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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总小悟     侯门福妻txt下载     侯门福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50:交易

    夏阮从未怀疑过,重黎告诉她的消息,是虚假的。

    因为这个人,是萧九放在她身边的人。

    她相信萧九,正如萧九相信她一样。

    从前,夏阮一直以为,付出了真心,便会得到真心。可是结果,却是差强人意。

    感情,若不是双方一起付出,那么对于她来讲,便是累赘。

    然而,她不需要任何累赘。

    “我知道。”夏阮敛起纤致的秀眉,认真答道,“你说的事情,我相信是真的。”

    墨殇的真名,原本不叫墨殇。

    他是西域长大的人,皮肤似上好的羊脂玉。一张俊秀的容颜,居然比少女还要夺目几分。他浑身带着妩媚的气息,完全不像是一个男子。注意看的话,会注意到他的眸色略带一些灰色,和大秦的男子是不一样的。他能在清河公主身边这么多年,一直盛宠不衰自然有他过人的地方。

    而且夏阮知道,不止是清河公主,连清南公主都没有逃过墨殇的魔掌。

    这样的男子,他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此时,公主府内,墨殇正在和清河公主对弈。

    少年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白皙的手指拧着白子,泛出丝丝光泽。他嗓音如玉石:“公主,你输了。”

    清河公主轻笑,然后站了起来就去抓少年手中的白子。她无意触及到少年的指尖,冰冷。清河公主的笑意略微浅了一些,少年的身上,似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寞和孤单,冷的叫她心悸。

    “墨殇……”清河公主忍不住喃喃自语,“你不开心吗?”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才下意识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她和唐景轩的事情,墨殇已经知道了。

    不知为何,在墨殇的面前,她总是没有在外人面前的理直气壮。

    这个少年虽然在她身边的时间最久,却也是她最不理解的一个人。

    清河公主多少有些懊恼,自己居然在这个时候,说这些破坏气氛的话语。

    墨殇捧起酒杯,轻啜一口,旋即轻声一笑。他白皙的脸颊上,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红晕,彷佛沉溺在这一缕酒香中。

    “是尼西的酒,有花香。”

    “喜欢吗?本宫记得你最喜欢草麝香,所以这酒是在盛开草麝香的地方酿制的。本宫听酿酒的师傅说,这酒清香甘醇。饮下之后,会让人觉得在盛开的草麝香园中,只是……这酒易醉。”

    “真香,真好。”墨殇满意的闭上眼,将酒杯放在鼻下,轻轻的闻着,“小的时候微臣总是喜欢喝酒,可是爷爷不让微臣喝,说是喝酒太早对身子不好。”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一丝媚气,让清河公主如痴如醉。

    这酒,她花了一箱的金条从西域的酿酒师哪里买来的。

    她知道墨殇喜欢草麝香的香味,这种花在大秦是养不好的。她曾也想过让人在西域带进一些草麝香,可是,大秦的水土实在不适合这些草麝香。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这些。

    只要眼前的这个人高兴,那么钱财对她来说,便是身外之物。

    墨殇睁开眼,浅浅一笑,烟波微横,娇媚得像三月的繁花。

    许久,他才轻声道:“谢谢公主,今晚公主会为微臣点灯吧?”

    清河公主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当然。”

    这些年来清河公主养了不少的面首,不是每一个都能坐在墨殇这个位子上,有些人甚至连公主一面都没有见过。但是尽管是这样,每年还是有不少俊朗的男子被暗地里悄悄的送来公主府,若是不能坐上面首,那么便做公主身边的贴身小厮。

    更有人以为清河公主喜欢西域的男子,特意从西域选了不少俊美的男子,可惜刚送来公主府,很快就折在了墨殇的手上。在这件事情上,墨殇做的大胆,清河公主也不放在心上。

    能让她痴迷如初的人,也就只有墨殇了。

    其实,私下太后也曾问过她,可曾有喜欢的男子了。

    太后的意思很明白,墨殇是上不了台面的男子,她是大秦的公主,必须有她的驸马。

    可是,她若是有了驸马,那么按照墨殇的性子,一定会离开她。

    所以,清河公主每次都婉拒了太后的好意。

    墨殇歪着脑袋看着清河公主,双眼有些迷离:“公主,您很喜欢平阳侯吗?”

    清河公主听了,凝视着墨殇。

    这是她和唐景轩暗地里来往这么久,墨殇第一次这样问。

    清河公主内心有些慌乱,许久才悠悠的叹息:“本宫不会和他成亲的,你知道本宫不会……”

    从前,清河公主便知道有唐景轩这么一个人。

    只是那个时候,唐景轩已经和魏婷成亲了。所以,就算唐景轩长相能入她的眼,她也对有妇之夫没有丝毫兴趣。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魏婷居然会没有福气享受和唐景轩的夫妻情分,生下孩子后便撒手人寰。

    那个时候的她,被萧九吸引住了目光。那个人温润如玉,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浓烈的让人几乎错觉看到了三月的暖阳。

    她对萧九,的确是充满了好奇。

    那个时候的她,其实也在心里衡量过,若是为了萧九和墨殇彻底的断了,也是值得的。

    毕竟,就算没了墨殇,她也可以养着其他的面首。

    只是,她从未想过萧九会婉拒和她的亲事。

    清河公主自小便被自己的父皇捧在手心里长大,想要的东西从未没有拿不到手的。萧九的婉拒,让她气的浑身难受。正好,那个时候唐府夫人寿宴,她便去赴宴。

    月夜下,她被唐景轩迷住了。

    于是,她和唐景轩走到了一起。

    清河公主心里很清楚,唐景轩的地位,完全是不能和墨殇相提并论的。

    只是很多时候,她也在诧异,当初为何那么想和萧九在一起,甚至愿意色舍弃墨殇……那个人的出现,像是在她荒芜的心里,长满了野草,可是却有很快的枯萎,腐朽。

    父皇说,萧九不适合她。

    不适合,只是一个借口。

    为何,萧九又适合夏阮呢?

    明明是个低贱的商户女。

    “嗯,微臣知道。”墨殇说这句话的时候,唇畔的笑意又深了一些。这一刻,是真是假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的心从未放在清河公主的身上。

    酒,的确是好酒。

    丝丝酒香掩盖了他身上无处不在的红花石蒜的气味。醇郁的酒香,总是会让他想起那个人。

    那个人说:“这世上最好看的花,便是草麝香。”

    然而,墨殇却认为,这世上最好看的莫过于红花石蒜,总是会盛开在九月,一片红火,像极了他记忆里最血腥的一幕。

    清河公主此时想了想,轻声试探道:“你很喜欢这酒吗?”

    “喜欢。”墨殇微醉,挑眉,“公主,你有事跟微臣讲?”

    清河公主有些咂舌,然后很快又点了点头。

    墨殇总是这样了解她。

    似乎她的一个眼神,墨殇便能看清她的内心。

    从前,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她怕墨殇踏过她划下的界限。

    可是日子一久,她才发现,谁都比不上墨殇自觉。

    清河公主沉声道:“本宫在白马寺山附近有三百亩地,本宫想将这些地卖掉,换些银子。”

    她在白马寺做的事情,她的父皇已经知道了。这次她做的事情刺激到了太后,父皇多少有些生气。所以她必须尽快将白马寺附近的庄子卖掉,以后她也不打算继续接近白马寺。

    因为唐景轩已经知错了。

    这样,便达到她做这件事情的效果了。

    “银子,不会太多。”墨殇想了想,慢轻声说,“要微臣替公主将银子送到平阳侯府吗?毕竟……公主怕是多有不便。”

    清河公主睁大了眼睛,看着墨殇的时候若有所思。

    这次,她将庄子换成银子,的确是给唐景轩送去的。

    唐景轩也不知为何,这段日子总是需要不少的银子,而且这次一开口要的数目,连她都有些被吓到了。清河公主虽然有些介意,但是唐景轩不顾及名分和她在一起,她多少对唐景轩有些愧疚。

    所以,这些银子,若是能唐景轩安分一些,也不是不可的。

    只是,她不能出面办这件事情。

    墨殇出面,便是最好。

    唐景轩这些日子似乎和她的六哥来往甚密,清河公主虽然惊讶,但是却没有多问唐景轩。

    毕竟,她不想多管这些和她无关的事情。

    但是,她必须要学会避嫌。

    大哥如今的一直在朝堂上被父皇训斥,她不敢保证,下一位不会是六哥。

    墨殇去将庄子换成了银子,她可以告诉父皇,是她上次给墨殇的礼物,墨殇想怎么处理,是墨殇自己的事情。

    “你会帮本宫送吗?”清河公主不太确定墨殇会不会做这件事情。

    墨殇饮完杯中的酒,柔媚一笑:“微臣会送。只是,公主……你答应微臣的事情,是不是……”

    清河公主没想到这个时候墨殇居然会提起那件事情。

    她以为这个人都忘记了。

    她听了之后,觉得额头有些疼痛。

    她不想插手朝政。

    等了很久,清河公主才回答墨殇:“好,本宫明日就进宫,但是不一定会办好。”

    墨殇笑了笑,宛如九月盛开的红花石蒜。

251:除夕夜

    时间转瞬即逝。

    除夕来临这一日,夏阮陪母亲守完岁,便慢悠悠的朝着海棠苑走去。

    外祖父虽然邀请母亲一起在李家度过除夕,但是却被母亲婉拒。

    其一,母亲不在夏家的族谱内已久。

    其二,母亲已为她人妇,又怎么能在这一天回娘家呢?

    其实夏阮知道,母亲心里不愿意见到何氏。

    何氏,是母亲的心结。

    母亲曾经无意中和她提起何氏的时候,脸上挂着极淡的笑:“我以为我和她以后,老了也可以坐下一起谈心,然后说说彼此的生活。可是,这些,都是我以为我罢了。”

    何氏的一举一动,彻底的伤了母亲的心。

    当自己最信任的姐妹背叛自己的时候,那种疼痛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胸口像是被压了千斤的大石,浑身被束缚住,像是在下一刻就要窒息一般。这个时候,连哭泣在对方的眼里,都是一种恶心的存在。

    夏雯,也这样对过她。

    听三舅说,母亲当时被气的浑身哆嗦,当场便晕了过去。最后母亲虽然沉默不语,却拿出她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来反抗外祖父。

    万金难买早知道,事情发生了,便没有办法挽回了。说的再多,也是没有什么用的,毕竟外祖父和何氏在一起,是两厢情愿的事情。

    世事难料。

    夏阮停下脚步,瞧了瞧天上的月。

    杜兰有些疑惑:“小姐,您怎么了?累了吗?马上就到海棠苑了。”

    夏阮摇了摇头,然后轻声笑问:“杜兰,你说,曾经吃过的饭菜里有毒药,那么以后的饭菜,是不是都不能吃了。”

    杜兰听了之后,一脸紧张的看着夏阮:“小姐,你在哪里吃了带毒的饭菜?小姐,没事的,以后你的饭菜,奴婢都会亲自帮你试过的,只是小姐,你不要不吃饭菜好不好?你身子……”

    夏阮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

    很多时候,杜兰也很可爱。

    刚才,母亲再次和她提起了亲事。

    她已是二八年华,若是再不成亲,难免有些闲言碎语。

    母亲怕萧九在路途上遇见了危险,便和她商议,若是萧九真的在路上已经去了。那么年后,便重新给她找个人家。

    夏阮听了之后,有些哭笑不得。

    她不知该如何和母亲解释,其实萧九早已在京城,身子骨硬朗,没有半分不适。她想了想,便没有接母亲的话。

    当时母亲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阮丫头,娘亲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不要因为你父亲,便害怕嫁人。母亲会给你挑选适合你的人,不要乱想……”

    母亲说起父亲的时候,也是一脸疲惫。

    母亲爱了父亲十几年,却为了护住她和幼弟,在看清了父亲的真面目后,开始试着放弃父亲。这种过程其实是血腥也是漫长的,父亲早已融入了母亲的生活,若是想要将父亲从心里拿出来,那种煎熬和疼痛,就像是从心头上割下一块又一块的肉。

    夏阮曾经被唐景轩伤害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过程。

    她的心从炙热变成了冰,最后凝结了成了玄冰。时间久了,她再次面对唐景轩的时候,那个人便成为了她眼里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时间,是治愈一个人伤口的最好工具。

    只要咬咬牙,扛过去便好。

    所以母亲在试着忘记父亲的时候,她并没有阻止。

    “小姐为何笑奴婢?”等了很久,杜兰才低声嘀咕,“奴婢又没说错什么。”

    夏阮点了点头:“你自然没有说错。等会,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杜若那边需要人照顾。”

    杜若肚子里的孩子已经顺利的出生,是个漂亮的女婴。

    柳昌元给孩子取名叫紫菀,小名菀菀。

    杜兰微微一怔,试探问:“小姐,你真的不需要奴婢伺候吗?”

    夏阮眉梢都带着笑意,她只要一想到紫菀能安稳的出生,心里便有一丝暖意:“嗯,你去照顾杜若吧,我这边还有白芷和艾叶呢。”

    杜兰听了,缓缓地松了一口气:“谢谢小姐。”

    夏阮继续迈着步子朝着海棠苑走去。

    年后,翠柳便会回母亲身边继续伺候。

    母亲和翠柳这样做,无非就是为了让她安心出嫁。

    夏阮撰紧了手心,掌心传来的疼痛,让她明白,这一切不是在梦中。

    “小姐……”重黎穿着厚厚的棉袄站在院外,欲言又止。

    月色下的重黎很不安,不知该如何和夏阮说话。

    夏阮挑眉,有些不解:“嗯?你怎么在这里?不冷吗?”

    “不冷。”重黎回答的很快,然后他看了看院内才道,“公子,他来了。”

    重黎的一句话,对于夏阮来讲,好似晴天霹雳,让她有些怔住。

    萧九?此时来做什么?

    她想了想,才朝着屋内走去。

    屋内透出一丝薄弱的烛光,夏阮吩咐了身边的丫环不用跟进来,便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萧九捧着书坐在椅子上,烛光下的萧九面容英俊,正好抬起头来瞅她:“回来了?”

    这句话落在夏阮的耳里,却丝毫不唐突。

    她看了看周围,亲自给萧九倒了一杯茶水:“你怎么来了?已经这么晚了。”

    “我说了,回来陪你过除夕。”萧九将手里的书搁下之后,才从夏阮的手中将茶杯接了过来,“所以,我便过来了。”

    萧九这段日子一直很忙,能见她的机会也不多。尤其是在白马寺事件过后,萧九的行踪更是神出鬼没。

    若不是她早已知道萧九在京城之中,一定会被萧九欺骗过去。

    夏阮坐下之后,才轻声道:“你准备何时离开?”

    萧九闻言微微挑眉:“寅时。”

    夏阮听了之后,便不再开口,区区几个时辰,她陪着他熬就是了。

    不过夏阮很快便发现,某人的眼光过于炙热,让她浑身不舒服,坐立不安。

    时辰怎么会过的这样慢……

    本来她还有些乏,可是陪着母亲说了一会话,精神却好了起来。

    此时想她装困,也是颇有难度的。

    这个人似乎能将她的内心看的彻底一般,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累了,便去歇息吧。”萧九好脾气地说,“我怕累坏你。”

    夏阮思索一下,便摇头:“我不累。”

    她是当真不累。

    而且萧九这次是特意来陪她过除夕,这份心意她自然是接受的。

    萧九这些日子做的事情,她也猜到了一些,但是她却不敢肯定。

    “不累?”萧九嘴角挂着笑,“那便和我说说你和公主的事情吧。”

    夏阮不由得一愣:“公主?”

