人难道没有想好,怎么带人离开这里吗?毕竟,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快一万人。想要不被人发现离开,或许……有点……”
在白砚殊的眼里,夏阮的棋艺的确不错,可是在这些计谋方面,白砚殊并不认为夏阮可以做的完美。
毕竟,夏阮又不是萧九,萧九已经让白砚殊觉得可怕了,若是夏阮再这样可怕,那么他还要不要再他们面前露面了?
白砚殊认为,这件事情还是让宋长文来解决比较好。
毕竟,李长风让夏阮来这里,是为了问宋长文的意思,而不是想让夏阮来解决这个麻烦。
想到这里,白砚殊不禁翻了一个白眼。
萧九将眼前这位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怎么可能让她吃一点苦。宋长文想要试探人,也是试探错了。
来日,萧九或许会因为这个不愿重用宋长文。
萧九的心,是偏的。
白砚殊深切的认识到这一点,所以不希望宋长文自毁前程。
因为萧九的身边,从来不缺谋略才智上佳的人选。
“宋大人的意思是?撤离白马寺,但是又不想被人发现?”夏阮挑眉,看着宋长文道,“宋大人认为这件事情很棘手?”
宋长文笑了笑点头,“这件事情的确很棘手,六皇子的探子太多,如今已经分不清那些是他的人了。所以,在下认为,白马寺的人应该赶紧撤离。”
白砚殊见宋长文和夏阮都无视他的话语,气的直咳嗽。
宋长文看了一眼白砚殊,又道,“白公子身子若是不好,便早点回武歇息吧。”
宋长文话音刚落,白砚殊几乎气的头顶冒烟。
这个宋长文是真傻还是装傻?他都提醒的如此明显了,可宋长文却装作完全不懂,还想继续为难夏阮。
夏阮发现了白砚殊的异常,无奈笑着说,“宋大人认为,什么时候离开最好。”
“这几日,越快越好。”宋长文有些得意,“在下认为,这件事情,十日内做好,最好。”
想要让一万人在十日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撤离,这是一件非常有难度的事情。
宋长文认为,自己的法子顶多让人在十日内撤离的干净,且还有些风险。
但是因为白砚殊一直‘提醒’他不要招惹夏阮,宋长文心里看不起夏阮了。
这个女子,怕是祖上积德,才有福气嫁给萧九。
夏阮想了想,才笑着说,“不用十日,五日便可以。”
夏阮的话,让宋长文差点笑了出来。
五日?
她以为她是神仙吗?五日,怎么可能彻底的撤离。
这是一万人,而不是一百人。
434:傲骨
宋长文对夏阮多少有些敌意。
这个思想,便是大秦官员普遍心里想法。
女不如男。
所以,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半分的恭敬。
在一边的白砚殊,只能干着急。
他心里一直在想,这个宋长文平日看着挺聪明的,这个时候怎么总犯傻。
白砚殊从前和宋长文的想法是一样的,认为女子是男子的累赘,直到后来……
白砚殊又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咳……”
宋长文这次不客气了,他对着身边的重黎说,“重黎,麻烦你送白公子回厢房歇息吧,我瞧着白公子今儿怕是要病死在这里了。”
宋长文毒舌,让白砚殊差点跳了起来。
“宋长文,你……”白砚殊见重黎当真了,便赶紧阻止,“我没事,重黎你且退下吧。”
重黎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看夏阮一眼,见夏阮点头,才不得不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夏阮、白砚殊还有宋长文。
这个时候宋长文言语里依旧带着一些挑衅,“方才长安侯夫人,你说只需五日,便能让这一万人离开庄子。敢问,你是在说笑吗?”
“宋大人以为我会说笑吗?”夏阮笑看宋长文,颇有些无奈,“在宋大人眼里,一万人的性命,是可以拿来说笑的吗?”
这下,宋长文不得不闭了嘴。
夏阮和他都明白,这一万人放在庄子上,到底是有什么目的的。而且,当初萧九和宋小将军,为了将这一万人带进京城,费了不少的心血,若是这些人折损在这里。宋长文想,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到萧九,甚至……会更惨。
白砚殊看着宋长文被噎的半响都说不出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此,白砚殊倒是有些好奇,夏阮怎么在五日之内,将这一万人挪走。
“当今圣上信了白鹤观道长的话,准备大修帝陵。”夏阮将目光挪回棋盘上,又执起白子,“白马寺的香火,也就不如往日了。”
宋长文皱眉,他不知夏阮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夏阮笑了笑,并没有多解释。
在道家,有种说法是‘顺则凡,逆则仙’。
这句话,每个人读着,都是不同的含义。
白鹤观的人是六皇子送到建广帝身边的人,他们主张的便是,凡人怕死,所以从不会提前为自己准备这些不吉利的东西。但是,帝王是天子,所以不需和凡人一样,应当提前准备帝陵,等帝陵一成,建广帝便能成仙。
建广帝服用了不少丹药,的确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所以对于这些胡言乱语,也是愿意听进去的。
修建帝陵?等帝陵一成,六皇子怕是会对建广帝痛下杀手。
对外宣传,建广帝信道,飞仙了。
实际上,建广帝倒是真的不在人世了,至于有没有飞仙,谁又知道?
好在,建广帝还有一丝理智,这次大建帝陵,是让薛家来办。
薛家人不会插手朝政上的事情,建广帝才放心将这件事情交给薛成。
李长风的侍卫薛武按理说也该是薛家人,但是他自己和薛家脱离了关系,便也不能插手薛家的事情。
所以,建广帝将修建帝陵的事情交给薛成,六皇子也没插手。
但是如今的薛家……已经不是从前的薛家了。
在这种时候,薛家想要独善其身,太难了。薛成的选择,是十分正确的。
宋长文琢磨了半响,也没明白夏阮话中的意思。
这修建帝陵,和白马寺,又有什么关系?
“长安侯夫人,恕在下愚钝。”宋长文不得不主动低头,“在下不太明白,这和五日有什么关系。”
夏阮露出惊讶的神色,看着宋长文的摇头,“侯爷经常说宋大人聪慧,怎么就……”
宋长文听了之后,额头上冒着青筋。
他刚才瞧不起夏阮,这回轮到夏阮瞧不起他了。
“其实这件事情,有很大的牵连。”夏阮看着棋盘上的局,笑着解释,“白鹤观的人虽然是六皇子的人,但是他们毕竟在宫中,不能控制大局。而六皇子对薛家的人,没有太大的戒心。现在白马寺的方丈,是温家的人,再加上白马寺的香火不似往日,方丈想必早已是急了。这个时候,若是人马撤离,要防的人,便是白马寺里的人。”
宋长文心里‘咯噔’了一下,打断了夏阮的话,“可是长安侯夫人,你方才也说,方丈是温家的人。那么,为何又要防白马寺里的人?”
“在利益面前,一切的信任,都是零。”夏阮这次没有看着宋长文,“难道宋大人天真的以为,用威严就能换来永远的忠诚?那么,这个忠诚还真的挺廉价的。”
白马寺的方丈会帮温家做事,也是因为碍于温家的威严,等于是被胁迫了。
方丈会不会背叛温仲怀,夏阮不知道。
但是,这不保证其他人不会。
白马寺上上下下,有不少的僧人。
温仲怀为人虽然谨慎,但是却也不是滴水不漏。
所以,夏阮对于白马寺的人,是有些不相信的。
宋长文这次有些微怒了,他瞪圆了双眼,“那长安侯夫人,你说这五日,怎么来做吧。”
夏阮坐稳了身子,认真地说,“帝陵的修建,需要大量的人手,锦衣卫已经有不少人被派过去了,所以现在锦衣卫人员已经空缺了。第一日要做的,便是让帝陵的修建出一些小问题。第二日,放出消息说,修建帝陵的人已经不安分了。第三日,锦衣卫大量调动后,皇上便会传召宋老将军。第四日和第五日,宋老将军只需要在京城外,便能接到这一万人。”
“长安侯夫人以为?一万人可以无缘无故到京城外?”宋长文被夏阮的安排给惊到了,若是这一万人真的混入宫中,那么绝对会比白马寺安全。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安全的地方。
宋长文的确没有想到这个。
夏阮摇头,“最近白马寺有一批茶花开的不错,听闻是宋大人建议方丈买来的?”
宋长文露出错愕的神色,这都什么时候了,夏阮居然还在关心茶花。
虽然他早就听闻夏阮的府中养了不少茶花,可是,她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想着茶花?
他建议方丈买这些茶花,自然是有其他的用处。
“几日后,便是安贵妃娘娘的寿辰。”夏阮又提醒道,“宋大人知道这批茶花,会成为麻烦吗?”
宋长文这次真的有些按捺不住了,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长安侯夫人,在下愚钝,的确不明茶花和安贵妃娘娘的寿辰,有什么关系。还有,这些茶花,为何会成为麻烦?”
夏阮挑眉,不再言语。
她便要瞧着宋长文着急的样子。
宋长文这个人的傲骨会成为他的弱点,若是不及早拔出他的傲骨,他来日输了也不知是为何。
要拔掉宋长文的傲骨,只有让宋长文彻底的明白,天外有天。
她的做法并不是最好的,这一切还要仰仗她手里的人际关系。
但是,她敢确定的便是,若是按照她的办法来做,那么一切变是天衣无缝。
“宋大人当初在侯爷身边,称自己足智多谋。”夏阮语气淡淡的,“可是今日,我却没有看到,宋大人有半分足智多谋的地方。”
白砚殊在一边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
他是一个旁观者,所以能清楚的看着,夏阮是如何让宋长文一点点走进圈套里,然后低头的。
宋长文这会显然已经不在意白砚殊这个人了,因为夏阮的话,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
他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批判他没有才华。
于是宋长文这次再也忍不住,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在下没有长安侯夫人聪明,在下只能用十日来解决这件事情。前三日给这一万人剃度,后两日白马寺会大火,还有五日,和寺庙里的僧人一起撤离。虽然人数有些多,但是都是僧人,也不会被太注意的。撤离的时候,是夜晚,而且,安贵妃娘娘素来喜欢上好的茶叶,这个时候离开寺庙的僧人,每个人都带着茶花离开,那么被怀疑的机会就能小了。还有……”
“宋大人,你认真的查探过,白马寺之前的大火是怎么回事吗?宋大人以为,安贵妃娘娘真的很喜欢茶花吗?”夏阮怒极反笑,“若是这件事情都没调查清楚,敢再烧一次白马寺,宋大人当真以为你的性命可以换这一万人的性命吗?”
夏阮这些话有些咄咄逼人,却让宋长文不得不再次坐下。
白马寺从前的那场大火,烧掉了夏阮的危机,但是宋长文如夏阮所言,根本没有彻底的查过这件事情。
他认为,那场大火,不过是个意外。
可是现在,彷佛,不是意外。
至于茶花……他只是听闻安贵妃喜欢茶叶,所以才敢如此断定。
“是夫人你,你放的大火?”宋长文犹豫了半响,“怎么会……”
夏阮冷哼了一声,“宋大人认为,我需要放大火吗?当初我的确有危机,但是却不需要做这样的事情。如今白马寺的方丈,对谁忠诚?当初给我制造危机的南家,在这里得到了好处吗?”
宋长文的听头脑一片混乱。
“安贵妃娘娘是东阳县人,她喜欢吃的茶,都是东阳县茶园里的特级茶叶,不是因为东阳县的茶叶味道好,而是因为安贵妃娘娘念旧。”夏阮站了起来,对着宋长文道,“安贵妃娘娘若是喜欢茶花,我园子里的茶花早就送进宫了,还要等到宋大人安排吗?而且,这白马寺的存在是为何?难道宋大人也不知?”
夏阮缓了缓,才继续道,“白马寺有不少的荷花,这是因为太后喜欢荷花,太后信佛。现在白马寺里的人,大量买进茶花,也不过是为了博安贵妃娘娘喜爱,可安贵妃娘娘根本对茶花没有半分喜爱。太后虽然殁了,但是你若是认为太后在皇上心里没有地位的话,那么就大错特错了。”
宋长文,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到时候一群僧人搬运茶花,你觉得不会成为众人怀疑的目标吗?”夏阮走近宋长文,“安贵妃娘娘不喜茶花,连太后和先帝都不喜。那么,白马寺的人为何要运走这些茶花?而且,这一万名僧人,宋大人还以为是一百名一千名吗?”
夏阮的话,让宋长文彻底的语塞了。
安贵妃不喜茶花。
若是大量的僧人搬运茶花,会让六皇子想起的,便只有一个人。
那么就是和夏阮一样喜爱茶花的长安侯。
(PS:那些看盗///版的人,能不在节日来恶心我吗?让我安安静静的过个节日,成吗?)
