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隐瞒
夏阮惊讶的看着萧原喜,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她几乎快要喜极而泣。
“小喜,你刚才说什么?”夏阮握住萧原喜的手,或许是太高兴了,手上有些控制不住力道,让萧原喜皱了一下眉头。
萧原喜略微觉得有些疼。
但是再疼也比不上她刚才听到的一切。
不止是夏阮难以置信,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萧原喜的哭的厉害,浑身颤抖。
她……居然能开口了,能开口喊人了。
夏阮似乎看出来了萧原喜的震惊,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声对着萧原喜说:“来,小喜,喊我……三……嫂……”
萧原喜看着夏阮的口型,然后点了点头,试着喊:“三……三……少……”
从萧原喜嘴里出来的声音,明显有些沧桑和刺耳,但是却听的夏阮眼眶都红润了起来。
她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萧九不在家中,她便主动去找萧原喜说话,就算没事也会学着刺绣,让萧原喜来告诉教她该如此做。
她慢慢的接近萧原喜,久而久之萧原喜也渐渐的放下了对她的戒心,所以在刚才她问话的时候,萧原喜没有多想,便将内心的话说了出来。
夏阮拉过萧原喜,眼角噙着泪,最后将萧原喜紧紧地搂在怀里。
她真的是太高兴了,不知该如何来表达内心的喜悦。
夏阮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抱住这个孩子。
萧原喜似乎也感觉到了夏阮的情绪,她试着一遍又一遍,吃力的喊着:“三……三……嫂……三……嫂……”
过了很久,夏阮才慢慢的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她看着萧原喜,然后笑了起来。
只要这个孩子的心结能解开,那么她就有把握来让萧原喜明白,以后要如何对待身边的人。
宅子里的斗争,是杀人不见血的。
萧原喜必须早日明白这些残酷。
夏阮对着萧原喜轻柔地说:“小喜,你会说话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其他人好吗?”
萧原喜抬起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夏阮,她自然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三嫂不让她将这个消息说出去。
夏阮抚摸着萧原喜的发丝,动作很温柔,像是在抚摸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再过几日,家里就要来客人了,到时候三嫂再告诉小喜为什么好不好?现在,三嫂不能告诉小喜,三嫂希望小喜也能自己去寻找,三嫂不让你告诉周围的人的理由。”
萧原喜偏着头,过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她自然是不懂三嫂为何会说这些话,但是下意识里萧原喜还是知道三嫂是为她好,不然也不会在此时因为她会说话,开心的差点哭了出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失态的三嫂。
平日里的三嫂和三哥一样,总是笑着,她笑起来的样子,像是这个世上最善良的人。
事实上,萧原喜这样认为。
她的三嫂,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子。
萧原喜想了想,便伸出小手指,然后露出浅浅的笑。
夏阮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起来,伸出小手指和萧原喜打钩,“拉钩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萧原喜见夏阮说了出来,整个人笑的更开心了。
看着萧原喜脸上稚嫩的笑容,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
春儿端着糕点进屋的时候,看着萧原喜躺在软榻之上,闭着双眼安静的睡觉。
夏阮在一边看着账本,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春儿有些不高兴萧原喜这样偷懒,若是夏阮来日不喜欢萧原喜绣的东西,到时候萧原喜能来主院的机会也就少了。
萧原喜来主院的机会少,她自然也是一样了。
“夫人,奴婢将药膳已经准备好了,放在小炉上温着,侯爷晚上回来便能用。奴婢先拿了这些糕点过来。”春儿装作疑惑的看了一眼萧原喜,“奴婢去唤十三小姐起来用些东西。”
夏阮摆了摆手:“不用了,让她睡一会。这孩子,也不知是不是病了,一点精神也没。”
春儿心里咯噔一下,然后笑着说:“夫人多虑了,十三小姐这些日子休息的很好,怎么会病了呢?奴婢和秀儿这些年来一直用心的侍奉在十三小姐身边,林姨太太和侯爷,对奴婢和秀儿都很放心的。”
夏阮挑眉,春儿话中有话。
只是,春儿这些话对于她而言,却是没有必要放在心上的。
等她从宫中回来,便会让萧原喜明白,谁可以相信谁不可以相信,以后要学会防备那些人。
有些人可以说三分真话或者七分真话,可是对于有些人,一分的真话都不能说。
“是吗?”夏阮慢悠悠地说,“你没发现十三小姐神色不好吗?”
春儿刚想要反驳,却见夏阮将账本搁在了桌上,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夏阮这样犀利的眼神,让春儿有些腿软。
她有些不明白,眼前的夏阮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若是真聪明的话,又怎么会让十三小姐搬来娴雅居,毕竟她对萧九的心思和感情,夏阮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若是是假聪明的话,那么眼前的人,为何会有这样的眼神。
春儿垂眸,半响后才回答:“奴婢没有发现。”
“是吗?”夏阮倒是也不急着和春儿辩解,“再过一些日子,表小姐便要进京了,我听说你从前就是在表小姐身边伺候的?”
春儿赶紧抬起头,然后瞪大了双眼:“夫人?你……”
夏阮这是让她回表小姐身边伺候吗?
怎么可以。
她好不容易才讨得表小姐的欢心,从表小姐的身边到了萧九的身边,可是现在夏阮却将她的一切给否定了。
春儿自然是不愿意回表小姐身边的,她要在萧九的身边,哪怕就是做个小妾,也不会离开这里。
“那你应该知道表小姐喜欢什么吧?”夏阮看着春儿一脸慌张的样子,顿时觉得有意思,“春芳院那几个丫头,你记得教教她们。等表小姐过来,便让表小姐住在春芳院。”
夏阮说完之后,拿起搁在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茶,然后眉头微微一蹙,“茶凉了。”
春儿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她有些不懂夏阮的心里,到底是在想着什么。
但是下意识,春儿还是拿起夏阮搁在桌上的茶盏,重新去沏了一盏热茶。
夏阮看着春儿的背影,冷冷的笑了。
她说这些无非就是让春儿明白,她能让春儿过的好也能让春儿过的不好,只是她不屑动手。毕竟,春儿只是一个小丫环,还不用她亲自来解决。
春儿,她是准备拿来给萧原喜练习手段和眼色的人。
现在,夏阮唯一担心的是即将进京的表小姐。
毕竟这个人,她不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更不知道这个人的心里是想什么。
春儿将沏好的热茶端了过来,不敢再看夏阮的眼神。
这次,夏阮倒是没有为难她,喝了茶盏里的热茶,便又继续看起账本,也没有叫春儿出去。
春儿就这样傻傻的站在夏阮面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过了很久,春儿浑身都憋的难受,觉得快要疯了,才见杜兰缓缓地走外面走了进来。
杜兰福了福身子:“夫人,薛管事来了。”
薛管事是林家那边送过来的人,现在是府里的老管事,他比春儿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他的所作所为,夏阮也很满意。
薛管事进来的时候没有瞧春儿一眼,立即给夏阮行礼:“小的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夏阮敛息低眉,笑着:“薛管事起来吧,今日我找薛管事,是有些事情想和薛管事商议。”
她说的轻柔,真的像是发自内心想和眼前的人商议一番一样,眉眼里带着笑,没有一丝高傲。
但是薛管事是伺候了萧九多年的老人,他自然明白夫人在萧九心中的地位,于是赶紧退后一步,摆手:“夫人这是折煞老奴了,老奴不敢。”
“薛管事客气了。”夏阮脸上的笑容深了一些,“我要进宫一些日子,这府里的一切就有劳薛管事打理。侯爷这些日子很忙,夜里总是熬夜,薛管事记得催促侯爷早些歇息,若是侯爷忙碌不能早些歇息,那么便送一些参汤过来。侯爷喜欢吃的糕点,我已经让小厨房备好了,若是侯爷饿了,便送小糕点和药膳过来。”
薛管事听的瞪圆了眼。
萧九虽然时常笑着,但是萧九却不是一个好接近的人。如今让他来督促萧九作息,薛管事觉得太有难度了。
不过薛管事也清楚一点,自从夫人入门后,侯爷的作息的确比从前规律很多。
夏阮笑着继续添了一句,“昨儿夜里侯爷跟我说,他身边还缺两个人伺候着,我瞧着等我从宫中回来,便让薛成和薛合去侯爷身边吧。”
薛成和薛合是薛管事的两个儿子,一直在外院做事。
薛管事不敢让两个儿子的位子太好,怕人在萧九面前闲话,于是这两个孩子的工钱一直都有些少。
现在这事由夏阮提出来,自然没有人敢说半句不是。
但是薛管事也明白,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夫人这样做,肯定是有目的的。
296:针锋相对(60粉红+)
有失必有得。
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有短暂的分离,才会让人更珍惜在一起的日子。
夏阮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站在马车外的丈夫,轻声祝福:“侯爷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我很便变回来。”
萧九的笑容比平日里的淡了一些,有些不舍道:“我等你回家。”
“嗯,我会尽早回来。”夏阮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放下车帘。
夏阮不敢再看萧九的眼神。
她尽管已经准备了很多,但是此次进宫,依旧有些不安。
指尖似乎还残留了丈夫刚才握住她手的温度,夏阮缓缓地的舒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担心。
周围的天色有些暗,路上的来往的人行人很少,安静的大街上能听到马蹄踩在青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杜若和杜兰,若有所思。
这次杜若特意从京郊的庄子上赶了回来,陪着她一起进宫。
为此,夏阮多少有些内疚。杜若的孩子还小,可是杜若却早已不在孩子身边,还要为她奔波。私下,夏阮也曾和杜若提起,让杜若不要急着回来伺候,可是杜若当时红了眼眶,还问夏阮是不是不要她在自己身边伺候了。
杜若是个忠心又知道感恩的人,有的时候很聪明,可是有的时候也很认死理。
对此,夏阮拿杜若有些无可奈何。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杜若扶着夏阮下了马车。
秋日的清晨,有些微凉。
此时的天边露出一丝曙光,黑幕渐渐地被驱散开来,一轮红日破云而出。
朱嬷嬷一边给夏阮带路,一边笑着给夏阮讲宫中最近发生的事情。现在安贵妃住在皇上特意为她新建的殿内,宫中的妃嫔为此个个都红了眼。
朱嬷嬷说的随意,但是喜欢却听的仔细。
朱嬷嬷是安贵妃身边的老嬷嬷,她说的话看似随意,其实有的时候是在告诉夏阮,接下来宫中大概会发生哪些变化。
“皇后娘娘身子一直不好,所以这些日子便没有让妃嫔们再过去问安。”朱嬷嬷带着笑,脚步轻缓,“太后娘娘喜静,也免了妃嫔请安的礼节。这宫中的大小事务,都是安贵妃娘娘在打理,皇上便让各宫妃嫔给每日给安贵妃娘娘请安,这会怕都是都到了。”
朱嬷嬷说的不经意,却听的夏阮心里‘咯噔’了一下。
皇后被软禁,江家不如往昔,皇上剥夺了皇后娘娘打理六宫的权,却依旧留在皇后的位子。这里面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想看李家如何对待这件事情。
然而,朱嬷嬷说太后喜静,不想被打扰,所以才不让妃嫔们去请安。实际上是太后重病,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憔悴的模样,自然不想给这些人看见。
现在安贵妃娘娘不止手握打理六宫的权,更是让宫中妃嫔给她请安,地位早已高过了挂着虚名的皇后。
这样下去,安贵妃娘娘能不能坐上皇后的位子,都是不要紧的事情了。
毕竟坐上皇后的位子,每夜都会休息不好,背后不知多少眼红的人。现在江皇后虽然被软禁,却依旧有不少的人羡慕她这个位子,并且想要继续坐上这个位子。
后宫里的女子们不能违背皇上的意思,所以她们闲暇的时候,除了争宠便是想办法作践比自己受宠的人,似乎这样,才能让心里舒服一些。
外面的人都羡慕这些锦衣玉食的娘娘们,可是夏阮却有些同情她们。
一路上她看到不少的佛堂,这些佛堂的数目让她觉得震惊,但是震惊之余却也只能深深的叹息。
一入宫门,便再也不能踏出,死都不能。
这样的富贵,要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女子们拿一生来换取家族的利益,有多少人葬身在这个看似华贵,却处处陷阱的宫中。
走到安贵妃居住的宫殿的时候,夏阮便瞧着有不少穿着艳丽的女子,有的甚至坐着肩舆,满面笑容。
朱嬷嬷看着夏阮的神色,解释:“宫中的几位受宠的娘娘身子不好,安贵妃娘娘便让她们坐着肩舆过来请安。”
夏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只是很快,夏阮便在人群中发现了大皇子的生母,曾贵妃娘娘。
今日的曾贵妃穿着一身紫色的锦衣,眼里露出几分疲惫,转瞬即逝。
曾贵妃也看到了夏阮,立即露高傲的神色,朝着夏阮走了过来。
“臣妇见过曾贵妃娘娘,曾贵妃娘娘万福。”夏阮一边行礼,一边乖巧的跟曾贵妃问安。
在一边的朱嬷嬷也对曾贵妃行礼。
曾贵妃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一边朱嬷嬷的身上,她忍不住打量了一会夏阮。
当初曾贵妃听闻萧九娶了夏阮的时候,还略微有些惊讶。萧九从前在南萧的地位虽然不如何,但是现在萧九已经贵为长安侯,怎么还会眼光低俗的娶了夏家这位三小姐。要说容貌,夏阮也不是绝色,虽然嫁妆丰厚,但是却是商贾出生。
曾贵妃隐约能闻见夏阮身上传来的铜臭味。
她淡淡一笑,对着夏阮讽刺道:“不知长安侯夫人可听闻过一句话。”
夏阮依旧垂眸,没有起身。
“这句话便是说,一人得道……”曾贵妃冷哼了一声,“鸡犬升天。”
若不是萧九如今是朝中新贵,夏阮又有什么能耐能站在这宫中。
曾贵妃自然是讨厌夏阮的,若不是夏阮多事,或许安贵妃早就被她从这宫中除去了。
夏阮笑着,缓缓地开口:“回曾贵妃娘娘的话,臣妇略闻一些。前几日有人跟臣妇讲,所谓母凭子贵,也就是这个道理。所以那个人劝臣妇,尽早有个孩子。”
说完,夏阮露出羞涩的笑容。
曾贵妃没想到夏阮敢回答她,夏阮看似在贬低她自己,实际上却是在讽刺曾贵妃。
曾贵妃能有这样的地位,是因为她是大皇子的生母。
母凭子贵。
曾贵妃恼羞成怒,盯着夏阮的眼里,似乎能放出无数的毒针:“是吗?那也要生的出来才行。本宫到是听过,有些药不能乱吃,长安侯夫人要多注意才是。”
“臣妇多谢曾贵妃娘娘提醒。”夏阮依旧没有抬起头,说着话的时候,语气依旧温顺,让人找不到错处。
就算曾贵妃知道夏阮刚才的话,实际上是在讽刺她,却没有找到任何发脾气的借口。
她不能无缘无故的责罚夏阮,毕竟现在是在安贵妃这个小贱人的宫外,这若是责罚夏阮,便是打了安贵妃的脸面。到时候,安贵妃指不定在皇上身边闹出些什么事情。
大皇子的处境一日不如一日,往日的风光似乎都成为了笑话一样。她身为大皇子的生母,更是夜不能寐,一直担心儿子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前几日她看到儿子疲惫的身影,差点就哭了出来。
在这深宫之中,要养大一个孩子有多不容易,她比谁都清楚。
在外人的眼里,这些皇子公主,都是大富大贵之人。可是实际上,却是命最贱之人——
稍有不慎,他们便会夭折。就算长大成人,却依旧逃避不了勾心斗角。
成者王败者寇,若是坐不上那个位子,那么终究一日也会保不住性命。
曾贵妃想要让儿子停住脚是不可能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成为儿子的支柱。所以,就算她心里恨不得安贵妃早日死去,却依旧要每日笑着来给安贵妃请安。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夏阮会在这个时候进宫。
曾贵妃又训斥了夏阮几句,才慢慢的走开。
在曾贵妃身边的周嬷嬷忍不住皱眉:“曾贵妃娘娘,你刚才……其实……”
周嬷嬷说的犹犹豫豫,她不敢说的太直,却又不得不说出来提醒曾贵妃。
曾贵妃看着周嬷嬷,有些不解:“有事就说,不要吞吞吐吐,本宫猜不出来你的心思。”
“恕老奴直言。”周嬷嬷见曾贵妃这样说,便也不再客气,“夏阮已经不再是夏家三小姐了,她现在是长安侯夫人,又是成国公的外孙女,更是李大学士最疼爱的外甥女。现在大皇子的处境,娘娘想必也是知道的。娘娘应该为大皇子多想想,而不是一味的不考虑后果去做不该做的事情。”
曾贵妃听了周嬷嬷的话,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身后的夏阮。
清晨的阳光薄弱,照耀在夏阮的脸上,显得十分的温软,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无害的小兽。
但是曾贵妃很清楚,夏阮不似她表面一样,是个纯善又无害的人。她若是出手,是又狠又快又准,这样的人不能为她所用,的确有些可惜。
周嬷嬷的话,也是有道理的。
此时,夏阮露出笑容,似乎在对身边的朱嬷嬷讲什么。
平日里不喜言笑的朱嬷嬷,在听了夏阮的话后,也露出了笑容,似乎夏阮的话很让她满意一样。
曾贵妃收回眼神,然后对着身边的周嬷嬷讲:“迟了,她已经是安贵妃身边的人了。就算本宫不找她的麻烦,她来日也会找本宫的麻烦。周嬷嬷,本宫的意思,你可明白?”