    她下意识便想到了清河公主。

    只是她和清河公主那点事情,其实都是因为萧九。在外人的眼里,这个温润如玉又温柔的男子,是完美无缺的。尤其是清河公主,无论是前世也好,还是今生也罢,她对萧九都是一直深情。

    夏阮忍不住打量眼前这个身上绛紫色长袍的男子,这个颜色在他的身上,更显得他眉目如画,让人觉得舒适惬意。

    美色误人。

    她突然明白,为何清河公主会对这个人念念不忘了。

    萧九看着夏阮偏过头去,淡声道:“墨殇应该来找过你了吧。”

    萧九这样一说,夏阮便明白他的意思。

    墨殇的确来找过她,而且这次带着白马寺附近庄子的地契。

    这些庄子是当年皇上赏赐给清河公主的,现在清河公主却想要将这些庄子卖掉。若是换做外人,这样做就等于是冒犯了圣上。可是清河公主仗着这些年来,建广帝对她宠爱有加,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墨殇将地契拿来的时候,夏阮略微有些惊讶。

    只是,墨殇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她。

    墨殇这次是有想和她做交易,然而,最后夏阮婉拒了墨殇的提议。

    她觉得,墨殇这个人,有些可怕。

    “嗯。”夏阮在这件事情上没有欺骗萧九,“他来找过我了。他手里的庄子若是都拿到的话,那么白马寺附近的庄子,也差不多全到了我和你的手里了。只是……他提出的事情,我不能答应。”

    萧九似乎早就知道夏阮会这样回答一样,面色不改:“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我这些日子在买白马寺附近的庄子,你就不好奇我为何买下这些庄子吗?”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并没有接话。

    她心里只是略微猜了一些,说起来并不是很清楚。

    她知道萧九在买白马寺附近的庄子,所以才让重黎传话给萧九,她可以将她在白马寺的庄子,全部交给萧九。只是夏阮没想到,萧九居然会拒绝了。

    夏阮一时间又觉得,自己心里的想法,或许只是一个错觉。

    这个人应该不会这样做。

    萧九等了半响,接着温声道,“墨殇手里的庄子,我会想办法拿到。只是这些庄子,依旧要放在你的名下。”

    夏阮有些诧异:“为何?”

    “算是聘礼的一部分。”萧九笑着回答。

    夏阮惊的抬起头,却是对上了萧九漆黑的含着笑意的眼眸,烛光下的萧九,俊雅深致。

    夏阮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向了烛火,心里却没有平静下来。

252:害怕(60粉红+)

    夏阮忘记了,曾在那本书上看过这样一句话。

    两个人,无意间忽视了彼此最重要的东西,才是最伤人的。彼此从陌生到熟悉,从有距离到亲密无间。因为你没有意识到,等后果发生了之后,便只能独自吃下这枚苦果。想要弥补,已经来不及了。

    她虽然和萧九在前世就认识了,可是萧九对此却一点也不知道。

    所以他如今做的,无非就是为了让她相信他。

    其实她早就相信这个人,并且将他放在了心上。

    “你有猜过,我为何会先提前回来吗?”萧九的嗓子极轻,“又为何执意要得到这些庄子。”

    夏阮目光微动,有些犹豫道:“想过一些。”

    萧九会告诉她这些,是为了让她安心吗?

    可是,她骨子里告诉她,这件事情是关于朝政的。

    前世,萧九便没有多少忌讳,她无意提起的东西,都会告诉她。

    这一世,似乎也是这样。

    萧九似笑非笑的顺着夏阮的目光望去,烛光微弱,映得夏阮面目斑驳。

    他开口,声音温柔:“因为西楼先生提前回来了。”

    夏阮听了之后,漂亮的眉头微微一扬:“所以,你就跟着回来了?”

    萧九不言,口中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脸庞本就俊秀的他,此时看起来更是面若冠玉。

    “西楼先生是四皇子身边的人。”夏阮看懂了萧九的神色,语气愈发直白,“他会出现在西域附近,多少都会和四皇子有关系。但是京城这些日子一直在盛传,四皇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按理说,西楼先生应该陪伴在四皇子身边的。若是西楼先生不在四皇子身边,只能说明……”

    夏阮没有说完,她知道萧九能明白她想说什么。

    “他,的确是个神出鬼没的人。”萧九淡淡一笑,收回了目光,看着夏阮,“先帝在世的时候,一直对白家赞赏有加。西楼先生此次在洛城出现,我起初多少有些意外。他提前归来之后,我便猜想是不是京城中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不过,还好回来了。”

    夏阮皱眉,片刻之后才说:“白马寺的事情,是你让温大人去办的吗?”

    萧九缓缓点头:“是。”

    在这点上萧九倒是没有欺骗夏阮。

    只是他原本打算将白马寺的事情再晚几日处理,却没想到南家会私下开始对付夏阮。萧九干脆趁着这次机会,让温仲怀出面将白马寺的控制权掌握在了手里,来日也方便他继续处理白马寺的事情。

    但是他这样一做,却是冒了不小的风险。

    比如夏阮就知道了,这也代表其他人会知道,白马寺的一切会是他以后最致命的一点。

    夏阮默然,等了一会她才试探着说:“白马寺的事情对于我来讲其实也是一个意外,我没有想过南家会有这样的方法。只是,白马寺山下的庄子,你确定够用吗?你想安置多少人……”

    夏阮话音一落,萧九的眼里神色略微有些诧异。

    她果然是猜到了。

    他这次做,的确是为了藏一些人在白马寺附近。

    最危险的地方,其实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能让皇上放心的地方,或许就只有寺庙了。”夏阮抬起头,“太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是有朝一日,太后她殁了……不过,前些日子我还听说,皇上从道观里找了不少人进宫。”

    太后信佛,皇上此事不敢做的太过于声张。

    皇上想要保住太后,但是太医院的太医们个个都束手无策,此时的皇上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丹药。自古以来多少帝王,想法其实都是一样的,他们总是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丹药上。若是丹药真的能管用,那么为何没有一个人长生不老?

    太后去了之后,白马寺势必不如从前。

    到时候,白马寺反而是京城里最安全的地方。

    萧九轻轻眯眼:“约摸有一万人……目前看起来有些难度。”

    夏阮抿着唇,脸色有些不明。

    “这些日子,你已经去拜访四皇子了?”夏阮抬头起,直接问道,“又或者说,你和三舅已经准备站在四皇子身后了?”

    萧九目光变得有些玩味,沉默许久,苦笑:“瞒不过你。”

    萧九做事向来谨慎,他若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一定会做的天衣无缝。夏阮会这样想,也是因为当年萧九和四皇子造反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军队让建广帝措手不及。

    那一场战役,死伤无数。鲜红的血液染满了宫殿,一个帝王的崛起,也代表这个帝王脚下的枯骨无数。

    京城也就这么大的地方,想要藏住军队,还要对付建广帝身边身手不凡的锦衣卫,的确是有些难度。但是,萧九和四皇子却是做到了,而且还让建广帝一点也没察觉。

    四皇子和建广帝的性子很像,天生多疑。

    所以建广帝在看到大皇子有叛逆之心后,丝毫不想顾及父子之情,欲将大皇子处之而后快。在建广帝的眼里,皇权才是最重要的存在。现在的大皇子眼看就要驱逐出朝堂,六皇子已经楚楚欲动,只有四皇子依旧在扮演‘奄奄一息’。

    不得不说四皇子的演技很好,而且一演就是这么多年。

    京城众人都被四皇子隐瞒了过去,就算有朝一日听到四皇子驾鹤西去的消息,他们也不会震惊。毕竟,已经习惯了四皇子每日这样病怏怏的样子。

    只是,这些人,却从未亲自看过四皇子病了的样子,都是听说而已。

    有的时候传言多了,人们便会将传言当做是事实。

    谣言,有的时候也可以蛊惑人心。

    萧九等了半响,才声音几不可闻:“我在洛城不止遇见了西楼先生,我还遇见了一一四皇子。”

    夏阮一怔,一时竟哑然失笑。

    她相信萧九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欺骗她,可是她所知道的是,四皇子在京城里,整日不能出门,在府邸里养病。建广帝时不时的还送药给四皇子,为何建广帝居然一点也没发现四皇子的行踪。

    一个病怏怏的人,居然会出现在大秦的边境。

    这是谁也想到的事情,包括她。

    夏阮挑眉:“当真是……让人猜不清。”

    萧九情皱眉头,目光深邃。似乎在回忆什么事情一样。

    过了一会,萧九才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次宋家将军多带了一万的精兵归来,这个消息想必瞒不了多久。在路上我和宋将军一起遇刺十六次,这十六次损失的军队大概是一万多一点人。每次损失的人,都会脱离部队,然后独自到京城来。这些要安置,便是我来安排。”

    说完萧九看着夏阮,然后轻声添了一句,“你怕不怕?”

    “不怕。”夏阮摇着头,不紧不慢的回答,“没什么好怕的。”

    毕竟三舅都参与进这件事情了,她想怕也来不及了。还不如帮萧九和三舅,而且夏阮心里更是清楚,这场谋反是会成功的。

    不过,她依旧希望四皇子是自然而然登基,而不是靠这样的方式走上帝位。

    毕竟,前世四皇子和萧九的名声,不太好。

    这件事情,她需要从长计议。

    萧九露出笑容,像是看到了最美的东西一样。

    萧家的人,逃不开这个宿命。

    他必须反抗,才有可能活下去。

    建广帝不可能让萧家的人活着,在他驾崩之前萧九的满族的人,肯定会给建广帝陪葬。萧九一直都相信这个事实,建广帝对自己很自信,所以这些年才放纵萧家发展。

    从南萧灭族开始,接下来便是北萧,最后是东萧……

    这一切其实都是在建广帝的计划中。

    他怎么可能让萧家的人活下去。

    萧九没有想到,夏阮在听说了这些之后,一点也不害怕。他已经露出了叛逆的意思,若是夏阮退出,他绝对不会责怪夏阮半句。

    他喜欢夏阮,喜欢的有些莫名其妙。

    小的时候的记忆一直在脑海里盘旋,萧九不懂眼前的女子,心里到底是想什么。但是萧九知道,他犹豫过是否要将夏阮带入他的世界,他想将这个人护在自己身后。所以他必须活着,无论来日是什么样子,他都要保护她。

    萧九想,夏阮今日的一句话,能让他此生无憾了。

    虽然他也明白,夏阮似乎心里有不小的魔障,有些不太喜欢提起感情。但是他有时间去等待……

    这一切,都是李安曾无意和他提起。

    李安那个时候和他谈话,说了一句:“我和你不一样,我自私的很。我明知道我身上的责任,可是我依旧去逃避。我想去西域,我便去了……我喜欢什么,便去做什么。我知道以后我肯定没有这样的机会。喜欢,便去做,有朝一日死了,也会瞑目的。”

    李安曾经不顾一切去了一趟西域,回来之后虽然大病了一场丢了不少的记忆,但是李安却没有后悔过去了西域,更没后悔他做的选择。

    人,本是自私的。

    他也不例外。

    所以,听了李安的话后,萧九才开始对夏阮说了那些话。

    他想,他也要自私一些。

    外人给不了她幸福,那么他来给。

    屋子里许久没有人说话,两人都是沉思着。

253:君归

    萧九归来时,正值三月。

    春寒料峭,京城内积雪未融。

    威远将军只带了一些随身侍卫进京城,长街上站满了百姓,欢呼声震耳欲聋。

    政殿的屋檐下还挂着薄冰,站在门外的宫女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宫门缓缓地打开,发出厚重的声音。

    萧九下了马车,消瘦的容颜上带着几分白皙的病色。

    但是周围的人依旧看清了,萧九是安全的归来了,而不是如传言一般在路上重病去世。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李氏的耳里。

    当时的李氏高兴的笑了出来,然后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翠柳忍不住“噗嗤”笑道:“夫人,您还不赶紧将好消息告诉三小姐?我想她肯定比夫人还急呢。”

    李氏点头,脸上挂满了喜悦:“这些日子,苦了这个丫头了,还好老天开眼,让萧九平安归来了。哎,这个丫头,到了现在还在忙着生意上的事情,翠柳,你知道三小姐为何要买下白马寺附近的庄子吗?是为了安置流民?”

    李氏多少有些诧异,萧九安全归来之后,便是会定下夏阮和萧九成亲的日子。可是女儿似乎一点也不急,这些日子还在打白马寺山下庄子的主意。李氏不明,女儿此时买下这些庄子有何用,而且最让李氏糊涂的便是,女儿居然要重新找一批长工。

    不过这样也好。

    前段时间洛城不少百姓都赶到了京城来,没事做饿着肚子,李氏瞧了每次能帮也是尽量帮,可是她帮不了全部。

    依旧有不少的人饿着肚子。

    “三小姐是菩萨心肠,她想给这些流民一个居住的地方吧。”翠柳猜测一下,然后又安慰李氏,“夫人,你别担心三小姐了,她做事是有分寸的。倒是您,今晚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李氏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担心萧九和夏阮的亲事,夜夜都不能安稳入眠。

    如今萧九安全归来,她心里的大石也算落地了。

    李氏看着翠柳:“回来便好,你一会去告诉小姐,过来一起用午膳。还有,告诉厨房,多做几个小菜,一起庆祝庆祝。”

    翠柳含笑点头,然后退了下去。

    彼时,夏阮正在听重黎说墨殇的事情。

    萧九和威远将军这次归来,不止大皇子慌乱了起来,连一向安分守己的六皇子也是楚楚欲动。但是六皇子没有表现的太过于明显,他这些日子里,私下一直在贱卖不少的东西。唐景轩和南若的来往更是频繁,南剑春差点再次将南若软禁了起来。

    大皇子的风头,已经快走到尽头了。

    这些年来大皇子为人处事皆不知低调,在很多时候更是嚣张至极。他将自己当做未来的太子的唯一人选,这一点已经让建广帝不悦了……彻底让建广帝动怒,或许就是大皇子心生忤逆之后。

    在皇权的面前,父子感情又能算什么呢?

    “小姐……”重黎抬眼,目光阴冷,“墨殇这些日子居然去找了南家小少爷,似乎想将手里的庄子全部卖给南家的人。”

    夏阮思索片刻,才开口:“南家的反应如何?”

    “南家,似乎不想买下这些庄子。”重黎有些疑惑,这些庄子价格卖的极低,但是南家的人却不愿意接受,当真是怪事,“或许是南家小少爷,欲擒故纵?”

    夏阮盯着手里的信函,若有所思道:“不会。”

    南剑春是南家未来的家主,他不会愚蠢到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墨殇手里的庄子,是皇上赏赐给清河公主的,他若是将这些庄子买下,那么这银子自然也就是给了清河公主。近来,京城里政权一直动荡的厉害,现在宋家唯一的独子宋恩沛归来,那么京城里的政权,必定又会经过一番洗礼。

    皇上这些年来相信宋家,一直让宋家的人手握重兵。

    所以,略微聪明的大臣,都知道避嫌。

    清河公主,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若是她出了事情,建广帝也不会狠心杀了她。

    但是他不同。

    他的身后是南家家族所有人的性命,他不能在这点上做赌博。

    他不清楚清河公主站在谁的身后,万一他跟着清河公主站错了队,那么下场便是万劫不复。

    所以,夏阮知道,南剑春不会买下墨殇手里的庄子。虽然这些低价的庄子,非常让南剑春心动。

    墨殇会找上南家,无非也是做样子给她看。

    她最近的动静不下,墨殇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夏阮揉了揉眉心,只是墨殇的条件对于她来说,有些可怕。

    她不想参与到墨殇这件事情里,更不想和清河公主有联系。

    墨殇现在就像是无色无味的毒药,若是沾上了,怕是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怎么不会,南家和墨殇勾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南剑春真的是……。”重黎目光凶狠,似乎隐了不少的怒气,可咬牙半响,还是泄气了。只能轻声道,“小姐,小的觉得这个人是小人。”

    夏阮听了之后,只是看了重黎一眼,南剑春是小人,她又怎么会不知?

    商人又有谁是正人君子?

    夏阮双眉渐渐拧紧,似乎在想,这件事情要如何解决。

    想了一会,夏阮才道:“南家那边你继续看着,看看他们最近有什么动静。还有,你派人去淮安看着,我瞧着北萧的人应该是有动静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皇子若是出事情,北萧的人也会不安的。

    她得小心北萧的人。

    因为北萧的人和岳家走的很近,恰好岳家又是李家的远房亲戚。当初,岳家给她和母亲带来的难堪,到现在她都还记得。

    多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重黎面色有些讪然:“那么小姐,墨殇那边?”

