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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总小悟     侯门福妻txt下载     侯门福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20:泄密

    江氏这些日子一直在想,李长风是不是等了这天很久了。

    等她低头,等她认错。

    来李家的路上,她一直在琢磨该怎么和这个人说话。

    如今的江家,若是没有人站出来帮忙,便会真的败落下去。

    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努力撇清和江家的关系。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江氏想着这段时间听来的流言蜚语。

    宋老将军一直和李长风走的很近,似乎想要撮合宋英若和李长风。江氏当时听闻之后,便气夜夜难以入眠。

    宋英若,怎么又是这个女人。

    只是,还好李长风似乎没有动娶宋英若的意思。江氏暗暗得意,看来李长风的心里,一直喜欢的人是她。所以就算外人皆传宋英若如何如何的好,李长风也不可能对宋英若动心的。

    她一直在想。

    这次江家的事情,是不是就是李长风在后面捣鬼,目的就是为了逼她回到他身边?

    江氏抬头看着眼前俊朗的男子,这个人还会是她的丈夫。

    “三郎,我……”江氏想了想,才道,“我们回到以前不好吗?”

    李长风怒极反笑:“江夫人你认为呢?可以回去?”

    “能的,自然能的。”江氏不顾脸上还挂着泪水,莞尔一笑对着李长风说,“我还会和从前一样对你好,三郎,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只要你和夏家断了来往,我们还能和从前一样……你书房里那个叫伶仃的丫头,我也不喜欢。你把她交给我,我找个人牙子将她卖出去。三郎,你是我的心上人,我会和你争吵,是因为我在乎你的。”

    江氏眼里进不得沙,她自然不想李长风和李长月再有联系。

    还有那个叫伶仃的丫环,会认识几个字就敢在李长风的书房伺候。

    伶仃想要做李长风的姨娘,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李长风看着江氏,摇了摇头:“我们回不去了,而且,若是以后没有什么事情,江夫人还是少来找我吧。毕竟,我和江夫人已经毫无瓜葛了。”

    “三郎……”江氏瞪圆了双眼看着李长风,“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肯帮江家?我都已经……我已经愿意回到你的身边了。”

    江氏完全想不明白,李长风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她已经低头了。

    李长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逐儿可以复归,放妻不可复合。而且,江夫人我从未想过要和你复合。”

    “不是的。”江氏抓住了李长风的衣袂,打断了李长风的话语,“你从前说会喜欢我的,你从前说……你从前说会对我好。”

    江氏想到她和李长风刚成亲那会,李长风每日总是会送很多好玩的东西给她。那个时候,她一直担心李长风会娶几房姨娘,毕竟他是世子,位高权重,再娶几房姨娘也是正常的。

    可是这些年来,李长风从未有这样的想法。

    若不是因为喜欢,怎么会如此的迁就她。

    李长风推开江氏,眉头皱了皱:“既然江夫人不自重,那么我便让人送江夫人离开。江夫人,若是你再如此无理取闹,那么我可以跟你保证,江家会败落的更快。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必定清楚,我从不诳语。”

    李长风说完之后对着门外喊了一声,“薛武,送江夫人回去。”

    薛武很快便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对着江氏道:“夫人,慢行。”

    江氏此时吓的花容失色,薛武是跟在李长风身边多年的随从。

    而且江氏知道,薛武是个武夫,她亲眼瞧见过,薛武面不改色砍掉一个人手臂。

    “三郎,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我……”江氏想要解释,却被薛武瞪了一眼,吓的打了一个战栗。

    李长风揉了揉眉心:“送她走吧,告诉外院管事的,以后江家的人,无论是谁,都不许再放进来了。”

    “属下知道了。”薛武转身弯腰对着江氏行礼,“夫人,请——”

    江氏咬了咬下唇,有些不甘心的离开了。

    走到屋外的时候,江氏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瞧着李长风。

    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为什么李长风看着她的时候一脸厌恶。

    “夫人?”薛武忍不住再次提醒江氏,他的嗓音已经带着一些不悦。

    江氏转头看着薛武,不甘心的说了一句:“不用你催,你们李家人想留我,我还不愿意在这里呆着呢。”

    虽然嘴上这样说,江氏心里却早已乱成了一团。

    她慢慢地跟在薛武的身后,周围路过的下人们在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一个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有的人甚至都笑出了声。

    她气的浑身哆嗦。

    李家的人太过分了。

    可是如今她要怎么做才能让李长风回心转意?难道要去找儿子吗?

    “太太,你小心一些。”

    江氏听到了陈妈妈的声音,她转头看过去,只见陈妈妈扶着何氏慢慢地走了过来,似乎是朝着李知涯的书房的方向走去。

    她微微一怔,何氏……

    她不顾薛武眼光,朝着何氏的方向就跑了过去。

    江氏看着何氏,眼里带了几分喜悦:“太太。”

    何氏抬眸瞧着江氏,脸上没有意思笑容:“你怎么来了?”

    何氏的言语冷淡,比周围的天气还让江氏觉得寒冷。

    江氏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话,她有些不甘心:“太太,我……我是来找长风的。他生气了,我想和他好好说说话,可是他……太太你能帮帮我吗?”

    从前李长风一直警告她不要接近何氏,但是江氏还是犯了李长风最大的忌讳。她曾经帮助何氏让何不凡接近夏阮,好让清河公主对夏阮心生敌意。如今清河公主会如此的厌憎夏阮,多少也有她的功劳。

    江氏不喜李长月,自然也就讨厌夏阮。

    所以她在帮何氏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

    她从前私下也有些瞧不起何家,好好的男儿非要跟在清河公主的身边。可是现在江氏却恨不得将江家的男儿送到清河公主身边,这样起码能保江家安宁。

    江氏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何氏的身上,她相信何氏会帮助她的。

    毕竟,当初她为了何氏,在府中给夏阮使了不少绊子。

    “帮你?”何氏冷冷一笑,“为何要帮你?”

    江氏愣了愣:“太太,你从前说长风是真心待我,不会抛弃我。如今我已被长风休掉,太太我从未责怪过你分毫。现在,江家出了事情,太太你难道要袖手傍观吗?若你出面让不凡和清河公主说说好话,让皇上放过江家,那么江家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江氏说完之后,何氏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拢了拢身上的鹤氅,眼里带着几分嗤笑:“江夫人你这样说,当真有些好笑。我为何要帮你?你又是我什么人。我记得当初是谁瞧不起凡哥儿来着,现在又要让我帮你?江夫人,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你还以为你是世子夫人吗?”

    何氏的话,彻底的让江氏傻了眼。

    她简直不敢相信何氏嘴里的话,试探道:“太太,你说笑呢?”

    “说笑?”何氏走近江氏一些,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李长风已经不会要你了,来日我会让长风娶梨儿,你已经是旧人了。你若是不想让江家被灭族,那么就不要再来李府走动了,长风不想瞧见你,老爷更不想瞧见你。而我,看到你就会觉得恶心。”

    何氏话音刚落,江氏脸色一片惨白,她有些难以置信的往后退了几步,似乎眼前的何氏是世上最可怕的鬼怪。

    从前在她面前温言细语的何氏,现在却说着如此刻薄的话语。

    江氏摇头:“太太,你怎么会。”

    “陈妈妈我们走吧。”何氏笑了笑,“别让梨儿久等了。这丫头,真是没大没小,居然还敢和老爷对弈。”

    陈妈妈的身子看起来似乎比往日更臃肿了一些:“老太太,老爷前几日还夸十八小姐棋艺精湛呢。老奴听说,世子也喜欢和十八小姐对弈。十八小姐,当真是博学多才。”

    “就你嘴甜。”何氏对着江氏讽刺的笑了笑,然后缓缓地走开了。

    江氏想到何氏刚才的话语‘李长风已经不会要你了,来日我会让长风娶梨儿,你已经是旧人了。’,江氏告诉自己,她不是旧人,李长风的心里依旧是有她的。

    想到这些,江氏对着何氏咆哮:“何翠,你以为三郎会娶你何家的人吗?何不凡昔日私下勾引夏阮,被夏阮训斥,恼羞成怒将这些告诉清河公主,让夏家和清河公主结仇。何家曾经逼死了三郎的生母,你以为他会不知道吗?还有,何家私下和江家做的事情,我都会让哥哥告诉三郎。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何家好过……”

    何氏听了之后,吓的花容失色:“胡说,你胡说……来人啊,将这个疯子赶出去。”

    “哈哈。”江氏看着何氏,眼里充满了怨恨,“老太太,媳妇会陪你一起去黄泉的……来日,我若死了,还有儿子给我烧纸钱,若是何家没了……你们当真是尸骨无存。”

    薛武站在一边愣了愣,将江氏的话暗暗的记了下来。原来三爷送他亲自送江氏离开,便是为了听到这些消息吗?

221:逆鳞

    一个家族的败落,便会有另一个家族的兴起。

    谁也没有预料到,这次兴起的家族居然会是温家。

    东阳县县丞的二子温仲怀被封为正四品中书侍郎。

    对于温家来说,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可这个消息对于江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皇后娘娘被软禁了足足半个月,国丈爷中风不能言语躺在床上,国舅因为徇私舞弊被送大理寺……

    江氏为此都快愁白了双鬓。

    若她当初不听何氏的唆使,好好的和李长风过下去,也不至于沦落至此。江氏越想越伤心,几乎食不下咽。

    李安到了江家的时候,江氏正在以泪洗面。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进了屋子,瞧着母亲的模样,嗓音有些哽咽:“母亲?”

    “安哥儿来啦?”江氏赶紧将脸上的眼泪抹掉,换上了一副笑容,“快来,娘亲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桃花酥,你来尝尝。”

    江氏不敢在李安面前提起江家的情况,她怕到李安会和李长风一样,和她恩断义绝,连最后的母子情分也不顾。

    那样的生活,对她来说,有些残忍。

    江氏看着李安英俊的面容,差点又哭了出来。

    若是江家的事情闹大了,江家或许会被满门抄斩。江氏瞪大了双眼看着李安,她怕再过几日,就瞧不见自己的儿子了。

    李安走到了江氏面前,回答道:“母亲怎么又哭了?是不是舅舅让母亲烦心了?”

    “没有。”江氏很快便否定李安的话,苦涩道,“你舅舅的事情和娘亲无关,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才敢这样做……那是洛城赈灾的银子啊,他怎么就敢动心。”

    江家一直仗势欺人,这些年来做了不少亏心的事情。李长风为此也动怒过,但是最后还是会硬着头皮帮江家解决这些麻烦。这也导致江家的人胆子越来越大,现在居然敢扣押萧九从洛城的来信。

    这次有人想让萧九命丧洛城,江家本不愿意插手,毕竟萧九是朝廷大员,若是出了事情,江家也会惹不少麻烦。可是,后来江太闻又对这件事情动心了,因为若是萧九死在洛城,那么朝廷这次拨出去的赈灾银子,也就没了去向。

    对于江家来说,他们从来不会怕银子多。

    更重要的是,江太闻和萧九打了一个赌。

    只是,李安知道,这是萧九设下的陷阱。

    他从来未曾轻看过萧九。

    父亲是个聪明的人,这次父亲会选择让萧九去洛城,那么必定是萧九有他的过人之处。从萧九开始和朝廷断了书信来往开始,李安也承认他当时被萧九哄骗了过去。他一度以为萧九是真的在洛城发生了意外,当时还傻乎乎的去劝表妹夏阮另寻良人。

    只是,萧九会和朝廷断了书信来往,只是萧九的一个计谋。

    朝廷这些年来有不少大臣都和洛城有来往,但是谁也不知道具体有那些人。建广帝想要查出这些人,就必须要从洛城下手……

    可是洛城那个地方,当真是有些太乱了,要查起来十分的麻烦。

    于是,萧九出发前,给建广帝和李长风分别留了一封信,说是来日他若是遇见‘不测’,便可以打开来看。

    李安承认,萧九真的是一个很自信的人。

    他留下的信函,无非只是想让建广帝和李长风安心。

    所以这次的局才会如此的天衣无缝。

    江家,不是唯一进局的家族……

    李安庆幸自己在萧九前一步做了该做的事情,而这件事情还是托了夏阮的福。

    若是外祖父不中风在床的话,他一定会做出反击,那样反而是如了建广帝的意。李安想到这些,无奈的安慰江氏:“娘亲,你放心,这次江家一定会没事的。”

    “你这个孩子,就知道安慰我。”江氏无奈的摇头,“娘亲知道这次是真的……安哥儿,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你父亲一直不将你放在心上,若是你再做出他不喜欢的事情,娘亲害怕他会让李成或者李屠取代你的名字,又或者……或者是李谆?”