周嬷嬷微微一愣,很快便点了点头:“老奴知道了。”
297:践踏
想要宫中生存下来,不止要有心计,更是要有帝王的宠爱。
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安贵妃这些年来,已经不相信所谓的上天和命运。
她清楚的明白,想要活着就必须得靠自己。
她曾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腹中里的孩子没了,那个时候的她根本无能为力。
那种疼入骨髓的刺痛,让她经常在夜里惊醒,然后再也不敢合眼,等待清晨的到来。
孩子,孩子……
若是没有足够的权利,这在后宫之中,想要个孩子,无疑比登天还难。
所以安贵妃在这件事情中明白,在这后宫之中,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么首先就是手里有足够大的权利。
然而,最可笑的却是,这权利却来源于她们共同依赖的男人。
此时,看着屋子里坐满了各种身着华丽锦衣的各宫娘娘,她们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只是这笑容下,却不知道是哭脸还是麻木。
“给安贵妃娘娘请安。”
安贵妃看了看给她行礼的妃嫔,慢慢地抬起手:“起来吧,各位妹妹快请坐。”
夏阮站在安贵妃身边,将头低下,显得十分乖巧温顺。
宫女们端着精致的糕点走了进来,缓缓地放在各位妃嫔的身边。过了一会宫女们又将热茶放下之后,才退出了殿内。
安贵妃先捧起茶盏啜了一口茶水,轻声道:“大家都尝尝,这是刚送进宫里的新茶,看那位妹妹能猜出来是什么茶叶。若是能猜出来,本宫重重有赏。”
安贵妃话音刚落,众妃嫔便都捧起茶盏,试图猜出这到底是什么茶叶。
“安贵妃,这是顾渚紫笋吧?”惠妃想了一会,才抬起头来看着安贵妃,她笑的温婉,“妹妹前几日在皇贵妃哪里尝过一些,不过皇贵妃倒是不太喜欢顾渚紫笋,皇贵妃更喜欢蒙顶茶。皇上前几日,还特意送了蒙顶茶给皇贵妃呢,说是今年蜀地送来的茶叶不如往年,这蒙顶茶更是比往年少了许多。”
说完惠妃便将茶盏搁在一边,然后露出一脸歉意的笑,可她的言语却好比带了针一样,朝着安贵妃毫不留情的刺了过去。
毕竟,在这宫中,皇贵妃的品阶是高于安贵妃的。
惠妃是六皇子的生母,而如今宫中唯一的一位皇贵妃许长生,便是惠妃的嫡亲姐姐。许家这对姐妹花进宫之后,一直颇得圣宠。只是皇贵妃身子一直不好,没能为皇上诞下子嗣,但是她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便贵为侧妃。
所以,如今才能贵为皇贵妃。
夏阮和周围的妃嫔们都清楚,许长生贵为皇贵妃,表面上风光无限,品阶高于安贵妃。
实际上,皇贵妃的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却不如安贵妃。
许长生还能安稳的坐在皇贵妃的位子上,是因为从前的江皇后不屑动手对她动手,毕竟在江皇后的眼里,这个许长生不过只是一个病秧子。
而且,许家不止这位皇贵妃,还有一位惠妃。
在这个后宫中,若要说最恨这对姐妹花的人,便是现在一直低头不语的曾贵妃。
后宫的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前朝,皇上已经冷落曾贵妃很久了,那么也就代表大皇子这次是危险了。
安贵妃不和皇贵妃等人计较,不是因为她肚量大,而是她喜欢看着曾贵妃来和许家姐妹斗争。她只需要看着便好,根本不用脏了自己的双手。
过了一会,安贵妃似笑非笑地说:“这正是蒙顶茶,如妹妹所说,今年蜀地干旱,所以送来的贡茶,也比往年少了很多。但是,因为本宫喜欢品茶,所以皇上将上品的蒙顶茶都给了本宫,还剩下的本宫便赏给各宫的姐妹们了。”
安贵妃似乎只是不经意的解释了一句,可在周围人的眼里,却等于狠狠地打了惠妃一巴掌。
皇贵妃喝的茶叶都是安贵妃不要的,那么惠妃又有什么资格在安贵妃面前炫耀呢?
只不过是安贵妃丢弃的东西。
这一年来皇上担心太后的病情,所以来后宫的日子本就不多,除了安贵妃这里,便是去惠妃的宫殿多一些。
所以,惠妃气焰也越来越嚣张,再加上许家和皇贵妃在她背后支持她,惠妃更是有恃无恐,甚至不将安贵妃放在眼里,更想着想要安贵妃这里拿走协理六宫的大权。
毕竟惠妃以为,安贵妃没有子嗣,自然也就会怕她一些。
只是,惠妃怎么也没想到,安贵妃会当着周围的人给她一巴掌。
惠妃气的浑身哆嗦,她紧紧地咬住了下唇,才忍住了没有反驳回去。
“也不知道皇贵妃身子好些了没有,本宫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她了。”安贵妃叹了一口气,脸上全是担忧的神色,“前几日本宫还跟皇上商议,在协理六宫这些事情上,本宫或许还有些不足,所以想跟皇贵妃请教一下。如今看来,皇贵妃那边也是多有不便。”
说着,安贵妃的笑容又加深了一些。
惠妃此时脸色变的铁青,安贵妃这句话,看似在担心皇贵妃,却是在赤裸裸的挑衅。
惠妃刚刚被了她一巴掌,现在安贵妃这些话,好比再给了惠妃穿心一剑。
皇贵妃身子不好,就算有协理六宫之权,也不过是个摆设。
现在众妃嫔根本不用去给皇贵妃请安,她们反而是要来安贵妃这里。
所以皇贵妃的存在,对众妃嫔而言不过也只是一个笑话。
站的再高,也不如手中有权好。
江皇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安贵妃和众妃嫔聊了一会,也不知是谁无意之中提起了一句:“再这样下去,怕是又要走上宁贵人的老路了。”
夏阮听到宁贵人的时候,不禁抬起头。
宁贵人是她的二堂姐夏清荷,因为母亲当初认出了夏清荷的模样,所以她这次要进宫,也是让母亲十分的担心。
毕竟母亲知道,宁贵人还活着,她的二堂姐夏清荷还没有死。
夏阮没有忍心告诉母亲,夏清荷当初生下的孩子是死婴,最后夏清荷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将自己给活活的逼疯了。
夏阮只是告诉母亲,夏清荷已经疯了,让母亲不要担心。
皇上念在和夏清荷夫妻一场的情面上,让夏清荷搬到了离御书房很远的寝殿,说是让夏清荷安心养身子。
这里面的事情,夏阮不是很清楚。
但是一早便知,夏清荷的孩子根本不可能顺利的生下来。
这宫中闲来无事的女子众多,嫉妒心更是可怕,她们又怎么能看到一个无依无靠的‘西域’女子,比自己过的更好呢。
安贵妃皱着眉头,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讲话的人赶紧低下头,不再说一个字。
宁贵人早就被皇上遗忘了,而且,这个人现在不过只是一个疯子,提起便有些扫兴。
等了半个时辰,这些妃嫔才慢慢的散去。
安贵妃缓缓地喘了一口气,然后抓住了夏阮的手,轻声说:“来,坐下说话。”
夏阮赶紧摇头:“臣妇不敢。”
安贵妃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她抬头看着夏阮:“当初若不是你,本宫怕是早已不在人世了,本宫一直没有好好的感谢你,可你现在居然和本宫生分了?”
夏阮见安贵妃这样说,便也不好再拒绝,只好找了一个离安贵妃不远的位子坐了下来。
小宫女们将茶水重新换了一遍,这次又拿了一些糕点上来,只是这些糕点远不如刚才的精致,而且夏阮瞧着也有些熟悉。
“这是丹阳县的糕点,本宫以前最喜欢吃这些了。”安贵妃笑着拿着酥糖,眼神里露出一丝喜悦,“从前,父亲经常会买酥糖给本宫,但是又不许本宫多用。那个时候的本宫就在想,等本宫长大了,想吃多少酥糖,就买多少酥糖,再也不会有人管着本宫。”
夏阮将酥糖放在口中,一股甜味在她口中化开,香味萦绕在唇舌之间。
她小的时候也吃过这些糕点。
母亲总是去庄子上忙碌,她想和母亲一起去,但是母亲怕她在路途中累坏了,很多时候是不会带她一起去的。
母亲每次从庄子上回来,不止会带各种野果,还会买很多她喜欢吃的小食。
昔日的母亲,也不许她吃太多的糖,怕她牙疼。
想到这些,夏阮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安贵妃看着夏阮食用了酥糖,继续道,“现在本宫长大了,才觉得那个时候的愿望,居然是那么渺小。或许是得到的越多,想要的就更多吧,这是人的本性。”
得到了好的,就想要更好的。
人都是不知道满足和有无穷无尽的贪欲。
夏阮倒是很认同安贵妃的看法。
安贵妃说到这些,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半响后,她转移了话题,“你知道本宫这次让你进宫,是为什么事情吗?”
夏阮摇头。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却没有一种是她敢肯定的。
安贵妃将手中的酥糖放下,慢悠悠地说:“其实这次找你进宫是有三件事情。这其一,便是太后想见见你。”
夏阮惊讶极了,太后想见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298:哀求
宫女们早已退下,偌大的殿内安静的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夏阮觉得有些疑惑,眼里露出茫然的神色。
该怎么问?
她自己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垂眸不语。
安贵妃声音很轻:“玉如意会上次给你,其实是太后自己的心意。本宫虽然在太后面前提及过这件事情,但是……你也知道,这玉如意是有多的珍贵。”
夏阮攒紧了手心,她自然清楚玉如意的珍贵。
古玉所制的三柄玉如意,昔日赏赐给长君公主的已遗落,给江皇后那柄是因为江氏是皇后。
唯独,她和皇室一点关联都没,却得到了这罕见的珍宝。
而且,这玉如意对太后而言,还有不同的意义。按理说,这玉如意在太后西区之后,会放在她的陪葬品之中。
只是谁也没想到,太后居然会将玉如意赏给了她。
夏阮一直都以为是太后如了安贵妃的心愿,可是现在从安贵妃的口中得知,这是太后自己的意思,夏阮惊的不知该如何和安贵妃对话。
前世,她只是远远的看过一眼太后。
今生,她连远远看太后一眼的机会都没,又怎么会被太后注意呢?
“本宫也不知太后为何会想见你,这件事情太后要本宫瞒着皇上。”安贵妃皱了皱眉头,“等夜深了,本宫随你一起去慈宁宫。”
夏阮点头,安贵妃这样说,便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她不能反驳。
只是更让她头疼的,便是安贵妃接下来的话。
安贵妃吸了一口气,目光沉沉,“除了太后想见你这件事,本宫还有其他两件事情想同你讲。这其一,便是本宫想知道宁贵人到底和你有何关系,你能告诉本宫吗?”
话音刚落,夏阮猛然抬头,她的目光不止有惊讶,还有各种不安。
安贵妃坦然受之,丝毫不闪避,继续说,“本宫去看过她几次,本宫觉得想从她的嘴里知道一些事情,可是她不肯告诉本宫,一直跟本宫说那你的名字。太后也见过宁贵人,在太后见过了宁贵人后,才动了心思说将玉如意赏给你。所以,本宫想知道你们的关系。”
夏阮眉头皱成了一团,夏清荷和太后说了什么?
想了很久,夏阮才轻声回答:“宁贵人她,其实不是西域人。”
安贵妃对于夏阮的话倒是没有多大的意外,毕竟她也对此怀疑过。
“安贵妃娘娘想必知道臣妇是东阳县人,臣妇祖父有三子,父亲排行第二。”夏阮不知该如何说起这离奇的事情,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夏清荷会出现在这深宫之中。
起初,她怀疑过水贵人便是夏清荷,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水贵人只是朱砂试路的棋子,真的夏清荷其实是跟在水贵人身边伺候的丫环。等水贵人没有用处的时候,夏清荷便取而代之。
水贵人是西域人,然而水贵人身边的小丫鬟,却是大秦的子民。
安贵妃去找宁贵人的时候,被她口中呼喊的名字惊的瞪圆了双眼。
安贵妃怎么也没猜到,宁贵人会认识夏阮。
毕竟,宁贵人和夏阮,不过只有几面之缘。
夏阮沉默片刻,又添了一句,“她是我二堂姐。”
夏阮说极其平淡的一句话,却让安贵妃一脸错愕,她本欲去拿起搁在一边的茶盏,却因为夏阮这句话而僵住了身子。
“二堂姐?”安贵妃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从前的水贵人长的太夺目,她便也没有留意水贵人身边这个相貌不出众的小丫鬟。但是安贵妃也不得不承认,宁贵人的确有吸引皇上的本事,若不是因为她疯了会伤人,皇上怕是还会继续宠她。
而且,最让安贵妃觉得奇怪的便是,她听闻江皇后寿辰,江皇后特意让夏阮的母亲李氏入宫。当时,宁贵人和李氏见了一面,李氏便一直脸色苍白。
安贵妃当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竟然是处处破绽。
安贵妃想到这些,无奈的摇头:“竟然会是这样。”
无论是谁也没不会想到,一直让皇上心动的西域女子,居然是大秦的子民冒充的。而且,这个女子还是长安侯夫人的二堂姐。
“那么,你大伯父还在吗?”安贵妃想知道宁贵人的事情,便忍不住问,“宁贵人的事情,你且说一些让本宫知道,本宫不知道怎么从她的嘴里知道那件事情的起因,所以必须多知道她的事情。”
夏阮自然不敢问安贵妃想从夏清荷的嘴里听到什么事情。
这种事情不敢她来多嘴。
只是,现在夏清荷似乎变了很多。
从前夏清雅才是最沉稳的那个人,可是大伯父和大伯母死后,夏清荷似乎一夜之间改变了不少。
夏阮不知夏清荷在朱砂哪里听到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样。只是夏阮一直都知道,朱砂不是一个面慈心善的人,他比谁都狠毒,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
夏阮垂眸,摇头:“大伯父和大伯母都不在了。一场大火,将所有的东西都烧掉了。臣妇一直以为大堂姐和二堂姐也死于那场大火之中,只是臣妇怎么也没想到,她们都还活着。臣妇曾在寺内见过大堂姐,如今又在这宫内见到了二堂姐。若不是安贵妃娘娘问起,臣妇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告诉外人这个事情。”
安贵妃不紧不慢地抬起头,夏阮这些话,她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今日的人是她,夏阮怕是死也不会说出这件事情。
夏阮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小的时候,臣妇和两位堂姐关系便不好。那个时候又想和她们一起玩,却又怕她们训斥臣妇。或许是因为那会的记忆太深刻了,臣妇看到她们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只是后来,臣妇才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逃避一辈子。”
安贵妃嘴唇微微一动,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她明白这样的感受。
小的时候,她也总是想跟那些比她年纪大的姐姐一起玩耍,那个时候的她懵懵懂懂,只是一心想着怎么接近她们,却不想一次又一次被利用。等长大了她才知道,无论是宅子里,还是这暗无天日的深宫之中,所谓的亲情有的时候看似可靠,但是有的时候却是最经受不起考验的东西。
“你知道本宫为何要问你这些事情吗?”安贵妃微微一笑,声音有些沙哑,“这是本宫想告诉你的第三件事情,本宫现在已有一个月身孕了。但是本宫根本不知,上次宁贵人肚子里的孩子,是谁下的毒手。本宫害怕,这次也不能护这个孩子安稳,所以本宫一定要从她的嘴里知道一些事情。”
说着,安贵妃将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笑容十分的柔和。
这个孩子,是个意外。
第一个孩子没了的时候,她便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能做母亲了。
那个时候的她,心就像被万千根针扎一样难受。
夏阮送她药方的时候,她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这样做,总比没有任何希望好。
这深宫之中,每一个白日每一个深夜都是那么的漫长,她也跟着那些妃嫔一样,慢慢的开始学着信佛。不是因为她真的相信鬼神,而是她不知该怎么度过这漫长的日子。
她曾记得有个受宠的妃子跟她哭泣说:“安贵妃娘娘,你知道对于妹妹而言,这些长到可怕的夜晚是怎么度过的吗?妹妹将所有的首饰都拿了出来,一件又一件的试着,看那件好看便放起来。等所有的衣裳和首饰试完,妹妹便去从陶罐里将铜钱拿出来,等将陶罐里的铜钱数完,这天也就亮了。”
说着,那个妃子便指着远处巨大的罐子,笑的凄惨。
安贵妃当时听的心凉,那么大的罐子,里面装了多少铜钱,想要数完这些铜钱,怕是一夜不止。
可是,她们没有其他的办法来打发这些漫长的日子,只能自己为自己找些乐子。
孩子没了之后,她曾对皇上的一丝爱意,也被磨灭的干干净净。
作为一个女子,谁又不想要一个孩子呢?