435:艾叶的下落
宋长文怎么也没想到,夏阮会一口气说出这些话。
眼前站着的人,真的是个女子吗?
反倒是在一边的白砚殊笑呵呵的看着宋长文,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宋长文的确有才华,但是他为人太过于傲气。
心高气傲会成为宋长文以后的绊脚石。
所以就算宋长文有才华,也是萧九的幕僚,却依旧没有升官的原因,也在于此。
萧九惜才,希望用时间来打磨宋长文,让宋长文慢慢的改掉这个毛病。
结果,这萧九还没动手打磨,夏阮就出手了。
夏阮这一出手,下手还挺狠的,每一句话都刺中宋长文的心。
弄的宋长文半响没回过来神。
白砚殊想起了第一次瞧见夏阮的时候,便认出来了她是萧九画的画像上的女子。当时的她神色和现在一样,根本看不出半分稚嫩,但也看不出有精明的地方。对于这样的夏阮,他的确没有放在眼里。
他和夏阮对弈一局后,才明白了萧九为何会喜欢眼前的女子。
从容不迫。
用这四个字来形容夏阮,恰好。
“宋大人向来谨慎,为何这次会突然提出要用茶花来做这件事情?”夏阮进了寺庙之后,听到僧人说起茶花,便有些好奇。她去打听之后,僧人告诉她,说是方丈让人买进来的茶花。这一次买茶花的数量不少,方丈为何会这样做?温仲怀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能做这件事情的,必定是宋长文。她思索了一下,又道,“是谁告诉宋大人,安贵妃娘娘喜欢茶叶?他是不是没有告诉你,安贵妃喜欢的是东阳县的茶叶。准确的说是茶叶,而不是茶花。喜欢吃东阳县的茶叶,也是因为她念旧。”
宋长文的手微微颤抖,不敢再抬头看着夏阮。
他所有的自尊,他自诩的高傲,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夏阮,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他会如此肯定安贵妃喜欢茶花,的确是有人这样无意透露过这个消息。
白砚殊瞧了瞧宋长文,看见他脸色比自己还要苍白,忍不住劝了一句,“我之前就同你说过,可是你不信我。你瞧瞧,这件事……不怨我没提醒你。”
“这几日还是按兵不动吧。”夏阮等白砚殊说完后,才继续对宋长文说,“南家十三小姐到了白马寺,我瞧着她来,不是没有原因的。至于茶花,先不用送走,免得被人怀疑。不过,让庄子上的人不要放松警惕,我瞧着六皇子最近还会有不小的动静。”
白砚殊也在一边附和,“宋大人,你好好的听着,可别再出错了。”
宋长文被夏阮说的本来就有些难受了,他见白砚殊还在一边煽火点火,顿时便有些不快。
他站起来,冲着白砚殊低吼,“我自然是知错的。但我和白公子不一样,白公子你明知道长安侯夫人担心那个丫头,你却将人家藏在你的屋子里,整日逗哭别人。”
说完,宋长文对夏阮行礼,“请夫人放心,我会办好这些事情的。那么,今日,在下先告辞了。”
宋长文说完,便甩手离开了。
白砚殊被宋长文气的站了起来,指着宋长文的背影,“你……你……你……宋长文,你这个叛徒。”
宋长文刚才对白砚殊说的话,让夏阮不禁挑眉,“丫头?白公子,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白砚殊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笑嘻嘻的看着夏阮,俊俏的模样显得有些可怜,“这个……这个,长安侯夫人,我们先对弈一局?”
夏阮就这样看着白砚殊,没有再说话。
她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情去下棋。
这些日子,她就从未睡好。她时常会梦见艾叶和杜兰,她们跟在她的身边太久,如今下落不明,她怎么可能休息好。
杜若虽然不在她的面前提起杜兰,但是夏阮知道,杜若的心里一直都惦记杜兰的。
她花了不少银子,甚至让六子去江湖上找人,去寻找杜兰和艾叶的下落。六子对此有些惊讶,甚至还劝她,“夫人,这都花出去快一万两银子了,这……恕小的直言,杜兰姑娘和艾叶姑娘,怕是早就不在了。夫人又是何苦?”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夏阮对六子皱着道,“继续找吧。”
六子想继续劝她,但是后来想了想,还是没有将到嘴边的话说出来。
因为对于夏阮而言,银子没了可以再赚,可是对她忠心的人没了,便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白砚殊瞧了瞧夏阮,有些心虚,“其实,这个……我——”
白砚殊多少有些心虚,说话的时候支支吾吾的。
他将头低的不能再低,半响后才道,“我找到艾叶了。”
这几个字,让夏阮瞪圆了双眼。
刚才她训斥宋长文的时候,神色平淡如初。可是现在,在听到艾叶还活着的时候,她居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艾叶,还活着。
白砚殊清楚的看到夏阮的神色,言语里有些尴尬,“其实我一早就想告诉你了,但是……我……我不想艾叶再回你身边了。”
夏阮看着白砚殊,有些疑惑,“为何?”
“我想娶她。”白砚殊这次一口气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她这个小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她一直在我身边说,若不是你,她当初就被卖到花街去了。所以她这一辈子,都想跟在你身边。可是蠢笨的丫头也不想想,若是她回你身边,一辈子都不离开,那我……那我怎么办?”
白砚殊在第一次见到夏阮的时候,便注意到了夏阮身后的艾叶。
其实白砚殊当时,没有直接说出来,因为他不配。
他自小身子不好,说难听点,或许以后都不能有子嗣。
他若是娶了艾叶,便是让艾叶以后悲伤。
有一次,白砚殊去侯府找萧九,无意中遇见了艾叶。
白砚殊和艾叶说了一会话,艾叶说起夏阮和萧九的生活,说他们很幸福。
艾叶的眼里有羡慕的神色,他看的很清楚。
“若是,艾叶我问你。”白砚殊想了想,“若是你来日嫁的人,不能有子嗣,且身子不好。但是,他很喜欢你,也会将你时刻放在心上,你会嫁吗?”
艾叶当时瞪圆了双眼,有些惊讶的说,“白公子,你这是咒我呢?”
“谁咒你啊,我就是比喻一下。”白砚殊瞧见艾叶的神色,也有些心虚,“这不是,只是问问吗?”
艾叶想了想,才认真的回答,“会嫁。”
白砚殊当时瞧着艾叶的神色,便下了决心,要娶艾叶。
他知道,艾叶没有说谎。
艾叶的母亲下嫁给艾叶父亲的时候,艾叶的父亲穷的只有一间茅草房。艾叶的父亲对她母亲很好,一家人也过的很幸福。只是后来,一场瘟疫让艾叶的父亲和母亲病了,她的父亲为了治好她母亲的病,将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后来,瘟疫还是带走了艾叶的双亲。
据说,艾叶的父亲死的时候,全身瘦如枯骨。而她的母亲,却慈祥的如同睡着了一样,看不出半分得过瘟疫的痕迹。
最后,艾叶被她的亲人卖到了人牙子的手里。
若不是遇见夏阮,艾叶怕是会如卖到花街上去。人牙子说她太脏,父母都死于瘟疫。
白砚殊每次想到这些,就会觉得心疼。
艾叶出事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以为艾叶死了,他却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他拼里全力去找艾叶,最后才在后山发现了艾叶的身影。
那个时候的艾叶,身上的衣裳早已破烂不堪,浑身是血。
她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救救夫人。”
白砚殊当时便知道,他不能再让艾叶回夏阮身边了。
“你要娶艾叶?”夏阮皱着眉头,她没想到从白砚殊的嘴里听到这句话,“艾叶知道吗?”
白砚殊听了这句话,撇了撇嘴,“她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她不愿意。她想回你身边……”
“她,是不是嫌弃我……我这身病……”白砚殊垂眸,“你帮我问问她吧,若是她真的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她。”
白砚殊猜不透艾叶到底在想什么,所以他想让夏阮帮他问问,艾叶到底是怎么想的。
若是艾叶愿意,他自然是高兴的。
若是艾叶不愿意,他也不会强迫艾叶。
白砚殊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所以从前也从未想过娶妻的念头。
他的父亲问他,“若是你愿意,爹会帮你找好妻子。但是,你喜欢什么样的?”
“爹,你别问了。”白砚殊对父亲说的很直接,“我这病你也是知道的,我不能有子嗣。有那个女子,愿意放弃做母亲,来嫁给我?若是愿意,怕也是因为我是白家后人的关系吧?爹,这样的感情,我不想要。”
若不是真的喜欢他,而是为了他是白家后人才委屈嫁给他,他才不要这样的妻子。
他白砚殊要的妻子,是真心喜欢他,也不嫌弃他的女子。
白砚殊知道,感情,当真说不清。
他喜欢艾叶,所以,想要问问艾叶,可否也喜欢他。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如此低头来求一个人。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可以卑微的犹如尘埃。
436:愿意与否
艾叶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还能活着。
她逃出来之后,便被人一直追杀,最后跑到了狼穴附近。
她绝望极了,以为自己再也逃不掉了。
那个时候的她,只能拼命的爬……拼命的想离开那个地方。
她不能死在这里,若是她死了,夏阮该怎么办?
那个夜里,她想到了父母死在自己身边的时候。
她是那么无能为力,心像是被大石砸碎了一般,根本不能喘息。
有人说,用子女的血液熬药,可以让父母的病痊愈。
艾叶那个时候,信了。
她将自己的手腕割破,将血流进药罐中和草药一起熬成汤药,希望能救治在瘟疫中的父母。那个时候,父亲就算病了,依旧会拖着重病的身子跑出去砍柴换成铜板给母亲买药,而她能做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割破手腕,希望父母活着。
艾叶怕了,她是真的怕了,若是失去父母,她该怎么办。
可是无论她多害怕,依旧对父母的病情,无能为力。
父母去世之后,需要一大笔银子来安葬。
当时,她问伯母借了三两银子,也同意了伯母要将她卖掉的事情。
安葬下父母那一日,艾叶想了很久,她想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卖去哪里都一样。
死了和活着,没有区别。
当人牙子说她脏,只能卖去花街的时候,艾叶也没有反抗。
周围的人都皆以为她是傻子,可是艾叶那个时候知道,她是不想活了,所以去哪里都无所谓。
但是,她的运气好,她遇见了夏阮。
她到了夏阮的身边的时候,看到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小姐,微微发怔。
夏阮待她极好,从不会大声的训斥她,也不会将任何事情迁怒于她。
甚至,有一次她问夏阮,“小姐,人生下来便有卑贱之分吗?”
“没有。”夏阮那一日很快便回答她,“若是自己瞧不起自己,便有。”
艾叶没想到,夏阮居然会回答她这个问题。
因为,这个事情是事实。
人生下来,便有卑贱之分。
她家里的事情,夏阮是略知道一些的,所以清明的时候,夏阮也会让她回乡下给父母上坟。艾叶想,她这一辈子都会好好的呆在夏阮身边,绝对不会背叛夏阮。
可是那个夜里,她却不能救夏阮。
她不能好好的走到萧九的身边,告诉萧九,“侯爷,快去救救夫人。”
艾叶睁大了双眼,看着天上的残月,这月亮像极了她刚到夏阮身边那个夜晚的月色。
“对不起。”艾叶忍不住哭了出来,“夫人,对不起,是我没用。”
她身上的血液流失太快,最后她只能无奈的闭上眼。
艾叶以为自己死了,却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软绵的床上了。
艾叶瞪圆了双眼,看着依在身边的少年。
他的肤色太过于白皙,让艾叶一下便猜中是谁。
白砚殊。
他怎么会在这里。
艾叶是见过白砚殊的,从前白砚殊欺骗夏阮,说他是西楼先生。夏阮表面上装作信了,实际上却没有多管白砚殊,而是带着艾叶就走人。
艾叶当时只是觉得白砚殊看上去有些柔弱。却不想白砚殊会这样,是因为白砚殊是早产儿,从母体里便一直虚弱,体质自然和常人不同。
白砚殊身子不好,西楼先生找遍了不少名医,甚至连杜若都亲自给白砚殊瞧过了,都说白砚殊的身子,怕是以后没有子嗣了。这一切,都要看白砚殊的运气,若是白砚殊运气不好,严重点或许还活不过三十。
对于这样的白砚殊,艾叶从前,也是有些心疼的。
阳光照进屋子内,白砚殊慢慢的睁开眼,朦胧的看着艾叶,“你醒了?”