    李安被母亲的话说的哑口无言。

    无论是李成也好,李屠也罢,甚至是整日闭门不出的李谆……他们三个都不会威胁到他的地位。因为从一开始,父亲便没有这样的打算。大伯父和二伯父两人,多年来一直想要夺取父亲的位子,父亲又怎么会养虎为患?

    这些道理是显而易见的,可是母亲却不懂。

    李安想了想,轻声说:“娘亲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外祖父如今重病在床,皇上是不会责罚江家的。娘亲,你不要再胡思乱想,听信了别人的谗言。或许外祖父现在才是最好的,他什么都不做,便是最好的。”

    江氏微微一怔,喃喃自语:“你什么意思?你外祖父这样最好?”

    “娘亲,你想想外祖父这些年来做了什么。”李安揉了揉眉心,这些日子他已经为这件事情忙的头疼欲裂,若不是出手及时,他真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江家就这样没了。一个家族败落,总比满门抄斩好,总归还会有人活着,“外祖父这样,对江家来说也算是解脱。”

    这话从李安的嘴里说出之后,江氏的心狠狠被一击。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若是这些话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江氏势必要和那个人争吵一番。

    可是这些话从儿子的嘴里说出来,江氏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因为,儿子说的都是事实。

    父亲这些年来,做了很多很过分的事情。

    江太闻是国丈爷,又是李长风的岳父……在很多事情上,他便没有顾忌。建广帝刚开始对江太闻的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江太闻便更自以为是。

    李安忍不住苦笑,外祖父犯了建广帝最大的忌讳,敢干涉建广帝的决定。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最大的逆鳞,便是皇权。

    江家这次从洛城得到的赈灾银子,居然私下给了大皇子不少。江家这样做,已经触及了到了建广帝的逆鳞。

    大皇子这些日子的举动,早已如同建广帝心中的一根刺。

    如今建广帝想要拔掉这根刺,而江家却在这个时候……

    外祖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他已经是国丈爷,又位高权重。难道,他还想做皇帝吗?

    痴人说梦。

    江氏叹了一口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这些,娘亲都知道。可是,江家快要没了,娘亲不想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江家没了。娘亲是江家人,若是江家没了,娘亲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屋内的炭火烧的旺盛,可江氏的心里却是冰天雪地。

    “不会的。”李安安慰江氏,“娘亲不会有事的,儿子跟你保证,只要江家不再和大皇子有来往,江家便一定没事。母亲,你相信儿子。”

    李安抓住了江氏的手,很认真的说道,“娘亲,你写信告诉姨母,此刻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她若是乱来,便是如了别人的愿。”

    宫中的事情,夏阮已经和他分析了一些。

    若是江皇后此时安分在坤宁宫内,不做什么违背皇上的意愿的事情,那么皇上一定会念在旧日的情分上,饶恕了江皇后。

    李安在心内叹了一口气,他又怎么愿意给自己的外祖父下毒,可是若是他不这样做的话,那么江家便会惹建广帝厌憎。外祖父若是唆使姨母一起做大逆不道的事情,江家必定会被满门抄斩。

    他不愿看到这一日,毕竟江氏是他的母亲。

    是生他养他的人。

    “你姨母会听我的吗?”江氏想了想,犹豫不决,“现在送信进宫,能送到你姨母的手里吗?”

    如今江皇后被软禁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

    想要送信进宫已经是难事了,还想要将信函送到江皇后手里,那么便是难上加难。

    李安点了点头:“能送到姨母的手里的,娘亲你相信儿子。”

    建广帝不想闹的后宫不宁,如今建广帝没有动要杀江皇后的心思,这信函建广帝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李安不敢保证建广帝不瞧这信函里到底写了什么。

    江氏见李安这样提,想了想才道:“好。”

    李安从江氏手中拿到信函之后,又嘱咐江氏一定要和江家的人说明白,这段时间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因为李安知道,建广帝这次要将朝廷上和大皇子有关系的人全部清除掉,现在他只是需要一个时机。

    这个时机,便要等萧九归来。

    李安从江家出来之后,觉得此刻比什么时候都疲惫。

    雪越下越大了,李安看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微微发怔。

    车夫忍不住唤了一声:“三少爷?天冷,你先上车歇息一会。”

    李安转眸看着车夫:“我知道了。”

    李安还未来得及上马车,便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

    他略微一愣,瞧了瞧周围一眼,瞧见墙角处站着一抹红色的身影。

    这个身影,他是熟悉的。

    “三少爷,能一起喝杯热酒吗?”少年从斗篷里露出清俊的面容,“说说关于江家的事情,还有顾家最近给你的压力?”

    李安看着眼前的人,眉头紧锁。

    怎么又是他。

222:娶妻

    谁也没想到,洛城干旱的问题,居然可以这样完美的解决。

    尼西国位于洛城上方,他们竟然愿意将源头开一条支脉水流给洛城。

    从前,建广帝也曾想过这个办法,却没有实行。

    因为他不过是透露了一点意思,便被尼西国的人婉拒。

    沙漠里的国家,若是没有水源,除了乖乖等死。最后还会被黄沙掩埋,消失在众人的眼里,变成过去。

    所以尼西国王的婉拒,也让建广帝有些无可奈何。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试着去想做这样徒劳无功的事情。

    因为他们知道,建广帝不可能因为水源,特意去发动一场战役。

    这样会让西域其他国家,心生怨恨。

    可是,如今萧九却做到了,他居然说动了尼西国王这个冥顽不灵的人。

    更让人惊讶的是,尼西国没有提任何要求。

    这个消息从洛城传回来的时候,朝堂上几乎一下便振奋了起来。

    谁也没想到,萧九居然能将这件事情办的如此好。

    李长风在接受同僚的河贺喜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

    建广帝当时高兴的放出话来,等萧九回来之后,便会封他为长安侯。

    然而,这次从洛城回来的不止有萧九,还有宋家小将军宋恩沛。

    夏阮从李安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神色不改的笑了笑,她一直相信那个人可以做到。

    同前世一样,凯旋归来。

    前世萧韶成从洛城回来的时候,她和他不过只是朋友。这一世,萧九从洛城归来,而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犹记得那个时候的萧韶成威风极了,清河公主更是想尽了办法接近萧韶成。京都众人皆以为萧韶成会为成为驸马爷,毕竟清河公主的身份摆在哪里,萧韶成娶了清河公主必定会成为建广帝的新宠。

    夏阮那会也这样认为,她觉得清河公主对于萧韶成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只是,她后来却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萧韶成从未想过要娶清河公主。

    萧韶成从洛城归来之后,在家里休养了半年,和她偶尔也是书信来往。半年之后,萧韶成再次上朝,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是正二品的大员,却婉拒建广帝的好意,不愿娶清河公主为妻。

    对于皇家来说,这种事情是极其驳面子的事情。

    但是,萧韶成却依旧站在那个高位上,没有让建广帝厌恶半分。

    只是清河公主对萧韶成,却有了几分厌憎。

    夏阮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次萧韶成回来,便已经站在了前世她去世的时候的那个高度。

    前世,她离世的时候,萧韶成是长安侯。

    这一世,萧九从洛城回来之后,便会是长安侯。

    一切,似乎都在改变,又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动。

    “你怎么会一点也不意外?”李安皱着眉头看着夏阮,带着一丝埋怨,“今儿一下朝我便提前来跟你讲了,你多少也应该惊讶一吧?表妹,你这个样子跟顾家那位八小姐一样,怪怪的。”

    夏阮听了之后,略有所思的看着李安:“顾八小姐?她怎么了?”

    夏阮自然没有开口跟李安讲顾惜柔是他未来的妻子,如今很多事情已经在改变了,或许这件事情也会改变。

    夏阮猜想,顾惜柔会嫁给李安,或许多少因为宋英若喜欢李长风的原因。

    宋英若是顾惜柔的义母。

    顾惜柔和李安成亲之后,宋英若也多了一些借口去李家拜访。

    夏阮从顾惜柔的眼神里看的出,顾惜柔一个‘受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的人。宋英若这些年来对顾惜柔的照顾,足已让顾惜柔为宋英若付出。

    只是,这样对李安似乎有些不公。

    她从前不知李安和顾惜柔的感情到底如何,所以她不会去插手这件事情。

    “还能怎么。”李安眉梢带着一丝厌烦,“她前几日找我,说的那些话……表妹你知道吗?顾惜柔希望我父亲娶宋英若,我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能说出这些话。长的那么好看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是一个傻子。”

    李安话音刚落,夏阮却差点笑出声。

    顾惜柔是傻子?

    这个看法她可不赞同。

    在夏阮的眼里,顾惜柔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不然,这几日李成也不会总往顾府跑了。

    夏阮想了想才试着问了李安一句:“表哥,你很讨厌宋英若吗?”

    李安没想到夏阮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他低头略微思索一阵才道:”也不算讨厌,但是若是让我喊她一声娘亲,我是喊不出来的。表妹……我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其实不止是宋英若,就算是别的女人,我也是喊不出来的。我的母亲,尚在人世……”

    李安说到最后,嗓音越来越小。

    他觉得自己自私透了。

    他父亲正值壮年,会娶妻也是正常的。

    这样平常的事情,他不知为何接受不了。

    夏阮从李安的嘴里听到这件事情,倒是没有多意外。

    三舅会选择一次又一次的婉拒宋英若也算是明智之举,因为李安的确很排斥。

    夏阮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她的三舅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江氏离开了三舅,是江氏天大的损失。

    “不会。”夏阮想了想才道,“表哥,若是你觉得对不起三舅,你就应该想想你的亲事了。”

    夏阮话音一落,李安便露出一副沮丧的模样。

    李安浑身有气无力,一脸憔悴:“为何你也跟我说这些……父亲和祖父一直问我瞧上了哪家的姑娘,我……前几日连清河公主身边的人都跑来问我这个,你说奇怪不奇怪。”

    “谁?”夏阮听了之后,脑海里飞速的转动了起来,“墨殇?”

    这个人此时怎么又找到表哥了。

    她以为墨殇会就此罢手——

    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

    李安可怜兮兮的瞧着夏阮,轻声道:“嗯,他不下十次的问我,认不认识他。真是奇怪,他是清河公主身边的人,我就一定要认识他吗?而且,他居然还问我,是不是想娶顾家的八小姐。你说这不是笑话吗?我怎么可能会娶顾惜柔,你都不知道她说话多刻薄,而且……而且她的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居然帮宋英若。”

    夏阮紧张的握紧了手:“他还说了其他的话了吗?”