    “不用管他。”夏阮直接打断了重黎的话,“他想要的东西我不会给,而且,他和表哥的事情,我没有资格说什么。表哥私下也不是没有和他来往,我若是插手的话,三舅会生气的。”

    重黎听了之后不再开口,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夏阮话中的意思。

    李家李长风一心将李安当做未来的国公在培养,害怕李安出一丝意外。

    重黎有时候都在想,李安会将那些事情遗忘,或许就是李长风在私下做的这些事情。

    毕竟,西域的那场旅行,对李安来说,的确是个不好的回忆。

    如今,所有人几乎都在瞒着李安这件事情,夏阮也是不例外。

    夏阮曾经也试探过李安,问他可否记得墨殇?当时李安露出诧异的神色,显然不止是第一个人如此问李安了,不过李安不会在夏阮的面前说谎,在李安的记忆里,的确是没有墨殇这个人。

    对于墨殇而言,是痛苦的。

    重黎在墨殇的身上闻见过闻见过红花石蒜独特的味道,那种味道让重黎看墨殇的时候,多了几分可怜。

    只是,仅仅是可怜而已。

    或许当年墨殇死在那个地方,对于墨殇而言,会比现在更幸福得多。

    起码,不会做一个身不由己的棋子。

    夏阮见重黎不说话,无奈的笑了笑,添了一句,“他会来找我的,他手里的庄子如今京城里是没有人敢买的。墨殇的事情,切记一定不要让我表哥知道。过几天,你让杜兰将我准备的书籍送到成国公府交给表哥,这样,或许墨殇和他见的机会会少一些。”

    夏阮心里清楚,大皇子离开朝堂之后,李家的局势便会发生一些改变。

    李安不能为这些事情,被移开了心思。

    她和三舅一样,都是自私的人。

    既然都已经忘了,那么就不让表哥再想起了。

    那场血腥又可怕的记忆,对表哥而言,记起来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等从墨殇手里拿到了白马寺的庄子,到时候她便可以拿着萧九给她的名单,将这些军队里的人安排在庄子上。只有这样,或许才不会被建广帝察觉。

    只是,要做的更加小心一些。

    重黎想了一会,还未开口,便听到屋外的敲门声。

    “三小姐,奴婢是翠柳。”

    夏阮敛了心神,挑了挑眉,将手里的信函收到了手中。然后对着屋外道:“进来。”

    翠柳脸上带着笑,推开门便走了进来,然后福身给夏阮行礼:“见过小姐。”

    夏阮看着翠柳,略微有些担心:“你如今便回母亲身边伺候,孩子那边?可有人照顾?”

    翠柳笑着点头:“有人照顾,小姐你放心吧,孩子很乖。奴婢闲不住,便回来伺候夫人了。”

    “别太累。”对于翠柳,夏阮的感情自然深一些,“今儿是有什么好消息吗?你这么开心。”

    夏阮不说还好,一说翠柳更高兴了,她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翠柳赶紧点头:“萧大人平安回来了,夫人刚刚听到消息。老天保佑,让大人平安归来。小姐,夫人说让你一起用午膳,一起高兴高兴。”

    萧九能安全归来,婚期便会很快的定下来。

    翠柳只要想到这个,便觉得安心。

    她一直担心萧九在路上出事,到时候小姐的名声也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现在,还好,萧九平安归来了。

    翠柳看着面前面目纯善的女子,不知为何居然红了眼眶。

    她这些年来,看着夏阮一点一点的长大,从一个安静孤僻又软弱的小姑娘,渐渐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大姑娘。

    彷佛只是转眼间,夏阮便长大了,要嫁人了。

254:大病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亦是。

    当赐婚的圣旨下来的时候,夏阮内心的无奈,居然多过了喜悦。

    夏阮攥紧了手心,接过了圣旨,脑海里一片迷茫。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了自己,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可是到这一天的时候,才发现她太高估了自己。

    李氏欢喜的吩咐翠柳给送圣旨的公公沏了一壶好茶,还送了几百两银子在公公的手里。

    送圣旨的公公笑的嘴都合不拢,一直说恭喜。

    夏阮脸上挂着笑,等送圣旨的公公走了之后,她才缓缓地回了海棠苑。

    李氏以为她是害羞了,便没有多在意。

    六月初七,万事皆宜。

    他娶他嫁,百年好合。

    夜里,夏阮又梦见了前世。

    在她面前有一条很长很长的石子甬路,她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到尽头。天色越来越暗,她急的脚步越来越快,却无论如何也没有走到这条石子路尽头。夏阮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可是她隐忍的性子,硬是撑着没有呼喊出任何人的名字。她就算再急,依旧没有慌乱……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迈着步子。

    走了不知多久,她看见远处有两座小亭。

    一座小亭看上去十分的奢华,周围的花草茂盛,像极了人间仙境,唯一不足的便是,亭子内的少年,是唐景轩。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那是她曾经最爱的笑容,可是此时看起来,却是十分的面目可憎。

    “君心如磐石,永无转移之时。”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夏阮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另一座小亭很普通,周围的景色也不诱人,但是亭内的少年,唇畔挂着浅浅的笑,“阿阮,过来。”

    夏阮瞪大了双眼,再次想要退后的时候,却在梦中惊醒了过来。

    杜兰急的眼眶都红了,她见夏阮睁开了双眼才道:“小姐,你终于醒了。”

    夏阮张嘴,半响后才用着沙哑的嗓子问:“我这是……”

    她还未说完,便发现了不对劲。

    此时的她浑身无力,头里更是昏昏沉沉,似乎所有的力气,都在此刻消失的干干净净。体内的热气让她整个人,觉得疲惫极了。

    “小姐,你受了风寒。”杜兰见夏阮问了出来,便开始解释,“没事的小姐,姐姐来瞧过了,说是要好好的养着便也就无碍了。只是,小姐,你不能再熬夜了,你……”

    杜兰扭过头去,怕夏阮看到她哭出来的模样。

    夏阮无奈笑了笑,轻声道:“好,我知道了,我不熬夜了。”

    她慢慢的闭上眼,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夏阮自然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她其实心里多少是有些害怕即将到来的亲事。

    这一世她从未想过来日会嫁给谁,更没有想过会再次遇见唐景轩和萧韶成。在她的眼里,能护住母亲和幼弟,便是最大的幸福了。只是,母亲的身世,对于她而言,显得有些出乎意料。她还是慢慢的被拉到了这个局里,不能再走出去。

    只是,夏阮不明白,她到底是在害怕什么。

    那个人是萧韶成,而不是唐景轩。

    夏阮生病的这些日子里,她和萧九的亲事,此时早已在京城内传开了。

    ……

    萧安礼这些日子脾气越来越怪,府上没有人敢在萧安礼面前多说一句话。

    萧花月见自己哥哥这样,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自小跟在哥哥身边,很少见到哥哥这样露出凶狠的一面。萧花月心里有些不安,但是依旧不敢上前询问,她是一个女子,朝堂上的事情自然是能少插嘴便少插嘴。

    “七小姐,不好了。”萧花月身边的小丫环小柳急忙地进了屋子,“四少爷他……他将书房里的玉瓶砸了,那可是老爷最喜欢的东西啊。”

    萧花月皱着眉头,赶紧换了一声衣服朝着书房走去。

    她的四哥这几日怎么突然性情大变?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萧花月叹了一口气,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到了书房的小院的时候,萧花月没有让丫环跟上来,而是自己一个人进了小院里。

    她刚走进一些,便听到父亲对着哥哥大吼:“不就是个女人吗?值得你这样回家发疯?我萧成才怎么就有你这个不懂事的东西,现在是为女人和宋家闹翻的时候吗?“

    “哼,父亲这话我就听不懂了。魏国公府都要退亲了,父亲还能装作不知?魏云岚算是什么东西,他那里配的上小月,居然敢退亲。这次若不是宋家那个东西,魏国公敢退亲?你让小月以后怎么在京城抬起头来?”

    萧花月心里一惊,然后急忙的推开了大门,还未看清楚屋子里的人,便问道:“你们说什么?云岚哥哥要退亲?为什么?”

    她瞪大了双眼,简直不相信四哥嘴里的话。

    这些年来魏云岚一直不将她放在心上,她多少也是知道一些。但是她和魏云岚自小定亲,而且东萧和魏国公府也是门当户对,魏云岚再怎么过分也不会提出退亲的。所以,她这些年也从未想过,自己不会嫁给魏云岚。

    可是此时,她却听到了这个消息。

    这个事情对于她来讲,就像是晴天霹雳。

    魏云岚居然要退亲了?

    居然,要退亲……

    怎么可以,她那么喜欢这个人,可是这个人此时却是要抛弃她了。

    萧安礼自然没想到妹妹这个时候会过来,他赶紧走了过去将妹妹拉近屋子里,又将书房的门关上才道:“你听错了。”

    此时的萧花月整个人有些神情恍惚,她眼眶一红,差点哭了出来:“四哥,你说,云岚哥哥要退亲?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萧安礼转身瞪着自己的父亲,他很多时候都不明白,父亲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父亲真的要将东萧的人拉着和他一起下地狱吗?

    这次,萧九会顺利归来,的确是有些出乎萧安礼的预料。

    他和朱砂派了不少的人在路上对萧九痛下下手,可是萧九愣是一点事情没有,安全的归来。

    最让萧安礼生气的便是,萧九居然封侯不说,居然还能顺利的娶到夏家三小姐。

    圣旨下来的那一刻,萧安礼简直不想告诉自己,他已经输了一些。

    夏阮手里的银子的确不少,不然唐景轩也不会一直想要和夏阮走近,甚至想要娶夏阮进门,而婉拒魏国公府继续送来的人。萧九若是能娶到夏阮,那么以后夏家的家产,自然也有不少在萧九的手里。

    简直卑鄙,当初成国公明明先选上的人是他。

    不过,萧安礼心里苦涩极了,他当时是看不起夏阮的……

    可是明明是看不上,为何现在心里却是不甘。

    他的不甘心,连父亲这个愚钝的人都看了出来。

    “小月……”萧安礼压住了心里负面的情绪,一边安慰萧花月,“这件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魏云岚敢退亲,是说明他瞎了狗眼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小月,哥哥会给你找到更适合你的人,你放心……”

    萧花月看着萧安礼,眼里噙着泪水,轻轻一眨,泪珠便滚落了出来。

    她如何不伤心,这些年来,她对魏云岚一心一意,却没想到落得这样的下场。

    魏云岚将这门亲事退了,她的名声在京城也会受到一些影响。

    其实,萧花月想告诉自己哥哥,她现在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另一个人的。

    但是,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

    萧成才看着儿子和女儿这个样子,冷哼了一声:“一个为个女人整天像个疯子,一个为个男人像个怨妇一样,我萧成才怎么就生了你们这样的不知廉耻的两个东西。真是……作孽”

    萧成才气的跺脚,然后甩袖离开。

    对于父亲的话,萧安礼却没有放在心上。

    父亲这些年,变化太大了。

    萧家起起伏伏这些日子,硬是把父亲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在外人的眼里,东萧是萧家唯一的希望。

    可是萧家人自家人才明白,建广帝让萧家的人活着,只是他的一个乐子罢了。

    建广帝当年恨毒了十一皇子,又怎么会轻易饶恕十一皇子的外祖父一家人呢?

    萧家的人活着,像是棋子更像是戏子,演一场又一场笑话给建广帝取乐。

    想要真的活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谋反。

    只是……

    萧安礼握紧了双拳。

    父亲这样下去,东萧他又能撑住多久。

    朝堂上和大皇子走的近的大臣们,已经在私下取笑他。

    说他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萧九。

    萧安礼自然有些不甘心,他又怎么可能比不上萧九。

    那个人不过只是一个庶出,而他才是萧家嫡系的嫡出少爷,一个小小的庶子,又怎么可能在他的面前兴风作浪?

    “四哥。”萧花月抬起头,一脸哀伤,“云岚真的不要我了?”

    萧安礼没想到妹妹还在为一个懦夫伤心,他的耐心也就消耗的差不多了。

    他为朝堂上的事情已经够心烦了,妹妹和父亲半点都不知道体谅。

    “你想这些做什么?”萧安礼站了起来,“我说了会给你找更好更适合你的人,你别老想这个事情了。我会让温家的人,上门给你提亲的。”

    萧花月惊讶的看着萧安礼:“温家?”

255:心病

    京城里的温家,除了她知道的温家,又有哪家能入她四哥的眼呢。

    萧花月立即将嘴闭的紧紧的,她不喜欢温家。

    她一直都知道四哥想要拉拢温家,她私下也婉拒过几次,可是没想到四哥居然不死心。

    京城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温家二少爷温仲怀是个不好应付的人,而且……

    温仲怀是萧九身边的人,让她嫁过去,不是等于和萧九低头吗?

    萧花月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

    她的心里只能有魏云岚这个人,再也容不下别的男子。

    萧安礼自然明白萧花月的想法,他将眉头皱成了一团:“你已经不小了,你也要为哥哥和爹爹想想,你是东萧的七小姐。”

    萧花月嗤之以鼻。

    “四哥的意思,便是要拿我去换取温家的信任?”萧花月眼里全是淡淡的寒意,“在四哥的眼里,我的用途便是这样?四哥当真是看的起我。”

    世家的女子都逃不过这个宿命,她也不例外。

    从未有一个人问她愿意不愿意,也没有人问过她喜欢不喜欢。他们轻而易举的一句话,便能决定她的以后,萧花月觉得有些可笑。她的人生想起来,居然是如此的可怜。

    萧安礼没想到妹妹的口气居然是如此的不屑,这京城多少人想嫁入温家都没有机会。

    他现在跟在六皇子的身后,现在六皇子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他拿不出太多的银子,但是若是温仲怀能站在他们这边,那么他们的胜算也就更大一些。毕竟,温仲怀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次魏云岚退亲,其实是想娶南家的三小姐,这位小姐待字闺中已经很久了,而且年岁也大了,但是长久以来自恃甚高,没有一个人能入她的眼。如今魏云岚的出现,倒是让她很满意。

    唐景轩因为顾忌清河公主,自然不敢将十七小姐南若娶进府,而且,唐景轩对南家的人,显然是有些轻视的。

    最可笑的便是,唐景轩明明那么讨厌南家的人,却依旧要利用魏云岚和南家三小姐。

    魏云岚和魏婷自小感情不错,魏婷死之前曾有意让魏云岚娶南家三小姐。魏云岚二话不说,便答应了魏婷。

    如今就算魏婷不在了,魏云岚依旧坚守他对自己姐姐的誓言。

    只是这对可怜的姐弟,却只是唐景轩手里的棋子。

    萧安礼不敢将这些事情告诉萧花月,毕竟他的妹妹和寻常女子是不一样的,他的妹妹性子刚烈,他怕妹妹跑去和南家三小姐打闹。到时候,南家和东萧结怨,他想拉拢南家的计谋也就被破坏了。

    毕竟,谁也不愿意和钱过不去。

    就算再看不起商贾户。

    萧安礼想到这里,便叹了一口气:“小月,你说这些话,是拿着刀往四哥的心口上捅。这些年四哥怎么对你的,你还不清楚吗?魏云岚不是你的良人……若是他真心喜欢你,四哥是真的没有办法,但是他不喜欢你,你难道要逼着他娶你吗?你是东萧的小姐,你能不能为东萧的人想想?在京城里,多少小姐想嫁到温家,可是你……”

    萧花月冷冷的笑了笑,这些话听在她的耳里,却有些讽刺。

    她的确爱惨了魏云岚。

    小的时候,她有一次无意闯进四哥的书房,便见到了年少的魏云岚。

    魏云岚对着她淡淡一笑,从此,她便不可自拔。

    那个对着她笑的人,是她未来的夫君。

    每一夜,她都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等萧花月长大了,她才知道,她和魏云岚的亲事会自小被定下来,是因为两家想拉拢关系。

    所以,亲事,便是维持两家的纽带。

    只是,自从魏婷嫁给唐景轩后,这一切就似乎都改变了。

    魏国公府不再需要东萧的力量,而东萧也想要和魏国公府撇清关系。她和魏云岚的亲事,几经波折,终于还是没能撑到最后。

    萧花月看着眼前熟悉的人,这个人是她的亲哥哥,可是这个时候居然想拿她换取利益。

    若是父亲这样做,她或许还能谅解,可是这个人是她的嫡亲哥哥……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她将所有的信任,都交给了这个哥哥。

    萧花月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萧安礼的样子,有些可怜兮兮:“四哥,我不会嫁到温家去,我死也不会嫁过去。四哥,我是你的亲妹妹,我不是你手里的棋子……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云岚哥哥,可是你现在却想将我送到温家去。四哥,我问你,若是温仲怀不愿意娶我,只是给我一个妾的名分,怕是你也会同意吧?”