他的眼里带着血丝,又闭了眼摇头,“我又做梦了。”
艾叶看着阳光下的白砚殊,苍白的容颜,似乎都成为了透明的色泽一样。
“白……公子。”艾叶用沙哑的嗓音道,“救救夫人。”
她活着,还能看见阳光。
在夏阮消失的这段日子里,京城上下皆不安稳。
大皇子的人马被杀了一批又一批,尤其是几个朝廷重臣,据说用了重刑也不愿说出和大皇子的关系。最后萧九亲自去了一趟天牢,天亮之后,这几个朝廷重臣,却把和大皇子的关系说了个清楚。这件事情,萧九做的天衣无缝,没有人知道他亲自去了天牢,因为没有人敢传出来。
她也是从白砚殊的嘴里知道这件事情的。
白砚殊说,“长安侯是个厉害的角色,若是他不遇见夏家三小姐,怕是会变的比侩子手还要可怕。这几日,夏家三小姐不在他身边,我都不敢同他多讲话。艾叶,你也先不要回去了,就在我身边吧。等你家夫人回来,我再送你回去。”
白砚殊说这些话的时候,给她讲了萧九去天牢里,用一夜不到的时间,折磨的那些大臣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最重要的,萧九没有对这些人用刑。
艾叶听着白砚殊说起萧九的事情,觉得十分的惊讶。
平日里的萧九,虽然带着与生俱来的疏离感,却也没有这般可怕,尤其是跟夏阮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脸上的笑容总是很暖。艾叶根本不敢将白砚殊嘴里的萧九,和从前的萧九联系在一起。
但是,艾叶没有怀疑过白砚殊的话。
因为,白砚殊没有必要骗她。
艾叶每一日都在听白砚殊说萧九的事情,直到有一日,白砚殊回来之后,却不再开口。
艾叶吓坏了,她以为夏阮出了事情。
“是不是夫人……她……”艾叶看着白砚殊,想了很久,“你快告诉我。”
白砚殊摇头,“她没事。”
艾叶坐在白砚殊身边,她不知是什么事情把白砚殊吓成这样,她能做的就是陪在白砚殊身边。
过了许久,白砚殊才道,“艾叶,你嫁给我吧。”
那一日,艾叶被白砚殊的话弄的落荒而逃。
她这样的人,怎么配的上白砚殊。
白砚殊是白家的后人,更是西楼先生唯一的子嗣。
后来,艾叶才知道,那一日把白砚殊吓成那样的事情,是萧九亲自带着人马去救出夏阮。萧九带着的人手,是朱砂手中的三分之一,就算有劣势,他依旧带着人马杀出一条血路。
白砚殊不敢告诉她,是因为那一夜,夏阮难产,差点西去。
爱情,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夏阮不在萧九身边的那些日子,萧九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可怕。自从夏阮回来之后,萧九手上的血腥才渐渐的少了起来,做事也没有那么狠毒了。
艾叶想,或许这就是爱情。
夏阮如今,过的很好。
艾叶想完了这一些,才进屋,跪在了夏阮的身前。
白砚殊说要带她见夏阮,他便真的做到了。
艾叶看着夏阮,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一直害怕,害怕这一切都是梦。
等醒来,她还在地狱里,根本没有活着,没有机会见到夏阮,没有机会和夏阮说话。
“夫人。”艾叶哭的厉害,“奴婢……奴婢回来了。”
夏阮看着艾叶,眼角也略有些泛酸,“快起来,怎么跪着了,快起来。”
夏阮说着便亲自扶起艾叶,心酸极了。
太好了,艾叶还活着。
白砚殊瞒的很好,他甚至都没告诉萧九,艾叶还活着。出于私心,白砚殊希望艾叶能在他身边一辈子,不要再离开他身边。
但是白砚殊也不是傻子,艾叶的心病是夏阮,若是艾叶不亲自看着夏阮安然无恙,她绝对不会安心。
对于这点,白砚殊无奈极了。
他不得不对艾叶妥协,带着艾叶来见夏阮。而且,白砚殊心里清楚,若是萧九知道他欺瞒这么久,萧九对他来日,肯定会有芥蒂。
白砚殊垂下头,他认了,认输了。
无论来日会如何,他都不会后悔从前的决定。
他和艾叶在一起的日子,会成为他最美好的回忆。
白砚殊想着,便转身想要离开房间。
“白公子,你别走。”夏阮见白砚殊想要出门,便喊住了白砚殊,“等等。”
艾叶这个时候也转过身来,瞧着白砚殊。
夏阮握住艾叶的手,“艾叶,你也不小了,该许配人家了。我从前一直在想,要给你许配个什么样子的人,可是,我一直找不到适合的。现在,我找到适合你的人了,只是,你愿意吗?”
艾叶瞪圆了双眼,忘记了哭泣,“夫人。”
“你若是愿意,便点点头。”夏阮轻声道,“若是你不愿意,便摇头。”
艾叶这下再也说出来话了。
夏阮从手上将镯子褪了下来,然后给艾叶戴上,“艾叶,你应该知道我说什么。这镯子是我随身带了多年的东西,你先拿着。你的嫁妆我也替你准备好了,我……”
“我也想你好,想你过的好。”夏阮说完这些的时候,淡淡的笑了笑,“你想想。”
艾叶手颤抖的厉害,她知道夏阮这镯子的贵重。这是夏阮出嫁的时候,老夫人给夏阮的嫁妆。
可如今,夏阮给了她。
白砚殊这个时候也抬起头来看着艾叶。
他没想到,夏阮会当着他的面问出这些话。
夏阮,太了解他和艾叶了。
只有当着他的面,艾叶说出来话,才不会是谎言。而艾叶若是一定要说谎言,怕也是逃不过夏阮的眼睛。
他在这里,艾叶会被影响,伪装不了。
437:制造麻烦
白砚殊从未想过,自己来日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对于他而言,爱情本就是虚幻的。
他自小便知道自己的身子异于常人,外面天气略寒的时候,他便不能出去走动。
从前,他也怨恨过父亲。
明知他降临后,会是这样的生活,当初为何父亲和母亲执意要生下他。
父亲听了之后,没有和往日一般训斥他,只是说了一句,“这是你母亲的决定。”
这是白砚殊第一次听父亲说起母亲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
起初,他不懂父亲话中的意思,以为父亲只是为了敷衍他。
等他长大之后,才明白,这个世上有一种爱,称之为——母爱。
母亲给孩子的爱。
白砚殊想到这里,不禁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他原本以为不屑的爱情,居然在此刻十分想要得到。
艾叶怔了一会,才道,“夫人,我,我不想离开你。”
白砚殊闭了眼,她说的,果然是这句话。
在艾叶的眼里,爱情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她感激的,从来只有夏阮。可是艾叶忘记了,她在狼穴附近的时候,是自己拼尽了一切去找到她。他没有奢求过什么,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我没有让你离开。”夏阮对艾叶解释,眼里尽是不舍,“但是你终究要嫁人,总不能在我身边一辈子吧?艾叶,我不想耽误你。”
艾叶在她身边毕竟有些年头了,她自然是舍不得艾叶离开。
当初杜若成亲的时候,她也是舍不得让杜若走。
可是再舍不得,总不能耽误她们。
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人生,她不能为她们做主。
对于夏阮而言,她是希望艾叶幸福的。
白砚殊或许不是最好的男子,但是她敢肯定,白砚殊是适合艾叶的人。
至于白砚殊的病,杜明和杜若也曾在她面前提起过,白砚殊的病不是无药可救。只要白砚殊调养的好,不经常动怒,那么他的病情也是无碍的。唯一让杜若和杜明没有办法的事情,便是白砚殊体质。
白砚殊或许会没孩子。
但是,孩子不是爱情的全部。
她不能因为白砚殊来日没有子嗣,便否决了艾叶和白砚殊的感情。
这一切,都要艾叶自己做主。
艾叶抬起头,抿着嘴唇,“夫人,我……”
“你是嫌弃他不能有子嗣吗?”夏阮接过艾叶的话,直接当着白砚殊的面就说出了这件事情。
艾叶赶紧摇头,“奴婢怎么会嫌弃白公子,奴婢没有。夫人,奴婢不认为孩子便是两个人的全部。”
艾叶说完之后,才忍不住捂上了嘴。
她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这些日子她也听白砚殊身边的小厮提起白砚殊的事情,她从未觉得白砚殊没有资格娶妻。在她的眼中,孩子不是两个人生活的必须品,就算没有孩子,两个人也可以相互依偎到老。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夏阮笑着看着门外的白砚殊道,“白公子等我回京后,再帮你们选一个吉日吧。”
白砚殊苍白的容颜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谢谢长安侯府夫人。”
白砚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从屋内退了出去,留下艾叶和夏阮。
这下艾叶有些傻了眼,她没想到,夏阮会这样安排。
“夫人,奴婢……”艾叶急了,跺脚,“夫人你赶紧告诉白公子啊,奴婢不能嫁给他。”
夏阮拉着艾叶坐下,亲自给艾叶倒了茶水,吓的艾叶再次跪在了地上,“夫人,你这是折煞奴婢了。”
“你这个丫头。”夏阮有些无奈的将艾叶再次扶起,“太古板了。”
艾叶垂着头,不敢坐下,只是低声道,“夫人,奴婢……奴婢配不上白公子。他,他可是白家的后人,而奴婢……奴婢不过是个下人。奴婢帮不到他什么,奴婢甚至连……“
“奴婢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艾叶几乎要哭了出来,她知道当初夏阮会让她伺候,也是因为她力气大又跑的快。可是,这些对白砚殊而言,没有任何益处。他是白家的唯一的子嗣,她配不上这样的人。
她粗鲁如地上的灰尘,而他文雅如天上的明月。
小的时候她经常看着哥哥们念书,那是她认为,这些人当真是厉害。
可她自己呢?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怎么能配的上白砚殊。
她是见过白砚殊写字作画的……
越想这些,艾叶的头更是抬不起来。
夏阮笑了笑,拖艾叶坐下,“配不配得上,得你和他说了算。从前,不也有人说,我配不上侯爷。可是你在我身边这些日子也瞧见了,我和他当真是那么不适合吗?”
“不,你们很好,很配。”艾叶赶紧摇头否决,“你们都是好人。”
这下,夏阮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知为何,她听到别人说她是好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笑。
她自认为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艾叶对她忠心,她自然是愿意希望艾叶嫁的好。
相反,夏雯一而再的算计她,夏雯的事情,她都懒得插手。
她喜欢这种付出就会得到回报的心情,人若是一味的付出没有回报,那么便没有意义了。
正如,她爱着萧九,萧九也爱着她。
“傻丫头。”夏阮认真地和艾叶说,“你有得到幸福的权利,若是以后想我,可以回来多瞧瞧我。白公子应该和西楼先生一样,会选择住在西城。其实,你活着,便是最好。”
她能看到艾叶活着,心里十分的高兴。
若是杜兰也活着,她想,她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前世,她总是在想,若是能重来,做的事情一定不要让自己后悔。
现在,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会深思熟虑。只有想好了,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艾叶的归来,让她的遗憾少了不少。
现在,就差杜兰了……
“可是夫人,奴婢……”艾叶忍不住哭了出来,“奴婢舍不得你。”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发自肺腑。
瞧着艾叶哭,夏阮也觉得眼角有些酸涩,“又不是生离死别。”
艾叶哭的厉害,夏阮也没阻止她哭泣。
这些日子所有的惊吓和不舍,在此刻让艾叶发泄出来也好。
她不知为何白砚殊会喜欢上艾叶,因为喜欢本就没有道理,也没有任何原因。
艾叶能有归属,她很开心。
只有这个时候,夏阮不禁会想到杜兰。
杜兰和南亭的尸首,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夏阮心里相信,杜兰和南亭都会平安的归来,因为南亭是个比朱砂还要精明的人,他一定会保护好杜兰。
“夫人……”杜若等艾叶哭好了之后,才瞧了瞧门,“六子来了。”
艾叶赶紧拭掉眼泪,垂着头站在一边。
夏阮瞧着艾叶可怜兮兮的模样,便也没有再取笑,她对杜若道,“让他进来。”
六子的神色有些慌忙,额头上布满了汗水,“小的见过夫人。”
“现在夜已经深了,你怎么来了?”夏阮瞧着六子的样子,怕是快马加鞭从京城赶到白马寺来的。她眉头微蹙,难道是丈夫和三舅出事了,“京城发生什么事情了?”
六子见夏阮露出担忧的神色,赶紧摇头解释,“长安侯和大学士都很好,不是他们……是老夫人。”
夏阮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我娘?她出事了?”