安贵妃从前想要孩子,是因为心里有皇上这个人,虽然这个人有无数个女子,但是他的位子是一国之君,所以她对此虽然有怨,却从未有恨。
现在她想要孩子,是为了稳固在这宫中的位子。
曾贵妃和大皇子的局势越来越不好,到时候惠妃和皇贵妃联手的话,她一定会活不长久。
她死了,安家也就没了。
她不能这样死了。
所以这个孩子,虽然是个意外,却也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安贵妃娘娘你放心,皇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夏阮赶紧出言安慰,“他一定是大富大贵之人。”
安贵妃笑了笑,她何尝不想孩子能平安的出生呢。
“本宫现在没有将消息告诉任何人,就是因为本宫谁也不相信。”安贵妃放低了声音,嗓子哽咽,“本宫连皇上也不相信。所以,本宫现在一定要知道当初害宁贵人的人是谁。皇上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没有责罚任何一个人,所以本宫根本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说到这里,安贵妃抓住了夏阮的手,“求求你,帮帮本宫,帮帮本宫从宁贵人的嘴里拿到这些消息,本宫想要这个孩子活着。求求你了。”
299:交易
夏阮此时的眉头皱成一团,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安贵妃的请求。
安贵妃自己都不能做到的事情,她又怎么能做到呢?
安贵妃未免也太高看她了。
夏清荷的确是她的二堂姐,可是这些年来夏清荷的改变,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夏清荷不想说的事情,无论是谁都问不出来的。
毕竟夏清荷身后的人,可是朱砂。
朱砂是个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这次更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半响后,夏阮才开口试探问:“安贵妃娘娘,宁贵人不是疯了吗?”
若是夏清荷疯了,她又怎么可能去接近宁贵人。
当然,这也是她试着婉拒安贵妃。
“对其他人而言,她的确是疯了。”安贵妃叹了一口气,想起昔日那个风光的宁贵人,如今一身狼狈的模样,“只是本宫觉得,她应该还记得一些事情。不然,她怎么会在本宫几次去找她的时候,说出来你的名字呢?本宫觉得,她是想见你。”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
安贵妃知道宁贵人的今日或许就是她的来日,帝王的心是这个世上最变幻莫测的东西。她现在容颜尚在,所以能博得皇上的喜爱,可是等到她年老色衰,皇上又怎么会记得她这个人的存在呢?
所以这个孩子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她一定要让这个孩子顺利的生下,然后在她身边长大。
这宫中的女子向来都是母凭子贵,无论是大皇子的生母曾贵妃也好,还是六皇子的生母惠妃也罢,甚至于病秧子四皇子的生母浊妃……只要她们的孩子尚在人世,只要皇上还念父子情分,那么她们再凄惨也不会凄惨到哪里去。
尤其是四皇子的生母浊妃,皇上已经很久不愿意去她住的地方去看她了。但是逢年过节,皇上还是会让人送东西去浊妃住的地方,因为四皇子还在世,皇上便不会处死浊妃。
安贵妃一直都在做最坏的打算,就算她来日不受宠被人陷害而死,那么她的孩子起码还能保住安家的老小。
她可以死,但是安家的人是无辜的,她不想安家的所有人为她陪葬。
最凉不过帝王心。
夏阮将信将疑,紧紧的咬住下唇,过了一会才道:“安贵妃娘娘为何会这样认为?毕竟,宁贵人没有必要装疯。再者,这宫中的御医向来厉害,他们就没有一个人发觉这里面的问题吗?安贵妃娘娘,臣妇怕是没有把握从一个疯掉的人嘴里问出你想知道的事情。”
这宫中的冤魂太多,小产夭折的皇子公主更多。
夏清荷虽然顺利将孩子生了下来,可是这个孩子却是一个死婴,这样的事情让夏清荷当时不能接受,直接被这个事情刺激的疯掉了。夏阮从别人的嘴里得知,这个死掉的孩子,是个男孩。
若是这个孩子还活着,便是大秦的皇子了。
那个时候的宁贵人,还怕没有前程可言吗?
只是,现在安贵妃想让她从夏清荷的嘴里知道一些事情,她怕自己做不到。
安贵妃从前说过,皇上是十分的喜欢夏清荷的。
夏阮想就算夏清荷不能为皇上生下皇子,也不至于这么快便失宠。现在夏清荷失宠了,居住的地方还是离皇上宫殿最远的小苑里,然这些事情只能说明一个情况,那么就是夏清荷真的疯了。
若不是真的疯了,皇上怎么可能轻易的放弃一个有意思的玩物?若不是真的疯了,夏清荷怎么能容忍一个人孤单的住在狭小的地方。
安贵妃握住夏阮的手又紧了紧:“本宫也不知道,本宫也猜不透她是真的疯还是是假的疯了。太后之前也见过一次宁贵人,那次宁贵人在慈宁宫足足的呆了一个多时辰。你说,若是疯子的话,怎么能安静的太后面前站那么久呢?所以,本宫怀疑她根本没有疯。”
“那么安贵妃娘娘?宁贵人为何要装疯?”夏阮挑眉看着安贵妃,“莫非安贵妃娘娘以为,宁贵人是在躲避陷害她自己没了孩子的人吗?”
安贵妃低头,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这宫中的妃嫔众多,就算死了一个,过些日子又会有更多的人进来。
皇上从来不会在乎这些女人,就算在乎,也不过是一时伤心,过些日子便会遗忘。
最让安贵妃觉得害怕的是,她不知道那些那些人是敌人那些人是友,这宫中的人心,太过于虚假,让人分不清楚真心和假意。
现在她唯一能相信的人便是夏阮,所以此时她将自己内心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夏阮,包括肚子里有孩子这件事情。
若是夏阮能帮她,那么孩子便能平安的生下来。
若是夏阮不愿意帮她,那么这个孩子怕是又要步第一个孩子的后路……
对她而眼,未免也太过于残忍了。
想到这些,安贵妃红了眼眶:“本宫问你,你觉得富贵是有代价的吗?”
“本宫觉得,所有的富贵都是有代价的。”安贵妃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无论是谁也不可能想到,现在手握六宫大权的女子,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小的时候,本宫和娘亲一起去淮安,在快要进城的时候,看到了很多流民。本宫就问娘亲,这些人可以自由自在的走来走去,是不是很幸福?那个时候的本宫还小,每日都要面的琴棋书画,更多的时候,本宫想出去玩,而不是过着过着枯燥的日子。所以,本宫那会羡慕了那些流民。”
安贵妃像是很久以前的记忆,眼角红润。
“那个时候娘亲就不说话,后来她才告诉本宫,那些人虽然自由,但是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朝不保夕的饥饿。”安贵妃抬起头看着夏阮,认真地说,“本宫自小锦衣玉食,只要想本宫想要的东西,母亲便一定会给本宫。本宫在安家过了十五年无忧无虑的日子,现在入宫之后,便要护住安家所有的人安稳。无论是父亲也好,母亲也罢,本宫都希望他们开开心心。”
夏阮听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安贵妃。
安贵妃此时说的话,怕是安贵妃这辈子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示弱。
她想安慰安贵妃,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世上,所有的富贵都是有代价的。
无论是闺阁里的小姐,还是养在深宫里的公主。她们从小不用考虑吃穿,每日要做的便是学习琴棋书画,比乡下人幸福很多。
可是乡下人有自由,她们却没有一点的自由。
想去哪里,或者想去哪里看看风景,都不能独自一人行走。
这样的人生,像是在脖颈上锁上了一条锁链,到死也打不开。
安贵妃笑的凄凉:“多少人羡慕这宫中的生活,可是她们却不知道,本宫过的是什么日子。本宫现在就像是皇上饲养的小动物,要乖巧要温顺,不能露出锋利的爪牙,是不是很像猫?”
安贵妃说的痛苦,可是夏阮却除了同情之外,便没有其他的想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痛苦之处,这些事情她爱莫能助。
“安贵妃娘娘,皇子一定会平安诞下的,你一定要放宽心。”夏阮依旧没有改变刚才的话语,“臣妇相信,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的。”
夏阮话音刚落,安贵妃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天?上苍?
她一直都不相信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
若是这个世上有神明,当初她失去理智,想要拿自己生命去换取孩子的安稳的时候,可是这些神明又有谁听到她的哀求呢?她只能一点点的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一直挣扎到最后慢慢不动,最后永远的离开了她。那种感觉,像是将她的心从胸口里掏出来,然后丢在地上狠狠的踩碎。
安贵妃想,若不是她当时想着要为安家活着,怕是早已被那种疼刺痛的窒息而亡。
那是她的骨肉,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那种疼痛,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感同身受。
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从那场阴影里走了出来。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安静,谁也没有开口讲话。
夏阮转眸看着不远处桌上盛开的兰花,此刻看起来,竟然有了衰败的迹象。
再美的花朵,关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屋子里,怕是也熬不了多久吧。
若是连阳光都没有的话,这朵夺目的兰花,怕是会枯萎的更快。
“长安侯夫人,你可知从邺城到京城需要几个时辰?”安贵妃突然说了一句话,“你去过邺城吗?”
夏阮摇头:“回安贵妃娘娘的话,臣妇没有去过,但是臣妇知道从邺城到京城,只需要四个时辰。”
邺城离京城的很近,而且邺城很繁华,夏阮从未去过邺城,是因为她觉得邺城的商户够多了,她去了也难以寻找商机。
比起邺城,她更熟悉京城。
安贵妃揉了揉眉心,轻声道:“皇上念本宫挂念家人,所以皇上封本宫的弟弟安应容为邺城府尹。前几日,本宫从弟弟的那边得知,有个叫朱砂的人找他几次,想从他的手里打听一些消息,而且他约在了白马寺。”
夏阮心里一惊。
朱砂?白马寺。
莫非朱砂已经知道了她丈夫的计划?
300:禁地
从邺城到京城,路途并不遥远。
有人曾说,若是有朝一日大秦和西域的那群野蛮子交战的话,邺城将是保护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
邺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建广帝比谁都知道邺城对大秦的重要性,所以邺城的任何事情,他都不允许其他朝臣不能插手半分,连邺城的府尹也是他亲自来指定。
不是建广帝信任的人,根本不可能坐上邺城府尹的位子。
只是现在邺城突然要换府尹,而这个人还是安贵妃的弟弟。
不得不说,安贵妃的确有手段,不然又怎么能获取皇上的信任?
每一个帝王从皇子走到皇上的位子上,这条路必定是腥风血雨,尸横遍野。而且,若是没有心计,不可能站到最后。
毕竟那个位子,是无数的白骨堆积而成。
夏阮皱眉,皇上如今愿意将邺城府尹的位子赐给安贵妃的弟弟,是不是在试探安家呢?
她将朱砂的事情放在了另一边,然后对着安贵妃轻声道:“安贵妃娘娘,您这样做代价很大。”
皇上若是发现了安贵妃私下在帮她和萧九,那么来日安贵妃想必是会被打入冷宫的,现在的安贵妃风光无限,没必要为这个事情去冒险。再者,朱砂是一个不对好对付的人,他手里有不少朝臣的把柄。他迟一些日子发现安应容不能为他所用,那么按照朱砂的性子,会杀了安应容也是不意外的事情。
大伯父的死,就是很好的例子。
安贵妃执意想让她去夏清荷哪里探听消息,代价却太过于可怕。
夏阮只是从外人的嘴里听说了夏清荷的事情,却没有亲眼看到那个场面。所以她不知道,安贵妃亲眼看到那个情景的不安和震惊。
拼上性命难产几个时辰的孩子,居然是一个全身黑色的死婴。孩子从稳婆的手里散发着恶臭的味道,像是放了多日的腐肉。
将太医私下告诉安贵妃,这个孩子应该早就死在宁贵人的腹中了。只是他也不清楚,为何一个死胎还能在母体里呆那么长的日子。为何,又没有一个太医发现宁贵人的异常。
安贵妃那段日子夜夜噩梦,她害怕自己肚子孩子会变成那样。死的不明不白,而且她根本不能知道这个孩子在什么时候离开她。
所以,就算宁贵人是真的疯了,她也要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是下了什么毒药。
想到这些,安贵妃的眉头皱了皱,右手微微颤抖最后落在了小腹上:“本宫知道,这样做要么本宫和安家一起死,要么本宫的弟弟会死。可是本宫必须赌,本宫向来不信鬼神,可是此时,比起鬼神而言,本宫更不相信皇上。”
比起不存在的鬼神,她更不愿意相信皇上嘴里的话。
所谓誓言,往往都是失言。
那个人,明明是她的丈夫,是她的枕边人,却也是她最不愿意相信的人。
安贵妃想,等她老去将要西去的时候,在她身边的人肯定不会是皇上。
那个人,又怎么会看来一个垂暮没有姿色的老女人。
“本宫说过,所有的富贵都是有代价的。”安贵妃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夏阮,“所以长安侯夫人,本宫的弟弟也知道这件事情,他和本宫一样,就算死也要护住安家的安稳。本宫若是没有子嗣,这看似风光的日子,其实也没有多久了。本宫一旦失宠,安家便会给本宫陪葬。与其等到那一日的到来,不如让本宫赌一赌,本宫赌宁贵人没有疯,本宫赌她知道一切。”
安贵妃说的激动,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似乎下一刻便会站起来,对着夏阮大吼。
她没得选择。
从她进宫那一日起,她便没有选择。
是她自己选择为家族牺牲,所以此时她更是不能逃避。
安贵妃知道这一点,安应容也清楚。
安贵妃还记得,那会弟弟嗓子哽咽,在屏风的另一边跪着说:“安贵妃娘娘,臣和你一样,臣也希望安家的人,每一个都能过的开心。就算付出臣性命,臣也在所不惜。”
屏风的另一边,安贵妃哭成了泪人。
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她,还是现在依仗她坐了邺城府尹的弟弟,他们身上的责任太重,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他们。
安贵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双手紧紧的攥成了一团。
她不想再继续挣扎,因为她不想让自己还剩下的东西,被彻底的毁灭。
夏阮看着安贵妃渐渐平静下来的神色,半响后才道:“臣妇愿意去见宁贵人。”
安贵妃是皇上身边的人,更是皇上宠爱的妃子,此时的安贵妃都不再相信皇上了,那么她又怎么可能会相信皇上来日会放过萧家呢?