    萧安礼一脸错愕,看着萧花月一时怔住。

    若是温仲怀愿意为他所用,或许他真的会点头。

    虽然这样做,会让东萧的名声受损,可是名声这个东西,不如让东萧的人活着,更实际一些。

    只要六皇子能安稳的登基,那么他就不用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了。到时候,他自然能让妹妹过的幸福。

    萧安礼似乎忽略了,他这样会给妹妹带来多大的伤害。

    萧花月见哥哥不辩解,自然也就明白,自己无意中试探的一句话,居然是真的。

    在哥哥的眼里,权利比她重要得多。

    一时间,她似乎从天上坠入了地狱里。

    在外人的眼里,她是哥哥手心里的宝贝,连哥哥生气周围的下人对哥哥百般无奈的时候,只能找到她。这些人这样做,让她一直以为,她在哥哥的眼里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可是现在萧花月彻底的清醒了。

    她太高估了自己了。

    想到这些,萧花月的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断的彻彻底底。

    “四哥。”萧花月对着萧安礼笑了笑,“是你变了,还是我太愚蠢,到现在才知道,是我太看的起自己了。”

    萧花月说完,便从屋内走了出去。

    被喜欢的人抛弃,被信任的哥哥当做物品,萧花月没想到一天居然要接受如此多的事情。

    她想带了很久以前,在白马寺的时候,曾和夏家三小姐说了几句话。

    她当时看不起夏阮,由着何安梅讽刺了几句夏阮。夏阮那会只是笑笑,似乎并没有将何安梅的话放在心上。

    那个时候,萧花月就在想,夏阮真的是个傻子,一点也不知道反击。

    如今看来,她才是一个傻子,她在别人的眼里,不过是个笑话。

    想到这些,萧花月彻底的晕了过去。

    ……

    夏阮的病刚好了起来,便听到了外面传出了魏公国六少爷要娶南家三小姐的消息。

    周围的人都被这个消息所震惊。

    杜兰都忍不住感叹:“六少爷是傻了吗?居然要娶南家的……”

    按理说,萧花月的家世比南家三小姐不知强了多少,可是魏云岚居然会丢下萧花月这样的珍珠,而去捡一粒小芝麻。

    只是,所有人几乎都快遗忘了,南家三小姐是嫡出,她的嫁妆不会太少。

    夏阮想起了前世,南家三小姐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的场面,让整个京城里的人都被南家的阔绰吓到了。如今想起来,南剑春会同意这样做,无非就是想震慑一些人。

    只是,南剑春的震慑,完全没有多少用。

    南若一心想要嫁给唐景轩,可是如今唐景轩碍于清河公主,自然是不敢娶南若的。

    此时南若的三姐出嫁,场面宏大,自然能让唐景轩动心。

    只是,南剑春为何要让唐景轩动心呢?他不是应该让唐景轩死心吗?

    夏阮有些不懂,南剑春这样做到底是为何……难道,南剑春真的要将南若嫁给唐景轩?

    夏阮很快便否决了心里的想法,南剑春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南若往火坑里跳。

    夏阮揉了揉眉心,心里越来越糊涂。

    杜兰见夏阮神色苍白,赶紧将汤药递了过去:“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您若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奴婢,不要硬撑着。”

    夏阮接过药碗,轻轻地摇头:“没事,只是有些累。”

    “小姐你每次有事总是不说出来。”杜兰忍不住嘟嚷,“你这样会憋在心里,会难受的。”

    夏阮听了之后,差点笑出了声。

    这句话,完全不像是出自杜兰之口。

    不过,杜兰的这句话,倒是说中她的想法。

    很说事情,她的确是不喜欢说出来。

    她记得有人曾和她说过一句话:“不要在外人的面前说你自己可怜,他们绝对不会同情你,而是会继续欺负你,将你践踏在地。还有,切记,秘密一旦只要有人知道,便不是秘密了。”

    夏阮一直牢牢的记住这句话,从不将心里的事情告诉外人。

    久而久之,她也就养成了习惯,所有的事情都憋在嘴里。

    只是,这样的坏处此时也体现了出来,她这场病来势汹汹,居然让她几天都觉得浑身难受。

    那夜更是高热不退,吓的李氏和杜兰一夜没歇息好。

    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只是受了风寒,或许只有高速杜兰这句话的那个人,才明白她的到底是为何变成这样。

    杜兰见夏阮不说话,又道,“小姐,你心里有什么事?说出来好不好?你不说出来,你的心病,是永远不可能好的。”

    夏阮喝下汤药,然后挑眉看着杜兰:“这话,是谁告诉你的,又或者说是,谁让你来说这些话的?”

256:心药

    杜兰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但是此刻,杜兰的手却略微有些颤抖。

    夏阮目光微动,好似杜兰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一样,语气里带了几分安慰:“我无碍的。”

    她的病是心病。

    只要自己不为难自己,这病自然也就好了。

    可是长久以来的事情,已经压的她喘不过气了。

    现在的这件事情,等于在她的身上又加了一些负担,然而这个负担,她却不能拒绝。

    夏阮揉了揉眉心,告诉自己要学着去相信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会害怕,也是正常的。

    可是她身边的人,却不知道这些事情。

    没有人会相信她那个离奇的前世,更没有人会理解她,对亲事的恐惧。

    那种害怕,不是一言两语就可以表达清楚的。

    在他们的眼里,萧九是她的良人,是一个不错的男子。夏阮也很清楚的明白这点,她这世能和萧九再次相见,对她而言已经是一场意外了。能和萧九成为夫妻,是她的意外之外的事情。

    她能嫁给萧九,是她修来的福气。

    而萧九提前做到了,他再次站到了长安侯这个位子上。

    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让她觉得安心。

    只是萧九从来不知,她心里害怕的是再经历一次婚后的生活。

    这些年来,她和唐景轩的点滴总是会让她浑身毛骨悚然,那种痛入骨髓的疼痛,到现在她依旧记得。

    她的记性很好。从前,她觉得记性好,看账本也能过目不忘。可是现在她才明白,她的记性好,所以前世的事情,她也会忘记不掉。

    那些事情如同烙印一般,印在了她的心上。

    夏阮觉得头疼,又不敢闭眼歇息,她怕自己一闭上眼,就回到了那个她命归黄泉的日子里。

    “小姐……”杜兰将药碗搁好,片刻后低叹,“小姐是担心和长安侯的亲事吗?”

    夏阮将眼睁大了一些,若有所思的看着杜兰。

    现在的萧九,是长安侯。

    她和萧九的亲事,在外人的眼里,是她占足了便宜,连她自己也这样想。

    杜兰见夏阮不回答,便又靠近了一些:“奴婢知道说这些,是越了规矩……可是小姐,您不能事事都藏在心里。长安侯和老爷是不一样的,他……”

    杜兰说的犹犹豫豫,眼眶顿时又红了起来。

    夏阮见杜兰这样,不由得轻声回应:“我知道他和父亲是不一样的,我一直都知道。我病了,是我没歇息好,和他没有关系的。你不用担心,再过几日我便好了。”

    杜兰见夏阮这样说,眼里露出几分疑惑。

    真的是这样吗?

    “可是姐姐说小姐你的病情是忧思过度。”杜兰终于将话说了出来,“小姐您到底在担心什么?”

    夏阮听了杜兰的话后,竟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想了想,才对杜兰道:“可能,只是有些累。”

    无论在杜兰面前的她,还是在萧九眼里的她,其实都不是真正的她。

    真正的她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好。

    她也会发怒,更会说出讽刺人的言语,甚至还会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

    她没那么好。

    夏阮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心酸。

    萧九给她的感情,她心里知道会是很好的。

    可是她像是看到了她最想要的东西,却付不出任何报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东西从她眼前溜走。

    她不好,真实的她其实……

    杜兰见夏阮闭上了双眼,便缓缓地退了出去。

    长安侯已经送了聘礼到夏家,杜兰粗略的算过,少说也有四万两银子的东西。夫人见到这些聘礼后,多少有些咂舌……毕竟,谁也没想到长安侯这次会送如此多的东西过来。

    夫人又喜又忧。

    喜的是夏阮这次嫁的好,忧的是嫁妆似乎准备的不够丰厚。

    杜兰叹了一口气,看着屋子里的夏阮,心里略微有些酸涩。

    小姐在害怕成亲。

    亲事的到来,竟让夏阮病了,还是一场大病。

    杜兰不明白,小姐在担心什么。

    杜兰不明白,可是杜若却多少知道一些。

    当初夏阮的外祖父成国公也十分的爱他的夫人,可是后来依旧是找了何氏,活活的气死了自己的夫人。

    李氏这些年来,一直深爱着夏富成,可是付出的再多又如何,在男子的眼里,这些爱情和付出,似乎都是理所应当的。就连赵氏也是如此……

    赵氏对夏富贵上心,可是夏富贵却在外面养了不少的外室。

    每一件事情在杜若眼里,都是不堪的。

    有的时候,杜若也在想,若是柳昌元想要纳妾,她该怎么办?

    想了很久,杜若居然发现,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舍不得孩子,自然不可能离开柳昌元。

    柳昌元对她多好,杜若心里是清楚的,可是连她都这样想,又何况是夏阮呢?

    这世上的男子纳妾的数不胜数,尤其是像萧九那样地位的,纳妾对他而言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的确,是很平常,可是将心比心,来日夏阮肯定会因为这些事情难受。

    明明那么喜欢一个人,却要将这个人送到别的女子的身边,还要装作深明大义。

    杜若将这些话告诉了杜兰,让杜兰小心伺候。

    只是,夏阮的心病,她却丝毫没有其他的办法。

    心病,还需要心药医治。

    过了足足五日,萧九才登门造访。

    当时杜若见到萧九的时候,脸上有些不悦,但是依旧给萧九引路。

    五日,怎么等了这么久才来?

    杜若不明,但是却也不敢问。

    彼时,夏阮刚用了药,瞪大了双眼不敢入眠。

    “小姐,长安侯来看你了。”杜若的嗓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夏阮忍不住瞪圆了双眼。

    萧九这个时候来了?他来这里做什么……

    夏阮希望时间就在此刻停止下来,好让她想清楚该如何和萧九交谈好,时间再次运转起来。

    难道让她告诉萧九,她不相信感情,她觉得自己配不上萧九?

    这样的话,又怎么能开口。

    夏阮头脑还未来得及清醒,便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很快人影便站在了她的面前。

    眼前的少年,额头还冒着汗,清俊的容颜似乎又消瘦了一些。夏阮从未见过这样的萧九,平日的他总是从容不迫,似乎火烧眉毛的事情,在他的眼里,也得慢慢从长计议。

    这样的人,此时的容颜上却挂着焦急。

    “还是难受吗?”萧九坐在床边的小凳上,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此时,他靠近了之后,夏阮能清晰的闻见他身上熟悉的茶花香味。

    夏阮从前便一直好奇,为何她会喜欢茶花,明明她前世从不打理那些花花草草。

    现在,她的心里豁然开朗。

    她喜欢茶花,或许便是因为茶花的香味,让她觉得熟悉。然而这个熟悉,自然是来自萧九的身上。

    前世,她和这个人来往的时间最长,连唐景轩都比不上。所以下意识里,她已经习惯了萧九身上带着的气味,渐渐地还喜欢上了这种味道。

    这场大病,其实是她的心病,她在梦里的时候,也曾梦见了萧九。

    她知道自己在逃避。

    所以这一世,她不想遇见唐景轩,也不想遇见萧九,更是不想嫁人。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走上了前世的道路,更是害怕那种地狱一般的生活,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她过的压抑憋屈,又小心翼翼,因为她知道,若是她走错了一步,便会输的很惨。

    而且,她根本没有相信的人。

    此时的她,根本不知道将心里的自卑告诉给谁听。因为,身边的人又有谁会相信,那个高高在上的夏家三小姐,内心如此的恐惧又如此的自卑呢。

    夏阮一直在想,若是在前世便好了,前世她可以将这些告诉萧韶成。

    可是很快,她又明白,萧韶成便是萧九。

    这个人,会是她的丈夫。

    “我没事。”夏阮偏过头,不再去看萧九,“你怎么来了?”

    萧九看着夏阮的神色,有些担忧:“我应该早些来的,我来迟了。”

    夏阮再次转头看着萧九,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夏阮一脸疑惑的样子,反而让萧九脸上更多了几分愧疚。

    少女本就生的白嫩,又不喜在脸上涂抹胭脂水粉,此时春日的阳光照进屋内,更显得她的肌肤白皙几乎透明。漆黑的头发此时散披在她身后,如同三月里含苞待放的花朵。那双眼里的安静,不像是一个二八少女该有的沉稳,像是一潭深泉一般幽静。只是,少女露出一丝疲惫的神色,却被他看了个干干净净,

    杜若说,夏阮这次是心病。

    萧九在听了杜若的话后,似乎也就明白了夏阮为何会重病不起。

    缘分这个东西,他若是不紧紧的抓住,便会稍纵即逝。

    萧九承认在这件事情上,他有些操之过急,可是他更清楚,那日他看到的事情……

    赵南柯同夏阮说话的时候,他站在远处瞧见了,心里便多了一股无名火。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她在他的心里,是如此的之深。

    一念执着,一念相思。

    “你在担心什么?”萧九一双深邃的双眼,露出几分温柔静静的看着夏阮,“又或者说,你在害怕什么?阿阮,你能说给我听听吗?”

257:约定

    “你信佛吗?”夏阮目光微动,显得有些犹豫,“你相信一个人有前世吗?”

    她的言语里带着几分试探,似乎只是不经意才说出这样的话。

    萧九听了之后,眉头微微一蹙,沉默不言。

    夏阮闭上了双眼,这种离奇的事情,若不是她亲身经历过,或许她也会和萧九一样,不相信前世今生。

    很多时候,她也在想。

    这一切是不是在梦中,她睡醒了之后,便会回到那间冰冷的屋子里。

    这三年内她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因为得到了,所以害怕失去。

    镜中花,水中月,是她伸手触碰不到的幻境。

    有些话说的太清楚显得矫情,可是不说清楚,她心里又害怕。

    “我不信。”等了很久,萧九才柔声回答,“我不信佛,但是我信前世。”

    夏阮听了萧九的话,猛地睁开了双眼,眸子里透着一股诧异的神色。

    萧九在她的心目中,一直是个理智又有智慧的人,可是此时萧九的话,却有些不像萧九。他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说出了这样极其不理智的话。

    她从未打算告诉萧九她离奇的前世,她怕说出来之后,将这个人彻底的吓走。若是亲事不成也就罢了,她的心里还是害怕会伤害到家人。很多时候,夏阮也知道自己这样极其自私,可是,她如今对亲事充满了恐惧,怕一不小心就走回前世的道路。

    夏阮不发一词,却将目光投向他的身后远处。但见此时夕阳薄弱,茶花却开的极好,阳光下倒影斑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她将目光收回,正色望着萧九:“是吗?”

    四月,乍寒还暖。

    萧九的身子比平日里看起来更消瘦一些,这些日子一直没歇息好的他,显得略微有些憔悴,这份病色却显得他此时更从容不迫,不敢令人小视。

    他的目光在夏阮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嗯。无论是前世也好,来生也罢,若是我能遇见你,我一定会认出你。”

    这样虚无的话,听在别人的耳里,或许是个笑话。可是在夏阮的耳里,却是最好听的誓言。

    因为他没有说谎。

    前世,他和她相识,却彼此错过。

    今生,虽然没有错过,可是她却胆怯了。

    女子这一生,谁又不希望自己和夫君情长到老。可是,能做到这件事情的女子,又有多少?

    她没有把握,会做的比前世还好。

    夏阮眼睛微颤:“我……我可能不是一个好妻子。”

    随着夏阮话音轻落,萧九微微挑眉,清俊的容颜上露出一丝笑:“但是我会是一个好丈夫。你能嫁给我,对我而言,便是最好。若将一辈子都计划好,不容许有一丝变化,这样会很累。阿阮,你不用这样累。”

    夏阮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她明白萧九话中的意思。

    她将一切都计划的很好,该怎么走,该怎么让夏家富有起来,又该怎么护好母亲和幼弟。夏阮一直都在想,她不止要让母亲和弟弟活着,还要让他们活的舒心,不为来日的事情烦恼。若是谁让他们不开心了,她便让那些人不舒坦。例如江家,又例如来日的何家。

    只是,她这三年来犹如在梦中,扮演乖巧的女儿太久,已经渐渐地的入戏。却也渐渐地忽略了,她心里的苦涩和她身上的压力。多少个夜晚翻阅账目的时候,在她觉得疲惫的下一刻,便立即让自己清醒起来,她不能在任何时候觉得累,因为若是她倒下了,那么她身上的背负的人,也会在顷刻之间落的更惨的下场。

    她只能站的高高的,不给任何人击倒她的机会。

    “我……”夏阮犹豫了片刻,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将下面的话接着说出来。

    萧九神色里并无一丝犹豫和怀疑,缓缓地说:“来日,我和你荣辱一体。”

    夏阮听了之后,却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萧九将一边的茶水递了过去,扶着夏阮坐稳了身子。

    夏阮从萧九的手里接过茶水,安静极了。

    ‘荣辱一体’这句话,让夏阮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略微的思索了一阵,才道:“我知道了。”

    萧九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眉心,吓的夏阮差点将手里的茶杯丢了出去。

    她瞪大了眼睛,带着一丝赤红。

    萧九的动作显然吓到她了。

    萧九的手白皙修长,可是手心里却有不少的老茧。这是长年握剑的人,才会留下的痕迹。

    “别皱眉。”萧九收回手,才轻声道,“以后你想什么,便同我讲。憋在心里,你也不嫌累?”