“不是,不是,老夫人好着呢。”六子越说越急,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老夫人让翠柳送信来侯府,说是一定要小的尽快交给夫人。”
六子从怀里将信函拿了出来,然后放在夏阮的身前。
夏阮接过信函,上面的字迹的确是母亲。
这个时候,母亲为何会给她写信。
六子站稳了之后,又继续道,“老夫人希望夫人尽快给答复。”
夏阮打开信函,粗略的看了一遍,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夏雯居然敢这样做……
夏阮站起身来,朝着一边的书桌走去。
艾叶跟在夏阮身后,帮着夏阮磨墨。
夏阮的速度很快,她写好了之后,便装好交给六子,“告诉母亲,不用顾忌太多。若是四小姐一定想来,便让她来好了。记得,一定要给四小姐穿最好的衣裳,还有我从前拿回去的那几件首饰,一并都给四小姐送去。这封信你亲自交给侯爷,不用交给老夫人,明白了吗?”
六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还是应了下来。
等六子离开,杜若才忍不住走进了屋子。
“夫人你喝茶。”杜若将茶水递给夏阮,“夫人你息怒。”
夏阮接过茶杯笑了起来,“我没生气。你去准备准备,明日雯丫头怕是要到白马寺来了。对了,这个消息记得告诉南家十三小姐,我记得她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厢房。”
母亲的信函里写道,夏雯想要来白马寺,说是为夏瑞祈福。
说是这几日夏阮也住这里,她正好也来瞧瞧夏阮。
李氏有些犹豫,但是想了想,又觉得这里面肯定是有阴谋的。
她些信问夏阮,是否要放夏雯来白马寺。
夏阮想,她是肯定要让夏雯来白马寺的。
唐景轩既然要给她制造麻烦,还用夏雯来查探她。那么,她便送唐景轩和夏雯,各自一个礼物。
438:针锋相对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夏雯的到来,却是让敌人走到了明面上。
对于母亲的来信,夏阮倒是有几分欣慰。
母亲在这个时候,终于明白这些道理了。
反而是在一边的艾叶傻了眼,她犹豫了半响,才问夏阮:“夫人,你怎么,让四小姐来白马寺了。”
艾叶在白砚殊身边这些日子,多少也听到了京城的一些动静。
对于夏阮的做法,她实在不能理解。
养虎为患。
从前在府中的时候,她听过下人们说起,夏雯似乎有些行为不检点。甚至,夏雯曾经多次去找萧九。
夏雯做的看似隐蔽,可却不知为何这些事情全都传了出来。
在艾叶认为,这些事情,估计都是夏雯自己传出来的,好来试探夏阮的反应。
在一边的杜若笑了起来,“艾叶你在担心什么?”
“杜若姐你是知道的,四小姐她……”艾叶支支吾吾了一会,又看了看夏阮的眼神,才继续道,“四小姐以前做的那些事情,你也是听说过的。这次四小姐来白马寺,不是成心给夫人添堵么?”
有些时候,艾叶不想把事情说的那么明显。
夏阮反而笑了起来,对着艾叶说:“既然知道她来我身边是为何,你们便准备着便好。”
“若是南家十三小姐和四小姐对上了,咱们便瞧着。”杜若也跟着笑了起来,“艾叶无需太担心,四小姐来白马寺,倒是个好事。”
艾叶被夏阮和杜若的话,弄的有些迷茫,但是她却也没有再问。
她不算聪明,所以白砚殊时常也会说她是个傻子。
艾叶想,只要夫人知道四小姐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便也放心了。
……
这一夜,夏雯没有睡好。
第二日天刚亮,她便起床换好了衣裳。
草果进屋的时候,便瞧着夏雯在发怔,“四小姐,老夫人已经让人备好了马车,您随时可以动身。”
夏雯听着草果的话,更是有些不是滋味。
李氏居然让她去白马寺?
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原本以为要大哭大闹,甚至将自己死去的父母搬出来,李氏才会允许她去白马寺。她虽然说是帮夏瑞祈福,可是实际上,她怎么可能帮夏瑞祈福?她恨不得夏阮和夏瑞都死在她面前,这样,夏家的东西便都归她一人所有。
“二伯母,没说其他的吗?”夏雯依旧想不透这里面的原因,忍不住问道,“可有嘱咐什么?”
草果想了想,点头道,“老夫人说了,这次四小姐去白马寺,那些旧衣裳便不要带了。还有,等会老夫人会让人送首饰过来,说是早该给四小姐您了,但是这几日太忙,不小心给忘了。这不,现在想起来,便让草乌赶紧送过来了。”
这下,夏雯说不出话来了。
李氏还给她送来首饰?
她记得自己看上的一枚百两银子的玉镯子,李氏都舍不得买给她,这会还主动送东西给她?
夏雯还未来得及多想,草乌便走屋外走了进来。
她手里端着几个首饰盒,然后慢慢地方在夏雯的身前,“四小姐,这是老夫人特意为你准备的,你瞧瞧可还喜欢。”
夏雯手微微颤抖,等打开首饰盒的时候,吓的差点等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些东西,她见过。
当初夏阮出嫁的时候,夏阮的嫁妆中便有这么一套精致的首饰。她对此有些眼红,可是李氏却好似没有看出她的神色,依旧将这些首饰放在夏阮的嫁妆中。若不是夏阮执意要留下这些东西,这些首饰怕是早已去了长安侯府。
“这是,给我的?”夏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套她曾经最喜欢的首饰,居然到了自己的手,“是不是送错了?”
草乌笑着说:“怎么会送错,这是老夫人亲自交给奴婢,让奴婢给四小姐送来的。四小姐,可还喜欢?”
“喜欢,喜欢。”这句话,是发自她的内心的,这套首饰,最少值几千两银子。她怎么可能不喜欢,“替我谢过二伯母。”
夏雯看到这些欣喜坏了。
草果在一边讲首饰拿了出来,“奴婢给小姐戴上吧?”
夏雯点头,“好。”
这些好比天上掉馅饼,让夏雯有些发昏。
李氏将这些东西送到她的手里,难道是想给她更多的东西?
夏雯知道草果和草乌是李氏身边的人,于是试探道,“草果,二伯母今日可高兴?”
“高兴呢。”草果帮夏雯戴好了簪子,解释道,“老夫人说四小姐这次帮小少爷祈福,太辛苦四小姐了。但是,她很开心。奴婢瞧着,来日四小姐出嫁,老夫人必定会好好感激四小姐的。”
李氏素来信佛又疼爱夏瑞,这些话落在夏雯的耳里,让夏雯没有半分疑心。
从前,她跟在大伯母身边的时候,大伯母便说过,“李长月是个没用的东西,你稍微对她好一些,她便不会忘记你的好。这样的人,容易掌握。”
她起初不太相信大伯母的话,毕竟这些日子来,她用尽了办法,也没有能让李氏喜欢她多一些。
她的二伯母,怎么可能是个没用的东西?二伯母精明着呢。
但是,看着身上佩戴的首饰,夏雯倒是相信从前大伯母的话。
若是李氏聪明,怎么看不出来,她说的话都是谎言。
她不可能会帮夏瑞祈福,她不扎夏瑞的小人,便是最大的宽容了。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李氏愿意相信她,那么她这次去白马寺,便能弄明白夏阮和萧九到底想做什么。昨日晌午她收到了唐景轩送来的信函,唐景轩说这次夏阮去白马寺,让六皇子有些怀疑。
其实这意思,便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唐景轩不方便去白马寺,夏雯自然要代替他去。
朝堂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唐景轩要在京城里,观察萧九和李长风的动静。
夏雯看着信函的事情,便觉得这样也好。
南若帮不上的事情,她可以帮忙。
而且,唐景轩击败了萧九和李长风,夏阮便会成为可怜虫。
到时候,六皇子登基,夏阮便会跪在她的脚下。
她等了这样的日子太久了,恨不得明日就能扬眉吐气。
众人皆说萧九和夏阮是郎才女貌,她便希望萧九和夏阮成为最卑贱的可怜人。
从夏家到白马寺的途中,夏雯笑的很开心。
等这件事情办妥,她便主动和李氏提一提,她要嫁给唐景轩的事情。
嫁妆?
刚才草果也提起了,李氏想感谢她,似乎已经在帮她准备嫁妆了。
夏雯忍不住想,她的嫁妆会不会比夏阮更多?更丰厚……
马车晃晃悠悠地朝着白马寺驶去,几个时辰后才停了下来。
草乌在车外道,“四小姐,到了。”
夏雯挑起扯帘,从马车上下来。
站在寺外的杜若赶紧迎了上去,“奴婢见过四小姐。”
夏雯瞧着杜若,挑了挑眉,“杜若姐这些日子可好?”
“四小姐折煞奴婢了,奴婢过的很好。”杜若笑着给夏雯领路,“夫人已经让人给四小姐备好了厢房。”
夏雯知道杜若跟在夏阮身边多年,是夏阮的心腹,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时候,她不打算惹怒夏阮。
她想从夏阮的嘴里知道她想要的消息,就要一步步的来。
夏日的白马寺,荷花盛开,寺庙里飘荡着檀香,夹杂了一些荷花的清香。
夏雯走了几步,便停下了脚步。
远处,南若正依在亭内,看着她笑的温婉。
南若……
她怎么在这里。
夏雯的脚像是被拴了锁链一样,几乎挪不动脚步。
南若也发现了她在看自己,便从亭内站了起来,轻轻地说了一句,“呀,这不是夏家四小姐么,可是巧了,在这里遇见了。”
夏雯笑着回答南若的话,“十三小姐怎么有雅兴来白马寺?”
说完之后,夏雯便朝着南若走了过去。
草果和草乌跟在杜若站在一起,没有随着夏雯到亭内。
“唉,四小姐想必也知,我下个月便要嫁到平阳侯府了吧?”南若掩嘴一笑,脸上露出几分羞涩的神态,“平阳侯托我来帮他还愿。”
夏雯的嘴角抽了抽,“还愿?”
南若笑着,并没有再回答夏雯的话。
她将话说到这里了,夏雯心里本就有鬼,怎么会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夏雯听了南若的话,有些不是滋味。
唐景轩怕她做不好,所以让南若也来了吗?
可是,南若又怎么能接近夏阮,南若根本不能帮唐景轩做什么事情。
夏雯看了看亭外的盛开的荷花,闭目吸了一口气,“还是这里的空气好,不像在京城,总是闻见一股铜臭味。十三小姐想必和我一样,不想闻京城那些铜臭味,所以才来的吧。至于还愿嘛……”
夏雯说一半留一半,没有直接说南若这话有些虚假。
“京城的确不少铜臭味。”南若接了夏雯的话,“可有铜臭味闻,总比没铜臭味闻强。这有铜臭味闻,说明手里有银子,可不像有些人,走到哪里都寒酸,不知她的人,还以为是街边上的乞丐,四小姐,你说是吗?”
夏雯听了,将手上的镯子露了出来,“十三小姐说的是,这些乞丐从不会瞧瞧自个长什么样,总把自己当天鹅,却不想只是一个肮脏的癞蛤蟆。”
南若听了之后,脸色大变。
439:狠狠殴打
南若最不想听别人提起的,便是容貌二字。
小的时候,她便被那些姐姐便嘲,她们笑她像是碳堆里跑出来的孩子。
这些年,她也用了不少的胭脂水粉,但也只能勉强的掩盖有些黝黑的肌肤。
骨子里,她依旧有些自卑。
这些词语在她的眼中,早已成为了禁词。
可是现在,夏雯却在她的面前提出这件事情。
南若气的浑身哆嗦,瞧着一脸得意的夏雯,急忙便走了上去。
“啪”
南若狠狠的打了夏雯一个耳光,“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以为你做的事情我不知道?还好你父母去的早,不然要被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活活的气死。轩郎怎么会瞧上你这样的东西,当真是痴心妄想。”
夏雯被南若一耳光打的懵了。
她没想到南若居然会动手。
“你……”夏雯捂住脸庞,对着亭外的杜若大喊,“你们都瞧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帮我。”
杜若故作紧张,赶紧走了上去,“四小姐你息怒,你的身子要紧。”
草果也急着添了一句,“四小姐,你这几日本来就身子不适了,可别气坏了身子。”
夏雯彷佛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原本狰狞的面容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她看着南若,讽刺的笑了笑,“就算来日你是平阳侯夫人又怎么样?别忘了,我的三堂姐也是长安侯夫人。”
南若紧紧的握住了双拳,“你以为,我真不敢对你如何。”
“十三小姐说笑了,你是南家的十三小姐,又是来日的平阳侯夫人,你想对我怎样,便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夏雯没有再捂住被南若打过的面颊,而是继续道,“只是,很可惜,我姓夏。”
夏雯这个时候不打算和南若置气。
刚才杜若和草果提醒了她,她现在是有身孕的人,而且腹中的孩子尚不足三个月,她若是和南若动手,孩子出了事情,她到时候拿什么来威胁唐景轩。
她也不敢在杜若和草果的面前,将有些话说的太难听。
不过,她该说的,南若也应该清楚了。
南若就算再瞧她不顺眼,南若对她也是无可奈何。
因为,她姓夏,是夏家四小姐。
夏家如今主母是李长风的胞妹,虽然李长月早已不在李家的族谱之内,可是李长风是个偏心的。眼看,成国公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来日的成国公便会李长风。萧九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不比李长风差。
萧九,是他的三堂姐夫。
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南若若是想打算杀了她,那么夏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夏雯想到这些,却又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刚才被南若打的过面颊,今日的仇她会记得,来日她会加倍偿还给南若。
“杜若,带路吧。”夏雯没有打算和南若继续讲话,而是转身便要离开。
这个时候南若出手抓住了夏雯,面目狰狞道,“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了你吗?”