皇上的心思,她至今都看不透,所以她要做的,便是护住丈夫的安全。
安贵妃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回答夏阮:“多谢,本宫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夏阮和安贵妃做了一个交易,她帮安贵妃去见宁贵人,从宁贵人的嘴里得知孩子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变成那样。而安贵妃则帮她去查探朱砂的动向,安贵妃付出的代价,或许是自己弟弟的性命。
朱砂,不会容许任何背叛。
那个人,眼里向来容不下一点沙子。
夏阮知道自己或许有些残忍,想要从朱砂的嘴里知道消息,就让安贵妃付出很大的代价。可是她更清楚,她去见宁贵人的时候,要万分的小心。
既然夏清荷敢当着安贵妃和太后的面喊出她的名字,怕是想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夏清荷的改变,让夏阮惊讶,但是一个人再怎么改变,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夏清荷想要算计她,只要她好好的防备,也是不会出什么大事情的。
用过了午膳之后,为了掩人耳目,朱嬷嬷便带着夏阮去了御花园。
从御花园走到宁贵人居住的桃花坞,约摸不到半个时辰。
只是这段路,要她独自一人行走。
夏阮拢了拢披风,觉得身子越发疲惫。
她自小身子虚弱,不能太过于劳累。
她曾有一次彻夜查账,最后晕阙了过去,当时母亲吓的哭花了脸。
从那以后,每当杜若送的汤药再不好好喝,她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她这个身子太弱了,必须好好的养养。
今日的午膳虽然菜肴丰富,美味诱人,但她却没有一点胃口。
白马寺是大寺庙,在白马寺山下的庄子全部都在她的手上。宋家小将军从西域带回来的士兵,全部都伪装成了农夫在她的庄子上做事。
白日里,他们跟普通的乡下农夫没有一点区别,可是一到深夜,便会找地方去操练。
这京城虽大,可是能藏兵的地方却没有多少地方。白马寺虽然香客多,达官贵人也是不少,只是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也不会想到白马寺山下的庄子里的农夫,居然会是骁勇善战的士兵。
夏阮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朱砂发现了这点没有。
毕竟,她在白马寺遇见朱砂的时候,便隐约觉得不安。
这个人到底是商人还是其他人?若是商人的话,他的野心又怎么那么大?
夏阮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有些茫然的想找桃花坞,却忍不住朝着一处阴暗的地方看去。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方庭院,里面杂草丛生,满目皆是荒芜。
若不是她亲眼所见,根本不会相信这个地方,居然是在这金碧辉煌的宫中。
连大殿门都刷上了金粉的皇宫,却有如此荒凉的一处。
夏阮想了想,才朝着前方继续走去。
这里会是桃花坞吗?
”你是谁?为何会来这里?”夏阮还未走近,便听见低沉又刺耳的嗓音,“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夏阮转身,便看见一位满脸周围的老嬷嬷,满面铁青。
她露出抱歉的笑意,然后福身道:“见过嬷嬷,这宫里太大了,我不小心走迷了路,请问这里是哪里?”
她的长相太过于纯善,撒谎的时候也是一脸纯真,根本没有人会认为这样的女子,会眼都不眨一下,便熟练的说出谎言。
老嬷嬷没有回答夏阮的话,反而是打量了一会夏阮。
眼前的女子梳着妇人才会梳理的发髻,显然她已经成亲了,老嬷嬷冷冷笑了笑:“走吧,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为何?”夏阮虽然心中有些忐忑,却依旧装作好奇的样子,“我觉得这里,很安静很好。”
老嬷嬷看着夏阮的眼神,像是看着怪物一样。
这样萧条的地方,居然有人说安静。
老嬷嬷顺着夏阮的眼光看了看小院,然后露出一丝干笑,这里的确是很安静。
除了她这个快要入土的老东西,再也没有人愿意过来了,能不安静吗?
“就算安静,这里也不允许外人进来。”老嬷嬷站直了身子,消瘦的面颊上露出狰狞的神色,“若是你再不离开,就休怪老奴不客气了。”
夏阮摸了摸鼻翼,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出师不利。
她笑了笑,恭敬的再次行了一个礼,才慢慢的离开。
安贵妃今日让她来这里,只是让她熟悉一下地形,能不能见到夏清荷,都是次要的。
她只要记得这个地方便好。
等夏阮离开了之后,老嬷嬷才露出一丝苦涩的笑看着身后破落的小院:“公主,都这么多年了,为何还有人不懂事的想来脏了这个地方?公主你放心,老奴就算死,也会守住这个地方。”
301:太后
夜幕降临,宫殿笼罩在夜色之中。
本来就安静殿内,此时更是寂静无声。
夏阮觉得,这看似精致的宫殿,更像是一座活死人墓。
外面的人拼了命的想进来,里面的人却怎么也出不去。
只是宫里的人比谁都清楚,就算有朝一日死了,他们的尸骨也是不能离开这个地方的。
夏阮忽然间想起了白日里看到的那座院子。
院子的周围,青苔横生。
荒芜的像是没有人烟的地方,居然还住着一个老嬷嬷。
而且那个老嬷嬷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浑身冰冷。
安贵妃听了之后,眉头微微一蹙:“你应该走错了地方,哪个地方绝对不是桃花坞。”
安贵妃说的肯定,言语里带着几分无奈。
夏阮有些惊讶的看着安贵妃,她进宫的次数太少的可怜,所以会找错地方也是在情理之中。
毕竟,大秦的宫殿,在前朝的规模上,又扩大了不少。
曾经有文人写词讽刺大秦皇上,不知道好好的治理国家,整日都沉迷女色。
当建广帝听到这个事情后,想也没想便将下令斩杀那些大逆不道的文人,和文人们走的近的亲属,也是格杀勿论。
一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边是手握兵权的帝王,几年下来之后,书生们便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建广帝有半分怨言。
他们可以不顾及性命,但是他们必须顾及周围的亲人的性命。
夏阮想到这些,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那个地方很大,所以臣妇便以为是桃花坞。”
“很大吧?可惜现在荒废了。”安贵妃笑着看着夏阮,“那个地方以前有一座漂亮的宫殿,那里种了很多很多的茶花。后来,经历过一场可怕的大火,便将里面的东西烧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
安贵妃说的风轻云淡,却听的夏阮心惊胆战。
宫中若是有大的动静,外面的人一般都会知道。
毕竟,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要说大秦建国以来,在宫中最大的一次火灾,当属长君公主的宫殿起火那次。
夏阮从别人口中听闻,那场大火死了不下百人,这百人之中还有尚未出嫁的长君公主。
没有一个人相信长君公主死了,毕竟她是那样才华横溢又绝色的女子。
可是就算再不相信,一个人死了便是死了,皇家没有将这件事情隐瞒。很快,长君公主已死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夏阮一动不动的坐着,试着转移了话题:“那么桃花坞在哪里呢?”
“你走反了方向,东是你今日去的地方,而西边才是桃花坞。”安贵妃伸出手给夏阮比划了一下,“不过夜已经深了,你不要再去桃花坞了,等明日再去吧。你等会先跟本宫去慈宁宫,切记,你今天看到的那个地方,不要在太后面前提起,她不能受任何刺激。”
夏阮点头:“臣妇知道了。”
此刻,夏阮更敢肯定,她看到的地方,是从前长君公主居住的地方。
长君公主和太后感情甚好,长君公主的死,是太后心里不能愈合的伤口。
夏阮虽然不知道太后和长君公主从前的事,但是她多少猜到了两人的感情。
此时她的心里也有了疑惑,太后当初那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而且,那个地方一直荒废着,根本没有重新修葺,还让一个老嬷嬷在那边看守。
这些,未免也有些太怪了。
安贵妃起身,夏阮便跟在她的身后。
太后住的地方是在离千鲤池不远的慈宁宫,她们必须经过御花园,才可以从千鲤池走到慈宁宫。
一路上,安贵妃没有开口,夏阮便也没有主动说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安静极了,经过御花园的时候,更像是经过无人之地。
“前面便到了。”安贵妃突然停下脚步,然后转眸看着夏阮,“切记要小心,不该说的话,不要多说。”
安贵妃的神色间带着关怀,夏阮看着安贵妃浅浅一笑:“臣妇多谢安贵妃娘娘。”
夏阮知道,她心里的谜团,将在此刻彻底的解开。但是,明知道可以从太后的身上得到答案,可她却显得更加的不安。
能在这众妃嫔中活下来,且慢慢地走到太后这个位子上的女子,都是聪慧又内敛的人。
太后会告诉她答案,必定也要让她付出一些东西。
夏阮重活到现在,第一次觉得遇见了棘手的人。
“安贵妃娘娘,您来了?”快到慈宁宫的时候,便有一个笑容慈祥的老嬷嬷迎了上来,“您快请进,太后等你很久了。这位?这位是……”
老嬷嬷看着夏阮,露出疑惑的神色。
安贵妃在心里冷冷的笑,叶嬷嬷在这个时候还在装蒜,叶嬷嬷是太后的心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后一直想见的人呢?
夏阮笑着跟叶嬷嬷行礼:“见过嬷嬷。”
“您是长安侯夫人吧?”叶嬷嬷错愕极了,她一早便听闻长安侯夫人入宫,住在了安贵妃的殿内。此时,看着眼前的女子,叶嬷嬷便明白了来人是谁,“夫人你这是折煞老奴了,老奴不敢。”
她虽然跟在太后身边多年,但是从地位上来讲,她不过是个下人,而夏阮却是长安侯夫人,是主人。
前些日子,她便听安贵妃和太后商议,要给夏阮封三品诰命。
让叶嬷嬷记住夏阮这个名字不是因为安贵妃经常提起,而是太后的吩咐。在长安侯大婚时,太后将她放在枕边多年的玉如意让人送了出去赏夏家三小姐,叶嬷嬷当时以为太后是病糊涂了,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于是她忍不住提醒太后,这是太后最不舍的玉如意,怎么能赏给一个陌生人。
只是太后当时笑着说:“若是让这个东西陪着哀家入土,哀家怕是死了都觉得愧疚。送出去吧,那个孩子应该会理解哀家的。她知道哀家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她好。”
太后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是叶嬷嬷还是从太后的脸色上看出来,太后的决定是不会更改的。
于是她闭了嘴,将玉如意送到了安贵妃的居住的殿内,最后安贵妃派人将这些东西,送到了夏阮的手中。
叶嬷嬷忍不住打量眼前的女子,只见女子梳着一般妇人经常梳理的发髻。一张乖巧的小脸上长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眼,唯一不好,便是脸色略微有些苍白。
这段日子她也从其他宫女的嘴里打听了夏阮的事情,可是每一个人说起夏阮,首先提及的便是她手里那些茶园。叶嬷嬷觉得有些好笑,夏阮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子,而且,她若不是长安侯夫人,此时又怎么能站在这里。
一切,都是因为她嫁了一个好丈夫。
夏阮对着叶嬷嬷淡淡的笑了笑:“嬷嬷客气了。”
叶嬷嬷走近一些,福着身子给安贵妃又行了一次礼,才开始引路。
进了慈宁宫,夏阮便闻见了一阵熟悉又陌生的气味,她看了看周围,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这院子里,居然种满了茶花,各种颜色各种姿态茶花,因为掩在夜色之中看不清楚样子,但是那股清香的气息,让她觉得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夏阮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喜欢茶花的,或许是前世,在萧九身边久了,便熟悉了他的味道。
萧九养得一手好茶花,所以他的身上时常会带着茶花的香味,久而久之,她便习惯了这样的气息。
所以今生,在萧九送那些茶花的时候,她才会贸然的收下。
一切都是因为萧九喜欢,因为她习惯了那个人的气息。
因为喜欢,所以他的习惯,也会变成自己的习惯。
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萧九的?
她知道都说不清楚。
或许,是萧九为了让她放心,没有想太多便去了洛城。
又或许是,杜明告诉她,萧九当初为了完成皇上给他的任务,差点死在了路上。
这个男人从未提及过洛城的事情,似乎那一场劫难,对他而言是轻松平常的事情。
若不是为了让她放心,若不是为了给她安稳,萧九这一世绝对不会提前去洛城。
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下,贸然前往。
屋内的灯光很暗,夏阮跟安贵妃进来之后,便在外厅一直站着。
叶嬷嬷进了里屋,过了一会才走了出来:“长安侯夫人,请跟来奴来。”
夏阮挑眉,太后要单独见她?
她转身看了看安贵妃,见安贵妃点头,便走到了叶嬷嬷的身边。
她从进屋便发现,屋子里有浓郁的檀香味,看来太后和传言一样,是一个信佛之人。
只是,连安贵妃娘娘都知道鬼神是最虚无的存在,向来聪慧的太后,又怎么看不懂这里面的道理呢?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地跟在叶嬷嬷的身后,朝着里屋走了进去。
隐约间,她看到了一位老妇人依在榻上。
妇人看上去沧桑极了,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若不是她身上穿着华贵,夏阮不敢相信这便是她从前见过的太后。
那个慈祥又爱笑的太后,怎么变成了这样了。
果然,是大限将至吗?
302:威胁
太后紧紧地盯着她,像是要看穿她的内心在想什么一样。
夏阮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浑身发僵。
眼前这个女子,比谁都工于心计,她必须要万分小心。
“小叶,你出去吧。”太后转眸看着身边的叶嬷嬷,“哀家想单独和长安侯夫人说会话。”
叶嬷嬷脸色有些为难,但是见太后的神色坚定,便知自己说多无用。
她伺候太后太久了,久到她自己都快记不清有多少日子了。
从太后进宫开始,她便一直跟在太后身边。
这么多年来,她早已知道太后的脾气。
“老奴知道了。”叶嬷嬷慢慢地退下,只是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夏阮。
这个容颜纯善的女子,真的如她的表面那样无害吗?
叶嬷嬷不敢肯定。
只是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太后无声的笑着,眼也不眨的看着夏阮,口中慢慢道:“过来,陪哀家说说话。”
夏阮乖巧的走近了一些,这个时候她才看清楚了太后现在的样子。
她消瘦脸颊上没有一点肉,容颜布满了皱纹,鬓发全部都变成了银色,脸色更是苍白。
此时的太后,生命已经快要枯竭了,或许只要等那么一会,太后就会西去。
“坐吧。”太后侧目看了一边的凳子,眼角浮现一丝疲惫,“站着也不嫌累的慌。”
太后是真的累了,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
整个人憔悴极了。
“多谢太后。”夏阮还未坐稳,便见太后的笑容愈发加深。
太后虽然笑着,但是目光冷厉,她的嗓音沙哑:“哀家听闻,你曾去过西域?”
夏阮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太后,半响后才道:“回太后话,臣妇没有去过。”
“是吗?哀家也没有去过。”太后忍不住笑出了声,眼里浮现了一丝期待的神色,“但是哀家,却想去瞧瞧,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地方。哀家听闻,李安曾经去过那个地方,所以哀家便以为,你也去过。就算没有去过,起码也听说过这个地方。”
夏阮垂眸,她的确是去过西域。
只是,那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那些回忆翻涌而来,迅速的侵占了她的脑海。
好的,坏的……还有她整日都不能忘记的血腥。
那个时候的她,一心想要多赚些银子,或许是真的穷怕了,觉得要有很多很多的银子,才能让她安心。
所以在朱砂提出让她一起做生意的时候,夏阮虽然有些错愕,但是却依旧想去试试。
她不能懦弱,她若是懦弱了,她便会挨饿夏雯会受冻。
夏阮将自己能得到的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夏雯,那个时候的她渴望亲情,所以夏雯提出什么,她全部都会答应。或许是寂寞太久,当萧九出现的时候,明明知道那个人不好相处,却依旧会在他的面前自言自语说很多话。
夏阮想起前世萧九和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感谢她的救命之恩,而是说了一句:“你真的是酒楼的掌柜的吗?为何会这样闲。”
听了萧九的话,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寂寞太久了,孤单太久了,所以当身边有人陪着她说话的时候,她才会不停的说琐碎的事情。
只是,那是夏阮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示弱。
因为她从未想过,自己以后的人生,会和萧九有太多的来往。
没有来往,便不会有顾及。
夏阮回过神来,才回了一句:“臣妇不知表哥是否曾去过西域,但臣妇的确听说过西域的事情。”
太后会在此时提及李安,是夏阮没有想到的。
李安去西域的事情,京城里有不少的人都知道。但是后来,李安去过西域的事情,也渐渐地被人遗忘,而李安也不再开口提起这些事情。因为从西域归来,李安生病了。那一场高热,让李安彻底的遗忘了那些日子的记忆,一点都不记得了。
杜明曾经和夏阮说过李安这种病情,是因为受到了太大的刺激,所以自己选择遗忘了。
也就是说,这段记忆其实还在李安脑海深处,只是太深了,李安不愿想起,便真的遗忘掉了。
当然,也许再过几年,李安没准又想起这些事情了。
太后的眼里露出一丝笑,声音很低:“哀家也是听外人说起,李安曾去过西域。不过,他去不去过不重要了,哀家只是想知道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一片荒芜,是不是没有任何人烟,举目全是沙漠。”
“太后说的没错,的确是那样。”夏阮无声的轻叹,她一点也不想起自己当年的西域之行,可是此时太后已经在隐隐约约的警告她了。若是她不说出太后想知道的,下一次太后想见的人便是李安了。
这宫中有本事的御医不少,总有办法让李安想起西域的事情。
只是夏阮心里的疑惑也更大了,太后为何想知道西域事情。
西域对于大秦而言没有任何威胁,毕竟那些小国人数不多。而且只要断了他们的水源,这些人就会面临丢失生命的危险。
夏阮添了一句,“臣妇听闻,那边的水源极其珍贵。有不少的镇子,便是因为泉水枯竭,最后所有人都要搬离那个地方。等这个城里的人走完,基本也就荒芜了。”
“是吗?”太后又忍不住打量了一眼夏阮,“那么,那个地方又有什么好的呢?为何还有人,一心想要前往。更有些人,一点也不想离开。”
想去西域的人很多,只是这群人中,除了亡命之徒便是商人。
前者想要保住性命,后者想要多赚些银子。
这个世上没有一个商人会嫌弃自己银子太多,他们的心永远不会被满足。商人们更像是饕鬄一样,有着无穷无尽的胃口。
夏阮笑意不减:“太后说的是。”
进入鼻翼之间是浓郁的檀香味,这种香味让夏阮觉得有些刺鼻,而且居然还觉得有些恶心,想要干呕。
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些。
这个里屋摆放了不少的佛像,四周还能看到不少的经书。
太后顺着夏阮的目光看去,然后笑的有些涩然:“你信佛吗?”