    此时,夏阮只觉胸腔里的心一直狂跳的厉害。墨殇的举动,让她本来平静的心,乱了起来。

    对于她来讲,李安是亲人。

    她自然不想李安出事。

    只是墨殇……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他说,若是我喜欢顾家八小姐,那么他可以帮我。”李安抓了抓头,又觉得不文雅,便尴尬的笑了笑,“我那个大堂哥据说想跟顾家求亲,娶顾家八小姐为妻。所以他认为我和大堂哥一样,想要娶顾家八小姐。真是可笑,顾家……就算我真的想娶顾八小姐,父亲和祖父也不会同意的。何况,我对顾家八小姐是没有一点意思的。”

    夏阮撰紧了衣袂。

    在外人的眼里,顾家的确不如何。

    但是,只是顾家而已。

    顾惜柔是的母亲是安贵妃的一奶同胞的姐妹,顾惜柔的义母是宋英若。而且顾惜柔是个足智多谋的女子,顾惜柔敢在江皇后后位稳固的情况下算计江皇后,可见顾惜柔胆子不小。

    这样的女子,也难怪李成和李屠两兄弟会动心思。

    无论是出生也好,还是计谋也罢,顾惜柔来日都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

    夏阮从李安的嘴里依旧听出了古怪。

    她眸光渐渐地暗淡了下来:“表哥,你觉得墨殇这人如何?”

    “他?这个人怎么说呢。”李安略微思索了一下,才指着额头道,“似乎脑子有些毛病。不然,怎么会一直问我奇怪的问题。而且,他似乎也太看的起自己了,居然还想撮合我和顾家八小姐。我那两个堂哥可不是好对付的主,而且……”

    李安靠近夏阮,神秘兮兮地继续道,“李谆似乎也对顾家有兴趣。外人皆以为我这个堂哥是个草包,可是,我这个堂哥才是我以后最大的敌人。”

    李安说完之后,又坐回了位子上。

    夏阮挑眉,看来她的表哥已经知道一切了。

    李谆的确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

    而且李安说的很对,李谆才是他最大的敌人。

    至于李成、李屠……

    夏阮知道这两个人很快便会成为过去。

    只是如今李安将这件事情告诉她,无非也是因为信任她。

    “我瞧着萧九这次,到京城也是年后了。”李安思索了半响,笑了小道,”你们定亲第一年,便如此分离,表妹……你当真不考虑重新找一位?”

    夏阮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表哥认为找谁好呢?”

    李安瞪圆了双眼看着夏阮,等了一会才慢慢道:“算了,我瞧他就挺好。只是表妹,你和他在一起会很累的。”

    “既然要活着,就肯定会累。”夏阮笑了笑,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雪花飘飘扬扬,看似脆弱无力薄如纸屑,实际上却难以融化。

    李安朝着夏阮的目光望去,慢悠悠道:“他快回来了。”

    “嗯,快回来了。”夏阮波澜不惊的回答。

223:邀请

    年关将至,李家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

    从前这些事情都是交给江氏来操办,如今江氏已被李长风休掉,担子自然就落在了何氏的身上。

    为了彰显身份,何氏便吩咐几个贴心的婆子和她一起操办府中的事情。

    只是何氏怎么也没想到。

    李知涯居然会邀了夏家人一起吃腊八粥。

    何氏听了这个消息后,脸上的神色便多了几分愤恨。

    李知涯这样做,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李长月如今已不在李家的族谱内,那么李长月到李家来,又算是什么身份?

    何氏瞧着窗外的大雪,一时间觉得胸口内气血翻涌的厉害。

    等了一会,她才对着身边的陈妈妈道:“你去何府告诉老爷,让十八小姐明日过来,说是我邀她一起用膳。”

    何氏没有说的太明白,可陈妈妈心里却有了数。

    她当初是从夏府被夏阮赶出来的人,这些日子她自然是记恨夏阮的。

    不过留下的柳妈妈据说也没捞到什么好处……

    想到这些,陈妈妈又觉得自己幸运,当初很早便离开了夏府,能跟在老太太身边。

    “老奴知道了,老奴即刻就去办。”陈妈妈弯腰退下之后,看着满天大雪愁了脸。

    这场雪越下越大,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李府中的雪已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可是踏出府外,便是另一番天地。

    陈妈妈瞧着远处走来的少女,露出一张稚嫩的笑脸,她试探唤了一呻:“杜兰?”

    杜兰微微一愣,看着陈妈妈,立即行礼:“陈妈妈。”

    杜兰是认识陈妈妈的,这些日子杜兰一直会偶尔送夏阮送东西到李府来。只是,杜兰一直不敢和陈妈妈走的太近,当初陈妈妈是给夏阮赶出夏家的,她对陈妈妈多少有些忌讳。

    “今儿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来了?”陈妈妈眼里带着几分讥诮,“前些日子我听说西城出了点事,三小姐的酒楼的生意似乎……似乎不太好。”

    杜兰淡淡一笑,拢了拢斗篷:“奴婢不知这些。”

    虽然脸上挂着笑容,杜兰却已在心里将陈妈妈骂了个狗血淋头。

    陈妈妈笑了笑,斜睨了一眼杜兰,讽刺道:“也是,虽然你是夏家的一等丫环,可是这个月例却不如李家院子里的三等丫环。哎……杜兰,要不年后……”

    “杜兰姐姐你来了?”这个时候从陈妈妈身后冒出一个丫环,惊的陈妈妈差点蹦了起来。

    这个丫环不是外人,而是李长风的贴身侍女伶仃。

    前几日还有人盛传,伶仃会被李长风收做姨娘。

    因为这个消息,陈妈妈对伶仃一直都谦让几分。

    可如今伶仃居然喊杜兰姐姐。

    杜兰笑了笑,对着伶仃道:“小姐让我过来借几本书,今日打扰了。”

    “杜兰姐姐说笑了。”伶仃拉住了杜兰的手,轻声道,“世子以及让我将书收好了,说是等三小姐过来,便让我转交给她。”

    杜兰点了点头:“劳烦你了。”

    伶仃瞧了一眼陈妈妈,又对杜兰道:“前些日子府里发月例的时候多拿了五两银子,说是年底赏赐的,你呢,三小姐也赏银子了吗?”

    “赏了。”杜兰低着头,轻声说,“三小姐赏了我五十两银子呢。”

    杜兰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等于狠狠给了陈妈妈一个巴掌。

    何氏再大方也不会赏她如此多的银子。

    陈妈妈几乎下一刻就冷哼了一声:“说大话也不怕吞针。”

    “杜兰姐姐,我们进屋吧,外面风雪大。”伶仃冷冷的看了一眼陈妈妈,才对杜兰道,“前几日我还听世子说西城热闹极了,我们有空去瞧瞧。”

    杜兰笑着点头:“好,三小姐说酒楼生意特别好,改日我们也去尝尝。”

    伶仃和杜兰根本不将陈妈妈放在眼里,两人笑着便一起进了府内,留下陈妈妈一个人急的跺脚。

    夏阮身边的丫头越来越嚣张了。

    陈妈妈朝着伶仃和杜兰的身影,啐骂:“两个小贱蹄子,以后有你们好受的……”

    次日一早,夏阮梳洗完之后,穿了一件水绿色绣画皮袄,头上挽着随常云髻,簪上一枝白玉簪子。随后便去了母亲的影竹苑。

    夏瑞已经长了乳牙,会对着人笑。

    她抱着夏瑞,摇动手里的拨浪鼓逗的夏瑞笑个不停。

    “你这孩子。”李氏瞧见夏阮抱着夏瑞的情形,忍不住含笑道,“又给你弟弟买什么好东西了?”

    夏瑞吃穿皆是夏阮在负责,牛三娘又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平日里不敢违背夏阮的吩咐。这样下来,李氏这个做娘的倒是清闲了下来。

    看着儿子依赖女儿的模样,李氏的笑容便深了一些。

    夏阮转头也跟着笑了起来:“没有买什么,不过我让院子里的人给弟弟做几件春衫,等开春了他便能穿上了。”

    李氏从夏阮的手中接过拨浪鼓:“再这样下去,你弟弟都要被你宠坏了。”

    夏阮笑了笑,没有回答。

    如今的日子,是她从前最不敢想的事情。

    午夜梦回,她总是梦见这个场景。

    母亲在她的身边,身边还有弟妹陪伴,一家其乐融融。

    她知晓今日去李家,肯定不是吃腊八粥这样简单,不然外祖父也不会让她们带着父亲一起去。夏阮不知道外祖父到底想说些什么,但是如今京都中的局势,越来越怪异……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当初萧韶成和李长风帮四皇子逼宫夺下帝位,一件件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很多人都没明白,萧韶成为何会和李长风一起选择四皇子。

    毕竟四皇子的出生和地位皆不如六皇子……

    宋家起初对萧韶成意见颇大,最后宋老将军病故,宋小将军手握重兵,没有再回洛城。他在京中数年,像极了宋老将军,为人低调。

    只是到了最后,宋小将军居然会站在了萧韶成的身后。

    平日里陌生的两人,背地里却是来往甚密。

    只是这样做,也让萧韶成承担了可怕的后果。

    萧韶成的名声因为这件事情,变成和凶神恶煞一样的存在。

    十二王爷当时气的吐血,毕竟四皇子是根本不够格继承皇位的。

    可是,最后众位王爷竟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夏阮便不得而知了。

    那个时候的她忙着照顾被气的卧病在床的唐景轩,一边还为唐家上上下下的来日而操碎了心。

    若那个时候,她不求萧韶成饶恕了唐家。那么她或许便会随着唐家众人被斩首,对她而言也比知道夏雯和唐景轩背叛她,好上太多。

    那种钻心的疼痛,让她怕极了感情。

    “咿呀……呀……”夏阮瞧着怀里的弟弟,心情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所有的烦恼和不安,似乎都被弟弟的笑容一扫而空。

    她起码现在做到了,母亲和弟弟都在身边,她相信自己也能改变一些知道的事情。

    “你说——。”李氏眼里带着几分犹豫,“你外祖父为何要见你父亲,我怕你父亲到时候会胡言乱语。这些日子,你父亲做的事情,你也瞧见了。要不,我们便不带你父亲去了,不然……”

    李氏不愿带夏富贵去李家,她知道丈夫的脾气。

    自从丈夫断腿之后,脾气一日比一日暴躁。

    李氏很多时候也想狠心将丈夫送回东阳县,但是女儿虽然定亲,但是萧九一日不从洛城回来,那么这个亲事便会有变数。她若是此时将丈夫送回东阳县,外面又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她对丈夫的感情,越来越少。

    李氏觉得疲惫。

    她现在最大的奢望便是希望看着女儿成家,看着儿子慢慢长大。

    在宫中她替夏清荷喝下参汤的时候,李氏以为自己一定会死在坤宁宫。

    当时她最大的遗憾,居然不是没有见丈夫最后一面……她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看着女儿成亲,没有见着儿子最后一面。

    李氏便知道,她的心里渐渐的将丈夫挪了出去。

    翠柳的话,她听进去了。

    夏阮摇头,外祖父既然都提出来了,若是不带父亲过去,下次外祖父也会再提的:“母亲,没事的。外祖父不会生气的,他必然知道父亲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李氏眉头皱成一团,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父亲口不择言……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三舅的性子。”

    夏阮将夏瑞递给了站在一边的牛三娘,然后笑了笑:“娘亲莫要乱想,三舅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母亲可别忘了,三舅如今可是大学士呢,不会计较这些的。”

    当初若不是为了顾及母亲,或许她都有可能对父亲下毒手了。

    很多时候,夏阮承认她是一个自私的人。

    父亲如今断了腿在宅子里不能行走,她从未后悔过这样的决定。

    若是父亲管不住自己的双腿,那么她便来帮父亲管住。

    “或许吧。”李氏轻轻一笑,似乎没有将夏阮的话听入耳中,“等会让牛三娘跟着吧,瑞儿如今怕是离不开人。”

    夏阮点了点头:“好。”

    从夏家到李府的并不远,但是如今京都大雪一直不停,地上的雪越积越厚,更不知何时消融。

224:暗斗

    何氏彼时正站在李知涯的书房外。

    她吩咐了周围的丫环不要通传,却不知为何迈不开脚步走进屋内。

    从前种在书房外的梨花树依旧还在。

    何氏不明白,为何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李知涯还留着这些梨树。

    李知涯依旧忘记不了她吗?