夏雯故作惊慌,“怕……我可怕极了……南若姐姐饶命啊。”
南若不是傻子,她能看的出夏雯眼里的虚假,那些所有的虚假,像是对她的嘲笑一般。
南若这个时候,气的完全失去了理智,她伸出双手便掐住了夏雯的脖子。
南若的婢女吓坏了,赶紧上前去劝南若,“十三小姐,你松手啊。”
杜若赶紧指挥草果和草乌,“快,快,快去拉开她们。”
南若的力气很大,她虽是闺阁里的小姐,但是自从南剑春受宠后,她的性子便也逐渐刁蛮了起来,甚至还想学剑术。南剑春对她纵容,所以南若这次根本没有多想,她只想杀了眼前的夏雯。
她恨透了夏雯这张面容。
“救……救命……”夏雯怎么也没想到,南若敢真的动手。
她此时脑海里一片空白,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有太多的事情没做,若事死了,便看不到这一切了。夏雯一边挥动双手尽量去拉开南若,一边又对杜若求救。
杜若瞧着夏雯快喘不过气了,才对草果和草乌丢了个颜色,草果只是稍动了一下南若,便疼的南若松开了手。
南若指着草果大骂,“贱奴。”
夏雯此时早已被吓的脸色发白,杜若扶着她都能感受到,夏雯哆嗦的厉害。
这个样子的夏雯,哪有刚才嚣张的样子。
“这里是白马寺。”杜若站了出来对南若道,“圣母德惠太后从前最喜欢到白马寺来,这里的荷花便是为博圣母德惠太后欢心种下的。当年侯爷引入温水让这荷花盛开,最后博了皇上赞誉。今日十三小姐,若在这里失了礼仪,传到皇上的耳中,这……这不知平阳侯会如何想呢?”
圣母德惠太后,便是当今皇上是母后。
她虽已故,但是在建广帝的心中的地位依旧不减。
南若经常听唐景轩说起这些事情,心里便有了几分恐惧。
她现在,还不是平阳侯夫人。
若是这件事情传到皇上的耳中,那么她还能安稳的嫁入唐家吗?
就算不传到皇上耳中,而是传到了南剑春的耳里,她这个固执的弟弟肯定会再次阻止她嫁入唐家。在南剑春的眼里,唐景轩根本不配和她在一起,她若不是以死相逼,南剑春也不见的会松开。
一个月……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南若咬紧下唇,狠狠的瞪了一眼夏雯,“下次,我便真的会杀了你。”
南若说完之后,便在婢女的搀扶下离开了亭子。
南若今日本也没打算真的动手杀了夏雯,周围都是人,她怎么动的了手。只是夏雯的话,太咄咄逼人,而且,还一句句的戳到她的心上。
夏雯在告诉她,南家不如夏家。
本该属于南家的茶园,现在在夏阮的手中。
南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南剑春对夏阮都有几分忌惮,又何况是她呢?南若非常明白自己是没有可能对付的了夏阮的,但是她对付不了夏阮,不代表她对付不了夏雯。
杀了夏雯,也会被夏阮狠狠的一击吧?
“今日的事情,不许告诉少爷,你们都知道了吗?”南若对着身边的婢女道,“若谁说漏了嘴,我就将她卖出去。”
婢女们赶紧异口同声的回答,“奴婢们不敢。”
南若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忍,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她必须要忍住。
彼时,亭内的夏雯开始慢慢的恢复神智。
今日的南若,似乎和从前不一样。
她所了解的南若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出手。
夏雯一边喘息一边想这件事情,她想着想着便哭了出来。
杜若赶紧问道,“四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帮你扶脉瞧瞧?都是奴婢的不是。”
夏雯像是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样,赶紧挥手推开杜若,“不用,我很好。”
她其实,一点也不好,但是她不能让杜若知道她有了身孕的事情。
她还深刻的记得刚才快要窒息的感觉,像是下一刻便看不见这天日一般。
脖子的疼痛一直在提醒她,这件事情是南若做的,而且南若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夏雯的手颤抖的厉害,她明白,若是她不能帮唐景轩做好这件事情,那么来日南若杀她,便是易如反掌。她必须要在得到唐景轩的心的同时,也要得到在在唐家的地位,只有帮的了唐景轩,她才可能将南若踩在脚下。
杜若见夏雯不情不愿,便也没有强迫夏雯。
亭外烈日炎炎,周围还有传来一阵阵蝉鸣。
清风吹过面颊,夏雯才慢慢的整理好思绪。
“今日的事,切不要告诉三堂姐。”夏雯试着解释,“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让三堂姐心烦。”
夏雯知道草果和草乌不会帮她保守秘密,所以才用另一个方式道,“这几日三堂姐怕也是累坏了,何必再让她多一些烦恼。现在这个局势,夏家不宜和南家有冲突。这件事情,就当是我求你们了。”
若是换一种说话,夏雯觉得,草乌和草果,或者会帮她保密。
果然,草果和草乌点头,“奴婢知道了。”
杜若看着夏雯处理好这一切,便提醒夏雯,“四小姐,夫人还在等着你呢。奴婢瞧着你受了惊吓,就先回厢房歇息一会。等养足了精神,再去见夫人吧。”
夏雯感觉到腹部有些难受,而且脖子上的伤痕,实在不宜让夏阮瞧见,便点头说,“也好,那我便先回厢房歇息一会。杜若姐姐,你告诉三堂姐,说我醒了便过去陪她说话。”
“奴婢知道了。”杜若扶着夏雯,趁着夏雯不注意的时候,把了夏雯的脉搏。
夏雯似乎也感觉到杜若的动作,她抽了一下手,有些尴尬的对草果说,“杜若姐姐,让草果来送我回房便好。”
夏雯有些害怕杜若。
她是知道杜若的医术的,简直有些出神入化。
她不想被杜若发现。
“也好。”杜若笑着对草果和草乌说,“你们扶着四小姐回厢房歇息,晚点我回开个药房给四小姐压惊。”
草果好奇的看了一眼杜若,“杜若姐姐懂医术?”
“略懂一些。”杜若依旧笑的和善。
草乌也忍不住接了一句话,“杜若姐真厉害,只是杜若姐,用药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因人而异。”杜若瞧着亭外的荷花,“譬如有些红花,虽有活血的功效,但是有身孕的女子却是万万碰不得地,它可是伤胎的利器。”
夏雯听了这句话,浑身冰凉。
440:设局(30粉红+)
夏阮知道这件事情了?
不可能。
夏雯认真自己瞒的很好,根本不可能让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杜若姐你懂的可真多。”草乌掩嘴浅笑,“我可不懂这些。”
杜若笑着摆手,“略懂皮毛而已,等会你们记得来帮四小姐拿药方。”
说完,杜若便转身领路。
这一路夏雯走的胆战心惊,她不知杜若是不是已经知道她有了身孕的事情。
只是扶了她一下,怎么可能就扶到她的脉搏,杜若又不是神医的后人,不可能如此的厉害。
或许,杜若只是无意说起这句话?
夏雯想了想,才忍不住试探杜若,“杜若姐,你刚才说红花是活血化瘀的良药,是真的吗?”
“回四小姐话,自然是真的。”杜若笑着解释,“四小姐你放心,奴婢一定会开些安神的药给四小姐用。”
夏雯咬住下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必了。”
杜若故作疑惑,“四小姐不信奴婢吗?”
“不是,杜若姐你误会了。”夏雯抬起露出单纯的笑容,无害极了,“我只是不想劳烦杜若姐,我无碍的。只需好好歇息一会,便没事了。这件事情,我不想惊动三堂姐,说起来终究也是我的错。若是我不顶嘴,十三小姐也不会发怒。”
夏雯如今能做的,就是按捺住杜若。
她害怕,杜若会在药物里加红花和麝香等药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是万万碰不得的。
她必须保住腹中的孩子,只有有这个孩子,她才能顺利的嫁入唐家。
杜若见夏雯这样讲,便摇头,“四小姐说这些话,便是见外了。奴婢怎么会累呢,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我说不用,便是不用了。”杜若忍不住大声的训斥道,“我……不用你多事。”
杜若瞪圆了双眼,露出错愕的神色。
夏雯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火了,手微微颤抖,“对不住,杜若姐,我……我想好好歇息,想歇息。”
杜若点头,指着前方,“四小姐,前面便是你的厢房,你先好好歇着。你若不愿用药,奴婢也不强求你。”
“好,你先回三堂姐身边吧。”夏雯面色苍白,没有和杜若说太多的话,便转身朝着身前的厢房急走去。
明明杜若的话安分守己,可是她和杜若说话,总是会莫名的害怕。
夏雯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或许给南若掐住了脖子,她这一刻变得胆怯了。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朝着厢房走去。
杜若远远地看着夏雯离去,笑了笑才转身回到了夏阮住的厢房内。
此时,夏阮正在抄写经文。
她的母亲李氏素来信佛,她准备将这些经文抄好送到母亲身边,让母亲安心。
杜若这个时候从屋外走了进来,“夫人,奴婢回来了。”
夏阮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依旧仔细的抄写着经文,“怎么样?”
“四小姐在菩提亭遇见了十三小姐,十三小姐她……”杜若说到这里的时候,又走近一些,“十三小姐打了四小姐一个耳光,还出手掐住了四小姐的脖子,似乎想要至四小姐于死地。”
夏阮神色不改,“南若会这样做,怕是被气糊涂了。南家的小姐,不会这么傻当着你们的面动手的。对了,你今日也看着雯丫头了,你能看出来这个孩子到底有多久了吗?”
“奴婢瞧着,怕是快两个月了。”杜若想了想,她刚才扶脉的时候,夏雯反应的太快,所以她只知夏雯的有两个月的身孕,却不知这个孩子是否康健,“再过一个月,这肚子怕是……遮不住了。”
下个月,唐景轩便会娶南家十三小姐南若。
但是夏雯的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差不多快两个月了。
按照这样下去,夏雯迟早会遮挡不住腹部,会被周围的人怀疑。
夏阮想,夏雯怕是早有计划,在唐景轩娶了南若后,她也会嫁过去。
只是,夏雯现在还没有把握,所以才未曾告诉她和母亲。
夏阮想了想,才慢慢地说,“不需要等到那个时候,她便会告诉我她有身孕的事情。她一心想要嫁入唐家,母亲怕是拦不住她了。”
杜若眉头微蹙,这件事情,似乎已经很清楚了。
夏阮对唐景轩死心塌地了,她想要嫁入唐家,甚至不惜先怀上唐景轩的孩子。
只是,夏雯也不该是个傻子,现在的局势很明显。六皇子经常在朝堂上指责李长风和萧九,虽然六皇子没有得逞,但是唐景轩和东萧的人,都在暗中帮助六皇子。建广帝早已无心政事,对这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堂上的事情便也传开了。
夏雯想要嫁给唐景轩,其实等于她已经做了选择了。
夏雯放弃了夏家,站在了唐景轩的队伍中。
“夫人准备怎么办?要……拿掉四小姐的孩子吗?”杜若犹豫了很久,才轻声的问道,“毕竟,有这个孩子,平阳侯为了名声,也会纳四小姐为妾的。到时候,怕就麻烦了。”
夏阮停笔,瞧着杜若莞尔,“不,这个孩子,我不会动它。我更希望这个孩子好好的,能帮助夏雯安稳的嫁入唐家。若是平阳侯反悔,我就会帮夏雯一把。”
夏阮这些日子,总会想到前世。
那个时候,她帮唐景轩纳妾,心里会疼的像是割掉一块肉一样。
可是现在,她恨不得早日将夏雯送到唐景轩的身边。
既然夏雯如此的深爱唐景轩,她便成全她们。
夏阮其实很想看看,前世夏雯嘴里的真爱,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杜若有些惊讶,疑惑的看着夏阮,“为何?四小姐若是嫁到了唐家,侯爷和大学士……”
“夏雯是我三叔的孩子,当初夏雯自愿跟在大伯母身边,这是东阳县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夏阮将经书合上,又从身后的书架中,重新拿了一本,“大伯父去世之后,我母亲仁慈,便收养了夏雯。不过,夏雯终究不是在我母亲身边长大的,所以有些事情无需顾及太多。她的亲事,让她自己做主。东阳县陈家二公子,母亲说瞧着是个不错的人选,等会你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雯丫头。”
李氏思前想后,都觉得东阳县陈家二公子适合夏雯。
若不是夏雯有了身孕,李氏怕是早已告诉了夏雯这件事情。
夏阮私下也打听过,陈家这位二公子虽然是个庶出,但是却极其聪明,长的又玉树临风,是个难得的佳婿。
只是,夏雯怕是瞧不见这位陈二公子的好。
杜若苦笑道,“四小姐怕是会直接回绝这门亲事。这陈二公子虽不错,但是终究出生不好,又是庶出。和平阳侯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比。”
“有些人,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夏阮接了杜若的话,“再好的出生和门第,又有何用?雯丫头若是愿意嫁到陈家,也是她修来的福气。她若一定要进唐家的家门,我也不会阻碍她的脚步。”
夏阮将手里的经书摊开,又接着道,“你记得告诉她这个事情便好。”
夏阮做这件事情,有她自己的用意。
其实夏阮又何尝不知,夏雯根本不可能嫁入陈家。
哪怕她这个做堂姐的,帮夏雯想好怎么处置孩子,安排好以后的一切,夏雯也不觉得她是好意。只是,夏阮根本不打算这样做,她是个记仇的人,这些年来夏雯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她没有杀死夏雯,是因为留着夏雯还有用处,而且她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以夏雯的性子,她会将自己埋葬起来,而且还是用极其残忍的方式。
夏阮,只需瞧着夏雯一步步走到坟墓里,便好。
必要的时候,她不介意推夏雯一步,让夏雯走的更快一些。
“奴婢只需将这事,告诉四小姐这件事情便好?”杜若想了想,“还需要奴婢做什么吗?”