“不信。”夏阮丝毫没有犹豫,在太后面前,她没有必要说假话。因为就算她撒谎,这个人也能发现她的异常,到时候惹怒了太后,遭殃的还是她自己,“臣妇是个平庸之人。”
太后默然。
她知道夏阮话是发自内心的。
她没有对自己撒谎。
或许是听过了太多奉承的谎言,此刻在听到夏阮没有奉承她说信佛,倒觉得有些新奇了。
只要是住在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便没有人不知道她是信佛的。
这些年来,太后也经常会收到不少的经书和佛像,送礼的人还告诉她,说他们和她一样,虔诚的信佛。当时,太后觉得有些可笑,她信佛不是真的相信这个世上有鬼神,而是她不得不去信佛。
如同夏阮说的一样,她亦是个平庸之人,她不信佛。
可是先帝信佛,先帝觉得信佛之人都是仁慈的,她便也开始学着信佛。
为了不让先帝发现她的破绽,在这些事情上,她的确做的很投入。等先帝仙去之后,她还深信自己是信佛的。
她做的太好,周围的那些人,对此更是深信不疑。最后,连她自己的儿子,都这样认为。
后来,他们送来的东西也是为了投她所好。
只是没有人问过她喜欢不喜欢,他们看到的不过是表面的东西。
太后哑然失笑:“哀家其实也不信,可是又不得不信。很多事情,他们只是想看表面的东西,哀家信了那么多年的佛,可是现在眼看不行了,这些享用着香火的神明们,却不愿意给哀家多一点的日子。”
夏阮挑眉,心里有些惊讶。
太后不信佛?
这个消息就好比赵南柯告诉她,他不喜欢银子一样,让夏阮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可是一个将死之人,当真没有必要欺骗她,而且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哀家不行了,哀家曾经有很多的东西。可是到这一刻,哀家才知道,哀家拥有的东西,是多么的可笑,像是云烟一般,一样也带不走。”太后说到这里,脸色变的有些凌厉,“所以长安侯夫人,哀家今日来找你。实则有两件事。其一,哀家想和你说会话。其二,哀家想要你手里的茶园。”
夏阮的心被狠狠的一击,整个人露出错愕的神色。
太后和她扯了这么多没有用的事情,最后的目的居然是想要她手里的茶园。
夏阮清楚,自己手里的茶园的确不少,但是太后拿来又有什么用呢?
而且只要太后愿意,这天下又有什么东西不是她的呢?
太后敛起笑容:“哀家听闻长安侯是个极其稳重的人,先帝以前一直很欣赏这样的人。哀家想了很久,如今先帝身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人陪伴了。他一个人在地下,应该会很孤寂吧?不过,萧家的人若是知道南萧能有这样的作为,想必也是想见见他的。”
太后的话,像是刀子一样刺中了夏阮的心。
此时的太后撕破了表面虚伪的面具,面目狰狞。
303:恐惧
此时的太后虽然依旧笑着,但是那些笑,却带着寒意。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她怎么也没想到太后会和她说这些。
毕竟,她成亲的时候手里捧着的玉如意,是太后的赏赐。
那个玉如意和普通的赏赐不一样,那是极大的荣耀。
果然,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就算掉馅饼下来,也是会被砸晕脑袋。
里屋没有其他人,太后早在夏阮来时,便屏退了屋子里的所有人。
所以此时说起话来,也是没有任何顾忌。
“你是聪明人,你应该听的懂哀家的意思。”太后侧目看着夏阮,一副消瘦的面容在此时看起来却有些可憎,“此时,就算你出去告诉外人,哀家想要你手里的茶园,怕是也没有人相信。因为,只要哀家想要的东西,皇上都会送到哀家手里。而且,哀家一生不愁吃穿,用的都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又怎么会去打你手里那些茶园的主意?”
夏阮的脸色越来越白,太后不等她开口,又接着说:“当然,这些茶园哀家也会给你一些银子,不过不会太多,毕竟你拿了哀家的东西。这次你回府之后,就将所有的地契准备好吧,哀家会派人在你哪里来取回。”
太后说的理直气壮,甚至还用了‘取回’二字。
话说至此,夏阮也明白了,无论自己愿意与否,那么太后都是会拿下她手里的茶园。
只是,更多的,便是疑惑。
夏家的生意如今不少都交给了母亲,然而茶园和庄子都是她现在手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尤其是茶园。她手里拥有的茶园,在大秦她敢说第二,便没有人敢说第一。
有人窥视这些茶园,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唯一不正常的是,想要这些茶园的人,居然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如太后所说,太后在宫中不缺银两,更不是愁吃穿吃穿,她想要的东西,皇上都会给她。既然是这样,为何太后又想要她手中的茶园?
夏阮沉默不语,想了很久以后,才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送人。
太后要将她手里的茶园送人,送给一个不在这深宫之中的人。
若那个人是宫外的商人,还和太后有来往。
那么想要她手里的茶园,也就说的过去。
紧接着,太后咳嗽了几声,整个人脸色更加苍白。可是她却依旧紧紧的盯着夏阮,冷冷的轻笑,才缓缓地说:“今日哀家和你说这些话,你谁也不能说,包括长安侯。来日,茶园易主之后,外面无论传什么样的传言,你都不能回应半句。哀家就算入土了,也一样可以带着南萧一起去地狱。当然,哀家会留着你,让你亲自来守陵。若是要想要余生度过这样的日子,哀家会成全你。”
不知是谁忘记关里屋的窗,从黑暗之中飞入一只飞蛾,迅速的朝着烛火飞去。
很快,烛火便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在这浓郁的檀木香味中,带着一股焦臭味。
里屋一片寂静。
夏阮垂眸,将胸口的翻涌的恶心压了下去。
屋子里的味道太浓郁,让她觉得恶臭,整个人越来越不舒服。
“想好了吗?”太后轻笑,“哀家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四百两银子,等你出宫便送到你身边。当然,这可不是哀家赏赐你的东西,而是买下你茶园的银子。”
简直欺人太甚。
四百两银子就想买下她手里所有的茶园。
太后的所作所为怕是在讽刺她。
只是,她和太后无冤无仇,今生一面都未曾见过,太后为何会逮住她不放。
难道是有其他人在太后身边说过她的事情?
这个人到底是谁,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是为了她手里的茶园?若真的是为了茶园,那么此时更应该让太后将她手里还有的庄子也拿走,毕竟她在京城还有不少的庄子。
这些庄子的价格,也是不低。
不过这个人的确很聪明,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所以太后的威胁的确让她有些胆怯了。她不怕一个人孤单的过余生,却怕丈夫因自己而死,还有可怜的萧原喜,她还那么小,刚刚学会了说话,若是在此时离开这个人世,会有多么的不甘心。
一时,夏阮觉得快要窒息。
过了很久,夏阮才抬起头来和太后的目光对峙上:“太后娘娘,让臣妇想想。”
“想想?”太后见夏阮这样说,淡淡的笑了起来,忍不住讽刺道,“你以为你能想出什么其他的办法吗?哀家倒是很好奇,你到底会如何做。哀家这一辈子,从未输给任何人。此次,哀家也相信,哀家不会输给你,对于哀家而言,你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若长安侯不是南萧的人,哀家倒是会费心,但是很不巧,他偏偏是南萧的人。”
太后的言语说的难听,但是也句句属实。
她对于太后而言,的确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可是夏阮不打算就此放弃。
她现在需要点日子来想想如何应对这件事情。
太后笑了很久,眼里鄙夷的神色越来越重:“也好,哀家就给五日,哀家倒是要看看,你能做出什么事情?跟安贵妃哭诉,还是跟长安侯说你的处境?不过你去说了也好,这样,哀家若是命归黄泉,也可以多带些人一起了。”
太后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锋利的剑,刺中了她的心。
夏阮闻言,依旧笑着:“那么臣妇先告退了。”
她没有回答五日后能不能给太后答案,太后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这点。
太后对这件事情十分的有信心,毕竟区区一个侯夫人,她还是能稳稳的拿捏住。
等夏阮走了之后,太后才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
叶嬷嬷赶紧端着汤药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见太后咳嗽的厉害,紧张的红了眼角:“太后娘娘,你要注意身子。”
“小叶,你将这些东西拿下去吧,哀家自己的身子,哀家还不清楚吗?”太后无奈的推开了汤药,她这些日子喝了太多这些黑乎乎的东西了,到现在她一看见汤药,就觉得胃口不舒服,“哀家如今能过一日便是一日,哀家已经认了。只是小叶,哀家不甘心啊,哀家不甘心就这样走了。”
太后的嗓音颤抖又凄凉,激动的差点打翻了叶嬷嬷手里的汤碗。
叶嬷嬷急的跪在了地上:“太后娘娘,你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好的。”
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叶嬷嬷,却忍不住讽刺的笑了起来。
这个在她身边伺候多年的人,到现在都在欺骗她。
是生是死,她自己还不清楚吗?
只是为何,所有人都在欺骗她,告诉她还能活着。
有的时候希望比绝望更可怕,因为那些希望,就好似这些神佛一样,是最不可相信的东西。
“叶月青你跟在哀家身边最久,也是哀家最信任的人。”太后紧紧的攥着衣袂,从齿缝中挤出话来,“你这个时候不应该继续欺骗哀家,你让哀家谁也不敢相信了,谁也不敢相信。若是长君还在便好了,她从来不会欺骗哀家,从来都不会。”
说完,太后的眼里噙着泪水。
这些日子,她总是梦见从前。
她刚入宫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她没有绝色的容貌,更没有太好的家世,所以先帝根本不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
这宫中向来不缺容颜夺目和家世惊人的女子,她这个样子的人,或许到死的一刻,都不会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也是这样的日子,下着绵绵的秋雨。
她独自一个人呆在御花园的亭子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唉声叹气的看着天色。
因为她清楚,她若是冒雨回去,一定会受风寒。
她是不受先帝宠爱的贵人,又怎么会有好的太医来给她问诊呢。
不敢生病,这是她唯一的念头。
可是,她出来御花园走动的时候,穿的有些单薄,就算不冒雨奔跑回去,也会被冻坏的。
那会,她绝望极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远处传来了响动声。
只见一个清丽脱俗的少女撑着伞走在雨中,少女的身后跟着不少的宫女,所以很快便注意到了她。
起初,她以为少女是刚进宫的妃嫔,所以没有多少好脸色。
后来她才知道,这少女便是名动京城的长君公主——秦长君。
“长君……”太后掩面而泣,当初她那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其实当初她那样做,长君肯定是知道她的心里想什么的,可是长君却装作不知道,成全了她的所作所为。
等到如今,她想弥补,却再也来不及了。
在她的脑海里,还残留着长君公主的声音:“贵妃娘娘,你若有空,便多来瞧瞧儿臣。因为儿臣害怕,儿臣死了都没有人发现。”
长君说的凄惨,却没有任何怨恨。
叶嬷嬷也忍不住忍着流泪,她比谁都清楚太后如今的情况。
但是她又怎么能开口和太后说,太后是真的不行了呢?
一时间,叶嬷嬷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太后。
304:百年香料
从慈宁宫出来之后,夏阮脸上的笑意,渐渐地变淡,最后彻底的消失。
行走至千鲤池的时候,她脸色异常的苍白,干呕不止。
杜若急的想要给夏阮扶脉,却被夏阮阻止。
“不行。”夏阮摆手,不想让其他人看出异常,对杜若坚定的说,“没事,我很好。”
杜若听夏阮这样说,却依旧急的红了眼角。
太后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皇上张贴皇榜到处寻找能人异士,希望能帮太后延长寿命。
杜若的祖上是前朝御医院使木长坔,这是一位传言中能活死人肉白骨大夫。
只是,他再厉害,也是前朝的人。
周围的人太多了,夏阮分不清楚哪些是安贵妃的人,哪些是太后的心腹,一切都要小心谨慎。
不能让人知道,杜若的存在。
安贵妃此时也急出一头大汗:“回宸佑宫。”
夏阮感激的看了一眼安贵妃,强打着精神,让杜若搀着她朝着宸佑宫走去。
杜若在夏阮身边伺候了多年,第一次见到夏阮露出这样的失态,心里未免也有些慌乱了起来。
一路上,夏阮浑身冷汗,却依旧要安慰杜若和杜兰,让她们放心。
太后的话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里,若说不害怕,那么都是假的。虽然这一世,她已经提前知道了不少事情,但是亦有很多事情和前世不一样了。她在改变的同时,周围的事情也跟着一起改变。
太后想要茶园,若是可以保住周围人的性命,她绝对不会皱眉头将茶园拿出去送给太后。
可是夏阮害怕,这是太后背后的那个人试探她的工具。
若是她态度不强硬,那个人还会做出其他的事情。
这次拿的是茶园,那么下次呢?
是不是她和丈夫的性命。
等到了宸佑宫安贵妃赶紧让人去请太医,却被夏阮再次阻止。
“安贵妃娘娘,不行。”夏阮摇头,言语里带着一丝苦涩,“不能让皇上知道这些事情。”
若是皇上知道这件事情,那么她想要好好的处理这件事情,会更加棘手。
皇上是孝子,一个孝字,就得让皇上百依百顺。然而,安贵妃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妃子,一个女人。
对于皇上而言,他的身边从来不会缺人,尤其是那些漂亮的女人。
安贵妃不能得罪太后,此时这件事情只能她自己来解决。
安贵妃着急的看了一眼夏阮,然后压低了嗓音:“太后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本宫……本宫不想这样的。夏阮,本宫不想让她伤害你,本宫不希望你出事,对不起,对不起……是本宫太自私了。”
安贵妃没了平日里稳重的样子,眼角有些微红,她原本以为太后是喜欢夏阮的,不然也不会轻易将玉如意送给夏阮。
可是从夏阮如今的样子上来看,太后肯定是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夏阮很少会失态。
安贵妃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她应该早怀疑这件事情,可是太后做的太好,她根本没有发现半分端倪。
夏阮摆了摆手,她觉得恶心会干呕,是因为闻久了太后宫中浓郁的檀香,她隐约觉得太后的宫中,似乎用了其他香料。
“安贵妃娘娘,你不用急,臣妇没事。”夏阮从杜兰的手中接过了茶杯,一口气喝尽了茶杯里的茶水,才淡淡地问,“安贵妃娘娘,你可知慈宁宫内用的是什么香料?”
安贵妃没想到夏阮会这样问她,面露讶色。
“是西域进贡的百年白木香。”对于这些,安贵妃知道的自然比外人知道的多。西域进贡的贡品,极其珍贵,尤其是像百年白木香这种香料,据说在宫外想要买一两,都需要几根金条,“有什么不妥吗?”
百年白木香?
这个名字夏阮当然听说过。
准确的说,她比谁都清楚这个东西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
当初,她和朱砂做生意的时候,她去西域带回来的东西,便是一堆香料。
朱砂那会还笑着说,她的性命还没这些香料贵重,因为这其中有不少的百年白木香。
她还记得朱砂当时自信的神色,俊俏的容颜笑起来有些夺目:“这西域的香料虽多,但是这百年白木香却只有我的手里才有。”
她当时有些疑惑问:“为何只有你有?”