    夏阮面色微红,撇过头去,这些日子本来就受了风寒的她,眉间更是显得燥热。萧九刚才触碰的地方,像是着了火一般。

    萧九继续神色不改道,“我希望你在我面前,不用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而我,也不会在你面前说半句谎言。我们的相处方式,不用那么累。你若不愿意的事情,我也不会勉强你去做。”

    夏阮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相信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她这三年来,若是相信了外人,下场会如何她比谁都清楚。

    在她的面前曾经摆放着无数的商机,她都要小心翼翼的去琢磨,这里面到底是不是陷阱,若是她失败了之后,下场又会是什么样子。她身边的人,能信任的寥寥无几。

    “我知道了。”夏阮等了一会才说,“我试试。”

    她试试,但是不保证她一定可以。

    可是萧九听了夏阮这样回答之后,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从夏家出来之后,温仲怀坐在马车里,瞧着萧九的面带喜色,便忍不住说了一句:“怎么,你还真的是华佗在世了?你一去,夏家三小姐的病就好了?”

    温仲怀的话,却让萧九没有放在心上。

    “以后不要胡说。”萧九唇畔挂着笑,言语里透出一份坚决,“她是我的妻子,你的嫂子。”

    温仲怀举手示意不和萧九继续说这个问题,他在很多时候,都说不赢萧九。这点自知之明他多少还是有的,只是温仲怀其实在很多时候,也想不明白,萧九为何会喜欢上夏家三小姐。

    温仲怀是见识过夏阮泼辣的一面,数落萧安礼的时候,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让萧安礼气的面目赤红。

    不过,萧九的眼光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起码,夏阮真的是让夏家重新站起来了。

    温仲怀伸了一个懒腰,有些无奈道:“行,我不说了。只是,在你成亲之前,你也要顾及一下你的身子。这次洛城之行……算了,说点让你烦心的事情吧,南家那位三小姐要嫁到魏国公府了,据说这次她的嫁妆不少。你说奇怪吗?这个时候,南家那位小少爷,居然会舍得拿这么多钱财出来给三小姐做嫁妆,按理说,这些嫁妆应该是给十七小姐的。”

    温仲怀不太懂南家南剑春如今的做法。

    南剑春自小便只和南若亲密,现在却愿意拿出不少的家产给南家三小姐做嫁妆。这简直就是被驴子踢了脑袋才会做出来的事情,这让温仲怀有些不理解。

    不过魏云岚若是能娶到南家三小姐的话,那么六皇子手里的钱财又要多了不少,他们的对手强大,自然让他们有些麻烦。

    所以现在,温仲怀计划破坏这场亲事,起码,也要不那么早和南家对立。

    萧九的嗓音略显清冷:“没什么奇怪的,他这样做,自然有他的想法。南剑春是个商人,他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他既然愿意送这么多家产出去,那么他肯定会翻倍的赚回来。所以,你最近应该留意的不是南家,而是应该留意和南家最近来往的人。”

    温仲怀摸着下颚想了想,也没想出最近和南家来往的亲密又能给南家带来好处的人。

    他想了很久,才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别告诉我,这个人其实就是和东萧那边……”

    说到这里的时候温仲怀瞪大了双眼,他眼里的笑意消失的干干净净,“萧安礼这个王八蛋,他……”

    “嗯。”萧九从容不迫的回答,“他想给我添堵。”

    温仲怀哭笑不得的看着萧九,他有些明白了南剑春为何会这样做了。

    只是萧安礼这样做,不止是冲着萧九来的,还有一部分也是冲着他来的。

    温仲怀有些欲哭无泪:“他这是将我当做收破烂的地方了,魏云岚不要的女人,送给我。啧啧,他还真的是看的起我……”

    “的确是看的起你。”萧九忍不住淡淡一笑,“等下,我要去宋家,你要去吗?”

    温仲怀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俊逸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恐惧:“不去。”

    萧九露出意味不明的笑:“也好。”

    温仲怀看着萧九的样子,气的咬牙切齿,萧九肯定是故意的。

    现在的萧九亲事定了下来,他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只是,温仲怀忍不住拭掉额头上的冷汗,宋家那位,也实在彪悍了一点。

    “等你成亲了,也有你好受的。”温仲怀冷哼了一声,“不过现在嘛,你还是考虑一下找谁帮你催妆吧。”

258:催亲

    距离六月初七,虽然还有一些日子,可是对于温仲怀来讲,时间还是有些紧迫。

    萧九如今的地位不比从前,自然更是要小心翼翼。

    先不说李家这边的关系,就说安贵妃派人送来的贺礼,就让温仲怀替萧九头大了。

    从萧九和宋恩沛从洛城归来之后,大皇子在朝堂上被皇上就训斥的更厉害。

    如今不止是朝堂上有些动乱,连皇后被也差点被打入冷宫。若不是这些日子皇后安分守己,怕是早已经传出噩耗了。

    江家这次一败涂地,一时间后宫人心惶惶。曾贵妃是六皇子的生母,她此刻要选择避嫌,所以安贵妃趁机掌控协理六宫之权。

    安贵妃如今地位,甚至高于了皇后。若是来日安贵妃能为皇上诞下龙子,怕是会直接封皇贵妃。

    温仲怀忙的不可开交,连宋恩沛都不得不过来帮忙。可是宋恩沛一来,宋恩沛的妹妹宋慈也就跟着过来了。

    温仲怀一看到宋慈,他觉得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这会,温仲怀拉着宋恩沛躲在了萧九的书房里,因为宋慈是看着书就会头疼,便也不会来这些地方。

    “你说,这是迎娶商贾户的小姐,还是迎娶公主啊?”温仲怀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宋恩沛,“这场面,比娶公主还要奢华了吧?”

    宋恩沛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此刻他俊朗的脸上带着肯定,附和道:“萧兄肯定很喜欢这位夏家三小姐。”

    温仲怀一听,简直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何止是喜欢,恨不得掏心掏肺了。

    这桩亲事是萧九处心积虑谋来的,硬是让别人眼里的一向不服输的夏阮低了头。此次,温仲怀对萧九的手段多少有些佩服,宁愿舍弃了清河公主,也要将夏家三小姐哄骗到手。

    如今在亲事上更是步步小心。

    最让温仲怀惊讶的是,这次迎亲的队伍里出现的那个人,居然会亲自出面帮萧九。

    简直让他咂舌。

    “那就按他的心意办。”宋恩沛想了想,将茶盏搁在了桌上,“不过,他可有什么主意?毕竟,那个人出现在迎亲队伍里,也……”

    温仲怀听了之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连宋恩沛这样迟钝的人都知道,这场亲事太夸张了,萧九又何尝不知道呢。

    萧九从前对任何事情看似都漠不关心,实际上却是运筹帷幄。这次,他多次提及催妆的事情,温仲怀便知,萧九很在乎这次的亲事。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全部都放在夏家三小姐面前。

    想到这些,温仲怀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宋恩沛想了一会,才不由地道:“要请萧安礼和李家那几位?”

    “请……”温仲怀露出委屈的神色,“你说九哥是怎么想的?萧安礼来的话,也不怕他捣乱?还有李家那几位,不说李成和李屠了,就单单说未来的世子李安吧,他和夏家三小姐,那可是差点就成了一对的人。到时候……哎,还有李谆,据说是个病秧子啊,到时候来吃酒,万一闹出个什么毛病,多晦气。”

    温仲怀也是有些急了,他私下称呼萧九为九哥,此时也是在宋恩沛面前喊了出来。温仲怀简直不明白,为何萧九会邀请东萧的人。

    而且,还有李家那几个王八蛋。

    宋恩沛挑了挑眉,冷硬的面容上出现几分疑惑,转瞬即逝。

    萧九的想法,他还真的有些猜不透。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各自吃茶,各自沉思。

    萧九推门进来的时候,温仲怀忍不住又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萧九听了之后,清冷的目光中带了几分笑意:“萧安礼前些日子刚被封为二品大员,李家那两位在朝堂上地位也不算低。在外面的时候,他们总是恭维说对我很佩服,尤其是这次洛城的事情,李安还特意来拜访了我几次。既然他们如此的敬佩我,那么我自然应该请他们来做客。让他们做点杂活,也是可行的。毕竟,盛情难却。”

    宋恩沛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握住茶盏的手,一直抖个不停:“所以,你就把他们当苦力?”

    萧九坐下来之后,露出理所当然的神色:“你认为呢?有人帮忙,为何不愿意。而且,东萧那位不是一直说不甘心吗?那我,我就让他甘心一些。”

    宋恩沛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九当真是够记仇。

    前些日子,萧安礼和夏阮差点就在成国公的撮合下成为了一对。可惜宋恩沛听说,夏家三小姐不愿意嫁给萧安礼,所以在花园里对萧安礼说了一些尖酸刻薄的话。宋恩沛从妹妹的嘴里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多少有些诧异。

    毕竟东萧的未来的家主是萧安礼,萧九当时就算是再努力也比不上萧安礼的地位。萧安礼是嫡出,而萧九不过是个庶出。

    可是夏家三小姐说拒绝就拒绝了,还不留半分情面。宋恩沛觉得这个夏家三小姐当真是有意思……

    现在再看看萧九的做法,宋恩沛突然就明白了,萧九为何要这样做。

    萧安礼心里虽然没有夏家三小姐,但是这些日子萧安礼做的事情,明显是冲着萧九和夏家来的。萧安礼自小霸道习惯了,如今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夏阮的事情,自然是出乎了萧安礼的预料。对于夏阮和萧九的亲事,就算萧安礼的心中没有夏阮这个人,但是还是会觉得不甘心。

    只是,萧安礼错就错在,前几日当着皇上的面,恭维了几句萧九。

    那些话,看似是恭维,却暗地里多少也带了一些讽刺。因为碍于皇上的面,没有说的太明显。

    可是萧九完全不放在心上,就在皇上面前算计了萧安礼。

    萧安礼在京城里地位不矮,若是他帮着催妆,那么便是萧家给夏阮的最大肯定。

    想到这些,宋恩沛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萧安礼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有李家那几位,也是差不多……

    温仲怀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然后看着萧九道:“九哥,你这也……太毒了。”

    “到时候就要麻烦你和宋兄了。”萧九笑着看着宋恩沛,“当着你们的面,他们几个也不敢做的太出格。毕竟,到时候安贵妃娘娘也要来,若是他们做错了什么事情,那么到时候宋兄……”

    宋恩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

    温仲怀看了萧九一眼,然后又扭头对宋恩沛说:“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为什么我总是不是他的对手,我这个九哥……啧啧,萧安礼和李家那几位还以为给九哥添堵,这下倒好,反而变成了锦上添花。尤其是李谆,这个病秧子不知道要吃多少药,才保证自己在喜宴上不出现一丝病态呢。”

    温仲怀越想越觉得有意思,他怎么也没想到,萧九居然是安了这个心。

    毕竟对于李谆,他们都不太熟悉。

    只是温仲怀知道,萧九对李谆的关注从来不会少一分,因为萧九说过,越是看起来无害的人,实际上却是最可怕的。

    此时,屋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萧九对着门外道:“是小喜吗?进来……”

    门缓缓地被推开了,只见一个约摸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她瞪大了双眼看着温仲怀和宋恩沛,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转身就想要逃走。

    “小喜,别怕。”萧九轻声的唤住了妹妹,对着她温柔地说,“来三哥这里。他们都是三哥的朋友,不会伤害你的。”

    萧原喜瘦的厉害,面色有些惨白,看上去有些病怏怏的。

    她愣了愣,才走到萧九的身边,很快便握住了萧九的手,低着头不说话。

    萧九嗓音依旧很轻柔,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小喜今日怎么来找三哥了?”

    萧原喜听了,才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一样,然后转身看着贴身丫环。

    很快,小丫环端着东西走了进来。

    萧九瞅了一眼,便看清楚了小丫环手里的东西,是绣的十分精致的枕套,上面绣着的一对鸳鸯漂亮极了。

    萧原喜拿着萧九的手,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笑了起来。

    萧九摸了摸萧原喜的头:“三哥很喜欢,你绣的很好,你三嫂也会很喜欢的。”

    萧原喜听了之后,笑的很更开心了。

    只是,这一幕落在宋恩沛眼里,却略微有些心酸。

    萧九光鲜的一面,人人都看到了,可是萧九身后的事情,却没有一个人看到。

    萧九的姐姐当初被逼着嫁出去做妾,被人休掉的时候已经疯了。

    萧九有一对可爱的双生弟妹,可是当初弟弟被人杀害,留下这个被人打了一耳光聋了右耳,又吓的哑了的妹妹。若是外人的话,在这样的处境里,或许早就自暴自弃,恨不得早点寻短见了。

    可是萧九硬是走到了现在,将心里的仇,一点点的报复回来。

    宋恩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也算是明白,为何四皇子那样疑心病重的人,会选择萧九这样的人。更是明白,为何父亲说,不能小看眼前的这个人。

    不是任何人都能在逆境里走出来,起码,他不能保证自己做的比萧九还好。

    还好,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只是,希望是这样,如他所想。

259:嫉妒

    时间,转瞬即逝。

    很快便到了六月。

    夏家这边早已是忙成一团乱,夏阮看着母亲着急的模样,忍不住递了一碗冰镇雪梨汤过去。

    李氏接过夏阮手中的汤,还未来得及尝上一口,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又起身去翻箱子了。

    看着母亲这样,夏阮有些哭笑不得。

    母亲总是觉得她的嫁妆不够多也不够好,一直想着要多添些东西进去。

    夏阮看着单子的时候,其实多少有些咂舌。

    她的嫁妆,居然比前世嫁给唐景轩的时候,足足多了几倍。

    “翠柳……”李氏翻了半天,也没从柜子里找出东西来,她忍不住对身边的人问道,“我那双玉镯呢?”

    翠柳将手里的活放下,略微思索了一阵,疑惑的看着李氏:“是老夫人留下那对吗?”

    “对,对,对。”李氏一连说了三个对,她母亲留给她的那对玉镯是上好的古玉,她从前很怕夏富成拿去变卖,所以一直藏的很好。如今她才想起来,她自己留着虽然是个念想,但是母亲已经去了那么多年,她也很少戴着这些奢华的东西。如今,不如给女儿做嫁妆好,“我放哪里了?”

    翠柳有些无奈的看着李氏,叹了一口气:“夫人你忘了吗?昨儿你让奴婢亲自送到小姐的屋里了。”

    李氏瞪圆了双眼,然后忍不住笑了笑:“你瞧瞧我这个记性,我居然给忘了……”

    翠柳忍不住掩嘴轻笑,这些日子夫人也是忙坏了。前几日拿着礼单的时候,还一个劲的问她礼单搁哪里了。

    因为夏阮要成亲了,夏雯也从院子里被放了出来。

    此时,夏雯站在屋外,看着李氏忙乱的样子,心里不禁苦涩,更是气愤。

    眼看她也快及笄了,可是李氏将所有的家产都给夏阮做嫁妆,那么她来日怎么办?李氏难道从未考虑过她的亲事吗?夏雯这些日子,只要听到下人议论夏阮的嫁妆是多么的奢华的时候,便能气的睁眼到天明。

    若是她的母亲和父亲还在,她怎么会在这里委屈自己。

    夏雯觉得自己的二伯母变了,彻底的变成了一陌生人。

    从前,二伯母会将她放在心上,她想要什么,便会给她什么。可是现在,二伯母一心都对着夏雯和夏瑞好,将她彻底的当做了外人。夏雯不懂,为什么二伯母变的这么快,她又是哪里做错了,才让二伯母这样厌恶?