    何氏抚摸自己的脸庞,喃喃自语:“我老了吗?”

    从前不少人羡慕她有一张精致容颜,而尽瞧着却是沧桑极了。

    “老太太您进屋吧。”陈妈妈冷的打了一个战栗,“屋外风雪太大,会冻坏您的。”

    陈妈妈没有察觉何氏的脸色有些异样,她多少有些纳闷,为何这个时候何氏不进老爷的书房。

    何氏听了之后并不作声,比起周围的寒风,她心里的那股微凉,更是让她觉得浑身无力。

    然而这些年,这股微凉从未从她的体内消散……

    在外人的眼里,她是幸福的。

    实际上,她问自己,你真的幸福吗?

    就算是成为了成国公夫人又如何,那个人始终不愿意多看她一眼,甚至他们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同房了。

    何氏想起了多年前,看到李知涯场景,轻声的叹了一口气。

    她在书房外站了半个时辰,李知涯想必是知道的。

    只是那个人不愿意见她……

    “我们回去吧。”何氏的语气波澜不惊,她在李知涯的书房门口站了半个时辰,却不敢踏入李知涯的书房,她知道那个人看到她的时候,眼里永远都是怨恨。

    没有当初的柔情蜜意。

    可这个事情,全怪她一人吗?

    陈妈妈愣了愣,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她跟在何氏的身后,走了几步转身瞧了一眼书房,很快便回过头跟在何氏的身后离开。

    何氏的脸上挂着一丝茫然。

    若是从前知道李知涯会这样待她,她还会利用李长月嫁到李家来吗?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很久……

    然后何氏怎么也没想到,她无论思索多久,答案都是,她会嫁到李家来。

    她必须嫁到李家来。

    就算得不到那个人的心,一直霸占这个位子也是好的。

    如今没了那个人的爱情,那么她便要握住李家的权……

    等萧九从洛城回来,江家和大皇子都会倒下,到那个时候何家便会崛起。她知道,若是有朝一日何家站在和李家一样的高度,那么她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没有得到那个人的爱情,好歹也为家族做了一件有益的事情。

    何氏伸出手看着被凤仙花汁染的艳红的指甲,微微一笑。

    她何时已经这般苍老了。

    “老太太……”迎面走来的小丫环对着何氏行礼,“十八小姐到了,在西客厅等你呢。”

    何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走过抄手游廊,何氏的心却更加的烦乱了起来。

    何家十八小姐的名字,从前不叫何雪梨,是她之后让人给十八改了名字。

    李知涯喜欢梨花是因为那个女人,可如今她居然悲惨到要投其所好。她给十八改了名字,等江氏被李长风休之后,便经常邀十八来李府做客……十八下了一手好棋,虽然技不如李知涯,却每次能博得李知涯欢心。

    何氏有的时候也羡慕十八……因为十八能逗李知涯开心。

    而她不能……

    若不是十八如今有用处,她已经让人毒死这个丫头了。

    “该死的小贱人。”何氏在心里暗暗的咒骂道。

    另一边西客厅中,何雪梨忍不住打了几个个喷嚏,然后有些尴尬的看着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少女。

    何雪梨从少女的穿着上便能猜出来,这个人应该是夏家三小姐。

    面前的少女手指修长如葱,她握住茶盏微微一笑。

    果然如外人所说,夏家三小姐总是一副纯善的摸样。

    只是在这纯善的背后,却是有一颗恶毒的心。

    何雪梨偏过头,没有和夏阮说话。

    “表妹。”屋外传来了少年的嗓音,丫环打起帘子,“你怎么在这边,姨母呢?”

    李安从屋外走了进来,忍不住跺了跺脚,他抬头却不料瞧见了何雪梨,脸色一下便有些难看了起来。

    夏阮注意到了李安的神色,她淡淡一笑道:“母亲和父亲带着瑞儿去瞧外祖父了,表哥你怎么来这儿了?”

    李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到夏阮身边:“我刚从外面回来,瞧着夏家的马车了,我想肯定是你来了。这几日你太懒了,居然让杜兰来拿书……啧啧,还怕真的冻坏不成。”

    夏阮听了之后,有些无奈的看着李安,却不回答。

    她的身子自小就不太好,所以一直惧寒。

    夜里若是被窝里没有几个汤婆子,她的双手双脚便会一直冰凉。

    这些年一直在调养身子,可是小时候留下的病根,一时间也难以根除。前些日子,三舅送来一些书给她看,她本是想打发时间的瞧瞧,却不想这些书都是棋谱。她瞧完之后有些意犹未尽,便想亲自来问三舅再来一些,最后被杜兰拦住。

    外面冰天雪地,杜兰不愿她多出来走动,怕她受了风寒。

    所以,这几日她在宅子里,倒是看了不少棋谱。

    “前几日洛城那边送信来了。”李安从丫环手中接过热茶,呷了一口后,笑嘻嘻的看着夏阮,“说是已经起程了。不过因为连日大雪,信函送到京中也费了一些日子……我算了一下,大概是年后这样,萧大人便会到京城了。”

    李安多少有些遗憾,他以为萧九会赶在除夕之前回来。

    如今离除夕还有一个月……

    萧九要赶回来,似乎有些太难了。

    而且,这几日大雪不断,从洛城到京都的路,也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

    夏阮静静地垂眸想了想,才轻声道:“谢谢表哥。”

    其实在早几日她便收到了萧九的来信,比朝廷足足早了几日。

    这件事情她不便告诉李安,而且这里还坐这一个外人……

    李安听了之后得意的笑了笑:“还和我客气什么……”

    “表哥。”何雪梨转眸瞧着里安,打断了李安和夏阮的谈话,眼里流露出几分嗤笑,“淮安那边据说出了事情,不知表哥可听说了?”

    李安握住茶盏的手紧了紧,这个何雪梨肯定是故意的。

    淮安的事情,她居然在这个时候提起。

    这不是成心让夏阮担心吗?

    李安冷哼了一声,不再看着何雪梨:“不知。”

    何雪梨不依不饶的轻声道:“我听爹爹说,前几日淮安那边因为大雪封路,冻死了不少人。这些人有不少是从洛城到淮安家的人……白马寺的大师说,这是那些人的劫,逃不掉的。而且,我还听说……”

    何雪梨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窥了一眼夏阮。

    此时的夏阮面容带着浅笑,细白的手指握住茶盏,很认真的听她说淮安的事情。

    何雪梨微微一怔,夏阮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不应该的……

    这件事情早已在京都传遍,而且因为这件事情,皇上已经派了不少人马去接萧九和宋家小将军。

    夏阮居然不知道……

    怎么可能。

    “而且什么?”夏阮嘴角噙着一丝笑,似乎很好奇一样,“不知十八小姐和我听到的,到底是不是不一样呢?”

    何雪梨愣住半响,夏阮知道。

    那为什么夏阮不担心?

    难道夏阮心上没有萧九?

    何雪梨很快便将这个答案否定了,若是夏阮心中没有萧九的话,在萧九和朝廷失去来信的几个月内,她便会选择其他男人。夏阮的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将亲事拖太久——

    何雪梨想了半响,才从脑海里找出来一个词语:故作坚强。

    现在的夏阮,肯定就是这样。

    何雪梨略想了想,才轻声说:“淮安那边有不少人是从洛城来的,据说是萧大人让他们去淮安安置的。可谁知他们到了淮安,便下起这场大雪……外面的人在说,连老天也不愿帮洛城,而且这些人是萧大人让他们去淮安的,如今却几乎全部被冻死了,当真是个大大的笑话。”

    何雪梨一边说一边轻笑了起来。

    萧九这次一定会丢尽了颜面。

    毕竟这些人的确是萧九让他们去淮安安置的……

    如今这些人都冻死了,不等于打了萧九一个耳光吗?

    等萧九回来,怕是这个长安侯也不能封了。

    皇上如今已经派人去接萧九,想必是因为这件事情气坏了。

    来日的萧九怕是凶多吉少。

    夏阮是萧九未过门的妻子,萧九若是出事,那么夏阮也是会丢尽颜面。

    到时候,李长风和李安的眼光,自然不会放在夏阮身上。

    何雪梨只要一想到这些,便觉得浑身舒畅。

    她瞧不顺眼夏阮很久了。

    “十八小姐。”夏阮将手中的茶盏搁在了一边的桌上,忍不住喝叱道,“外人提这件事情也就罢了,可是何家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提起这件事情?淮安府尹何春蓝乃是何家人……作为府尹在为期间让淮安发生这样的事情,到底是谁的耻辱呢?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些冻死的人,在十八小姐的眼里,都是笑话吗?原来何家的人,果真如外面传的那般……”

    夏阮话音一落,李安便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难怪萧安礼说他这个表妹说话尖酸刻薄。

    何雪梨气的浑身哆嗦。

225:落败(15粉红+)

    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谁也没有先开口,寂静地几乎能听见屋外的落雪声。

    何雪梨不知如何反驳夏阮。

    因为夏阮说的都是事实。

    何雪梨也是听姑母说夏阮性子和善,平日里鲜少动怒,所以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

    她现在想要讨好李安,就必须让夏阮在李安的面前丢人。

    只是,何雪梨怎么也没想到,夏阮居然会训斥她。

    “表哥。”夏阮转眸瞧着李安,“我们去三舅的书房,我想再借些书来瞧瞧。”

    李安忍禁不俊的点了点头。

    他从前便从萧安礼的嘴里听到过一些抱怨,萧安礼和唐景轩说起夏阮,便有些头疼。

    当时萧安礼有些抑郁:“我从未见过如此尖酸刻薄的女子,侯爷慎重。”

    唐景轩当时一脸错愕,最后笑着点了点头。

    李安很少见夏阮生气,前段时间她和母亲争吵,也是一脸从容不迫的模样。反而是母亲在一边气的跳脚,今日他再次听到夏阮的话,才觉得自己这个表妹,打人耳光从不手下留情。

    何雪梨回过神来,缓缓地站了起来:“不学无术。”

    “十八小姐这话,倒是像在说你自己。”夏阮唇畔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我听闻外人皆传十八小姐才学兼备,结果……在尚书夫人家举办的簪花会上,十八小姐说了一句什么来着……”

    李安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赶紧接了上去:“十八小姐当时……说了,说‘万花似落霞,芳心寄梦中’,哈哈……”

    李安话音一落,何雪梨的脸色变的铁青。

    何雪梨这些年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棋艺上,在诗书方面懂的少之又少。当时尚书夫人举办簪花会,何氏便带着她一起。何雪梨一直在想,若是李长风不动续娶的心思,那么她便没有任何机会。想想宋英若,她顿时觉得内心的念想少了一半。

    在簪花会上,她自然希望出尽风头。

    当时尚书夫人说了一句,尚书喜欢作诗,她便动了小心思。

    何氏当时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便说了一句:“万花似落霞,芳心寄梦中。”

    何雪梨从未想过自己的姑母会让她出丑,于是就当着众人的面将这句自认为不错的句子说了出来。

    她说的时候,有些洋洋得意。

    结果,这等于狠狠的打了尚书夫人的脸面。

    落霞便是夕阳,这簪花会上的花都是尚书夫人精心培植……万花似落霞,不等于说尚书夫人如今年老色衰,如同夕阳落山一样。因为不能博得尚书大人的赞赏,所以只能芳心寄梦中。

    尚书大人前段时间刚纳了几房美娇娘,尚书夫人因为闺中孤单,才会举办簪花会,结果却闹成了这样。

    当时尚书夫人几乎咬碎了牙,但是还是顾及了周围的人,将这口怒气咽了下去。

    何雪梨回来之后不知怎么跟外人解释,因为这句话明明是何氏教她说的。

    如今,她算是百口莫辩了。

    何雪梨后面才从母亲的嘴里知道,她是一定会嫁给李长风的,所以姑母不喜欢她耍小聪明。可是,何雪梨多少还是有些生气,毕竟这次不止是得罪了人,还狠狠的丢了一次脸面。就算能安稳的嫁给李长风,这件事情,也是她的污点,无论来日多么辉煌,也都抹不掉了。

    “看来三小姐,一定是才学兼备?”何雪梨狠狠的瞪了回去,眼里露出几分愤恨,“前些日子我听表哥说三小姐棋艺精湛,不知今日能否跟三小姐讨教一番?”