夏阮拿起狼毫笔,“不需要再节外生枝,倒是你可以告诉草乌和草果,若是南家派人来打听,拿足了银子便告诉南家的人。说我母亲想将夏雯许给陈家人,其他的,无需说太多。”
杜若不太明白夏阮为何会这样做,但是还是很快的点头,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屋内烧着檀香,周围全是檀香清幽的香味。
这里的方丈说,这是极好的檀香,可以让人觉得舒适。
夏阮闻着,却未曾觉得舒适。
相比之下,她更喜欢丈夫身上的味道。
成亲之后,她每夜睡在萧九身边,闻着萧九身上淡淡的茶香,似乎在那一刻可以将所有的烦恼都忘记掉,只记得身边这个人。
她爱她的丈夫,比她想象的,爱的更深。
“乱……”夏阮喃喃自语,“要乱了。”
唐景轩娶了南若之后,六皇子便不会再缺银子了。六皇子一旦要出手,三舅和丈夫便是要步步小心,东萧、唐家、还有六皇子,这些群全部都成了她安稳生活的绊脚石。
唐景轩和六皇子现在最注重的,便是名声。
夏阮忍不住笑了笑。
两个最龌龊的人,紧紧的抱住面具不松手,似乎这样能证明他们是干净的。
既然六皇子和唐景轩如此的注重名誉,她便要在这几日内,将他们二人的面具毁个干干净净。
441:她的引诱
夏雯醒来时,天色已暗了。
夜里的白马寺很安静,这份静谧却让夏雯有些不安。
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南若会在此时会在白马寺出现。
夏雯揉了揉眉心,觉得头疼欲裂。
南若比她想象中的还难以应付。
来日,怕是有些麻烦了。
“四小姐,你醒了吗?”杜若在屋外敲门,“夫人已经准备好了斋菜,邀你一起用呢。”
夏雯抬起头,应了一声,“醒了,进来吧。”
草果和草乌推门走了进来,帮夏雯梳理发髻。
杜若会亲自来邀她用饭,倒是有些出乎夏雯的意料。
隐约地,夏雯也觉得有些不安。
“杜若姐,你怎么亲自来了?”夏雯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娇嫩又白皙的肤色,瞧着比南若顺眼不少,“三堂姐等急了吗?”
杜若笑着回答,“夫人担心四小姐,不过今儿我来这里,是想恭喜四小姐呢。”
夏雯转头瞧着杜若,有些不解,“恭喜?这话从何说起?”
杜若露出惊讶的神色,“四小姐还不知?”
夏雯听了,眉头便皱起来了。
她觉得杜若会出现在这里,绝对是有原因的,她这个三堂姐,处事方式让她琢磨不透。
“原来,老太太还未将这件事情告诉四小姐?”杜若故作疑惑,“奴婢以为四小姐已经知了。”
夏雯忍不住问杜若,“何事?”
杜若瞧着夏雯,夏雯和夏阮长的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夏阮看着面目纯善,而夏雯反而多了几分媚态。杜若看了一会夏雯,依旧不明,唐景轩为何会选择夏雯。
唐景轩那样出生的人,身边向来不会缺美人。
若是他选择夏雯,怕是有其他的目的。
过了半响,杜若才轻声道,“其实是东阳县陈二公子,他……”
“不行。”夏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的草果和草乌退后了几步,差点把夏雯的发髻弄乱,“不用跟我说了,我不嫁。”
杜若露出错愕的神色,然后闭上了嘴,没有再继续说话。
陈家二公子的事情,李氏尚未告诉夏雯,但是夏雯却从下人的嘴里多少听到了一些风声。
她怎么可能愿意嫁给陈二公子?那个没用又没地位的庶子。
夏雯催促草乌,“赶紧,我要去见三堂姐。”
草果和草乌接着帮夏雯梳理发髻,等发髻一梳好,夏雯便起身让杜若带路去夏阮的厢房。
夏雯心里乱了起来,她本想等合适的时机告诉夏阮,她要嫁给唐景轩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她不能嫁给陈二公子,她不想嫁的比夏阮差。
而且,陈家在东阳县。
她好不容易从东阳县来到了京城,现在又要回那个地方生活,她自然是不甘心的。
夏雯想着,脚步便加快了。
她的厢房离夏阮的厢房距离不远,约摸半盏功夫,夏雯便走到夏阮的厢房外。
“你在瞧什么?”
“这些斋菜都是我喜欢吃的,还是表妹你好。”
“喜欢,等会便多用一些。”
“这是自然,你见我何时客气过?”
……
夏雯听着屋内的男声,有些疑惑。
男子?
有男子在夏阮的屋中。
“三堂姐。”夏雯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慢慢地走进了屋内,“我来晚了。”
坐在夏阮对面的男子,瞧着面目俊朗,但是嘴边却挂着一丝玩味的笑,目不转睛的瞧着桌上的菜肴。他在听到夏雯的声音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一个淡淡地笑容。
夏雯很快便认了出来,这个人是大学士李长风的儿子,也是成国公的嫡孙李安。
夏阮笑着对夏雯挥手,“雯丫头来了?赶紧过来坐着。”
夏雯有些疑惑李安在这里出现,唐景轩没有告诉她,李安也在白马寺。
“怎么?”夏阮瞧着夏雯一直望着李安,便又道,“雯丫头不认识了?”
夏雯赶紧摇头,然后走到夏阮身边坐下,“三堂姐勿怪,我今儿到白马寺有些身子不适,所以来迟了。”
夏阮接过杜若手里的茶盏,放在夏雯身前,“等会让杜若给你瞧瞧,怕是累坏你了。”
“不用。”夏雯听到杜若的名字,心里便有些警醒,“我已经好了。”
夏雯坐在夏阮的身边,浑身都不舒服。
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她这个三堂姐城府太深。从前,大伯母的事情,夏雯到现在都还记得。她不想走上大伯母的道路,所以一直想要压住夏阮。可是,这件事情看起来有些难度。尤其是夏阮嫁给了萧九之后,她对夏阮的恨意越来越深厚。
萧九……
那个人说的话,每一句都是那么刺人,夏雯没想到那面目夺目,仿若高岭之花的男子,说出的话居然能气的她几日都食不下咽。
她的小心思,在他的面前,似乎全部都暴露了出来。
夏雯想到这些,撰着衣袂的手,又紧了起来。
萧九应该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夏阮吧?不然这个时候,夏阮早就应该给她一个耳光了,又怎会还给她递茶水。
李安瞧着夏雯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这个表面上看着娇嫩的女子,却是个肮脏不知廉耻的人。
夏雯和萧九无意一次的对话,李安听了个真真切切。
夏雯那个时候问萧九,“三堂姐夫,你这么累,三堂姐也不来给你送点心吗?”
萧九挑眉瞧了一眼夏雯,脸上的笑容立即敛了起来,然后没有说话。
“这些是我亲自做的点心,你尝尝?”夏雯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萧九面前,“我向来都不如三堂姐聪明,只会做这些没用的事情。三堂姐夫,你别介意,这个味道,可能……不好。”
萧九握住书的手紧了一些,依旧没有说话。
但是夏雯对此没有气馁,而是从袖口拿出一个香囊,“我听闻三堂姐夫你喜欢茶花的香味,这是我亲自做的香囊,里面是装的是晒干的茶花,味道虽不如新鲜的好,但是也不太差。批阅公文累了,闻着倒也能清醒。”
李安在屋外听的目瞪口呆,这夏雯简直……简直太不知廉耻了。
不过,萧九和夏阮的亲事,他从来就没有看好过,所以他站在屋外,瞧着萧九要怎么处置。
这个时候萧九手里的书放在桌上,说了一句,“滚。”
不止是李安,连夏雯都有些膛目结舌。
在他们的印象里,萧九永远是个儒雅又温和的人。就算萧九再不喜欢一个人,他也绝对不会对那个人露出厌恶的神色,他是一个能动手尽量不会动嘴的人。
所以,夏雯当时想的便是,萧九就算拒绝她,也不会说出太难听的话。
结果,谁想到萧九直接跟她说了一个字‘滚’。
夏雯当时愣了好久,眼里噙着泪,唤了一声,“三堂姐夫,雯儿做错了什么,你……你要这般对我。”
“我不想再说第三次。”萧九的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拿着你的东西,滚。”
夏雯连哭都不敢继续哭了。
当时萧九的言语里透露出一种,若你敢再多说半句,便会死再这里。
夏雯只好拿起糕点和香囊,从屋子内退了出去。
李安当时瞧着夏雯走出屋子后,将糕点和香囊狠狠的丢在一边,嘴里还骂道,“萧韶成你这个伪君子。”
李安听了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若不是怕夏雯发现他,他倒是会上去看看夏雯丢掉的东西。
李安也知道,他的表妹夏阮,刺绣当真不如何。但是夏阮做的糕点,却是极其美味的,连京城里特别制糕点的几家店,做出来的糕点也没夏阮做的美味。
夏雯到底做了什么样的糕点来给萧九,他倒是很好奇。
不过这件事情,李安没有告诉夏阮。
他只是试探过夏阮一句话。
他问:“前几日长安侯进了内阁,朝堂上不少人都恭贺了他,我瞧着你倒是一点也不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夏阮有些不解的看着李安,“表哥你在担心什么?”
李安撇了撇嘴,“你就不怕他想要纳妾?”