“因为……”朱砂笑的爽朗,然后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下,却是一张精致的脸,“我娘亲喜欢这个味道,所以,它值得更高的价格。”
朱砂笑着说完,却让夏阮有些哑口无言。
那是朱砂第一次在她的面前提起母亲,也是唯一一次提起。
夏阮脸色有些难看,莫非太后是朱砂的母亲?
不对……这个事情也太过于荒唐了。
朱砂的年纪都可以给太后做孙儿了,又怎么可能是太后的孩子。
而且,朱砂是南亭的弟弟,太后和先帝,怎么可能生出一个有着茶色眼睛的南亭呢?
想到这些,夏阮扯了扯嘴角。
安贵妃瞧着夏阮不说话,便又道:“本宫记得库房里还有一些百年白木香,你若喜欢,本宫便送你。今日的事,是本宫对不住你。”
“安贵妃娘娘言重了。”夏阮敛了心神,并没有对安贵妃撒谎,“臣妇觉得这些香料有些怪异,所以想拿过来瞧瞧。”
安贵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错愕的看着夏阮:“怎么会?御医院的人亲自查过这些东西,怎么会有异常。”
夏阮看着安贵妃,没有说话。
可是安贵妃的心里也越来越不安。
她一点也不懂香料,而且她很喜欢百年白木香的香味。只是太后也喜欢百年白木香,所以她能用百年白木香的机会也少了许多。
现在库房里放着那些,是她准备自己产后拿来享用的。
若不是夏阮提起,她根本没有想过要赏赐给谁。
那个香味太让她入迷了,而且每次闻了那些香味,她都会觉得自己汹涌的情绪,很快便得了安宁。
“朱嬷嬷,去将库房里的百年白木香取来。”安贵妃对着门外的朱嬷嬷吼了一声,吓的朱嬷嬷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地走了进来,“本宫觉得有些困乏,睡不好。”
安贵妃在后面又添了一句话,因为她注意到了夏阮的眼神。
这些百年白木香是在太后宫中一直用着的香料,此时她若是举动有些异常,太后安插在安贵妃身边的人,便会发现这些异常。所以安贵妃要十分的小心,她们在这些日子里,更是要谨言慎行。
朱嬷嬷虽然惊讶,但还是很快的转身,带着小宫女们去了库房。
安贵妃缓缓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难以置信的看着夏阮:“有人想要害太后?想要害本宫?”
“臣妇不知道,只是这些香料,味道有些太奇怪了。”夏阮当年闻过百年白木香的味道,所以在安贵妃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多少有些震惊。在慈宁宫里的时候,她只闻到了空气中的檀木香味,根本没从檀木香味里闻见百年白木香的味道,“等会,让杜若看看。”
杜若见夏阮这样说,立即点头道:“安贵妃娘娘放心,奴婢略懂香料,一定会好好的查看。”
安贵妃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但是心里却一点也没有放松。
御医院的人会没有发现这些东西?太奇怪了。
朱嬷嬷的速度很快,不到半盏茶工夫,她便带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走了进来。
朱嬷嬷将盒子搁在安贵妃的身前:“安贵妃娘娘,老奴将所有的百年白木香都带来了。”
安贵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朱嬷嬷你出去守着外面,谁也不能靠近这里。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本宫已经歇下。切记,谁也不能靠近。”
朱嬷嬷见安贵妃说的神色凝重,便也清楚这件事情肯定不小。
“老奴知道了,老奴一定会小心行事。”
朱嬷嬷说完,便匆忙的退了下去。
安贵妃将盒子推到了夏阮的身前:“这里便是百年白木香,不过杜若姑娘还是小心一些,若是真的带有毒,本宫怕会伤了你。”
杜若有些受宠若惊,赶紧福着身子:“多谢安贵妃娘娘。”
说完,杜若也没客气的将盒子从夏阮身边拿了过来,然后在另一边将盒子打开。
里面的百年白木香,并没有多少,但是分量却也足够杜若查看清楚有没有毒。
杜若拿了一张白色的宣纸,将百年白木香拿出一些放在宣纸上。又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和银针,她的身上没有带太多的东西,想要发现这香料里到底有没有毒药,也是有些困难。
可是再困难,杜若却没有退步。
她将香料全部装进她拿出来的瓷瓶里。然后摇晃了几下,又将银针放入瓷瓶之中。
银针从瓷瓶里拿出来,颜色却没有改变。
杜若皱着眉头,这个香料怎么会没毒?
夏阮似乎也发现了杜若的异常,提醒道:“杜若,你能猜出这些香料配了什么东西吗?”
百年白木香的气味太过于浓郁,夏阮顿时觉得身子又不舒服了。
这个香味,和太后殿内的香味一模一样。
只是,太后殿内的香味还夹杂了不少的檀香味。
杜若转身看着夏阮:“夫人,奴婢试试,不一定能猜全。”
杜若看着木盒里的香料,不知为何夫人会对这些珍贵的香料执着异常。
305:隐瞒
殿外的天色依旧是漆黑一片。
宸佑宫外站着不少的小宫女,但却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她们从未看过如此脸色凝重的朱嬷嬷。
这些下人将头垂低,看着自己的鞋面。
此时昏暗的殿内,一盏宫灯已近油枯,在那微弱的亮光中,夏阮看不清楚安贵妃的神色。
“是真的吗?”安贵妃嗓音有些颤抖,终于动了动身子,才开口询问,“你确定是这样吗?”
安贵妃不敢想象,这些肮脏的东西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可笑的是太医院的人,居然没有一个察觉。
而且,他们明知道皇上是个孝子,却依旧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安贵妃指尖微颤,那么这宫中的东西,还有什么是可以放心的。
连这些太医,都不能相信了吗?
杜若低头又重复了一遍:“回安贵妃娘娘话,这百年白木香里加了其他的香料,这种香料只有在西域才有。单独点燃百年白木香对身子无害,但是若是檀木的香味遇见了百年白木香,就会变成毒药,闻久了便会对身子不好。若是身怀六甲的人闻上五日,便会小产。”
安贵妃瞪圆了双眼,一脸错愕。
她将手掌放在自己的腹部上,她是何等的幸运,差那么一点就和这个孩子说再见了。
谁又会想到,太后最喜欢的檀木香在遇见了百年白木香,会变成害人的毒香。
太后喜佛,在里屋一直都会点燃不少的檀香。
太后这段日子很少会见外人,从前水贵人还在的时候,太后倒是会找水贵人过去说说话。只是后来,水贵人没了,就算宁贵人也不能取代水贵人在太后身边的位子。
这个人很清楚太后的习性,显然这个百年白木香不止是冲着太后来的。
这宫中信佛的妃嫔太多了。
但是能拥有这百年白木香的人,一定受皇上宠爱的妃子。
然,她也很喜欢百年白木香的味道。
安贵妃想到这些,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杜若,你给安贵妃娘娘扶脉,看看有没有大碍。”夏阮皱着眉头,想起安贵妃今日告诉她的话,她多少有些担心安贵妃。
杜若点头,赶紧帮安贵妃扶脉。
屋子里没有外人,安贵妃见夏阮这样说,便也很配合杜若。
安贵妃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她如此的相信夏阮,或许是当初夏阮的冷静,让她觉得惊讶。又或许是夏阮给她的希望,变成了真实。
她原本以为这一生不能再做母亲。
安贵妃垂眸,眼里的神色越来越温和。
另一边夏阮依旧淡笑着,只是她的心里却开始乱了起来。
刚才安贵妃无意说起,太后和水贵人感情不错,太后病的再厉害,也会见水贵人。
水贵人水元目,是朱砂的人。
夏阮紧紧的攥住了衣袂,难道说朱砂是太后背后的那个人?
若真的是这样,有些问题可以迎刃而解,但也会出现很多问题。
太后曾经帮过一个西域商人,那个人便是朱砂,只是她依旧是用了佛祖的名义。
她从未出宫一次,说这些虚无的东西,皇上自然也是信了。
对于皇上来说,放行朱砂的货物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而且朱砂运来的东西,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香料、草药……只是,他的商队太过于壮大,所以当初才被宋家小将军发现,最后为了洛城的安全,宋家小将军才会不让朱砂入关。
毕竟,这些商队的人,个个都长的魁梧。
若是军队的人伪装,那么洛城一定会大乱。
只是这个事情已经很久了,久到人们都快忘记了,让皇上下放行命令的人,是当今太后。
可是太后为何又要帮朱砂呢?
夏阮想不明白。
“安贵妃娘娘您最近一定不要多走动,因为您的胎象不稳。”杜若将手动安贵妃的手上移开,“奴婢会写好药方,安贵妃娘娘记得服用。”
安贵妃的脸色一紧:“孩子,孩子没事吧?”
“只需要好好的静养,便没有大碍。”杜若退后一些,“只是安贵妃娘娘以后不要再闻这些香了,有些香料看似有益,但是和别的香料混在一起,便是剧毒了。”
安贵妃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刚才紧绷的身子,此时才慢慢的放松。
她以后怎么还敢再碰这些香料。
就算她再喜欢闻这些味道,也绝对不会再用香料了。
因为这些东西,差点让她的孩子没了性命。
安贵妃静静的思索了一会,然后才轻叹:“先这样吧,这件事情本宫会处理,你们谁也不要告诉。本宫乏了,要歇息了。”
夏阮点头:“臣妇告退。”
说完夏阮便起身和杜若杜若退了下去。
等夏阮一走,安贵妃的神色便有些复杂。
安贵妃比谁都清楚,一个帝王想要长寿的心。若是皇上知道了杜若的存在,就算杜若是女子,也会让杜若进宫在御医院里做事。
杜若的医术的确厉害,安贵妃其实都有些心动了。这样医术高超的一个女人在她的身边,那么她还怕什么毒药呢?
对于杜若,安贵妃有些无奈。若是杜若是别人身边的丫环,她一定不会多思考,便让杜若来自己的身边做事。
可是很不巧,杜若是夏阮身边的人。
夏阮是她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为了让她养好身子,能再次有身孕,夏阮也不会让杜若出现在她面前。
安贵妃清楚,她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以后很多地方还要靠夏阮,尤其是这次她想从宁贵人的嘴里知道当初下毒的人的消息,只有夏阮能做到。
夏阮需要好好的。
安贵妃眉头皱成了一团。
今夜在千鲤池,夏阮干呕不止,这是她第一次见夏阮失态。
是因为太后吗?
安贵妃虽不知太后对夏阮说了什么,但看到夏阮躲闪的眼色,却也能猜到一些。
若太后要和夏阮为敌,那么她该怎么办?
安贵妃闭眼揉了揉眉心,过了一会才慢慢地睁开眼。
“朱嬷嬷,进来。”安贵妃想了很久,对着门外唤了一声。
安贵妃的嗓音有些颤抖,但是却极力的让自己镇定。
朱嬷嬷推开门从外面走了进来:“老奴在。”
安贵妃伸出手指着远处放着的小盒子,里面还装了不少的百年白木香:“将这些东西送到慈宁宫去,全部都送过去。本宫记得,库房里还有上好的檀香,太后信佛,过些日子你将这些檀香都给叶嬷嬷,说是本宫的心意。”
檀香加上百年白木香,这两种香料混在一起,便是剧毒。
安贵妃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必须反击。
朱嬷嬷有些犹豫:“安贵妃娘娘,您不是最喜欢这些百年白木香了吗?老奴已经将所有的百年白木香放在这里了,你若全部都给太后,那么你以后……你想用了可怎么办?”
此时的朱嬷嬷,显然不明白安贵妃的想法。
安贵妃想要做的事情,恐怕连夏阮都会觉得惊讶。
屋子里只有朱嬷嬷和安贵妃两个人,安贵妃便也没有顾忌:“都送给太后吧,太后的身子越来越不行了,让她好好的享受一下这些她喜欢的味道吧。本宫还会活着,还会活很久很久,还怕来日没有更好的东西吗?”
太后喜欢百年白木香的味道,那么她便送给太后。
只要太后死了,一切都好了。
从前夏阮护住了她,此时她也要护住夏阮,就算做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她必须果断,不能有任何迟疑。
朱嬷嬷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安贵妃这是怎么了,突然下这样的命令。从前的安贵妃很不舍这些香料,所以才会存了一些下来。可是突然间,安贵妃又要将这些香料送给太后。
“朱嬷嬷……”安贵妃的眼里闪过一丝狠辣,“本宫记得,前几日清河公主想要面见太后,却被拒在殿外,清河公主说了一些诅咒太后的话。这件事情当初本宫瞒了下来,来日,若是有人再问起,你便老实的说出去。”
朱嬷嬷赶紧走近了一些,有些担忧:“安贵妃娘娘,你不能这样做,皇上他……他会生你气的。”
皇上向来宠溺清河公主,就算清河公主和太后不和,皇上也经常是当着太后的面训斥清河公主几句,却不会重重的处罚清河公主。
这些年来,清河公主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她居然敢在太后大病时,诅咒太后早死。
安贵妃当初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没有告诉皇上,是想将这件事情在有用的事情拿来利用。
毕竟,这宫中所有人都知道,清河公主心里其实对太后有埋怨。
若是当年太后将雪莲给皇贵妃服用,那么皇贵妃也就不会血流不止,最后丢下刚来临人世的清河公主,撒手人寰。
清河公主讨厌太后的自私,讨厌皇上当初无能,没有能挽救她的母亲。但是这几年来,清河公主的性子越来越古怪,她恨不得将皇上身边所有受宠的妃嫔都杀个干干净净。
私下,清河公主的确也这样做了,不少妃嫔都是因为得罪了清河公主,死的无声无息。
安贵妃想起清河公主一次又一次想要毒害她,眼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306:恶毒
从殿内退了出来,夏阮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只是夜色下,她的脸色却显得更加的苍白。
“夫人,您没事吧?”杜兰有些紧张的看着夏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夏阮摇头:“无碍的,只是有些累了,回去睡会便好。”
她觉得浑身困乏的厉害。
这些日子,她的身子似乎有些不好,总是很容易疲惫。
夏阮想,或许是她想的太多,才会累成这样。
看来,在宫中这些日子,她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宸佑宫是离皇上寝殿最近的宫殿,是皇上特意为安贵妃所建。宫中不少的人妃嫔都羡慕安贵妃在皇上心中的位子,可在这个同时却也恨不得安贵妃早日死去,好能取代安贵妃的地位。
此刻,储秀宫内。
惠妃一脸不悦的看着自己的姐姐,烛火下姐姐手里握着念珠,容颜略微有些憔悴:“皇贵妃,臣妾……臣妾不愿。”
皇贵妃停下手里的动作,扯出一丝笑:“本宫是该说你愚蠢,还是说你太狂妄。现在,若是你不去拉拢长安侯夫人,那么贤儿又怎么能让长安侯为他效力?现在你一心就知道自己,却忘记了曾贵妃现在的处境了吗?若是不帮着贤儿处理好这些,曾贵妃如今有多狼狈,你来日便有多有狼狈。”
皇贵妃的话,如同利刃一样狠狠的刺入了惠妃的心中。
皇贵妃今夜喊她一起用晚膳,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让她去拉拢夏阮。
惠妃震惊极了,这宫中所有人都知道夏阮是安贵妃身边的人,她现在去拉拢夏阮,那么不是自取其辱吗?而且,惠妃向来看不起安贵妃,那个出生卑微的贱蹄子,若是凭着一张夺目的容颜,又怎么能博得皇上欢心呢?
这样的贱人,简直肮脏。
惠妃从不想和安贵妃相提并论,所以安贵妃既然选择了长安侯夫人,那么她便不和长安侯有任何来往。
只是惠妃怎么也没想到,会被自己的姐姐这样训斥。
“想想贤儿现在的处境。”皇贵妃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疲惫,压低了嗓音和惠妃道,“大皇子这几日势必会做出一些事情来违背皇上的意思,到时候便是贤儿以表忠心的时候。可是,现在贤儿的那边太缺银子了。本宫能卖的东西,都已经拿出去卖掉了,你那边也没有剩下多少……妹妹,现在的许家不是当年的许家,你难道想让父亲卖掉祖宅来支持贤儿吗?父亲已经年老,母亲腿脚又不便,你想让他们住到哪里去呢?”