    夏雯不甘心,就这样被李氏放弃,所以她需要委曲求全。

    夏雯想要这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慢慢的进了屋子。

    她现在要听从万妈妈的话,不然她真的就成了一颗废掉的棋子了。

    “二伯母。”夏雯挤出一丝笑,然后慢慢地进了屋子,“三堂姐。”

    李氏如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平日里虽然对夏雯略有防备,可是此时她早就高兴糊涂了,哪里还记得去多想夏雯的事情。她看着夏雯进来,便笑着:“呀,雯丫头来了?快坐。”

    夏雯坐下了之后,才让万妈妈将东西搁在桌上:“二伯母,这是我绣的福袋。你瞧瞧……我手笨,绣的不好。”

    李氏听了之后,目光便落在了桌上。

    夏阮看着夏雯,不动声色。

    她在针线活上的确不如夏雯,自小三叔和三婶就给夏雯从江南请了绣娘过来,亲自教夏雯刺绣。

    夏阮小时候没有好好的学过刺绣,如今长大了,更是不想在这些上浪费时间。

    李氏看了夏雯送来的福袋的时候,眼里一亮:“真好看。”

    “三堂姐要成亲了,我没什么好送的……”夏雯将头低的不能再低,“我记得娘亲说,福袋可以带来好运,所以我就……二伯母,这些是我的心意,希望三堂姐能收下。”

    李氏听了之后,忍不住瞅了一眼女儿。

    夏阮和夏雯多少有些过节,李氏的心自然是向着女儿的,她不希望女儿都要成亲了,还要委屈女儿。

    夏阮倒是不在意:“那就谢谢雯丫头了。”

    夏雯抬起头,眼眶微红:“三堂姐怎么这样客气。这些年,若不是三堂姐和二伯母待我好,我怕是……三堂姐,从前的事情我知道我做错了,这些日子我看了很多的佛经,我才知道我以前错的多离谱……三堂姐,我……”

    说着,夏雯便跪在了夏阮的面前。

    她的动作迅速,让李氏有些措手不及。

    翠柳赶紧去扶夏雯起身,可是夏雯却摆了摆手,她眼里噙着泪水,对着夏阮和李氏磕头,“二伯母,再过几日便是三堂姐成亲的日子,我有一事求二伯母。”

    话音刚落,李氏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夏雯已经不是孩子了,再过几年夏雯也要及笄了。李氏不知夏雯的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但是李氏清楚的明白,夏雯身边的万妈妈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她虽然困住了万妈妈在夏家,但是万妈妈会做出什么,李氏当真还是猜测不到。

    这些事情,李氏从未跟夏阮提起,她不想女儿在出嫁之前,还要为她担心。

    毕竟,李氏想让女儿嫁人之前的这些日子里,过的无忧无虑。

    女儿这些年为夏家操劳太多了,本来该是在闺阁里享福的女子,却硬是要在商场上经历那些尔虞我诈。

    李氏觉得亏待了女儿,所以现在女儿出嫁,她恨不得将这屋子里最好的东西,全部都交给女儿,这样她才会觉得愧疚之心会少一些。

    “你说说看。”李氏虽然心里有些不悦,但是还是耐着性子说了出来。

    因为那些福袋,李氏很熟悉。

    当年,夏雯的母亲在她成亲的时候,也送了这些福袋过来。

    李氏虽然不喜欢夏雯,但是看在夏雯母亲的份上,也就容忍了一些。

    夏雯见李氏面色微冷,却一点也不惊讶。

    她来之前,万妈妈就将一切会发生的事情告诉她了。在这点上,她早就有准备。

    夏雯对着李氏磕头:“二伯母,还有几日便是三堂姐好日子。我……我想回庄子上去。”

    这话一出,李氏顿时一脸错愕。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夏雯居然主动提起要回庄子上去?

    “我是个不祥之人。”夏雯此时显得有些可怜,眼泪从白皙的脸颊上划过,嗓音哽咽,“从前大伯母总说,因为我不详,所以爹爹和娘亲才会去的那么早。我当时恨,为什么大伯母要这样说我,我恨她……我也曾羡慕,堂姐们都过的这样好,而我为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若是没有二伯母和三堂姐,我怕是早已跟爹爹和娘亲去了,又怎么还能好好的活到现在呢?”

    夏雯抬起头来,顾着挪了几步,整个人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她看着李氏,继续道,“二伯母,我想回庄子上去。我不详,我会给你们……我不想连累你们。我会照顾好自己,万妈妈会陪着我的。”

    李氏听了之后,多少有些心酸。

    她犹记得当年母亲去的时候,她年纪也尚小。那个时候,她恨毒了父亲和何翠,更是不想见到这两个人。她去了庄子上的时候,那段日子总是没有休息好,闭上眼总能看到母亲质问她,为何要和何翠交好。

    李氏恨自己愚蠢,更是恨何翠的欺骗……

    那段时间,她过的好比在地狱里一般。

    可是,如今的她也算是熬过来了。

    夏雯会有这样的恨意,和她当初其实是差不多的,只是……夏雯醒悟的很快,起码夏雯现在知道错在哪里。

    只是……李氏多少有些疑惑。

    为何夏雯的转变——

    夏阮笑了笑,对着夏雯道:“雯丫头说什么呢?你怎么会是不详之人呢,是谁在你耳边乱讲?”

    夏雯听到夏阮开口,眼里有些难以置信。

    “你三堂姐说的对,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李氏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夏雯扶了起来,“知错能改,便是好孩子。你不要怨二伯母对你心狠,只是你以前做的事情,太伤二伯母的心了。好孩子,以后你三堂姐出嫁了,你便好好在二伯母身边陪着二伯母吧?”

    夏雯赶紧点头:“二伯母,我会对你好的,我真的会对你好的。”

    只是这些话落在夏阮的耳里,却是笑话。

    当年,她饿着肚子将最后的食物交给夏雯的时候,那个清秀的小姑娘也是泪流满面哭着对她说,会对她好。当时她信了,而且无比心疼这个小姑娘,可是到了最后,她才知道,夏雯的话是多么的可笑。

    在夏雯的眼里,似乎发誓都不需要思考的,她每一句话都带着欺骗。

    夏雯这个时候主动提起要回庄子上,怕也是夏雯身边那个老妈妈的主意。

    夏阮曾经派人出去查过几次这个万妈妈的来历,可是每次都不能彻底的查出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如今夏雯这招,的确是高明。

    若是她此时放夏雯回庄子上,母亲多少会有些愧疚,而且外面的人也会说闲话。

    人言可畏,她不得不让夏雯继续在夏家。

    只是,夏阮更担心的是,夏雯这次这样做,无疑就是想在夏家自由的走动,那么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260:嫁妆

    夏雯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瞧着杜兰,,然后露出浅浅的笑。

    表面上夏雯乖巧懂事,心里却暗腹。

    长的好看的男人有什么用?

    外面皆说她这个未来的姐夫是个像谪仙一样的人物,可是在夏雯的眼里,萧九却是个有眼无珠的人。

    她这个三堂姐不过是表面上纯善,实际上却是尖酸刻薄又蛮不讲理的女子。

    夏雯是见识过夏阮的手段,一时间又觉得萧九简直愚蠢至极。

    看来关于萧九是个聪明人的传言,都是谣传……既然是谣传,那么长相……

    夏雯想到这里,冷冷一笑,慢慢地走出李氏的小院。

    屋内,李氏看着夏雯离开的身影,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你说雯丫头这次?”李氏略微显得有些犹豫,她想了很久才开口,“会不会……”

    夏雯从前在她的眼里,是个乖巧懂事的丫头,可是现在夏雯的变化,多少让李氏有些害怕。李氏知道,人心是世上最难预测的东西,当年何翠对她十分好,在外人的眼里,几乎是掏心掏肺。可是结果,她却成为了何翠手里的棋子,李氏害怕了被人利用,尤其是她最信任的人。

    这次,李氏对夏雯多少有些忌讳,“要不?我干脆就将她送回庄子上去?找个借口便好。”

    只要能让女儿嫁的安心,她找个借口将夏雯送回庄子上,也不是不可行。名声这个东西对于李氏来讲,无非就是难听的流言蜚语,只要不影响女儿,她受点委屈也是没什么的。

    夏阮见母亲左右为难,便笑着道:“不用……母亲想想,若是要将雯丫头送到庄子上去,那么我们就要让万妈妈陪着雯丫头。这些日子我派了不少人去查探万妈妈的身世,都没查出来。若是万妈妈回了庄子上,很多事情我们就不能瞧见了。母亲,万妈妈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李氏露出诧异的神情,她没想到女儿居然会说出这些话。

    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万妈妈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李氏当初留下万妈妈在夏家,也是希望万妈妈这个‘敌人’能在明处。

    敌人在明处,总比敌人在暗处强太多。

    毕竟在眼皮底下,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可是若是万妈妈在庄子上就不同了,万妈妈在夏家这些日子,多少知道了夏家的事情。最让李氏担心的便是最近夏富成的动作,她这个丈夫肯定不会好好配合这场亲事的。

    “那该如何?”李氏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头疼。

    她自问从这些年对待夏雯,是没有一丝愧疚的。

    当初夏雯不愿意将家产交给她打理,她也不放在心上。而且李氏对三弟妹的家产不在意,毕竟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也不想去沾染。只是,这些财产是未来夏雯的嫁妆,若是都被大嫂拿走,到时候夏雯该怎么办?

    可是,她只是稍微透露一点这个疑惑,夏雯便有些不高兴。

    李氏当时没有放在心上,觉得夏雯年纪还小,所以不懂人情世故。

    现在想起来,李氏才明白,其实她才是最愚蠢的那个人。夏雯比谁都明白世上冷暖,夏雯不愿意跟在她身边,是因为她和大嫂的家里无法相提并论,她那个时候太寒酸了,夏雯怎么可能愿意在她的身边呢?

    李氏心里略微有些苦涩,就算她当时的处境不如大嫂好,可她却从未想过要亏待夏雯半分。

    “就让她在家里吧,再给她一次机会。”夏阮的声音又脆又亮,带了一些安慰,“只是,雯丫头已经不是从前的雯丫头了。母亲,她身边的万妈妈来历不明,女儿多少都是有些害怕的……而且,雯丫头在大伯母身边那么多年,她的习惯很多时候,当真是像大伯母。”

    夏阮口中说出‘大伯母’三个字,李氏的眉头就皱的更厉害了。

    李氏这一生最害怕的人不是何翠,而是她这个大嫂。

    何翠是假好人,而大嫂却是真小人。

    李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看着李氏眉头舒展开来,夏阮也算是缓了一口气。

    夏雯不能送到庄子上去,因为母亲对夏雯多少还是有感情的。母亲不是她,她在很多时候都很绝情,但是母亲有很多的顾虑,她这样做不是真的打算给夏雯一次机会,而是因为她总觉得朱砂会有其他的动作。

    不能将夏雯送到朱砂的身边,她的二堂姐夏清荷就是很好的例子。

    朱砂总是有办法,让这些本来微不足道的人,变成很好的棋子。

    她不得不小心,也不能再给朱砂这个机会。

    ……

    李安坐在大堂内陪着来往的客人,额头上全是冷汗。

    萧九这次请来的人,也太过于可怕了一些。

    他是夏阮的表哥,这个时候便过来帮忙,可是李安看着夏阮的嫁妆的时候,更是话都不想说一句。这是要将夏家所有的家产都搬空吗?先不说这一几箱子千金难求的古玩,就是安贵妃让人送来的东西,就可以周围的人眼红很久了。

    他们这些人出身显赫,看着这些场面本该已经很淡定了。可是夏家毕竟只是商贾户,能拿出这些东西,的确有让他们震惊的合不拢嘴。

    在场的人,又有谁会嫌弃银子多呢?

    温仲怀更是咂舌,他看着宋恩沛轻声道:“这……这是嫂子嫁妆?”

    宋恩沛淡淡一笑,没有接温仲怀话。

    夏阮的嫁妆场面,的确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萧安礼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看着眼前几箱金条不知如何开口。

    大秦这边的金楼里的东西一直卖的很贵,这几箱金条能卖多少一男子,他心里自然比谁都有数。前些日子,他不过只是想送自己妹妹一个金制的手炉,哄妹妹开心一些,但是他知道价格的时候,觉得贵的让他有些接受不了,这完全就是天价。他咬了咬才买下手炉……可是现在几箱子的金条放在他的眼前,让萧安礼心里不是滋味。

    这段时间有人和他提起夏阮,他都是一脸不屑的模样,毕竟夏阮只是商贾出生,在世家的眼里,是卑微的出生。夏阮是个商家女,萧九又是个庶子,他不禁嗤之以鼻,这倒是两个土包子凑在一起了。

    可是现在,萧九贵为长安侯,爵位是世袭的。夏阮虽是商家女,可安贵妃对夏阮却是很喜爱,现在安贵妃的枕边风很有威力,到时候夏阮的诰命也就是安贵妃几句话的事情。

    想到这些,萧安礼心里像是掉在了冰窖里一样,冷的他浑身难受。

    他明明才是萧家嫡系的嫡子,而萧九不过是个庶子……

    从夏家出来之后,李屠的脸色更是黑成了一团。

    他抬头看了一眼一脸笑容的李安,冷哼一声。

    李成忍不住推了李屠一下,压低了嗓音:“还在外面。”

    李屠看着自己的哥哥,眼里全是委屈。

    从前他们根本没有将萧九和夏家放在眼里,可是现在李屠知道了未来萧九肯定是他们最大的阻碍。李安现在不比从前,李安有个可靠的父亲,还有一个可靠的表妹。

    夏阮和李安的关系不错,李安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夏阮肯定是会站在李安这边的。而且,从萧九这次的举动上便可以看出来,萧九是十分的在乎夏阮这个女子,那么到时候……

    李屠又忍不住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宋恩沛,这才是最麻烦的存在。

    大秦开国以来,宋家便一直掌握大秦的大部分兵权,而且现在建广帝对宋家一直信任。想要挑拨宋家和建广帝的关系,那么简直是比登天还难。还有宋家那个一直未出嫁的宋英若,她的心里只是李安的父亲……所有的事情对于李屠来讲,是非常的不利的,想到这些李屠的脸色更难看了。

    “咳……咳……”

    李屠听到咳嗽声,忍不住转移了目光。

    只见李谆露出弱不禁风的样子,站在门外一直赔笑。李屠看着李谆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才小了一些。

    也是,李家最没用的人绝对不是他,而是眼前的李谆。

    不踏入官场也就罢了,还是个病鬼,萧九让李谆来催妆也不觉得晦气。要是吃酒的时候,李谆一下猝死在喜宴上,那么乐子也就闹大了。

    猝死?

    李屠只觉得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的心里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嘴角挂着一丝笑,然后笑容慢慢的加深。

    李成见自己弟弟笑成这样,无奈道:“怎么了这是?”

    “哥,我想到了要送长安侯和夏家三小姐一份好礼物。”李屠笑的更开心了,似乎他心里的事情已经实现了一样,“你保证也会很高兴我送他们这份礼物。”

    李成看着弟弟笑的莫名其妙,有些摸不着头脑:“回去再说,不要在这里闹事,这门亲事是皇上亲自赐婚,若是你闹事……”

    若是他们敢闹出一点不愉快的事情,那么就等于打了皇上的脸面。

    建广帝向来就是个疑心病重的人,自然会不高兴。

    皇上不一不高兴,苦的还是他们。

    李屠自然明白大哥的意思,他笑着点头不说话,心里却早已开始琢磨这件事情了。

261:内乱(75粉红+)

    南剑春听到外面传回来的消息,心情很复杂。

    外人皆知南家是京城第一大商贾户,对夏家的事情却是不太清楚。如今夏家嫁女儿如此大的场面,那么到时候他三姐出嫁,若是比夏家的排场小了,那么可想魏国公府会有多么不痛快了。

    到时候魏国公府不痛快,那么三姐必定要在家里哭闹。

    其实哭闹也就算了,但是就怕……

    南剑春将额头上的冷汗拭去,心里更是乱成一团。

    单单说夏家哪几箱金条,已经让他咂舌了,又何况夏阮的嫁妆,远远不止这些。

    南家和魏国公府联姻,这事情如今看起来,怕是会生变数了。

    只是,同样的消息传到唐景轩耳里,他整个人都为之振奋了。

    夏家不过是个小商贾户,如今夏家三小姐这些嫁妆已经让他眼红了,来日若是他娶了南若,那么南若的嫁妆肯定会是夏阮的几倍?到时候,他还怕没有银子用吗?

    想到这些,唐景轩眼睛几乎都亮了起来。

    现在他只需要应付好清河公,主便是对以后最好的计划。南若的心思都放在了他的心上,他想去要娶南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就算是让南若做妾,南若怕是也会答应。到时候他在装装痴情,还怕南若不会入他的陷阱吗?

    南家的家产已经让他眼馋了很多年了……

    只是,很快唐景轩又略微觉得有些可惜。

    南若的嫁妆虽然不会太少,可是南若的长相和为人处事的确不如夏阮。

    夏阮是个聪明人,而且夏阮和李家的来往也亲密,更让唐景轩满意的是安贵妃对夏阮宠爱有加。对于唐景轩来说,夏阮才是他眼中最好的人选,只是唐景轩不明白,为何每次夏阮看着他的时候,都略微带了一些敌意。当时在岳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夏阮难道心里还耿耿于怀?