“他不会。”夏阮笑着回答,“谁都会,而他不会。”
李安瞧着夏阮镇定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不得不说他这个表妹,这次是找对了丈夫。萧九年少且位高权重,长相又出众。这京城里有不少女子,都想嫁给萧九。
若不是这些人要顾及女子所谓的矜持,怕是早就送上门了。
对于这些事情,夏阮怕是也瞧见了不少。
但是,她却从未为这件事情担心过。
李安想,夏阮择夫很聪明,萧九当真为夏阮拒绝了不少的女子。连清河公主的拉拢,萧九都当做没有看见。
想到这些,李安忍不住笑出了声,萧九还当真是有点意思。
“表哥,你在笑什么?”夏阮瞧着李安一直不说话,发怔了一会又自己笑的很开心,便有些疑惑。
李安摆了摆手,依旧笑着回答,“没什么,没什么。”
说完之后,李安对着夏雯说,“四小姐,好久不见。”
这下,到夏雯怔住了。
李安眼里的讽刺,丝毫不带掩饰。
442:露出破绽(和氏璧+)
李安的笑容,让夏雯觉得毛骨悚然。
她记得自己从未得罪过李安,可是李安的神色……
夏雯赶紧低头,不再去看李安。
“好了,用膳吧。”夏阮瞧着夏雯不安的模样,又忍不住若有所思的打量一眼李安。
夏雯拿起箸,却因为手颤抖的厉害,手里的箸‘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夏阮看着夏雯脸色苍白,又问道,“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我……”夏雯抬起头来,一头冷汗,“我没事,三堂姐。”
夏阮担忧的瞧着夏雯,给她盛了一碗汤,“这是百合汤,消暑的,你尝尝。”
李安也在一傍道,“这个汤味道不错,可惜长安侯没这个口福。”
夏雯听着李安提起萧九,心虚的她不小心碰倒了夏阮递过来的汤碗。
“呀……”夏雯急的跳了起来,“我,我不是故意的,三堂姐。”
夏雯心里慌乱极了,无论怎么样告诉自己要镇定,但是就是冷静不下来。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被夏阮和李安看的清清楚楚,她恨不得拔腿离开这间屋子。
“杜若,赶紧去拿干净的衣服给四小姐换上。”夏阮站了起来,眉头微蹙,“若是不舒服,便让杜若给你瞧瞧。”
夏雯推开夏阮,往后退了几步,“三堂姐,我……我没事,我先回去歇着了,我……”
夏雯不敢再看夏阮,转身便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她的很匆忙,让夏阮有些措手不及。
李安瞧着夏雯反常的神色,忍不住笑着说,“表妹,我长的有这么吓人吗?居然把这个小丫头,吓的直接跑掉了。瞧瞧,她刚才那个样子,啧啧,像我是恶鬼一样。”
夏阮坐下之后,才看着李安,“她心虚。”
今日夏雯的反应,倒是让夏阮注意到了一些事情。
夏雯,似乎很怕李安。
刚才李安只是提起了萧九的名字,夏雯便吓的魂不守舍。夏阮想了想,又忍不住添了一句,“倒是,有些意外。”
前世,她嫁给唐景轩,夏雯便和唐景轩纠缠在一起。夏雯及笄后,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一直跟在她的身边。那个时候的她太天真了,以为夏阮不嫁人,只是舍不得她。却不想,夏雯的目标早已放在唐景轩的身上,只有她傻傻的被瞒在其中。
这一世,夏雯又重复了前世的事情。
夏雯主动去勾引了萧九。
夏阮多少听到这样的风声,但是她这次却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她对萧九有信心。
属于她的,谁想要,也不可能夺走。
萧九拒绝的很干脆,导致后来夏雯看到萧九,便会转道而行。
夏阮想到这些,心里多少有些甜蜜。
一个女人最自豪的事情,不是曾经有多少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是她的丈夫,能为她拒绝多少女子。
这些想法,她也不例外。
李安瞧着夏阮笑着,也忍不住说道,“瞧瞧你这个样子,得意极了。不过,表妹,你这是养虎为患啊。”
“虎?”夏阮挑眉,看着李安摇头,“她算不上。”
不过,夏雯倒是一个好棋子。
今夜过后,夏雯怕是会和从前怕萧九一样,避开和李安见面。
夏雯太过于心虚,夏阮猜测,怕是夏雯和萧九对话的时候,被李安瞧见了。
李安怕她担心,所以没告诉她夏雯和萧九的事情。但是李安刚才的神色,让夏雯猜出来,李安知道夏雯和萧九的事情。
夏雯害怕李安会说出来,所以才会慌张的离开。
夏阮觉得看着夏雯这样,倒是有几分意思。前世的夏雯,嚣张的样子,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有些时候,活着,当真是一种折磨。
对于夏雯而言,若是不能站在她的头上,怕也会吃不好睡不着。
李安拿起箸,尝了一口斋菜,“这个小丫头做的那些事情,我不说怕是你也知道了。不过,这次你准备怎么做,需要我帮你吗?”
“自然需要。”夏阮给李安添了一碗汤,“过几日白马寺怕是会热闹了,瞧着吧,不出三日,平阳侯怕是会亲自来白马寺。到时候,你同宋大人讲,避开一些。”
李安接过汤碗,笑着点头,“有意思。不过,若是平阳侯来,我看还有人也会跟着。”
夏阮没有回答,只是用起了斋菜。
夏阮希望,夏雯给她带来更多的惊喜。
这样,她才有机会抓住六皇子的破绽。
……
夏雯回到屋子之后,赶紧拿起了纸和笔写信。
但是她身子颤抖的厉害,写着的时候,墨汁掉在了纸上,她不得不重新写过。
“啊……”夏雯丢了几张纸后,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此时,她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她害怕夏阮知道,她曾经对萧九做的那些事情,她必须要早点告诉夏阮,她要嫁给唐景轩的事情。只有这样,夏阮才不会对她如何。
可是,刚才李安在夏阮的身边,她根本没有机会跟夏阮说这件事情,夏雯觉得李安肯定是知道什么,所以才会那样看着她。
李安,为何会在这里。
李长风是个厉害的角色,当初李长风出手的迅速和狠辣,她是亲眼看见的。夏雯害怕李长风,对此对李安,也是有些忌惮。
李长风疼李安是出了名的,她不想去招惹李家的人。
想到这些,夏雯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她必须要告诉唐景轩,她要唐景轩上门来提亲。若是唐景轩不愿上门提亲,她就将她有身孕的时候闹出来,还要将唐景轩让她做的事情,一并告诉夏阮。
她若是活不了,唐景轩和南若也别想好过。
南若打在她脸颊上的力度,她到现在都感受的到。
若不是为了唐景轩,她又何必受这样的窝囊气。
夏雯将信函写好了之后,才走到屋外。瞧着草果和草乌没有发现她,拿出一个小哨子轻轻的吹了一下。
很快,一只鸽子便落在夏雯的眼前。
她将信函捆在鸽子的腿上,才将鸽子放走。
这只鸽子是从前唐景轩送给她的,说是训练过的鸽子,只要拿着小哨子吹一下,鸽子便会听到声音出现。这样,也就不会被人发现。
当时,夏雯还有些不相信唐景轩的话,到了最后她亲自看到这个鸽子的时候,才相信原来还有这样神奇的事情。
夏雯看着鸽子飞走后,才进了屋子。
这个时候草乌却突然出现在屋子里,唤她,“四小姐,四小姐你在哪里……”
夏雯被草乌出现吓到,赶紧应了一声,“我在这里。”
草乌转身看见夏雯,赶紧将手里的碗放在桌上,“四小姐,夫人怕你饿坏了肚子,让奴婢送了一些粥过来。夫人说,等会让杜若送汤药过来。”
“我知道了。”夏雯明白,这个时候的她不能再拒绝用药了。她若是再拒绝,夏阮一定会有疑心的。唐景轩还没有给她答复,所以她暂时将心里的秘密埋了起来。
夏雯走到屋子里,坐在后才对草乌说,“你去告诉三堂姐,我没事。只是有些乏了,所以才会做出失礼的事情。”
草乌笑着摇头,“四小姐这是说什么,夫人怎么可能会生气。四小姐刚才从夫人厢房里离开,南家十三小姐便送了东西过来,夫人一件都没收。”
夏雯听了这句话,露出错愕的神色。
南若……
“南家的十三小姐?她来做什么。”夏雯没想到南若居然会自己找上门,赶紧问,“她说了什么?”
草乌给夏雯倒了一杯水,“四小姐你别急,十三小姐只是送了一些膳食和上好的料子,说是给夫人赔罪的。但是,十三小姐没说为何要赔罪。夫人说,无功不受禄,便让人退了回去。”
夏雯接过茶杯,将里面的水喝了个干净。
还好南若没有将事情说出来。
不过这次南若会送东西来,怕是也不安好心。
夏雯觉得头疼的厉害,便随便和草乌说了几句,回到床上去睡着了。
夜里,她又做了一个梦……
梦境里的唐景轩没有娶南若,而是娶了夏阮。唐景轩笑着将夏阮迎进府邸,还笑着给她买礼物,夏阮笑着和唐景轩说谢谢。
那个画面太过于刺眼,让夏雯心里疼痛的厉害。
在她的世界里,总是夏阮,每一个人都会对夏阮笑,连唐景轩都是这个样子。似乎,只有在夏阮的身边,唐景轩才会笑的如此的开心。
“阿阮,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侯爷为何会说这些?”
“君心如磐石,永无转移之时,阿阮,我定不负你。”
“好。”
夏阮的笑容如同三月的暖阳,在一边的唐景轩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不可以……不可以……
夏雯对着夏阮和唐景轩大喊,“你们不可以在一起,你们不可以……轩郎,我有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抛弃我,不可以。”
夏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话喊了起来。
她挣扎了一会,才睁开了双眼。
是梦。
夏雯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她慢慢的清醒了过来。
可是,刚才若是梦境的话,她为何又会如此的清醒。
那些画面,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太可怕了。
443:女子的谋略
宋长文第一次知道,等待如此的漫长。
一日、两日……
每一个时辰,都让他觉得无比煎熬。
夏雯这几日称病在厢房内不愿出门,但是抄写经文却不落下,连杜若送去的汤药,也乖巧的服下。
这让宋长文觉得诧异的同时,又忍不住开始怀疑夏阮的话。
夏阮告诉他,让他准备好,平阳侯过几日会到白马寺来。
可是,京城半点动静都没有。
这个节骨眼上,平阳侯除非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到白马寺来吧?
宋长文想了很久,才主动去找李安,“李大人,平阳侯真的会来白马寺吗?”
李安将手里的公文放在一边,眉头微蹙,“宋大人你在怀疑什么?在怀疑表妹和我的话吗?”
“在下不敢。”宋长文对李安,其实多少有些异议。
若是这件事情是李长风和萧九告诉他,他绝对没有半分的怀疑。可是若是换成了李安和夏阮,宋长文不得此时抱着怀疑的态度。
现在,要转移这些兵力才是最重要的,他认为没有太多的时间陪夏阮和李安消耗下去。
宋长文犹豫了半响,才试着说出来,“李大人,这……庄子上的人,应该早早的离开庄子才是。”
“现在还不能离开,再等等看吧。”李安没有答应宋长文的提议,“现在,太危险了。”
宋长文见李安这样说,便忍不住瞪圆了双眼,他眼里带着愤恨,“现在危险?在下认为再等下去才是真的危险,这样的日子到底要多久?都已经两天了,可是平阳侯却没有丝毫动静。李大人,你可知当今圣上昨夜吐血,身子已经越来越差了。现在,若是再这样拖延下去,那么这些人放在庄子上,会很危险……”
昨夜京城传来消息,建广帝已经服用了太多的丹药,已经呕血了。
宋长文害怕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所以才敢斗胆来劝李安带着这些人早点离开庄子。
现在的白马寺,已经不安全了。
六皇子手里的兵权比四皇子多太多,四皇子虽然已经出现在朝堂上,但是四皇子根基太浅。若是没有这些兵力相助,四皇子必败无疑。
对于宋长文而言,他不想要得到失败的消息。
李安见宋长文急了,便出言安抚,“我想,宋大人比我还清楚,这些人对于四皇子而言,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我们不能出半点差错,若是我们自乱阵脚,那么我们便已经输了。若是宋大人不相信我和长安侯夫人,那么敢问,若是没有我父亲和长安侯的意思,我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长文听了这句话,有些疑惑。
“我外祖父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了,我的二叔三叔哪一个不是指望六皇子能登基?”李安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我不能输,我父亲也不能输。所以,宋大人,你若是担任不了这件事情,我会另请高明。”
李安的话,让宋长文差点站不稳身子。
若是他再多言,李安会让他离开这里。
宋长文的手颤抖的厉害,他的心里像是被大石碾碎一般难受。
该怎么办……他难道真的要成为弃子吗?
他知道,李安说的出来,便也做的出来。
这几日他观察李安,总觉得李安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从前不喜参与政事的李安,居然会每天乖乖的批阅公文。甚至,在他邀李安去庄子上的时候,李安也没有像往日一般婉拒,而是跟他一起去庄子上查看。
从前的李安在他的心里,无非就是一个出生高贵,又娇滴滴的公子爷。这种人,绝对成不了大事。
可是,在庄子上的李安,赤着胳膊和那群将士们一起做农活的样子,让宋长文有些膛目结舌。
宋长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又何尝不是将身家性命赌博在这场造反中。现在的他,每一日都如同惊弓之鸟,怕自己稍微一不小心,就会泄露秘密。
“在下知道了。”宋长文说完之后,转身便想离开。
李安的声音从他身后幽幽地传过来,“宋大人,我的表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很厉害。若说这个世上,我一定要选一个除了我父亲之外,我愿意将性命托付在他人手中的人选,我想,我会选择我的表妹。同时,我父亲和长安侯也是这样想的。请你相信,我们都不是傻子。”
宋长文听了这句话后,本来压抑的心,突然觉得舒适了一些。
他想到第一次和夏阮想见的情形。
宋长文停住脚步,没有转身便回答,“从前,在下是不愿意相信女子的。不过李大人你这样说,在下,也想试试。”
说完宋长文便从李安的屋子里走了出去。
李安瞧着宋长文离去的身影,笑容加深了一些。
李安想,夏阮不会让他失望的。
果然,不出夏阮所料,第三日清晨,李安便收到了京城传来的消息。
平阳侯和东萧如今的家主萧安礼从京城出发,已经在来往白马寺的途中。
李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里握住的狼毫笔掉在了地上。
来了……
宋长文在听这个消息后,拉着李安便朝着夏阮的厢房跑去,惊的站在屋外的杜若,差点呼喊了出来。
“两位大人?这是怎么了?”杜若瞧了一眼屋内,“夫人还未起身,奴婢现在进去通传。”
宋长文不再似往日那样,露出一张愁眉苦脸的神色,他笑着摇头,“不用,等夫人起身,我和李大人再过来拜访。”
“你呀。”李安不禁有些无奈,他还未来得及穿戴好,便被宋长文邀了出来,“宋大人若是不介意,我们先去用一些早膳吧?”