    何雪梨知道自己在诗书方面肯定是比不过夏阮的,但是在棋艺上,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她这段时间和李知涯对弈,虽然也输了不少次,但是也从李知涯的手里赢过几次。她认为她的棋艺和李知涯是势均力敌,所以区区夏阮,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何雪梨极力想在李安面前表现好自己美好的一面,可是每次都闹了不少的笑话。此时她在心里暗暗咒骂,夏阮这个小贱人,一会一定会丢尽颜面。

    何雪梨从前听李安提及夏阮的时候,说起夏阮的棋艺不错。

    据说李成和李屠都不是夏阮的对手。

    她听了之后嗤之以鼻。

    毕竟,李安和夏阮兄妹情深,李安会夸大其词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些,何雪梨看着夏阮的眼神带了几分轻蔑。

    夏阮故作疑惑看着何雪梨:“先多谢十八小姐夸赞,不过我不想和十八小姐对弈。”

    何雪梨听了之后,瞪大了双眼。

    她没想到夏阮居然会将她‘夸赞’的话收下,夏家不过只是一个商贾之户,一身铜臭味的人,居然还敢承认自己博学多才,简直是笑话。

    可是何雪梨看着夏阮的眼里带着真诚,她便知道夏阮对她这句话很受用。

    何雪梨气的几欲晕阙。

    她从未想到夏阮一个女儿家,居然会不知谦虚。她不过只是客套一番,可夏阮却……

    “为何?”何雪梨一肚子的火气,却不敢发作。李安还在这里,她还要顾及自己的影响,“难道三小姐怕输给我吗?”

    何雪梨已经不惜讽刺夏阮,想要达到目的。

    若是夏阮不和她对弈,那么正如她所说,夏阮害怕输给她。

    若夏阮受了刺激和她对弈,那么夏阮的下场会更惨。

    无论夏阮答应和不答应,夏阮今日都注定会出丑。

    何雪梨在心里早已想好要如何嘲笑夏阮……如今便等鱼儿上钩就好。

    夏阮定定的瞧着何雪梨,淡淡地笑了笑,摇头道:“我没有外祖父的耐力,我不喜欢手下留情……我怕十八小姐输给我,外祖父就不会再和十八小姐对弈了。那个时候,十八小姐若想再来李家,又要用什么名义呢?”

    夏阮的话,再次堵住了何雪梨的嘴。

    的确,若是她输给了夏阮,来日想要来李家,又要用什么名义呢?

    技不如人,夏阮会取代她在李知涯心中的地位。

    何雪梨若有所思的瞧着夏阮,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她会输给夏阮吗?何雪梨在心里想,她不敢肯定。

    她父亲曾经说过,夏阮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夏家从一个败落的小商户,发展到今日能和京都南家并肩,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而夏家会如此的厉害,都是因为夏阮在做生意上有着独特之处。

    父亲很少会如此的夸赞一个外人,何雪梨多少有些犹豫了。

    夏阮输的起,而她输不起。

    眼前的少女,一脸纯善,可实际上背后却是蛇蝎之心。

    何雪梨咬紧了下唇,冷哼了一声。

    夏阮瞧见何雪梨不再言语,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笑的傻乎乎的李安道:“表哥,我们去书房吧?”

    “好、好、好。”李安一连说了三个好,他当真觉得这个样子的夏阮有趣,完全不像是平日里和善的人,不过这样的夏阮,让他十分欣赏。

    何雪梨张了张嘴,想要和李安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在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抿着唇不再言语。

    今日回去之后,她一定要让父亲去问李成和李屠,夏阮的棋艺到底如何。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夏阮从屋子内出来,站在门外忍不住将身上的鹤氅拢了拢。

    从西客厅到李长风的书房,还有些距离。

    夏阮第一次觉得,成国公府大的可怕。

    “小心一些。”李安一边提醒夏阮,一边笑着道,“表妹,你刚才当真厉害。”

    夏阮回了李安一个笑:“为何表哥会这样说?”

    李安略微思索了一阵子,才压低了嗓音道:“淮安的事情其实朝堂上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如今萧大人还未回来,这件事情便压了下来。皇上其实多少有些恼怒,不过皇上不是生萧大人的气,而是生何家的气。若何家和李家没有关系,处置了也就处置了……可你也知道,李家和何家这个关系,若是皇上要处置何家,那么会扫了父亲的颜面。”

    夏阮知道,皇上如今最不能扫的便是李长风的颜面。

    东萧一直虎视眈眈,此刻能让东萧和众位皇子顾忌的人便是李长风。

    皇上如今对李长风是又爱又恨。

    李家如今的处境微妙,若是萧九能顺利成为长安侯,和李长风一直交好的话,那么李家的压力或许会小一点。

    外祖父如今不反对她和萧九的亲事,怕也是因为这点。

    夏阮似乎明白了,为何萧九执意要去洛城。

    他想要那个身份,想要给她一个可以让她放心的以后。

    那个人,总是会想很远。

    每一件事情都思虑的如此周全。

    走过小院,快要书房的时候,李安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他看着夏阮若有所思:“表妹,你刚才为何不和十八对弈?你让她出丑的话,她来日在我的面前也抬不起头了,我跟你说她这个人的心思,太肮脏了。”

    刚才夏阮说话的那份自信,李安欣赏极了。

    他的表妹是个厉害的人。

    夏阮瞧着李安,停下了脚步:“让她出丑?”

    “是呀,你该让她出丑的呀。”李安皱眉,“不过,你会手下留情,莫非是因为?”

    夏阮眨眼了眨眼:“我不是手下留情,而是我棋艺或许的确不如她呀,我为何要让她给我出丑的机会?”

    李安:“……”

226:迷局

    李安有些咂舌。

    他没有想到夏阮居然会如此回答。

    “怎么?”夏阮瞧着李安微微发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表哥快些去书房吧,外面太冻了。”

    李安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便跟着夏阮朝着书房走去。

    其实他多少有些疑惑,为何今日祖父会邀请姨父一起过来用膳。

    但是瞧着夏阮的神情,李安又不好开口询问。

    姨父这个人……

    李安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等到华灯初上,李安才和夏阮从书房里出来,缓缓地朝着正厅走去。

    夏阮从李安的口中得知,这些日子何氏一直让何雪梨到李家来。她虽然在外听到一些风声,但是都不敢肯定,而今听了李安的话后,夏阮多少明白了何氏想做什么了。

    走过抄手回廊的时候,夏阮看着院子里的梨树,若有所思。

    三舅如今对于外面的人来讲是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自然会有很多人打他的注意。无论是真的喜欢三舅的人,还是看上了李家权利的人,都恨不得能每日站在三舅的面前。

    夏阮知道,三舅没有这么快便会接受另一个人。

    朝廷上的局势越来越怪异了……

    虽然这次尼西国愿意将水源开一条支流给洛城,而且对外说是没有任何条件,但是实际上恐怕没有这样简单。

    夏阮前世没有关注这方面的事情,所以这里面的秘密她也不得而知。然而,夏阮明白,这世上没有免费的膳食。尼西国是沙漠中的国家,水源对他们来说就是生命一样的存在……怎么可能不要求大秦一些事情呢?

    萧九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尼西国国王点头。

    李知涯今日的神色不错,一脸欣喜。

    李允墨和李允文也出现了,夏阮在席上第一次见到了李谆。

    因为都是一家人,便没有设屏风隔开,李谆离夏阮的位子不算太远。

    他面上挂着温文尔雅的浅笑,身子倒不似外面传的那么虚弱。雪白的一张脸,长眉秀目一副清俊的模样。他突然抬头朝着夏阮的方向望了过来,眼里带了几分戾气。

    就是这样不经意的一眼,反而坐实了李安前些日子的话,李谆不是一个简单人。

    这些年李成和李屠在京中出尽了风头,然而李安的名声一直不太好,外人皆认为李长风声了一个顽固的儿子。只是,似乎所有人都快忘了李谆的存在。

    在李谆之前,李允文还有一个儿子,可惜那个孩子在三岁那年夭折,之后便有了李谆。

    李谆是个早产儿,先天似乎有些不足,到了两岁才会走路。当时李家人皆以为李谆是个痴儿,对他的关注也少了起来。后来,李谆慢慢的学会了说话、习字……只是这些年依旧是懒散的性子,喜欢在屋子里闭门不出,专心研究画技和棋艺。

    因为太过于低调,在很多时候,他便成了最容易让人忘记的存在。

    等下人温好了酒,李知涯才下令开席。

    夏阮不紧不慢地喝着碗里的腊八粥,略微有些分神。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桌上的规矩。

    李成、李屠还有李安都喝了不少酒,夏阮抬头的时候,便瞧见李安已经红了一张脸。

    李谆清闲的握住酒杯,一边和李成谈笑,酒杯里的清酒却不见少,然而是李成有些喝高了,扯着李谆的袖口说了一些胡话。

    “小谆,这便是你的不是了。”李成笑了笑,扯着李谆的衣袂,“你若不喝下这些,眼里就没我这个大堂哥……嗝……我和你说前几日,我和二弟找到了一些棋谱……嗝……你若喝了这杯酒,我就让人送到府上,如何?”