    只是比唐景轩更失望的人,是岳成安。

    当初夏阮本该是他的妻子,如今却成了萧九的人,这些年来岳成安和北萧七小姐萧雪兰的日子过的并不好。萧雪兰在很多事情上霸道,他的性子本就软弱,再加上萧雪兰这样咄咄逼人,岳成安心里更是悔恨当初为何要听从母亲的安排。若是他娶了夏阮,会不会就和现在的状况不同了一些?

    岳成安想到这些,嘴里的美酒居然变成了比黄莲还要苦的东西。

    “喝,整天就知道喝酒。”萧雪兰一进门便见丈夫这个样子,心里更是来气,“喝死你算了。”

    萧雪兰是萧康闻的嫡亲妹妹,北萧这些年来依附大皇子,出尽了风头。她身为北萧的七小姐,更是看不起自己这个没用的丈夫,除了长相顺眼,她更是看不出来,岳成安到底哪点能让她入眼的。

    岳成安赤红了一双眼,抬起头来看着萧雪兰:“我是你的丈夫,你就这样希望我死?”

    萧雪兰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然后看着岳成安面露讥讽:“你死了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我当初是瞎了眼才嫁给你。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没有娶夏家的三小姐呢?呵呵,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夏家三小姐如今要嫁给我那个三堂哥,人家是长安侯,你呢,你算是什么东西?”

    萧雪兰的话,每一句挂都如同一把利刃一样,戳在了岳成安的心上。

    当初母亲冤枉翠柳偷东西,想从李氏的手里诓骗银子,夏阮那个时候出手阔绰,拿出了簪子一看便是价格不菲。

    可是母亲一点也没意识到这点,更是觉得夏阮尖酸刻薄,配不上他。岳成安第一眼看到夏阮的时候,女子纯善的笑容便印在他的心上。可是岳成安也明白,他是岳家的嫡子,不可能随意的选择妻子。

    所以,母亲不愿意让他娶夏阮,他也从未说过什么。

    他也曾想过,要和萧雪兰好好的过日子,他将萧雪兰放在心上,可是结果又是如何?

    岳成安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娶到萧雪兰这个样子的女子。

    在外人的面前,他是踩了狗屎运才能娶到萧雪兰。

    因为萧雪兰是北萧的嫡出小姐,而北萧又是大皇子身边最得意的家族。这两年多来,就算萧雪兰不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他不敢吭一句,不然又要被说他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可是岳成安知道,他从未得到过北萧一点好处。

    想到这些岳成安急了眼,他看着萧雪兰的时候,一脸愤恨:“你这个毒妇,你居然咒我死?你居然……”

    岳成安喝了酒,脸上赤红,说话有些结巴。

    现在大皇子的局势很不利,北萧自然会受牵连,到时候岳家也是逃不开这层关系的。这几日,母亲和父亲想方设法和李家联系,可是当年母亲对李氏做的事情,李家又怎么会不知道?李长风没有在这个时候踩岳家一脚,已经是给了很大的恩惠了。

    现在岳家的处境很不利,可是萧雪兰还是这样嚣张。

    岳成安心里自然是有火气的。

    “哼,你这几日苦着脸给谁看?”萧雪兰嘴里的话,像是带了毒一样的针,每一句话都是在考验岳成安的忍耐力,“现在就算你想去再见夏家三小姐一面,你也是没有机会了。夏阮如今怎么可能还记得你……你还不死心吗?怎么,你还想和夏家三小姐来往?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落榜多少年了。”

    萧雪兰这句话,让岳成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萧雪兰。”

    岳成安大喊了一声,吓到萧雪兰往后退了几步。

    萧雪兰从未见过丈夫变成这个样子,她多少有些被丈夫的样子惊讶到了。

    但是萧雪兰想了想又鼓起了勇气,对着岳成安就开骂:“你看看你现在官位没有也就算了,吃喝都是用我的嫁妆,我萧雪兰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一个废物。我的姐姐妹妹们嫁的比我好多了,我当初就算是嫁给表哥做妾,也比你嫁给你好。岳成安我告诉你,你若是敢再想着夏家那位,我跟你没完。”

    “嫁给我表哥?你说唐景轩?”岳成安的脸色铁青,他恨不得冲上去掐死萧雪兰,他和唐景轩本就是势如水火,这个时候萧雪兰还敢跟他提起唐景轩。当初他被唐景轩推到池塘里,差点就被溺死,他这些年对唐景轩的恨意从未少过,可是萧雪兰如今的话,却让岳成安心里有些不安,“你想给他做妾?”

    萧雪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很快就闭上了嘴。

    她还想退后的时候,却被岳成安抓住了双手。

    萧雪兰惊的大叫了起来,可是岳成安的抓紧萧雪兰的手却没有松开。

    “你想给他做妾?”岳成安此时一肚子的怒火,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做妾?”

    萧雪兰眼眶一红,对着岳成安就大喊:“放手,放手,你弄痛我了。”

    此时的岳成安再也听不进去萧雪兰的话,他想到前些日子萧九提醒他的话,当时他还没有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岳成安却不得不怀疑,萧九说的话,或许是事实。

    他这个表弟,实际在他的背后做了不少的事情。

    比如萧雪兰此时的话,想必是出自萧雪兰心里真正的意思。

    岳成安瞪圆了双眼,面目狰狞:“你说,那些银子去哪里了?”

    萧雪兰没想到岳成安会这样问,她一脸错愕的看着岳成安:“你在说什么,我不懂,放手……岳成安你给我放手,小心我告诉哥哥……”

    “滚……”岳成安将萧雪兰往地上一丢,他曾经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萧雪兰居然将嫁妆私下拿给唐景轩,岳成安不禁联想到,萧雪兰嫁过来之后,没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是不是因为萧雪兰想要嫁给唐景轩?简直是做梦,唐景轩怎么可能要萧雪兰这样的破鞋呢?而且……

    他这些年被戴了绿帽子,可是他一点也不清楚,为了这个家还在拼命的忍耐。

    岳成安整个人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看地上的妻子一眼。

    岳家想要活下来,这个时候他必须做出选择。

    唐景轩……他这个表哥在很多时候,总是将他踩在脚下。

    这次,也不例外。

    岳成安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可怜虫,被唐景轩当做了玩偶……

    出了大门之后,岳成安对身边的人说:“去库房里将我准备好的东西,送到京城长安侯府,还有,记得告诉二爷,我答应他了。”

    既然唐景轩这样恨不得毁掉他,那么在唐景轩毁掉他之前,他一定要和唐景轩同归于尽。

    ……

    彼时,成国公府内。

    何氏握紧了双拳,看着身边的陈妈妈说:“你说什么?金条……你确定你没有看错?是金条?”

    “是的,老太太,是金条。”陈妈妈看着李氏铁青的脸色,“是老爷视若珍宝的那几箱金条。”

    何氏听了之后,差点晕阙了过去。

    怎么可能,这些金条怎么可能到了夏阮的手里?

    这些明明该是属于她的东西,怎么会……

    何氏气的浑身哆嗦。

    这个该死的老东西,真的当她已经死了吗?

262:金条

    陈妈妈站在何氏的身边,沉默不语。

    此时陈妈妈心里很清楚,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毕竟,她只是个下人,不敢妄自议论老爷的事情。

    那些金条……

    陈妈妈本来是不知道这件事情,何氏向来嘴严。只是,有一次何氏病了在梦中呓语,她因为伺候在何氏身边,所以才听了个七七八八。

    何氏从嘴里说出那些话的时候,陈妈妈听了多少有些害怕,可是很快陈妈妈又镇定了下来。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没有几个。

    不然,何氏早就应该被何家的人千刀万剐了。

    想到这些,陈妈妈将头又压低了一些,免得何氏迁怒在她身上。

    “混账,李知涯你这个王八蛋。”何氏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可是她也只敢在私下这么咒骂成国公,若是她敢做出半分让成国公不满意的事情,那么现在金条已经给了夏阮,她的价值也就……

    何氏越想越害怕,她没想到李知涯居然会将这些金条给夏阮,这些是成国公府里最隐私的家产。

    何氏眼眶一红,眼泪就掉了出来,“怎么会,王八蛋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

    陈妈妈见何氏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她又往后退了几步,她怕何氏拿起桌上的茶盏砸到她的身上。她额头上的伤口,是何氏拿花瓶砸的,她对何氏多少有些害怕。

    这些日子何氏的脾气越来越大,尤其是知道萧九归来之后,更是气的夜不能寐。陈妈妈不懂萧九被封侯对何氏有什么影响,毕竟萧九娶的是夏阮,而李氏早已在李家族谱上除名,所以夏阮这个外孙女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陈妈妈突然想到夏阮嫁妆里出现的金条,然后瞪大了双眼。

    莫非老爷想的是……

    陈妈妈觉得手里全是冷汗,若是老爷真的是这样想,那么接下来何氏的好日子,也就没有多少了。

    这几日老爷的身体越来越差,御医来来去去了几回,陈妈妈一直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老爷自从那场大病之后,身子也没彻底的好起来。再加上李家的事情压力大,老爷有个小毛病也是正常的。

    可是若是小毛病不是小毛病呢?

    陈妈妈瞅了一眼何氏,额头上的伤口带来的疼痛,让她更加的清楚的明白,此时的何氏已经不能成为她的依靠了。毕竟若是老爷死了,那么来日府邸里的当家便是李长风。这些年来李长风有多讨厌何氏,她自然是清楚的。

    前些日子,何氏想让十八小姐给李长风做继室。

    刚开始十八小姐的确博得了老爷的喜爱,那段时间陈妈妈以为十八小姐会成为来日的世子夫人。可是陈妈妈怎么也没想到,老爷其实早就知道了何氏的心思,他表现出对十八小姐的喜爱,是为了气何氏。

    因为老爷私下和李氏讲:“梨儿这个丫头乖巧懂事,我的意思是,让她嫁给我。这样,梨儿也可以陪着你,你看如何?”

    何氏听了之后,差点气晕过去。

    老爷显然是不喜欢十八小姐的,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在警告何氏。

    若是何氏胆敢插手李长风的亲事,那么老爷只需要一些手段,就可以让这些女子变成他的妾室。

    到时候头疼的人是何氏,而不是老爷。

    老爷这样做,的确也让何氏畏惧了。很快,何氏便不敢再让其他的女子到府邸上来做客,连十八小姐也是被何家的人软禁了起来。何家的人清楚,若是十八小姐给老爷做妾,那么丢的是何家的人。

    何家害怕……

    毕竟李长风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陈妈妈……”何氏觉得浑身憋气的厉害,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千斤巨石,让她喘息不过来,“去,去将老爷请来,去……”

    何氏不甘心,李知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让她觉得心寒。

    陈妈妈点了点头,便对着何氏道:“老奴知道了,老奴马上就去。”

    何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

    陈妈妈从院子里出来之后,便遇见了李长风身边的侍卫薛武。

    这些年来薛武一直跟在李长风的身后,像是李长风的影子一般。这李府上上下下都知道,薛武的话其实都代表李长风的话。

    “陈妈妈。”薛武刚硬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和陈妈妈打了一个招呼,“你额头上的伤?”

    这个招呼若是搁在平日里,陈妈妈是不愿意搭理的,她会觉得薛武是在讽刺她。

    而且,她是何氏身边的人,若是她和李长风身边的人走的太近,何氏一定会有所怀疑,可是此时陈妈妈却不能再顾及这些了。

    何氏的好日子没有多少了,她不可能给何氏陪葬。

    陈妈妈捂住了额头上的伤口,面带笑容的看着薛武:“薛管事……老身这是前些日子不小心,摔的。”

    薛武略微挑眉,脸上带着一丝诧异。

    陈妈妈看了看薛武带着的东西,又故作好奇的问上一句,“这是?”

    “这是皇上赏赐给世子的顾渚紫笋,据说今年茶园收成不好,进贡的顾渚紫笋也就这么一些。”薛武在一边说一边打量陈妈妈的神色,“三小姐大婚,世子便让我拿这些茶叶去三小姐府上,说是款待客人用的。”

    薛武话音刚落,陈妈妈瞪的眼睛都圆了。

    陈妈妈不是傻子,她清楚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薛武说的那样轻松。

    皇后向来喜欢喝顾渚紫笋,如今皇后虽然大势已去,可是皇后毕竟是皇后,很多事情面子上也是要过的去的。

    如今收成不好,皇上还将顾渚紫笋赏赐给世子,这里面肯定有其他的原因。陈妈妈猜不透这里面的原因,但是她明白了,萧九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会太矮。

    如今何氏的脾气越来越不好,她的性命就握在何氏的手里。

    陈妈妈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到什么时候,她害怕自己会给何氏会在大怒之下杀了她。

    萧九若是在皇上面前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么夏阮作为萧九的夫人,她的本事也不会太小。

    “世子对三小姐真好。”陈妈妈忍不住感叹,“三小姐是好人。”

    薛武唇畔挂着淡笑,没有附和陈妈妈的话。

    他第一次听人说夏阮是好人……

    这些人总是将夏阮想的太简单,可是他清楚这个女子一点也不简单,薛武觉得夏阮的骨子里倒是有些像世子。只是可惜了李氏,她本该和世子有一样的性子,却太过于软弱。

    ……

    天色眼看就要暗了,杜若有些紧张的站在夏阮的身边,小心翼翼。

    此时的小姐,哪里像是一个新嫁娘。夏阮手里捧着账本,似乎根本没有想问她事情的意思。

    杜若是嫁过人的人,她陪在夏阮身边,就是为了让夏阮安心。

    可是她的作用,似乎没有用上。

    “小姐……”杜若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渴不渴?”

    夏阮摆了摆手:“不渴,你若是累了,便回去歇息一下。明日,你会很忙。”

    夏阮这句话说的很随意,似乎就在告诉杜若,明天她要吃什么菜肴一样平常。

    杜若吸了一口冷气,小姐此时也太镇定了一些吧?莫非是因为要嫁人了,所以此时高兴的傻了?

    “不累,奴婢伺候小姐。”杜若很快便回答,“只是小姐,你……”

    杜若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夏阮挑了挑眉,杜若赶紧对外道:“谁?”

    “三小姐,奴婢是白芷。”外面的人缓了缓,“陈妈妈有事求见小姐。”

    杜若在听到陈妈妈几个字后,脸色变的铁青。

    陈妈妈是何氏身边的人,此时陈妈妈过来,杜若自然是不高兴的。毕竟,杜若也知道一些何氏当年做的事情,在杜若眼里,何氏做的事情是让她觉得恶心的。

    “让她进来吧。”夏阮搁下手里的账本,心里盘算着留给夏瑞的东西,“或许是老太太送东西过来了。”

    杜若皱了皱眉头,此时何氏送来的东西,在夏阮和夫人的眼里,也是无比晦气的东西。

    但是夏阮既然都这样说了,她一个做下人的自然不好违背夏阮的命令。

    杜若打开门让陈妈妈走了进来。

    果然陈妈妈的手里捧着几个小盒子,她笑嘻嘻的看着夏阮,然后福了福身子:“恭喜小姐,贺喜小姐,老太太让人送了东西过来,这是老太太的一点心意。”

    说完之后,陈妈妈又看了一眼杜若,显得欲言又止。

    夏阮自然明白陈妈妈的意思,她挥了挥手,杜若便退了下去。

    陈妈妈见杜若退了下去之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朝着夏阮又走了几步,小心翼翼的试探,“三小姐,老奴有事情想告诉三小姐。”

    “嗯?”夏阮看着陈妈妈,言语里带了几分认真,“你说。”

    陈妈妈是来谈条件的,她让陈妈妈讲,自然是要看陈妈妈带来的消息,能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陈妈妈见夏阮说出这样的话,高兴的差点跳了起来。

    她告诉自己要镇定,一边又道,“三小姐想不想知道,李家送来的金条,是从哪里得到的吗?”

263:不舍

    陈妈妈离开夏阮的小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杜若站在院门外急的直跺脚,却又不敢冒然推开门进去。

    等陈妈妈一走,杜若赶紧进了屋子,见夏阮神色并无异常,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陈妈妈应该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只是杜若没有发现,夏阮握住翻阅的账本,始终停留在一页上。

    夏阮听了陈妈妈的话,此刻心里早已经是暗潮翻涌。

    外祖父当初送来几箱金条的时候,她多少还觉得诧异。成国公府何时有这样多的家产了?毕竟,这些不是个小数目。

    外祖父不说,她也不敢多问。

    只是,夏阮怎么也没想到,这几箱金条却是不少的人命和幸福换来的。

    外祖父这样做,到底是为她好,还是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她多少有些迷茫。

    夏阮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身份的人,从未想过要做什么冤大头,打充脸充胖子让家里多贴补嫁妆。为这件事情,她还私下和母亲抗议过,结果每次都被李氏敲了一记爆栗,便也不敢再吭声了。

    她不想让母亲不高兴,所以只能顺从母亲。

    这是母亲的心意。

    外祖父送来东西的时候,她多少有些为难,毕竟母亲的名字已经不在李家的族谱上,拿这些东西就算三舅和表哥不介意,但是李家的其他人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外祖父当时很肯定的说:“这本该是给你母亲做嫁妆的,现在物归原主也好。”

    母亲当时暗自垂泪,她便也不好说一个不字。

    只是现在她知道了金条的来历之后,有些啼笑皆非……何氏以后不得恨死她?