皇贵妃一字一句说的缓慢,听的惠妃低下了头。
若是父亲和母亲将祖宅都卖掉了,那么她们也就违背了当年进宫的初衷。
惠妃和姐姐进宫那会,是为了让许家的人能无忧无虑的在京城生活。可是,自从惠妃生下了六皇子之后,一切就改变了。
她们想让六皇子坐上每个皇子梦寐以求的位子。
惠妃想,若是自己的儿子坐上了那个位子,那么她和姐姐的来日,也就彻底的安稳了。
但是这条道路太过艰难……
“臣妾……臣妾会想办法的。”惠妃想了很久,才回答皇贵妃,“不能让父亲和母亲卖掉祖宅,姐姐,不能这样做。”
皇贵妃又将眼合上:“你又有什么办法呢?皇上虽然宠你,但是皇上更宠安贵妃。贤儿需要的银子是个大数目,本宫和你都没有办法。只是,现在长安侯夫人在这宫里,本宫和你都必须帮帮贤儿。长安侯夫人的嫁妆有多丰厚,你肯定是听说过的,还有,太后赏赐给她的玉如意,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这些银子,或许她能出。”
惠妃听了,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和姐姐,不是第一次打夏阮的主意了。
六皇子曾和惠妃说:“母妃你放心,儿臣有办法凑到这些银子。平阳侯已经和儿臣说了,他会娶夏家三小姐。母妃你是知道的,夏家不缺这些银子。”
惠妃虽然不喜欢夏阮,但是后来她想,又不是自己的儿子娶夏阮,所以对此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夏阮一点头,她便和姐姐去求皇上的旨意,让皇上亲自赐婚给夏阮和唐景轩。
只是,这一切都要等夏阮点头……
李家的人,不好招惹。
若是能让李家的人为他们所用,便是最好的结果。
惠妃已经准备好和安贵妃炫耀,却不想最后夏阮居然和萧九定亲了。
那个时候的萧九,不过是个三品的大员,而唐景轩却是侯爷。
惠妃有些惊讶自己听到的消息,这一切显然都出乎了她的意料。萧九虽然长的好,但是唐景轩也不差。而且,唐景轩是平阳侯,能给夏阮侯夫人的位子,可是萧九却不能做到这些。
惠妃觉得,夏阮是疯了,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能嫁给唐景轩,夏阮应该觉得荣幸才对。
夏阮和萧九定亲,彻底的破坏了六皇子的计划,六皇子对此自然生气,他想要对付萧九,却不敢做的太明显。
直到,萧九要去洛城——
从京城到洛城的路途遥远,若是在途中遇上什么意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萧九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想要在路上将他杀害,太轻而易举了。
于是六皇子和朱砂联手,一路上派了不少的人杀手,追着萧九而去。
六皇子想,萧九死了,那么夏阮便是会成为望门寡,到时候这样的夏阮,谁又敢娶?最后,夏阮会跪着求唐景轩娶她,带上更多的嫁妆。
唐景轩对于六皇子的安排,自然也很满意。
在萧九去洛城的那些日子里,惠妃总是看到儿子的笑容,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
惠妃想,只要儿子高兴,她一定会用尽全力满足儿子的愿望。
很快,萧九便和朝堂上没有书信来往了。
惠妃特意召见了一次唐景轩的母亲岳老夫人,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岳老夫人的时候,岳老夫人似乎有些犹豫。
岳老夫人是岳家人,岳家和李家的那些恩怨,惠妃也不想去了解。
“老夫人,你就当家里养了一个畜生,饿了给她饭吃,渴了给她水喝。”惠妃安慰岳老夫人,“只是挂着一个正妻的位子而已,若是你觉得她肮脏,还可以在她的吃食里下一些东西,这样,她便不会有你们岳家的血脉。”
岳老夫人想了很久,才道:“多谢惠妃娘娘。”
惠妃看着岳老夫人的神色,便知道她刚才说的话,岳老夫人都听了进去。
夏阮若是嫁给唐景轩,以后的日子怕是会过的很可怜。只是,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想要的无非就是夏家的家产,夏阮成为了望门寡,想要再嫁入唐家,便需要带更多的嫁妆。
没准,成国公还得给夏阮贴不少的东西。
惠妃忍不住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当周围的所有人都以为萧九回不来的时候,可是那个人却从洛城回来了。而且,这次还被封侯。
当时六皇子气的砸坏了周围所有的东西,惠妃吓的不敢言语半声。
可是就是这样的人,现在她们却要去拉拢他。
惠妃一点也不想见到夏阮……
若是当初这个小贱人乖乖的嫁给唐景轩,哪里会生出这么多事情。而且,这个小贱人能嫁给唐景轩,也是她修来的福气。
“姐姐,你让臣妾想想。”惠妃觉得有些头疼,她讨厌安贵妃,也讨厌多事的夏阮,此时要让她去接近夏阮,当真有些太困难,“让臣妾好好的想想。”
皇贵妃又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好想的呢?贤儿都不计较从前的事情了,你还一直想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妹妹,贤儿没有多少日子来等你想好这件事情。曾贵妃那个小贱人,这几日举动也有些异常。曾家比许家强太多,若是贤儿和曾家对上,又能有几分胜算呢?而且,本宫这些年看着贤儿长大,本宫不希望他受到一点伤,你能明白本宫的意思吗?四皇子已经开始找机会接近长安侯了。”
“四皇子?那个病鬼能做成什么事情?”惠妃对此嗤之以鼻,言语里全是讽刺,“而且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四皇子的母亲可是浊妃,哈哈,简直可笑。皇上给了她这样的称号,她还能继续活着。换成是别人的话,应该早就羞愧的自尽了。”
浊妃,若不是她是四皇子的生母,怕是早已被皇上赐死了。
皇上没有杀掉她,反而给了她一个封号,污浊……取浊字。
脏脏的意思。
她那个样子女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儿子是个病秧子,风一吹便会倒,而且还不能活的太长。皇上不喜欢她,还用封号来羞辱她。
惠妃觉得,蝼蚁都比浊妃有自尊心。
皇贵妃冷冷的笑了笑:“是呀,若是换成妹妹,怕是早就羞愧的自尽了。可也就是这样,本宫才不敢对她掉以轻心,忍辱负重的人,不常见。你明日一定要去见长安侯夫人,若是你不愿意去见她,那么妹妹,贤儿来日会憎恨你,也和本宫无关。”
惠妃听到憎恨二字,再也不敢反驳。
等了很久惠妃才道:“臣妾知道了。”
307:暗计
殿门隔绝了外面的阳光,殿内显有些昏暗。
夏阮依在软榻上,整个人无精打采。
她太不喜欢这个地方了……沉闷的像是一座坟墓。
无数的尸骨,无数的冤魂。
今日一早她陪着安贵妃用了一些早膳,回来之后便觉得越来越疲惫。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些菜肴里,腥味太重。
“你想太多了。”夏阮安慰自己,一边揉着眉心,准备多歇息一会,再去桃花坞看看。
她不想在宫内住太久。
可是,太后的事情,还有夏清荷的事情,却有些不好解决。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杜兰的声音:“夫人,朱嬷嬷过来看你了。”
今日一早她脸色不好,用过早膳之后,安贵妃便让她回来好好的歇息一会,怕累坏了她。夏阮没有婉拒安贵妃的好意,她这些日子总觉得自己是不是给自己压力太大,所以才会觉得疲惫。
只是,她没有片刻歇息的时间。
她若是歇下来了,太后那边该怎么处理。
“让她进来。”夏阮坐直了身子,然后看着杜兰推开门带着朱嬷嬷走了进来。
朱嬷嬷身后跟着几个小宫女,她们的手里捧着不少的药材,一个个乖巧的垂眸,并没有看着夏阮。
朱嬷嬷走近一些,对着夏阮福身行礼:“夫人,这是安贵妃娘娘的心意,请你一定要收下。安贵妃娘娘说,若是你身子好一些,便一起用午膳,说是惠妃娘娘也要来。”
夏阮挑眉,惠妃?六皇子的生母吗?
她记得惠妃十分的不喜她,在看到她的时候,一双眼睛望的高高的,根本将她当做了空气。
可是此时惠妃居然要和安贵妃跟她一起用午膳。
夏阮想,惠妃也不怕这顿饭吃的堵心。
“嗯,我知道了。”夏阮对着朱嬷嬷浅浅一笑,“多谢安贵妃娘娘。”
朱嬷嬷吩咐小宫女们将东西放下之后,又让她们退下,在殿内候着。
此时,朱嬷嬷有些尴尬的看着夏阮:“老奴知道现在和夫人说这些话,是有些越了规矩。可是夫人,安贵妃娘娘她……她不是想……她是将夫人当做了最信任的人。”
夏阮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安贵妃信任她的同时,她又何尝不是信任安贵妃呢。
犹记得安贵妃那日血流不止,却依旧要坚持送她出宫,只是为了不让她被清河公主欺辱。
安贵妃的心,她一直都记得。
这宫中的女子善于给自己描绘一张精美而又虚假的面具,夏阮对此早已知晓。她见过不少这样的人,也和这样的人有接触——
她信任安贵妃,可是朱嬷嬷不信任她。
朱嬷嬷告诉她惠妃要来,还特意说了这些话,是为了告诉她不要投靠惠妃。夏阮的心里略微有些苦涩,她绝对不会投靠惠妃,不仅因为惠妃厌恶她,更多的是惠妃是六皇子的生母。
她和萧九成亲那一日,四皇子亲自帮萧九迎亲,其实那个时候,萧九和她的态度就很明确了。
他们是支持四皇子的。
夏阮笑着回答朱嬷嬷:“朱嬷嬷,将心比心,安贵妃娘娘如何待我,我自然知晓。若是,我是你心中想那样,我便不会在这里坐着了。”
朱嬷嬷听了,打了一个战栗。
从前安贵妃便告诉她,说夏阮是一个聪明的人,夏阮不似表面那般单纯。
朱嬷嬷对于安贵妃的话,却有一些异议。在深宅里的女子,再有本事,用的也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小计谋,又怎么能帮到安贵妃什么呢?这深宫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可怕,吃人都是不吐骨头的。
所以,她不得不提醒夏阮。
安贵妃一直都很信任夏阮,若是夏阮背叛安贵妃而投靠了惠妃,那么安贵妃该多伤心。
而且,她也不允许夏阮这样做。
现在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惠妃来日比安贵妃可靠多了。安贵妃没有子嗣,虽然现在还有皇上的宠爱,可是这样的宠爱又能维持多久呢?最让朱嬷嬷害怕的是,在大皇子被皇上赶出朝堂之后,六皇子会取代大皇子的位子。
来日,无论是哪位皇子坐上皇上的位子,安贵妃都会成为太妃,而不是太后。
“夫人,是老奴不懂规矩。”朱嬷嬷赶紧跪在了地上,“老奴知错了。”
夏阮从软榻上站了起来,走到朱嬷嬷身边将朱嬷嬷扶了起来:“朱嬷嬷你没有错,我能明白你在想什么。安贵妃娘娘有你这样的人在身边伺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安贵妃娘娘伤心的。”
朱嬷嬷羞愧的低下了头。
夏阮明明帮了安贵妃那么多,她却在此时怀疑夏阮。
若是夏阮不信任安贵妃,这个时候的她应该会想其他的借口不进宫吧。
从太后那边回来之后,夏阮的脸色便一直很苍白,但是她却依旧笑着陪安贵妃用膳。
“夫人,老奴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说这些话了。”朱嬷嬷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这句话是发自她的内心。
夏阮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无碍的,朱嬷嬷你去告诉安贵妃娘娘,我会陪她用午膳的。”
朱嬷嬷点了点头,才转身走了出去。
等朱嬷嬷一走,杜兰的脸色变有些不好看了。
这几日夏阮的身子有些不适,却依旧要陪在安贵妃身边。杜兰心疼的倒了杯热茶递给夏阮:“夫人,你别太累了。”
“不累。”夏阮从杜兰的手中接过茶盏,又道,“你姐姐回来了吗?”
杜兰摇头:“还未曾回来,不过估摸着时辰,也快了。”
安贵妃的安胎药是杜若亲自去太医院找将太医取的,这个人是安贵妃的人,自然不会透露安贵妃和杜若的事情。只是,夏阮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安贵妃提起这个人的名字,安贵妃说起将太医的时候,脸上总是笑。
安贵妃说:“本宫曾在绝望的时候遇见你和将太医,所以本宫会好好的活着,开开心心的活着。”
很巧的是,将太医是四皇子送到宫中来的人,之前据说是从洛城而来。
若是将太医真的有安贵妃说的那样厉害,那么她应该听说过才是,可是将子偃这个名字,她两世都没有听说过。
夏阮对此,倒是真的有些好奇。
四皇子身边何时有这样的能人?
夏阮有些不明白四皇子这样做的用意,将子偃这样的厉害的大夫,为何不留在自己身边,却要送到这深宫之中。
过了一会,杜若才从太医院归来。
“夫人……”杜若给夏阮行礼,“奴婢今儿见到将太医了,将太医让奴婢将安胎药亲自送到朱嬷嬷手里,所以奴婢便回来晚了一些。”
将太医告诉她,这宫中不能信的人太多。所以杜若害怕出错,才不得不听从将太医的吩咐,亲自将药送到了朱嬷嬷手里。
杜若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差错,安贵妃的孩子来之不易。
夏阮点了点头:“你觉得这个将太医医术如何?”
“很厉害。”杜若想都没想便回答,“将大夫医术很厉害,只是……太医院那些人,似乎不太喜欢他,说他总是多管闲事。”
夏阮让杜若坐下,才道:“为何这样说?多管闲事?”
“嗯。”杜若啜了一口茶水,才慢慢地道,“将太医经常给安贵妃娘娘扶脉,可是将太医的弟子却经常去浊妃娘娘的殿内给浊妃娘娘扶脉。而且太医院的人说,最近太医院少了不少药材,估计都是将大夫让人将这些药材送给浊妃娘娘了。”
将子偃是四皇子的人,他这样做,显然有些不对劲。
四皇子既然敢将人送进来,那么将子偃必定是一个聪明的人。
皇上不喜欢四皇子的生母浊妃,四皇子若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那么便要和浊妃保持距离,就算浊妃是四皇子的生母也是一样。因为只有这样,四皇子和浊妃才是最安全的。
皇上不喜欢别人违背他的意思,更喜欢将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无论是女人也好,还是儿子也罢……所有的人,都不能忤逆他。
聪明的四皇子,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因为这样,等于间接的害死浊妃。
“那你觉得将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算厉害的吗?”夏阮半响才说出这样的话。
杜若有些惊讶夏阮为何会问这样的话,但是依旧老实的回答:“奴婢虽然不知其他御医医术如何,但是据说孔院使是太医院最厉害的大夫。奴婢看过孔院使给太后的药方,奴婢觉得孔大夫有几味药用错了。可是整个太医院都没人发现这件事情,只有将太医的想法和奴婢是一样的,这几味药用的太多,太后的病情会越来越严重。只是将太医没有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因为就算说出来了,也没有人会相信他。”
同为医者,杜若显然很生气这些人的做法,“这群人真的是太过分了,明明将大夫什么都没做,还说的那样难听。而且将大夫还说什么清者自清。”
听到这里,夏阮却忍不住笑了。
原来,四皇子是这样安排的。
308:四皇子
很多时候,人们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过只是用来安慰自己的话。
因为面对这些,他们无能为力。
若是真的能堵住那些人嘴中的谣言,他们一定是恨不得将这些人碎尸万段。
当然,还有些人说这些话,是因为真的不在乎。
那些人肮脏的言语和行动,进不了他们的内心,所以觉得无所谓。
说谣言的人就像是生活在肮脏的沼泽里的鬼怪,他们张牙舞爪的希望这些人能和他们一样,深陷沼泽之中,不能自拔。
若是你回应他们,且不能杀了他们,那么你也会成为这沼泽里的一员,再也不能从沼泽之中踏出。
此时的将太医说不在乎,是因为真的不在乎。
他的内心,足够强大。
而且他进宫,是有目的的。
宫中的那些老太医们其实说的没错,将太医的弟子会给浊妃娘娘扶脉问诊,是将太医的意思。而且,太医院经常丢失药材,想必是真的出自将太医之手。所以这些谣言,其实也称不做谣言,只是可能在其中有夸大的成分。
这样做,建广帝不会发现吗?