    李成和李屠这些年从未将李谆放在眼里,这会却在李谆的面前有些狼狈,还浑然不觉。

    李谆露出一丝浅笑,慢悠悠地将杯中的酒喝尽,拿出手帕拭了拭唇角,将口中的清酒吐了出去。他将手帕放好之后才对着李成道:“我已喝下这杯酒,大堂哥切记一定要将棋谱送来。”

    李谆话音刚落,李屠便转身看了一眼李谆,眼里带着嗤笑。

    夏阮瞧着李成神情迷茫,眼里早已失了清明,便知李成是真的喝多了。然后李谆脸上挂着清淡的笑容,看起来略微有些牵强,但是因为他白皙的面上已露几分绯红,周围的人便会以为他是醉了。

    怎么可能会醉呢?她清楚的看见李谆将饮下的酒吐了出去。

    有些人天生喝酒容易过敏,有些人只要沾一滴酒,便会浑身绯红,显然李谆是属于后者。

    等周围的人开始告辞退席后,夏阮便和母亲从席上退了下来。

    夏富成面色发红,他瞧着夏阮唤了一声:“阮丫头。”

    父亲温柔的唤她名字的时候,却让夏阮觉得毛骨悚然。

    夏阮不禁好奇,外祖父到底和父亲说了什么话,母亲的脸上虽然挂着忧愁,但是比平日看起来神色好了许多。而且父亲脸上的笑意就根本没有消退过,这完全不像父亲……

    这段日子父亲因为腿脚不便的原因,自然也就不便外出。他现在的脾气也越来越坏,整日都会摔东西,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动手打人。贾黑前几日头被父亲拿东西砸破了皮,他一直瞒着夏阮,若不是夏阮碰巧遇见了,怕是这件事情会被瞒很久。

    “这孩子怎么了这是。”夏富成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柔声道,“过来,陪爹爹说说话。”

    夏富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全是慈父的神情。

    若是换做以前,夏阮一定会被这样的神色打动。从前她一直希望有朝一日父亲能变成这样,但是她知道这些念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无比残酷的。

    父亲根本不可能会这样……

    夏阮在母亲目光的注视中,靠近了父亲一些,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夏富成叹了一口气,对着夏阮轻声说:“从前是爹爹不好,爹爹知道错了。阿阮,以后不要生爹爹的气,爹爹会和你娘亲好好对你的。等萧大人回来,便将你们的亲事办了。”

    夏阮抬眸,瞧了一眼母亲。

    只见此时的李氏,眼里含着浅笑。

    夏阮略微思索一阵,点了头:“爹爹说如何便如何。”

    女儿的乖巧,让夏富成心情愉悦。

    夏阮脸上挂着笑意,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无冷冷地看着夏富成。

    她不禁开始分神……

    今日到了李家之后,外祖父便唤了父亲和母亲去他的书房。

    她在西客厅遇见何雪梨的时候,便没有将所有的心思放在和何雪梨的谈话上。若不是何雪梨说了萧九的不是,她是根本不想搭理这个人的。

    从一开始她便知外祖父唤父亲来府上用腊八粥,便是有目的的。

    只是她却不知道外祖父到底说了什么话,会让父亲如此配合。

    或许在外祖父的眼中,父亲只是庸才。

    “这样便好。”夏富成得意的看着夏阮,眉梢带笑,“现在就等萧大人从洛城回来了。对了,萧大人有说何时从洛城归来吗?”

    夏阮故作疑惑:“这个……女儿不知。”

    夏富成略微有些不甘,继续追问:“那么他有没有和你说,亲事定在几月?我瞧着,来年三月初八就是个好日子,你觉得如何?这个事情你记得和他说说……”

    夏富成从前从不关心夏阮的亲事,今天却一再反常。

    她其实是知道萧九会何时归来,但是她对父亲的信任为零,所以不会在父亲的面前透露这些消息。而且,父亲会问起这个问题,多少让夏阮心生疑惑。她陪父亲说了一会话,便去找到了贾黑。

    这些日子一直都是贾黑伺候在父亲的身边。

    贾黑见到夏阮的时候,略微有些惊讶:“三小姐……”

    “贾黑,我想问你一些事情。”夏阮眉头微微一蹙,“今日父亲只见了外祖父吗?”

    夏阮多少觉得这里面有些怪异。

    若是只见了外祖父,那么父亲就算被外祖父言语打动,也不会问她关于萧九的事情。

    最让夏阮难以置信的便是,父亲居然会关心她的亲事,还亲自选好了日子。

    来年三月初八?

    夏阮忍不住嗤之以鼻。

    “老爷吗?”贾黑略微的想了想,皱着眉头道,“今日老爷和夫人去院子里见了成国公,但是说到一半的时候老爷便出来了……倒也没有见外人,只是在偏厅略坐了一会。”

    夏阮想了想,又道:“偏厅没有人进去吗?”

    她对父亲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父亲的模样太过于诡异了。

    他不擅长伪装自己,所以夏阮才会如此的肯定,父亲心里肯定是有古怪的。

    外祖父说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毕竟外祖父不会害他们。

    但是其他人就不好说了,这李家上上下下看似平和,实际上却是暗潮汹涌。

    贾黑想了很久,连夏阮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候,贾黑突然‘啊’了一声,他瞪圆了双眼看着夏阮道:“沉香进屋子找东西,呆的时间比较久,大概是一炷香时间。小的站在屋外,倒是没有听见什么。”

    夏阮有些不解:“沉香,是谁?”

    “他是二少爷的随从,说是二少爷掉了东西在偏厅。”贾黑肯定道,“只有沉香一个人进了屋子。”

227:毒嘴

    李家二少爷李屠,为人处事向来不如李成稳重。

    若说这件事情是李成和李谆做的,她或许还会放在心上。

    但是,沉香居然是李屠身边的侍从。

    夏阮攥紧了手心,一时有些怔住。

    这里面的事情当真如她听见这般吗?

    夏阮抬头看了看院中的大雪,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果然这件事情还是得让重黎再去查探一番。

    一旦和大堂舅、二堂舅牵扯上关系的事情,便不能妄下结论。

    在夏阮的眼中,李家没有一个简单的人物。

    她必须得万事小心。

    从李家回来以后,夏富成的态度发生了不小的转变,他从前总是喜欢摔东西,脾气暴躁。如今的他完全已经蜕变成了一个慈父,整日陪在李氏身边,仔细的照顾夏瑞。

    对于夏富成的转变,不止李氏有些惊讶,连夏雯都有些不明白,她这个二伯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去一次成国公府,真的就能彻底的改变一个人?

    夏雯有些郁郁寡欢。

    这些日子万妈妈一直让她要忍耐,可是她都忍耐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没见茴香的性子收敛多少。

    夏雯觉得胸口憋气的厉害,像是被巨石压住了一般。

    从前她可以从二伯父身上下手,可是如今二伯父的行为,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对着李氏的话百依百顺。她前些日子在二伯父面前的功夫几乎都等于白做了,二伯父答应她的那些事情,估计也忘在了脑后了。

    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可以让她站在和夏阮一样的高度?

    “四小姐……”茴香走了进来,瞧见桌子上已经凉掉的饭菜,撇了撇嘴,“四小姐已经用完膳了吗?要撤下去吗?”

    夏雯转头看着茴香,眉梢挂着几分不悦。

    茴香的口气完全像是小姐,她才像是一个小丫环一样。

    前些日子夏阮的院子里提了一位管事的婆子,恰好这个管事的婆子又和茴香私下有些过节。那日茴香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回来就发了好大的脾气,气的夏雯咬牙切齿。若不是万妈妈一直劝她忍耐,她肯定要和茴香吵一架,然后让李氏将茴香卖出去。

    她是夏家的四小姐,现在却还要受这样的窝囊气。

    只是,这些事情,夏雯不敢告诉夏阮。

    上次她不过只是想去进宫长长见识,顺便认识一些贵族太太,来日她也能谋个好亲事。却没想到李氏将这个事情告诉了夏阮,当时夏阮用堂姐的名义让她练字,让她以为自己的手要废了。

    想起夏阮的所作所为,夏雯多少有些惧怕。

    为此,她对夏阮的恨意更深了。

    茴香见夏雯不回答,便动手准备收拾桌上的菜肴。

    夏雯冷笑一声,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抓起汤碗狠狠的丢在了地上。

    只听汤碗摔在大理石做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茴香被夏雯的动作惊的半响没回过神来,心里暗暗想着,今儿四小姐又是发什么疯?是不是因为前几日,老爷、夫人和小姐去了李家,没有带着她一起,所以她心里不舒坦。

    茴香忍不住想冷笑一声,夏雯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若不是因为夏雯,她怎么会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连进三小姐的海棠苑等要等上半个时辰。

    “四小姐这是怎么了?”茴香讥诮道,“莫非是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就算是遇见堵心的事,也不能拿奴婢发泄呀,奴婢又没做错什么事。”

    夏雯轻蔑的看着茴香,愤恨道:“你也知道你是奴婢,既然是奴婢就应该有奴婢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才是小姐而我是奴婢呢……茴香若是你再这样没规矩,我一定让二伯母将你卖到花街上去让人糟蹋。”

    茴香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她双手叉腰,嘲笑着说:“你真是能耐,还想将奴婢卖到窑子里去。你也不看看,这宅子是谁的……你还真把你自己当夏家的四小姐了吗?你吃的、穿的……那样不是三小姐可怜你才给你用的,如今你还想做这宅子的主人,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是什么样的东西。”

    夏雯瞪圆了双眼,气的浑身哆嗦。

    她从未想过自己到了夏家的宅子里,还会受这样的窝囊气。

    在乡下的时候,她一直便被周围的人欺负。

    她那个时候绝望的以为自己会死在乡下,毕竟她父母双亡,谁还会记得她这个人呢?

    可是,有人给她机会让她回来了。

    她自然不甘心就这样白白的浪费这样的机遇。

    只是没想到,她回来之后,日子过的依旧不顺。

    每日里吃的东西都是大锅饭,这宅子里只有李氏和夏阮有小厨房。因为江皇后的事情,李氏已经有一些日子不唤她一起用膳了。她现在日日吃的都是素菜,很少见到肉食,嘴里都淡出味了。

    最让夏雯生气的便是,茴香都比她吃的好。

    她是夏家堂堂的四小姐,而茴香算是什么东西?她不过是一个在外面被人带回来的野丫头……

    每次只要想到这些,夏雯就食不下咽,短短几日她便消瘦了不少。

    “真是放肆……”夏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指着门口对茴香说,“滚出去,从今日开始你不许再进若雅馆。”

    茴香啐道:“谁稀罕在若雅馆?四小姐可能不知道吧,今儿一早夫人邀了老爷和小姐在影竹苑吃鹿肉呢,这是成国公府送来的好东西,四小姐自然是吃不到了。”

    说完茴香转头,就想离开。

    夏雯此时因为茴香的话,被气的怒火中烧。

    她瞧了瞧周围,最后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羊肉汤盆上。夏雯双手端起烫盆,喊道:“茴香。”

    茴香转头,迎面而来的便是滚烫的羊肉汤。

    “啊……”茴香被泼了一脸后大叫了起来。

    ……

    彼时,夏阮正坐在屋子里,和李氏谈笑。

    “阮丫头……你最近听说了吗?”李氏试探着问道,“宫里好像出了些事情。”

    夏阮挑眉看着母亲,莞尔一笑:“什么事情?是外祖父告诉母亲的吗?”

    李氏摇了摇头:“是你三舅告诉我的,当真是奇怪。”

    李氏怎么也没想明白,她三哥会告诉她这些事情。小时候她经常缠着三哥想知道朝堂上的事情,她的三哥绝对不跟她提起,让她好好的在家学习刺绣。所以这次李长风主动和她提起宫中的事情,李氏多少觉得奇怪。

    李长风当时漫不经心地和她说:“五妹,前几日皇上一直寝食难安,说是宁贵人……她似乎出了点事。她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有些古怪……唉……皇家最近似乎总是多灾多难。”

    李氏当初微微一愣,宁贵人可不就是夏清荷。

    为何三哥会突然和她说起宁贵人的事情。

    莫非三哥也知道了?

    李氏记得三哥是见过夏清荷的,但是宁贵人是后宫妃嫔,三哥不过只是一个臣子,怎么可能见到宁贵人呢?