宋长文有些尴尬的看着李安,然后点头。
他那一日在听到李安的话后,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怀疑的。不过,他既然说出了那些话,便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在他说出相信夏阮的话的几个时辰后,京城传来的消息,让宋长文再也按耐不住了。
这次,不止是唐景轩来白马寺,跟着唐景轩来的,还有东萧的家主萧安礼。
唐景轩和萧安礼都是六皇子左右手,这次他们会来白马寺,想必是六皇子对白马寺的事情多少有些怀疑。宋长文庆幸,他听从夏阮和李安的命令,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人带出白马寺。
六皇子或许早已设好局,请君入瓮。
“李大人,谢谢。”宋长文看着李安,发自内心的说道,“谢谢。”
李安笑着回答,“何必跟我说谢谢?这些年来,其实我和父亲都应该好好的谢谢宋大人。若不是你足智多谋,这些年来,白马寺也不会如此的安稳。”
宋长文听了,觉得有些愧疚。
“从前,是我太高傲自大了。”宋长文第一次在李安的面前,露出无奈的神色,“我总以为自己是怀才不遇,所以在遇见长安侯的时候,我认为长安侯是我的伯乐,所以我……除了长安侯之外的人,我都不愿意信服,直到后来遇见了大学士。再后来,我又认为自己才华出众,不愿意听从夫人和李大人的安排。可是我现在明白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宋长文说到这里,眼神落在了身前的厢房内,“原来,女子的心思,也是如此的慎密。她,并不比我们差。”
宋长文说这些话,倒是发自肺腑。
其实在遇见李长风的时候,他便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是,后来他一想,李长风早已入内阁,又是世子爷,更是皇上亲自封的大学士。他比自己厉害,也是理所当然的。等他到了李长风这个年纪,怕也是不会差李长风太多。
宋长文一直安慰自己,他不是不如李长风,而是他比李长风小,所以阅历也少了许多。
直到,遇见了夏阮……
论起来,夏阮比他还要小一些。
李安听了之后,忍不住附和了一句,“我这个表妹,向来不简单。她帮了我不少忙,若不是她,便也没有现在的李安。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宋大人,既然平阳侯和萧安礼已经来了,我们得准备一下。”
萧安礼和平阳侯一起来,怕也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尤其是萧安礼,东萧在萧安礼的手里,依旧握有少许的兵权。可以看的出来,萧安礼这个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李安和萧安礼接触的少,但是宋长文对萧安礼的事情,却是十分的熟悉。
从前,萧安礼纳贤的时候,他也曾试着接近萧安礼。
但是萧安礼对他,有些轻蔑。
宋长文失望的离开萧安礼后,便遇见了萧韶成。
艾叶从屋内走了出来,瞧着厢房站着的两人,笑着说,“李大人、宋大人,夫人已经起身了,请你们稍等片刻,夫人说有些东西要给你们瞧。”
艾叶话音刚落,白砚殊却从不知从哪里出现,他赶紧对着艾叶说,“告诉长安侯夫人,我也来了。”
这下,艾叶瞧着白砚殊,便落荒而逃。
艾叶羞涩的面色,让白砚殊有些尴尬。
李安和宋长文瞧了之后,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444:密函(45粉红+)
相比李安和宋长文,夏阮这三日倒是过的十分安心。
她面色红润,不似李安和宋长文那般苍白。
宋长文在看到夏阮的时候,略露讶色。
她,似乎很有把握。
夏阮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清晨如薄绸般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比平日里更为和善。
“见过长安侯夫人。”宋长文双手作揖对夏阮行礼,“今儿,打扰了。”
夏阮笑笑,“宋大人这话,便是见外了。各位,请坐。”
夏阮让杜若上好茶之后,才从书桌上拿出一封信函,“这是昨夜我身边的人拦下来的信函,我看了之后便抄了下来,各位瞧瞧,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白砚殊听了这话,便送夏阮的手中接了过来。
夏阮的字迹清秀,和萧九的略有不同。
“这都是什么。”白砚殊瞧了许久,也没瞧出这信函里写的东西,有什么奇特之处,“我……瞧不出来,李公子和宋公子,你们也来看看吧。”
白砚殊有些气馁,将信函拿给了李安和宋长文,他看不懂这里面的话语。
唐景轩写给夏雯的信函中,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话语。他嘱咐夏雯多吃一些膳食,而信中基本上都是菜肴的名字。而且唐景轩还提到,他会带着食盒来看夏雯,让夏雯放宽心。
白砚殊觉得,这不过是一封普通的信函。
李安瞧了半响,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反倒是宋长文,他犹豫了半响,才道,“这,似乎,平阳侯在告诉四小姐一些事情。”
“说什么了?”李安瞧着宋长文,忍不住道,“这不过是一些膳食的名字。”
宋长文摇头,他也有些不明,只是轻声说,“凡是反常的,就是可疑的。平阳侯这封信若是送给南家十三小姐,倒是正常。可是,这是送给四小姐的,便有些怪异了。”
宋长文一口咬定,这封信函有问题,但是又说不出为什么。
夏阮拿回信函,又瞧了瞧信函上的字。
“我记得夏雯有了身孕?”李安想了想,指着信函上的几个地方道,“这些菜肴太过于油腻,我母亲生我的时候,是碰也碰不得的。”
夏阮本来也没想明,这封信有什么异常之处。
但是听到李安说了之后,她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如茅塞顿开。
她昨夜一直在想,唐景轩从来不是一个会懂的关心人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送这样的信函给夏雯。若一定要说异常,唐景轩为何会写这样多膳食的名字,还告诉夏雯会亲自带食盒来。但是,就如宋长文所言,这封信函是给南家十三小姐南若的话,倒也不会显得异常了。
夏雯这样的棋子,倒是不值得唐景轩这样用心。
白砚殊瞧着夏阮,忍不住询问道,“长安侯夫人为何笑?莫非你知道这信函中的意思了?”
“各位请看,这几味菜肴,是分开写的。前几味是适合有身孕的女子用,而后面几味,对有身孕的女子来讲,有些是便碰不得的。”夏阮将信函丢在桌上,“平阳侯说他带着食盒来,其实是想说明一件事情,若是雯丫头帮他办妥事情,那么前几味菜肴,便属于她。若是她办不到,等到她的或许就是一空空的食盒。”
空食盒……
这三个字不禁让人想起了曹操当年和荀彧的哑语。
曹操送给荀彧一个空食盒,荀彧拿到手之后,发现食盒里什么都没有。荀彧是个机智之人,他想了一会,便选择了服毒自尽。
唐景轩希望,夏雯能找到夏阮为何突然到白马寺的原因。
当然,夏雯找不到,唐景轩想证明,他自己也能找到。
宋长文听了这话,‘噌’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平阳侯这是自作聪明。”
“在下,先告退。”宋长文想了想,便没有再多说,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白砚殊也笑着摇头,“这平阳侯……居然会用这样的暗语来威胁四小姐。而且,他怎么认为四小姐能办成这件事情。”
堂堂的平阳侯,这个时候居然要靠着一个女人来查探对手的实力。若是这个女子做的不好,还动了想杀这个女子的心思。
夏阮瞧着宋长文离去的身影,笑着摇头,“这封信函,其实不一定是写给四堂妹看的,或许,是写给南家十三小姐瞧的。那个鸽子被抓到的时候,我发现它似乎和寻常的鸽子不太一样。我记得,我曾在南若身边也瞧着过这样一只。”
夏阮认为,这个时候的唐景轩,不会愚蠢到来威胁夏雯。
所以这封信,或许是写给南若瞧的。
南若自小饱读诗书,而夏雯对这些显然没有兴趣。夏雯的心思,早已偏了。
这封信函,若不是刚才李安提起‘有几味菜肴不适合有身孕的女子用’,夏阮也没有看透这其中的意思。
夏雯瞧着这信函,便会以为唐景轩在关心他,至于菜肴能不能用,其实一点也不重要。但是这封信函落入南若的手里,便显得不一样了。
南若知道夏雯有身孕,而这些菜肴,她一眼就能瞧出来,那些能用而那些不能用。来白马寺之前,唐景轩怕是也和南若说了什么,加上这封信函,唐景轩是在安南若的心,还有给南若一些暗语。
夏雯是棋子。
夏阮看着桌上的信函,觉得唐景轩依旧没有改变。
在他的眼里,能利用的人,无论是妻子也好,还是朋友也罢。只要能让他站的更高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一封信,安慰夏雯,也能安慰南若。
“你的意思是?”李安抬起头看着夏阮,“若是四小姐不能帮上忙,平阳侯便会允许南若对四小姐下杀手?”
夏阮挑眉看了一眼李安,然后点了点头。
李安露出错愕的神色,“可是,夏雯不是……有了他的孩子啊。”
“孩子?”白砚殊接了李安的话,“若是六皇子顺利登基,平阳侯便是功臣。到时候,他想要多少女子都不是问题,一个孩子而已,你以为他会放在心上?况且,我看平阳侯接近四小姐,怕也是为了利用四小姐。谁让四小姐,姓夏呢?”
白砚殊的话,让夏阮不禁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其实这个道理,周围的人都看的清楚,只有夏雯不清楚。
在夏雯的眼里,似乎觉得唐景轩是真的爱她,所以她才敢和南若挑衅。
唐景轩做的太好了,在两个女人之间,游刃有余。
这次,这封信不止安慰了夏雯,更是让南若放下心来。这接下来,夏阮想宋长文的确要小心了,夏雯要开始行动,再加上唐景轩和萧安礼的到来。若是宋长文没有准备,怕是会手忙脚乱。
不过,既然唐景轩已经来了白马寺,夏阮便不会让他轻易离开。
起码,得身败名裂。
“白公子,你一会将这封信函送到温大人的手中。”夏阮指着桌上的信函,“再告诉温大人,一切照旧。”
白砚殊笑了笑,无奈的问道,“长安侯夫人,你当真不怕?”
本来这件事情,夏阮完全可以置身事外。而且,萧九似乎也不打算让夏阮参与其中。
但是照现在这样来看,夏阮会帮萧九和李长风一个大忙。
无论是淮安还是邺城的准备,这些都是夏阮一而再提醒的地方。连他的父亲看着夏阮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佩。
他的父亲见习惯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场面。所以夏阮对萧九的不离不弃,倒是让西楼先生有些惊讶。
那一日,他父亲还跟他说,“你也当学学长安侯,慧眼识珠。”
白砚殊当时只能无奈的撇了撇嘴。
“有什么好怕的?”夏阮啜了一口茶水,“难道白公子你害怕了?”
白砚殊看了一眼屋外的站着的艾叶,摇头,“我从来没有怕过,只是,我挺佩服你的。”
白砚殊从前和宋长文差不多,他们对女子多少有些偏见。在他们的眼里,女子就应该乖乖在闺阁里做针线活,不应该多管男人的事情。但是萧九是个另类,他在任何事情上,从不对夏阮有半分欺瞒,这让白砚殊和宋长文目瞪口呆。
若是说这个男子是别人还好,可是这个男子是萧九,他们便有些接受不了了。
在白砚殊和宋长文的眼里,萧九是个厉害的角色。可是就是这个所谓的厉害角色,却对妻子百依百顺。
从前,白砚殊以为,萧九是害怕夏阮。
现在,他才知道,萧九会这样做,是因为爱夏阮的一种方式。
而夏阮,也从不会让萧九失望。
夏阮如今做的每一个事情,看上去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实际上每一个举动都能帮萧九和李长风不少忙。
尤其是这次,若不是夏阮逼得唐景轩不得不出现在白马寺,那么京城那边,萧九和李长风的压力,会大不少。
让白砚殊觉得意外的是,这次来白马寺的不止有唐景轩,更是有东萧的家主萧安礼。
这下,京城那边的压力,便会少了许多。
虽然只是短短几日的时间,却能让萧九和李长风做不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