自然会……
这宫中耳目众多,建广帝的暗卫更是不少,他们每天都会向建广帝汇报听到看到的事情。
建广帝向来是个多疑之人,他从来不会单独的出现在任何地方,身边永远都有侍卫贴身跟着,包括去安贵妃娘娘的寝殿,侍卫的人数也只是略少一些。这些话怕是很早就传到了建广帝的耳中,建广帝会不去搭理这件事情,有两个原因。
其一,他认为‘贪生怕死’的四皇子是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其二,浊妃活着和死了,都和他没有关系,但是四皇子一死,浊妃就必须和四皇子一起离世。
所以,四皇子利用了建广帝的这个心理,才敢大胆把将太医送到宫中来。
而且,将太医的医术的确不错。
夏阮前世听人说起过四皇子的事情,最让她觉得惊讶的,便是四皇子曾给大皇子下跪这件事情。
四皇子是早产儿,出生后体弱多病,一直都是在宫中养病。小的时候太后还会照顾四皇子一些。但是当年因为皇贵妃生下清河公主难产而死,帮太后说了几乎话而被迁怒的浊妃,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对于浊妃而言,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是在地狱里渡过,接受一样又一样的酷刑。
清河公主稍微懂事了,便会当着太后的面对四皇子出言不逊。再大一些,清河公主更是仗着建广帝的宠溺,敢叫着小太监们殴打四皇子。
那个时候,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她觉得自己对清河公主有愧。
只是太后忘记了,浊妃是因为帮她说话,而被建广帝讨厌,而被清河公主记仇。
皇上讨厌浊妃,自然也就讨厌四皇子,而且四皇子还是一个病秧子,来日成不了什么气候。
所以,四皇子小时候,因为被打怕了,在看到清河公主的时候,要绕道而行。
等四皇子大一些,便有人传言他是短命鬼,建广帝怕四皇子玷污了自己的眼,最后将四皇子送出宫外,赏赐了一座宅子。
夏阮还记得唐景轩提起四皇子的时候,一脸不屑:“你去过四皇子的府邸吗?啧啧,那个地方小的可怜,这是一个皇子住的地方吗?简直像是个狗院。不过,若不是因为他还挂着皇室的名号,恐怕皇上连这些表面的富贵都不愿给他了。”
“为何?若是这样,皇上还不如……赐死四皇子。”夏阮有些疑惑,她从未听过皇上厌恶四皇子的事情,毕竟她是个商人,而不是一个政客。她想若是皇上这样讨厌四皇子,为何不早早的结束了四皇子的生命。
毕竟四皇子活着,四皇子痛苦,皇上也烦心。
琢磨着唐景轩那日心情不错,夏阮才敢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唐景轩笑的很开心:“大秦夭折的皇子公主太多,二皇子、三皇子、大公主、四公主……若是四皇子再去了,到时候外面又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不过只是活着罢了,多一个吃穿。而且,四皇子出生的时候,据说浊妃院子里的牡丹都开了……之前这些牡丹一直都不开花,偏偏在那一日一早盛开,据说场面挺壮观的。宫中的人说这是吉兆,所以四皇子暂时不能死。”
夏阮有些惊讶:“牡丹花开了?”
“嗯,是西域送来的状元红牡丹,宫中虽然一直养着,但是一直都不见开花。很巧的是,四皇子出生那一日,这些花都开了。”唐景轩困乏的打了一哈欠,“你一个妇道人家,问那么多做什么,赶紧去给我凑些银子,我要给六皇子送去。今日,四皇子为了在大皇子哪里拿到百年老山参,居然都跪在大皇子面前了,那个没用的贱骨头。”
唐景轩当时说的话,夏阮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可怕,当初四皇子登基之后,杀掉了大皇子的手段残忍,逼的清河公主自尽,更是让六皇子生不如死,最后六皇子受不了折磨,一头撞死在地牢之中。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四皇子的残暴和冷血,却没想过当年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最可怜的莫过于,四皇子昔日都给大皇子下跪了,低声下气的哀求大皇子。最后,大皇子却只愿给百年老山参的根须给四皇子。这本是来救浊妃性命的东西,大皇子手里很多,却一点也不愿意施舍给四皇子。
若不是浊妃命大,硬是咬牙挺了过去,四皇子以后会变得更可怕。
想到这些,夏阮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宫中的人看似兄弟姐妹情深,可是实际上却又是另一个模样。
四皇子会变成那样,都是被这些人一步步的逼成这样的。
诛杀父兄姐妹,这大逆不道的做法,若不是因为怨恨,又怎么如此的心狠手辣。
夏阮想了很久,久到杜若都以为她不会说什么了,她才开口。
夏阮对杜若说:“我记得进宫我们带了一些银子,你明日带着五千两给将太医。”
这个时候帮将太医,就等于在帮浊妃娘娘。
夏阮觉得浊妃是个伟大的母亲,若是换成是常人,一定会忍受不了这样孤寂没有自尊心的日子,早早的寻自尽。可是浊妃娘娘依旧苟且偷生,是为了四皇子身边还有个能说话的人,若是浊妃都去了,那么四皇子便会孤零零的,身边没有一人亲人。
因为那些所谓的皇室中的亲人,其实恨不得生吞了四皇子。
杜若显然被夏阮的话吓到了,她微微有些颤抖:“夫人?你是说五千两?”
五千两对于杜若来说,显然就是个天文数字。
但是夏阮眼都不眨就将这些银子送出去,这也太奇怪了。
就算夏阮欣赏将太医的医术,但是将太医贵为御医,很多时候也是帮不了夏阮的。
毕竟,将太医进宫不久,资历太低。
“嗯,这次我们带的银子不多,先给五千两吧。”夏阮略微思索了一会,又道,“我记得将太医在宫外的宅子在西城,你告诉将太医,长安侯府有几株上好的百年老山参,若是他有需要,尽管来取便好。”
浊妃的病后来很严重,需要这些上好的药材来滋补,然而太医院上好的药材,肯定不会让将太医拿到手。
四皇子就算有银子,也不能在短短的几日内买到这些药材,所以当时四皇子才会去求大皇子想要那颗百年老山参。
她这边,倒是有不少上好的药材。
当初为了母亲的身子,她重金买下的药材,都在她出嫁的时候,被母亲一股脑的放在她的嫁妆之中了。
她现在虽然要养身子,可这么多药材,她也用不了。
与其浪费的放着,还不如帮帮四皇子。
她记得四皇子登基之后,疑心病比建广帝更重,朝堂上没有几个官员的日子过的舒坦。虽然萧九和四皇子关系不错,但是这个时候能更加的巩固一下来往的情谊,是有好处而没有坏处的。
毕竟,想要消除一个人的疑心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杜若瞪圆了双眼看着夏阮,觉得夫人是不是傻了。
那些百年老山参,根本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回来的珍贵药材。可是这个时候,夫人既然说送就送,而且杜若相信,将太医是一定会来长安侯府取这些药材的,毕竟没有一个大夫,不喜欢这些上好的药材。
夏阮的身子向来虚弱,需要这些药材来养身,可这个时候居然……
杜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试探问:“夫人,你的意思是……都送出去也可以?”
“没了,咱们可以再买。”夏阮对着杜若笑,“府邸里的药材太多了,放着也是放着,与其一直放着,不如交给将太医去救能救的人。你放心吧,这些我已经想过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话说到这里,杜若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是不能让夏阮改变主意。
杜若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夫人是不是最近跟老夫人一样,佛经看的太多,所以心肠也越来越慈悲了。
慈悲到,自己都不顾及了。
309:将计就计
刚到晌午,惠妃便走到了宸佑宫。
她的宫殿,离开宸佑宫不远。
对于宸佑宫,惠妃是又羡慕又怨恨。
这宫中所有的宫殿,唯有宸佑宫是离皇上居住的寝殿最近。
能住在这宸佑宫中,是皇后都想要的殊荣。
惠妃暗暗的咬牙,在心里嘀咕:“安雪梅你这个小贱人,迟早要死在我的手里。”
“惠妃娘娘。”朱嬷嬷走了上来,福着身子给惠妃行礼,“安贵妃娘娘等您很久了。”
惠妃冷哼一声:“是吗?”
话毕,惠妃绕过朱嬷嬷朝着殿内走去。
等来日六皇子成为了大秦的太子,她想要住在这宸佑宫,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惠妃一边看着宸佑宫里奢华的一切,心里的嫉妒心更严重了,皇上前几日还口口声声说心中有她,若是心中真的有她,为何住在这宸佑宫里的人,是安贵妃而不是她?
惠妃心里有些委屈,但是又不敢在皇上面前有任何怨言。
因为她的姐姐告诉她,皇上喜欢温婉可人的女子,而不是刁蛮任性之人。就算她的心里再委屈,也要在皇上面前强颜欢笑。
就如同当初安贵妃失子的时候一样,安贵妃一句责怪皇上的话都没有,就是因为这样,皇上才会为安贵妃建立这座宫殿。
她必须时刻记得这些。
惠妃快要走到殿内,便瞧着夏阮和安贵妃在说笑,两人不知说到了什么,安贵妃的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安贵妃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夺目。
就是这样的一张容颜,让皇上一直都记挂。
惠妃紧紧的攥紧了衣袂,让心里的怒气快些平息。可是越是告诉自己要忍住,心里的怒火反而更多。
“惠妃妹妹来了?”安贵妃笑着和惠妃说话,“快进来暖暖身子,外面风凉,小心受了风寒。”
惠妃的神色依旧僵硬,就算是虚伪的笑都笑不出来,她走进殿内发现这殿内没有了平日里经常闻到的香料味道。她挑眉有些疑惑的看着安贵妃,然后给安贵妃行礼:“妹妹给姐姐请安了。”
“快坐。”安贵妃脸上的笑容不减,“今儿本宫让小厨房准备了妹妹最爱的吃东坡肉,还有水晶肘子……妹妹一定不要客气。”
惠妃忍不住想翻白眼,她怎么可能和安贵妃客气。
这宫中只有妃位以上的人才有小厨房,然而这其中小厨房里味道做的最好的,当属安贵妃这里。
安贵妃是丹阳县人,皇上为了让安贵妃高兴,便让人从丹阳县找了几个厉害的厨子进宫,特意为安贵妃一个人准备菜肴。太后对这件事情当时颇有意见,但是皇上却没有听太后的劝阻,一心宠溺安贵妃。
只是,惠妃知道,安贵妃的宠溺,是安贵妃拿孩子换来的。
她可不像安贵妃这样,贱到拿自己的孩子去换取前程。
而且,安贵妃出生卑微,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
惠妃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笑了起来:“今儿,这殿内没有放香料吗?莫非是姐姐这边缺这些了?若是姐姐缺这些东西,跟妹妹说一下便好。前几日皇上送了梨花香给妹妹,这是皇上特意找人调制的……呀,瞧瞧妹妹这个记性,都快忘了安贵妃姐姐是不喜欢梨花香了。安贵妃姐姐肯定不会怪妹妹大意的,毕竟妹妹也是为了姐姐好,是不是?”
安贵妃脸色未变,似笑非笑的看着惠妃:“本宫倒是真的不喜欢梨花香,本宫喜欢屋子里味道淡一些。所以,便没有用香料了。不过妹妹若是喜欢香料,倒是可以跟姐姐说下,本宫会让人多送些香料到你的殿内。”
惠妃听了安贵妃的话,脸色大变。
这宫中的东西,是安贵妃在分配。
她想给谁多一些,便给谁多一些。
她想给谁少一些,或许那个人一点都拿不到。
如今的安贵妃很清楚皇上的性子,皇上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安贵妃似乎都清清楚楚的知道。惠妃在这一点是比不上安贵妃的,所以很多时候皇贵妃也让她多安贵妃学着点。
惠妃看不起安贵妃,自然不想跟安贵妃学什么东西。
而且,她有六皇子,而安贵妃什么都没有,安贵妃的娘家又不能朝堂重臣,她根本不怕安贵妃。
只要等大皇子大势已去,六皇子便会成为朝堂上的众人瞩目的存在。
至于四皇子,惠妃根本不放在眼里。
那个懦弱无能又贪生怕死的东西,骨子里和浊妃一样,是下贱的存在。想要杀掉四皇子,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一切,惠妃已经准备好了。
等她能掌握六宫之权的时候,她一定要杀掉江皇后,然而杀掉的第二个人便是安贵妃。
她恨这个女人太久了,久到每日噩梦都会看见安贵妃的笑脸。
惠妃将心里的不满压制住,才看着在一边的夏阮。
“长安侯夫人。”惠妃眼里噙着笑,对着夏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夏阮也笑着看向惠妃:“还请惠妃娘娘赐教。”
这个时候朱嬷嬷将茶水送了上来,惠妃却没有急着将茶水拿过来,而是笑意更浓。
“本宫前几日看了几本书,这书中有些话,本宫觉得倒是有很道理。”惠妃笑的更得意了,“其中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良禽择木而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长安侯夫人,可曾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安贵妃脸色依旧不改,只是像是在看笑话一样的看着惠妃。
因为对夏阮有足够的信心,所以安贵妃不会生气。
惠妃瞧着安贵妃的神色,以为安贵妃是被她的话吓到了。
毕竟,很少人敢在安贵妃面前这样讲话,可是她敢这样做。
安贵妃固然被皇上宠爱,可是皇上给她的宠爱也不少,要说安贵妃想冤枉她的话,皇上也是不会彻底的相信的。而且,她比安贵妃更厉害的地方在于,她是六皇子的生母,而安贵妃什么都不是。
这个女人想再要孩子,怕是不可能了。
安贵妃上次小产,身子已经被伤了。
除非这天下红雨,不然安贵妃这辈子都别想站在她的头上。
夏阮垂眸:“臣妇愚钝,不懂这话中的意思。只是臣妇这几日也看过一些书,上面说了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二词,这两个词语臣妇倒是懂一些。”
惠妃瞪圆了眼睛,错愕的看着夏阮。
她怎么敢和说她这些话。
简直是反了。
“这个两个词本宫看着倒是很适合你用。”惠妃再也不能顾及自己的风度,“有些野鸡站在凤凰堆里,就会以为自己是凤凰了,其实实际上却依旧是个狼狈的野鸡。长安侯夫人,你说是不是?”
夏阮笑着回答:“惠妃娘娘说的是。”
对于惠妃的话,夏阮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现在的惠妃有多嚣张,来日惠妃就会有多可怜。
而且,这个时候夏阮突然想起,惠妃和太后的关系似乎也不是很好。
太后是信佛又内敛之人,可惠妃的性子太过于张扬,太后训斥过惠妃几次,惠妃都没有听在耳里。
现在六皇子在朝堂上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很多人都认为六皇子会坐上太子之位,此时是惠妃更是不将太后放在眼里。
想到这些,夏阮灵机一动。
或许,这件事情可以让惠妃来解决。
惠妃见夏阮不反驳她的话,心里也舒服了一些。
毕竟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夏阮敢顶嘴,她便可以治夏阮一个忤逆之罪。
“惠妃,若是外人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从市井而来。”安贵妃这个时候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这些话,若是传到皇上耳中,皇上会如何想?”
安贵妃看似在提醒惠妃,实际上却是讽刺惠妃是市井小民。
毕竟,惠妃刚才的样子太过于泼辣。
但是安贵妃的话,却刺中了惠妃最还害怕的地方。
皇上不喜欢女子粗鲁,更不喜欢低俗口出恶言之人。
惠妃低头,不甘心的说:“是妹妹冲动了。”
安贵妃没有再说话,只是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用膳的时候,安贵妃让夏阮陪她一起坐在上席,而惠妃因为品阶比安贵妃低,便让坐下席。
这样,反而让夏阮有些不安。
“本宫喜欢和你说话,陪陪本宫。”安贵妃笑着让人布菜,根本不搭理惠妃铁青的神色。
若是惠妃敢在这里发脾气,安贵妃倒是有办法整治惠妃。
毕竟,她还未告诉皇上,她已有身孕的事情。
若她这胎是个皇子,那么惠妃又岂敢这样嚣张。
用膳的时候,惠妃故意将汤泼在了夏阮的身上,最后夏阮不得不离开席位去换衣裳。
安贵妃脸色有些不悦,但是也碍于夏阮一再摇头,没有说什么。
等出了殿内,夏阮的笑容才淡了下来。
“杜若。”夏阮对着身边的杜若压低了嗓音,吩咐道,“若是有人想问这几日我去了哪里,便告诉他们,我曾去了太后的慈宁宫,而且还呆了很久。太后还让人送了四百两银子给我。”
杜若不懂夏阮的用意,但还是很快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