    李氏多少觉得有些不安。

    这对于她来说,本来是一个好消息。宁贵人若是真的出了事情,失了皇上的宠爱,那么女儿的危险也少了一些……

    李氏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多少觉得奇怪。

    三哥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夏阮微微一愣,掩面笑了笑:“母亲说的是宁贵人的事情吗?”

    李氏一脸错愕的看着夏阮:“你也知道了?”

    “知道了。”夏阮点了点头,对着母亲轻声道,“不止是我知道,整个京都不少人都知道了。不止宁贵人出了事情,貌似皇后娘娘也是……皇上将皇后娘娘软禁起来,据说皇后娘娘气的病了。”

    李氏听了之后,面露讶色。

    皇后也出了事了吗?

    李氏从女儿嘴里听到这些话后,心里感觉到了一丝舒畅。

    江家这些年来一直胡作非为,江氏更是仗着是她的三嫂,得罪了不少权贵。对于江氏,李氏已经没有多少好感了。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这个哥哥。

    李氏哑然失笑,她或许真的是想太多了。

    三哥又怎么可能知道宁贵人是夏清荷呢?

    “哎……”李氏想了想,才道,“其实,当年你三舅若是娶了宋家姑娘,会不会好很多?当初……”

    当初若是她乖乖的听父亲的话嫁到宋家,那么三哥娶了宋英若,或许会幸福很多。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不悦道:“母亲为何会这样说,三舅自有分寸。若他真的喜欢宋家小姐,必定会想尽办法娶她进门,又怎么会婉拒这么多年。”

    李长风没有娶宋英若,不止是因为李安,还有他的心中根本没有宋英若这个人。

    三舅断然不会委屈自己。

    对于宋英若而言,或许是因为得不到,才会如此的念念不忘。

    宋英若自小被宋老将军当做稀世珍宝一样疼爱,她想要的,必定都能得到。

    只是,李长风是例外。

    而且,就算宋英若真心喜欢三舅,那么三舅也没义务要娶她进门。

    爱情,是两厢情愿的事情。

    李氏听了,点了点头,半响才说了一句:“你说的也是,三哥向来知道分寸,这件事情我看其实……”

    李氏话还未说话,便听见屋外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呐喊声。

    有人在喊:“小姐……夫人……救命啊!”

228:告状

    听见屋外传来熟悉的嗓音,李氏略微有些诧异。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若有所思。

    屋外风雪交加,自然不比屋内温度宜人,李氏打起帘子走出去,便冻的打了一个战栗。

    夏阮拿着鹤氅跟了出来:“娘亲,外面冻。”

    说完,她便将手中的鹤氅给李氏披上。

    李氏私下同夏阮说话,杜兰和艾叶便没在屋内伺候。

    此时两人站在院外,有些慌乱的看着院门外跪着的人。

    只见少女浑身湿淋淋的,发髻已经有些凌乱了,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是茴香吗?”李氏试探问道,“怎么在这里?”

    夏阮对于茴香的到来,倒是没有多大的惊讶,毕竟这件事情她从送茴香到夏雯的屋里,便知道有这么一日。

    这件事情,在她的眼里,只分早晚。

    “夫人……夫人……”茴香哭的肝肠寸断,似乎快要晕阙过去了,“求求你救救奴婢。”

    李氏眉头皱成一团,对着夏阮道:“莫非是白藤出事了?”

    “怎么会?”夏阮故作疑惑,“白藤这些日子一直是杜若和翠柳在照顾,她们两人母亲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我瞧着茴香平日里也是个懂事的丫头,今日会哭成这样,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母亲,你先进屋,我让茴香进来同你说。”

    李氏听了之后,点了点头:“也好,你让茴香进来吧。”

    李氏说完,便转身进了屋子。

    茴香看着李氏进了屋子,脸色竟比雪色还要白上几分,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夏阮眼里带了几分笑意,对着院外道:“杜兰,让茴香进屋来吧。”

    茴香在听了夏阮的话后,眼里恢复了清明。她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慌慌张张的朝着屋子里走去。

    杜兰脸色铁青的看着茴香,有几分不悦。

    茴香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这些日子,茴香和夏雯私下的争吵,她多少也听到了一些。只是,夏雯身边的万妈妈当真是个有本事的人,能让夏雯忍耐茴香这么久。

    艾叶瞧着茴香的背景,然后对着杜兰道:“杜兰姐姐,茴香这个样子,真是可怜。”

    “有什么可怜的?她命好着呢。”杜兰冷笑道,“咱们能在夏家做事便是福气,谁有咱们小姐这样的菩萨心肠,愿意收留茴香。茴香进府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妹妹,这些日子小姐还让翠柳姐照顾白藤呢。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受一些小委屈就在小姐和夫人面前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艾叶听了之后,微微一怔。

    半响后,艾叶才点头道:“杜兰姐姐说的是,三小姐对咱们可好了,前几日还赏了我好多银子。”

    杜兰听了之后满意极了。

    茴香这个样子的人,就该让四小姐好好的折腾一下。

    外面杜兰和艾叶的议论,夏阮自然是听不见的。

    茴香一边哭诉夏雯如何对她,一边装出瘦弱的样子。

    夏阮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猜也不用猜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略微分了心神,开始想母亲刚才的话。

    前些日子她已经和三舅说了宁贵人便是夏清荷的事情,当时三舅多少有些诧异。

    李长风一直以为夏富贵一家已经葬身火海。

    夏清荷若是宁贵人的话,局势便会变的有些不一样了。

    江皇后此时失利,那么宁贵人或许便会仗着肚中的皇子站上更高的位子。而且夏阮从南亭的嘴里听说,朱砂最近一直在买进一种香料,这种香料可以来制成息肌丸。这种药用催/情的作用,而且女子服用之后,浑身会散发一种致命的香味,男子闻了之后便会欲罢不能。

    朱砂是个男子,他想要息肌丸做什么?而且,息肌丸虽然可以让女子容颜焕然,但是它却有致命的弱点,女子服用之后容易不孕。

    夏阮一直在想,这药是不是送到了宫中。

    毕竟她在见到宁贵人的时候,多少觉得有些惊讶。

    而且,杜若在水贵人身上闻见的香料,已经让她心里有了一些警觉。

    如今从宫中的情形上来看,三舅必定是查到了什么事情。

    江皇后最后会死,但是江皇后的死,必须有价值,而不是给人铺路。

    ……

    “你说什么?夏雯?”李氏惊讶的呼了出来,“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夏阮被母亲拔高的嗓音打断了思路,赶紧敛了心神瞧着已经快成哭泪人的茴香。

    “母亲。”夏阮安慰李氏,“女儿去唤雯丫头来问问?”

    李氏抬起头,眼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怎么会养成如此刁钻的性子……她怎么会这样。”

    茴香听了这话,哭的更厉害了:“夫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奴婢,四小姐说要打死奴婢。奴婢不能死,奴婢还有妹妹,奴婢还想看着妹妹长大。夫人你是菩萨心肠,求求你救救奴婢吧,奴婢不敢回去了……奴婢真的害怕。”

    李氏揉了揉眉心,觉得头疼欲裂。

    夏阮瞧着母亲这样,继续安慰道:“雯丫头还小,她或许是从前跟在大伯母身边太久,耳濡目染学了一些不该学的东西,以后她能改掉的,娘亲你别急。”

    夏阮不提大伯母三个字还好,她一提大伯母三个字,李氏脸色顿时变的铁青。

    从前李氏在赵氏的手里遭了不少罪,若是夏雯也变成赵氏那样势力,到时候倒霉的人自然是她们。

    李氏冷哼了一声:“再过几年她便及笄了,哪里还小?如今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刁钻的性子已经养成。去让人将她给我叫来,今日我不责罚她,她来日还真的敢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茴香从前跟在夏阮的身边,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丫头,而且这几日夏阮对茴香也是赞不绝口。

    夏阮不计前嫌继续收留夏雯在身边,将隔壁的若雅馆都空出来给夏雯住,更是让贴身丫环茴香去伺候夏雯。但是夏雯如今做的都是什么事情?

    从江皇后的事情开始,李氏便对夏阮心生警觉。

    果然,这才多少日子,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茴香抽泣道:“夫人前几日四小姐她还……”

    “她还怎么?”李氏如今正在气头上,听了茴香的话,便忍不住问下去,“她还做了什么事情?”

    茴香赶紧给李氏磕头,一副幼兽的模样:“奴婢不敢说。”

    茴香越是这样讲,越是让李氏好奇,夏雯到底说了什么事情。

    李氏等椅子上站了起来:“茴香,你说,没事。”

    听了李氏的话,茴香抬起头来,双眼红肿:“四小姐前几日咒骂三小姐和小少爷,四小姐说三小姐和小少爷都是作死的小蹄子,迟早一日会……”

    “反了。”李氏瞪圆了双眼,她相信这些话夏雯是说的出来。

    她从前是见过夏雯当着她的面如何辱骂女儿的,如今从茴香的嘴里再听到这样的话,李氏自然是怒火中烧。

    “娘亲,你消消气。”夏阮一边扶着李氏坐下,一边安慰,“女儿马上就去找雯丫头来,娘亲你先别急。”

    夏阮又安慰了几句,才从屋子内走了出来。

    她当初果然没有想错,茴香和夏雯果然会内斗起来。

    茴香是禾月的人,禾月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不知道,但是禾月会让茴香来她的身边,便说明茴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不然为何偏偏那么多手下,要选茴香来她的身边呢?

    茴香的确有计谋,能哄的母亲和周围的人都认为她是个好丫头。

    可是,茴香错就错在,太过于自信。

    茴香以为自己哄骗了周围所有的人,这其中也包括她——夏阮。

    若不是因为有白藤的话,夏阮或许会早早的入了茴香设下的局,但是因为白藤的存在,她从一开始变对茴香有了疑心。尤其是在知道了茴香的身后那个人是禾月后,她对茴香便从不会掉以轻心。

    茴香要从夏家除掉吗?自然是要的。

    但是要除掉茴香,不能让她动手。

    所以夏雯和茴香这样一闹,那么她便能知道夏雯身边的那个神秘的婆子会做些什么了。

    她这些日子一直在调查夏雯身边的万妈妈,王管事去乡下查探了一番,有些犹豫不决的告诉她,万妈妈没有亲人,是十年前搬到庄子附近住的。而且万妈妈性子孤僻,在乡下也没有多少熟人,周围的人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但是详细的就不太清楚了。

    夏阮听了之后,觉得这里面诡异极了。

    若是万妈妈真的一个极其孤僻的人,为何她会救下夏雯。

    想到这些,夏阮不禁淡淡一笑。

    杜兰瞧着夏雯出来了,忍不住惊讶道:“小姐,这是要回海棠苑吗?”

    “不是。”夏阮摇了摇头,对着杜兰道,“你现在去一趟若雅馆,去将四小姐接过来。对了,记得让万妈妈一起过来,我和母亲有些事情想问问四小姐。”

    杜兰有些不解,但是还是很快的回答:“奴婢知道了,奴婢马上就去。”

    夏阮略微思索了一阵,才慢慢的进了屋子。

    母亲应该也快对夏雯失望透顶了吧?