    “小姐,夫人来了……”杜若轻声提醒夏阮,“在院子外呢。”

    夏阮敛了心神,然后将手里的账本搁下,瞧着杜若:“外面炎热,怎么不让母亲进屋里来?”

    杜若欲言又止,没有再说一句话。

    夏阮明白了,母亲是悄悄过来的。

    她明日便要出阁,母亲此时一定有无数的话想和她讲,但是母亲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阮赶紧朝着院子外走去,果然很快便看到一抹青色:“母亲。”

    李氏听到夏阮的嗓音后,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女儿,显得有些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李氏的踌躇让夏阮差点红了眼眶。

    前些日子李氏怕她紧张,便一直告诉她新婚要注意什么。说着说着李氏又开始掉眼泪,或许是因为哭的太多,李氏的眼睛已经有些红肿,她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毕竟这是喜事,是要高高兴兴的。

    她哭的太多,会让女儿不高兴。

    “母亲,陪陪我,好不好?”夏阮嗓音有些哽咽,“我想和你说会话。”

    话音刚落,李氏便急着点了点头。

    夏阮扶着李氏进了屋子,杜若和翠柳退了下去之后,李氏看着夏阮若有所思。

    她的女儿长大了,犹记得女儿刚出生那会。她将女儿抱在手里的时候,也就那么一点点大,可是只是一转眼的时间,女儿却出落成一个大姑娘,要嫁人了。

    这些年来,她自问不是一个称职的好母亲,很多事情还要让女儿为她担心,李氏觉得自己亏欠了女儿,不能给女儿一个幸福的家,更不是一个好母亲。

    想到这里,李氏撇了撇头,不想让女儿看到她红肿的眼眶。

    只是李氏这个小动作,却落在夏阮的眼里。

    夏阮像孩子一样,依偎在李氏的怀里,母亲的体温让她清楚的知道,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而不是在梦境中。当年她出嫁的时候,屋子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人告诉她要怎么处理来的妯娌婆关系,更是没有人能安慰她,若是在婆家受了委屈,可以回娘家吐苦水。那个时候的她富裕又如何,再多的银钱,却买不到一份关心。

    李氏抚摸着夏阮如墨的长发,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才轻声道:“一定要好好的过日子,不要让娘亲担心。逢年过节,若是有空了,记得回来看看,娘亲和瑞哥儿都还在这里。”

    夏阮闷闷的应了一声,眼角沁泪,低着头故作高兴道:“娘亲不用担心我,我在哪里都不会受委屈的。女儿如今也算是高嫁了,又怎么会连日子都过的不开心呢?娘亲,我将王管事留在夏家,到时候瑞哥儿大了,你便让王管事带着,夏家的家业来日还要他撑着。”

    夏阮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氏的心里苦涩极了。

    女儿都要出嫁了,还在担心她和儿子以后会不会过的好。

    她手里不少的庄子都是女儿这些年来攒下来的,她当时执意要给女儿做嫁妆,却很快被女儿反驳了。李氏知道女儿是害怕她和夏瑞来日会过的不好,女儿这些年来拼命的赚银子,为的就是能给她和夏瑞一份安稳的生活。

    虽然很多人说,银子不是万能的,但是李氏更清楚,在这个世道上,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能的。

    只是,李氏更不想委屈了女儿。

    还好父亲送来了几箱金条,女儿的嫁妆才算个样子。

    “娘亲都知道,都知道。”李氏抹掉了眼角滑落的泪水,心里有无数的话,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唯一能说出口的便是,“一定要好好过,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以后娘亲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不要让自己受委屈。还有,记得回来……这个院子,娘亲会给你空着。”

    李氏嫌弃自己笨拙,一句话说的啰嗦极了。

    本来是喜庆的事情,如今李氏却又忍不住想要掉眼泪,她心里舍不得女儿,可是又清楚女儿长大了该嫁人了。女儿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她不能陪伴女儿一辈子。

    夏阮没有抬头,李氏的眼泪落在她的脖颈处,灼热的触感让她胸口窒闷,心酸。

    往后,她的确还可以回夏家来看母亲和弟弟。

    可是她不再是夏家的女儿了。

    这些年她一直将夏家当做了生命里唯一有价值的地方,在夏阮的眼里,未来的世界里她会和母亲还有弟弟一起度过。

    可是转眼间,她却又要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萧九的出现,打乱了她对未来的计划,到现在眼看明日就要出嫁了,她依旧觉得一切好似在梦中一样。

    “我会很好,会小心的照顾自己。”夏阮嗓音有些沙哑,然后继续笑着,“娘亲你放心吧,萧九会待我很好的,你放心……”

    只是,李氏又怎么会放心?

    夏阮转移了话题,李氏的心情才稍微好受了一些,两人说了很多的话,有些依依不舍。

    到了最后李氏为了让夏阮好好的休息,才慢慢的走出了海棠苑。

    走到院门外的时候,李氏停住了脚步,看着屋内微弱的灯光,眼泪忍不住籁籁落下。

    翠柳在一边安慰:“夫人,你别伤心。长安侯府到咱们这里很近,小姐可以经常回来坐坐然后陪陪你。”

    李氏一边点头,眼泪却停不下来。

    她何尝不知道长安侯府到这里的距离,她甚至都清楚的知道,从夏家到长安侯府需要多少时辰。只是,女儿以后便是萧九的妻子了,女儿会有属于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生活。

    李氏又难受,又高兴。

    心里那种酸楚,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告诉翠柳。

    翠柳扶着李氏慢慢的离开海棠苑,只是李氏和翠柳刚走了几步,便看见海藻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海藻一脸焦急,彷佛没了平日里的镇定,她看着李氏的时候,似乎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这是怎么了?”李氏有些迷茫的看着海藻,“老爷那边又出什么事情了吗?”

    海藻看了看周围,然后又走近了一些,在李氏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顿时,李氏的脸色惨白,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海藻,似乎海藻说的话对她而言,是个大大的笑话。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海藻是父亲送到她府上的人,海藻略懂一些武艺,在很多事情上,也可以帮助她。李氏更清楚,海藻在丈夫身边伺候,丈夫也不会和从前一样胡作非为。可是李氏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此时浑身冒着冷汗,若是这个事情传出去,那么女儿可就……

    李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着女儿刚才一脸微笑的样子,缓了一会才对海藻道:“带我去老爷的院子,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还有,你去告诉草乌和草果,这些日子不许四小姐出院子。”

    海藻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夫人。只是这件事情要告诉世子吗?”

    “不用。”李氏浑身颤抖的厉害,却依旧故作镇定,“这件事情我会好好的处理,我记得在库房里有可以用的上的药材,你让浮萍去给我取来。”

    海藻是个聪明人,她立即便明白了李氏的意思。

    只是平日里看起来软弱的李氏,此时却很有主意的明白,这件事情该如何做。

    只是海藻没有看见,李氏眼里恐惧的神色,更没有看见李氏额头上的冷汗。

264:出嫁

    一大早夏家里里外外几乎站满了人,既喧嚣又忙碌。

    夏家本没有多少人,所以李家这边沾亲带故的人,便全部到了夏家这边,凑个热闹以免场面冷清。

    李氏虽然不在李家的族谱内,可是这些年来,李家的亲眷们都清清楚楚的明白,李长风对李氏的疼爱一如既往。

    来日,李长风继承爵位之后,他们还要依附李长风,所以此时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害怕一不小心惹的李氏不高兴。

    李安看着眼前穿着凤冠霞帔的夏阮,微微发怔。

    虽然男女有别,他还是忍不住偷偷先跑过来,想和夏阮说几句话。

    犹记得当初,父亲想将夏阮许配给他做妻子。可是那个时候他心高气傲,根本不愿意娶夏阮,恰好夏阮的心里也是没有他这个人,两个人刚开始还闹了一些小尴尬。

    可是后来,李安才慢慢的了解夏阮这个人,两个人便从陌生人变成了朋友,到最后李安将夏阮当做了亲妹妹一般看待。

    李安心里明白,夏阮也是将他当亲哥哥一样,不然这两年来也不会如此尽心尽力的帮他。

    夏阮可以完全不管江家的事情,毕竟这件事情对于夏阮来说,是没有一点关系的。

    “你当真喜欢萧九啊?”李安此时显得有些傻乎乎的,像是‘嫁女儿’一样问夏阮,“你不会后悔吗?”

    夏阮忍不住莞尔:“表哥这话怎么说的,若是我此时说不愿意,表哥还能带我离开吗?”

    夏阮一句话堵住了李安的嘴,让李安有些尴尬。

    因为李安清楚,夏阮这句是玩笑话,他问的话显得有些愚蠢了。

    李安想了很久,才轻声对夏阮说:“你一定要好好的,若是萧九欺负你,你便记得来告诉表哥。虽然表哥现在官位没他高,但是表哥来日也不见得会比他差……暗中还是可以对他使绊子的。”

    这一句普通话,听的夏阮眼眶湿润。

    当初她嫁给唐景轩的时候,夏雯在她身边哭的凄惨,说是舍不得她。夏阮那会只能抱着夏雯一起痛哭,她和夏雯过的日子太久了,久到骨连着肉。可是后来夏阮才知道,夏雯会哭泣,是因为她嫁给唐景轩,在夏雯的眼里是她嫁的好。夏雯羡慕她,所以哭了。因为她不舍夏雯,所以后来夏雯住到唐府,她也从未怀疑过夏雯……从未怀疑过的下场便是,自己活活被气死了。

    “我知道,我一定会好好的。”夏阮对着李安笑了笑,“表哥,谢谢你。”

    李安一张脸红了起来,然后紧张的看着夏阮:“你可别在这里哭了,小心花了你的妆。”

    说完,李安便落荒而逃。

    夏阮第一次跟李安说谢谢,然而这句谢谢的分量,李安觉得他自己承受不起。

    李安走了之后,翠柳和杜若便陪在夏阮身边,告诉夏阮一会要注意什么,两个人紧张的完全不像是孩子的母亲。

    翠柳和杜若说什么,夏阮都是点头然后应了一声,在她的印象里,前世的成亲的场面太乱了,她已经记不得那些繁琐的礼节,唯一记得便是岳老夫人‘手滑’泼过来的一盏热茶。

    “咱们家小姐真好看。”杜兰进了屋子,忍不住赞赏了一句,“我还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新娘子。”

    杜若和翠柳在一边的附议,惹的夏阮红了脸。

    此时的夏阮坐在床上,穿着火红的嫁衣,娇小的身子看起来更是如同精致人偶,明艳动人。

    李家的家眷都是夏阮不熟的,她们夸着夏阮看起来雍容华贵,又夸夏阮好福气能嫁萧九这样的人。

    “花轿到了。”重黎在外面喊了一声,屋子里站着的妇孺们便急着探出头去看外面的情形。

    外面的鼓乐声越来越大,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本来平静的心也有些慌乱了起来。

    她还未整理好心情,便听到外面喧嚣的声音,下一刻熟悉的人影便站在了她的眼前。

    那个人白皙如玉,此时穿着红色的喜服,更是显得夺目极了。目光宛如融融春水,姿容清秀,站在那群里人,周围的人彷佛都失去了颜色。

    夏阮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击中了一样。

    这个人,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这张出类拔萃的容颜,陌生的是萧九的笑容。浅浅的一笑,彷佛春风拂面。

    前世的他,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笑。

    那个时候的他,顾盼间总是有一丝忧郁的愁容,就算脸上挂着笑,也是显得有些勉强。

    然而此时的萧九这样的笑,是出自内心的笑容,没有半分凄婉。

    这个人,会是她的丈夫,是以后陪她走一辈子的人……

    而她,是这个人的心上人。

    此时的她,竟然有些如醉如痴,想丢弃所有包袱,过普通女子的生活,和这个人白首偕老……

    明知道未来有多么凶险,明知道这样的愿望太过于艰难,可是她的心里却依旧暗暗的期盼。等他们白发苍苍的时候,再回顾今日的事情,这些记忆还能深深的刻在他们的脑海里,永不湮灭——这样美好的幻想,她已经为这个人沉沦了进去。

    翠柳一边扶起夏阮,一边轻声提醒:“小姐,要辞别了。”

    夏阮敛了心神,任由翠柳整理她的仪容,小心翼翼。

    夏阮跪在李氏的面前的时候,她微微一怔,父亲此时怎么没有出现?难道父亲又和母亲闹了矛盾了。

    但是很快李氏就笑着解释:“你爹爹昨儿夜里哭红了双眼,腿脚不便,让娘亲来送你。”

    这样勉强的理由,可是周围的人居然都相信了。

    毕竟夏富成是乡下人,此时出来也是丢颜面的,这些人根本不想和夏富成认识。所以他出现不出现,都是无所谓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夏家和李长风来往亲密,夏家出闹出笑话,对李家的人也没多少的好处。

    李氏看着女儿,觉得眼里酸涩的厉害,但是却又故作坚强告诉叮嘱女儿,以后要好好伺候丈夫和婆婆,切不可任意为之。

    夏阮上花轿的时候,李氏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翠柳在一边安慰李氏:“夫人,小姐还会回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李氏哭的厉害,似乎想将心里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我……”

    翠柳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夫人,你做的很好了,小姐她一定会幸福的,她一定会知道你做的事情都是为她好。”

    李氏看着花轿渐渐远去,也慢慢的舒了一口气:“翠柳,我做到了,这次,我做到了。”

    从头到尾,夏雯和夏富成都没有出现过。

    更没有注意到,李氏的脸色其实苍白如纸。

    李氏知道,自己做的很好,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事情,成功的瞒住了所有人。

    ……

    此时的长安侯府外,人声鼎沸。

    让李家人震惊的是,这迎亲的队伍里出现的人,居然有当朝四皇子秦朔。

    这位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皇子,据说病的很严重,此时的秦朔正如传言一般,脸色惨白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俊逸的容颜上没有露出半分疲惫。

    李安看到秦朔的时候,多少也有些震惊。

    他很快便明白,秦朔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秦朔的出现,让宾客们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了,要知道萧九和秦朔的来往少的可怜,可是此时秦朔居然在这里帮着萧九迎亲。这是多大的面子?

    他们还没有想的太久,便见新娘子捧着玉如意下了轿。

    这柄玉如意是上好的古玉制成,周围稍微有点见识的人,立即便明白了这是安贵妃的手笔。

    皇太后当初手里有三柄玉如意。第一个赐给了皇后,第二个赐给了当年下落不明的长君公主,这第三柄如今便在夏阮的手中。

    众人暗暗的抽了一口气,看这个场面,萧九完全是在娶公主了。

    不,就算是娶公主,也不一定有如此大的场面。

    夏阮身子娇小,站在萧九身边,相衬极了。

    萧九是庶子,如今萧九的父亲已经不在,便是萧九的母亲喝夏阮敬上的茶水。

    林姨娘特意赶过来,只是为了安心看这场亲事。

    她当初便觉得夏阮是个好姑娘,只是感叹儿子那会和夏阮是有缘无分。可是没想到兜兜转转,两个人还是走到一起了。林姨娘多少觉得唏嘘,但是更多的是高兴,毕竟这是她觉得不错的姑娘,儿子和她的眼光也没有偏到哪里去。

    大户人家不比小门小户,礼仪繁琐又讲究。

    夏阮在杜若的提醒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犯错了,整个人绷的紧紧的。

    萧九看着妻子像是木偶一样被人扶来扶去,趁着周围的人转身不注意的时候,俯身在夏阮的耳边轻声道:“不用害怕,我会陪在你身边。”

    他的嗓音低沉,又带了一丝酥软,每一字似乎都带了诱惑力,听的夏阮面红耳赤。

    萧九很快便注意到,妻子小巧耳垂,此时像是铺上了一层胭脂一样。

    等到进了新房,萧九挑起盖头的时候,看着夏阮精致的容颜,低着头羞涩不语的时候,他的心里才真的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从现在开始,她是他的妻子,是陪他走完这一生的人。

    他没有错过她,没有错过自己的心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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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未想过自己耗尽了一生只对两个人好,却落得最终被二人一同背叛的下场。 眼一闭,本以为会魂归黄泉, 却不想已是重活一世……侯门福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侯门福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侯门福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