229:演戏

    母亲这辈子,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夏雯。

    三叔和三婶双双离世,夏雯在母亲眼里,更是显得孤苦伶仃。

    实际上,夏阮知道,夏雯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想要让母亲看清楚夏雯这个人,其实也很简单……

    茴香这样一闹,母亲自然会更注意夏雯的一举一动。

    前世,她也是无限的原谅夏雯的所做作为。

    那个时候她总是告诉自己,夏雯还小,总有一天会明白这些道理。可是后来夏阮才知道,原谅不应该因为对方年纪小,而无限度给予……

    若那个人没有被原谅的资格,那么便不用在这个人身上浪费时间。

    夏阮无奈的扯出一丝笑。

    既然夏雯如此的想利用母亲对她的感情,那么这次便让母亲亲自来责罚她,这种事情对于夏雯来说,或许才是最大的绝望。然而这样做,对于母亲而言,也可以看清夏雯的本质。

    屋子内的茴香依旧哭泣不止,李氏听的略微有些心烦,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夏雯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完全和她记忆中的夏雯是两个不相同的人。

    李氏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若是夏雯有朝一日变的和赵氏一样,势力且又冥顽不灵的话,她该做什么样的选择?李氏知道,或许女儿从一开始就看明白了夏雯的本质,所以才会如此的排斥夏雯。但是因为她对夏雯的喜爱,所以女儿才会将这些话憋在心里,不说出来。

    女儿和夏雯交好,都是为了让她开心。

    可是看到女儿如此的委屈,她又怎么开心的起来?

    茴香是跟在女儿身边的丫环,一向乖巧懂事。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李氏自然便想到了夏雯的不是……

    李氏微微一愣,她怎么会认定是夏雯的不是呢?从前的她不是这样的……从前的她,或许会怀疑茴香。

    李氏忍不住苦涩一笑,或许夏雯真的让她太过于失望了,所以她对夏雯已经没了半分信任。

    又或许,是赵氏曾经给她带来的回忆太过于可怕,所以她也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艾叶打起帘子,夏阮慢慢地走了进来,夏阮瞧了一眼茴香,才对艾叶道:“艾叶,去找件干净的衣裳过来给茴香换上,天气这般冷,茴香浑身湿透了,容易着凉。”

    茴香听了夏阮的话,抬起头来眼泪不断:“小姐……奴婢……奴婢……”

    “不要哭了。”夏阮掏出手帕递给茴香,“把脸擦干净。”

    茴香从夏阮手中接过帕子,却哭的更凶了。

    李氏瞧见夏阮这样,眉头更是皱成了一团。

    茴香若是个挑拨是非的,女儿如此聪慧,早就应该看出来了。可是女儿现在会这样做,是因为女儿打心底里喜欢茴香这个丫环,李氏觉得头更疼了。

    艾叶带着茴香去换衣裳,屋子里便又剩下夏阮和李氏。

    李氏略微想了一会,才对夏阮道:“若今日的事情,真的是雯丫头的错……我想将雯丫头送回庄子上去。”

    对于李氏的话,夏阮略微有些惊讶。

    母亲居然会想将夏雯送会庄子上去?

    这个结果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母亲和三婶一直交好,三婶和三叔去世之后,母亲便一心想保护三婶和三叔留下的唯一血脉。很多时候,夏阮也想亲自和母亲说夏雯的事情,可是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难道说她离奇的前世吗?

    夏雯是个很会扮演乖巧的孩子,她在很多时候都会将懂事二字做到天衣无缝。

    所以夏阮一直在想,当真相放在母亲眼前的时候,母亲便会不得不信。

    “事情还没问清楚呢,母亲何必早早的下了结论。”夏阮一边安慰李氏,一边将茶水递了过去,“这件事情等雯丫头来了,细细的问问先。”

    李氏有些心烦意乱的接过茶水。

    小的时候她从未遇见过如此多勾心斗角的事情,三哥将她保护的太好了。长大了之后,因为何翠的利用,她才明白人和人之间,不是事事都是如此顺心的。尤其是这些年在夏家的日子……

    她从来都不是赵氏的对手,所以,若是夏雯和赵氏有半分相似,她便会让夏雯远远的离开她们。

    她如今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必须为这两个孩子的以后考虑。

    李氏知道,养虎为患。

    等了半响,杜兰才打起帘子走了进来。

    她面色有些慌张的看着夏阮和李氏,说话有些结巴:“夫人……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李氏有些疑惑的看着杜兰,“你慢慢说,是不是雯丫头又动手了?”

    杜兰摇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四小姐上吊了。”

    “什么?”李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上吊了?”

    正巧茴香换好了衣裳从屋外进来便听见了李氏和杜兰的谈话。

    她本来红润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李氏赶紧起身,皱着眉头道:“杜兰,艾叶,你们随我去若雅馆。”

    夏阮急忙地拿起挂在一边的鹤氅给母亲披上,然后慢慢的跟在了母亲的身后。

    她从一开始便知道,夏雯自然是没有这么快妥协的。

    尤其是夏雯身边的那个万妈妈,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茴香是禾月的人,而夏雯和万妈妈,或许都是朱砂的人。

    朱砂和禾月虽然有往来,但是从茴香对夏雯的态度上,她能肯定禾月和朱砂的关系,似乎也没有想象中来往的那般慎密。

    若是此时让禾月和朱砂有了矛盾,那么对她而言是一件好事情。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她自然是渔翁。

    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几日也不见停歇,此时若雅馆的青石地上,却被清扫的干干净净,不见一丝积雪。

    艾叶准备动手打起帘子,李氏却摆了摆手。

    艾叶愣了愣,缓缓退回了李氏的身后。

    屋内开了一扇小窗户透气,李氏听见了夏雯哭泣的嗓音。

    “万妈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夏雯一边哭,一边狼狈的拭掉眼泪,“茴香如今都敢这般欺负我,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万妈妈,我想娘亲了,我想娘亲……”

    万妈妈将夏雯搂在怀里,轻声安慰:“我的傻小姐,你说什么呢。若是夫人和小姐听见了,肯定要说你的不是了。今日是老奴来的早,若是老奴来的晚了,便再也见不到你了。四小姐,茴香是三小姐的贴身丫环……咱们忍忍便好了,大不了以后老奴的月例银子都给茴香,让她不要再欺负你了。我的傻小姐,眼看就要到除夕了,你可别乱说死不死的。”

    夏雯一听哭的更厉害了,她几乎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哭泣上:“可是……可是万妈妈,我想娘亲,我想爹爹。我真的……真的好想他们……”

    夏雯说这些是出自内心,她的嗓音听起来倒有几分凄凉。

    她这些日子是真的忍受够了茴香的欺凌。

    犹记得父母在世的时候,大伯母见到她的会笑,二伯母会做好的东西给她吃。可是父母一去世,这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她心里恨……

    茴香跟她说,二伯母邀了二伯父和三堂姐一起用鹿肉。

    可她这辈子连鹿肉长什么样子都没瞧过。

    为什么夏阮可以如此的幸福,而她却要如此的可怜?

    夏雯紧紧的握住了万妈妈的手,似乎将万妈妈的身份抛在脑后了。

    “四小姐你可别乱说话了。”万妈妈瞧了一眼帘子,面无表情,“等会你换件衣裳,去影竹苑给夫人和小姐认个错。等茴香回来,老奴再跟茴香姑娘好好的说说,她以后肯定不会为难你了。四小姐,你还想回庄子上吗?那些人……那些人可是想要你的命啊。”

    夏雯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我若是死在庄子上,是不是才是最好的?万妈妈,我每日夜里都在做梦,我总是梦见我在庄子里那些日子,他们拿着刀来刺我的胸口。雯儿疼,万妈妈,雯儿疼……”

    万妈妈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李氏站在屋外,将两人的话都听在耳里。

    她不知为何,突然就生了恻隐之心。

    夏雯说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呀。

    李氏微微一皱眉,面色有些为难。

    茴香跟在夏阮的身后,听了夏雯和万妈妈的话后,心里急的不行。

    她抓住杜兰的衣袂,含泪摇头。

    “进屋吧?娘亲……我……”夏阮话还未说完,便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动静。

    她转过身子看着院外,只见贾黑和六子两人抬着父亲慢慢地走了过来。

    夏富成脸色有些担忧:“这是怎么了?我刚去影竹苑找你们,却没有见到人……白芷跟我讲,你们都在若雅馆。我有些担心,便过来瞧瞧,怎么都不进屋子?莫非是雯丫头出了什么事情了?”

    夏富成话音刚落,万妈妈便打起了帘子,露出一副惊恐的模样。

    夏雯站在万妈妈的身后,她见到夏富成的时候,再次哭了出来。

    “二伯父……”夏雯冲到了夏富成的身边,“二伯父,求求你为雯儿做主。”

230:对质

    夏阮微微一怔,然后露出一丝冷笑。

    父亲这个时候会到若雅馆来,明显是为夏雯而来的。

    可眼前这个人,却硬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当真有些可笑。

    “这是怎么了?”夏富成皱了皱眉头,旋即淡淡一笑安慰夏雯:“好孩子,进屋再说。”

    李氏眉头皱成一团,她没有和夏富成说话,自己独自先进了屋子。

    夏阮跟在李氏的身后。

    夏雯的屋子内乱成一团,桌上的菜肴还未来得及撤下去,上吊的白绫还悬在房梁上。

    李氏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艾叶赶紧整理了一下屋子,扶着李氏缓缓地坐下。

    夏富成和夏雯进来之后,夏富成的目光落在了白绫上,他略微有些惊讶:“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丫头,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夏雯一边拭掉眼泪,一边委屈的扯住夏富成的衣袂,委屈地说:“二伯父……你不要怪三堂姐,都是我雯儿的错。雯儿福薄,不能……不能陪着你了。”

    李氏转眸,这件事情怎么又和女儿有了关系?

    “胡说。”夏富成坐好之后,才轻声对夏雯道,“快和二伯父说说,这是怎么了?傻丫头,你已经不小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傻事情。你让我以后在黄泉下,又有什么颜面见你的父母?唉……”

    夏雯站在夏富成身边,像一只小兽一般瑟瑟发抖。

    她的模样有些凄惨,发髻凌乱不堪,衣裳更是沾了不少水渍。一双漂亮的大眼,此时蓄满了泪水。

    夏雯没有说话,只是撰紧了夏富成的衣袂。

    夏富成有些诧异,他看了看屋子内,才对着夏雯身后的万妈妈道:“万妈妈,这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万妈妈赶紧跪在地上,瞧了瞧夏雯,嗓音有些颤抖:“老奴……老奴不敢说。”

    夏阮坐在一边,瞧着万妈妈微微发怔。

    此时的万妈妈半点不像乡下的妇人,那么万妈妈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这个人跟在夏雯的身边又想做些什么。来了夏家这些日子里,万妈妈一直很本分,让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她做事小心谨慎,对于夏阮来说,却是最奇怪的地方。

    王管事说万妈妈是庄子附近的人,但是一个乡下人从未伺候过人,又怎么能懂这些礼仪呢?

    犹记得夏雯带着万妈妈来瞧她的时候,万妈妈无论是行礼,还是回答话语,都让人找不出半分破绽,像极了在宅子里伺候人多年的老嬷嬷。

    最让夏阮诧异的是,她在万妈妈的身上,居然能让她感觉到和朱嬷嬷相似的东西。

    “为何不敢说?这是夏家,我是夏家的老爷,我让你讲,你便好好地讲。”夏富成扭头看了一眼杜兰,“杜兰,屋子里有些冷,去加一些炭,怎么伺候四小姐的?冻坏了四小姐,看我不重重地责罚你们。”

    夏富成的语气有些不善,听的杜兰愣了愣,然后杜兰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杜兰说完,便赶紧去西南角火盆边上,拿起一旁的火钳,往火盆里又搁了几块炭。

    夏富成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看着万妈妈,“我今儿倒是要看看,谁敢欺负雯丫头。”

    李氏略微有些不悦,杜若和杜兰是夏阮身边最受宠的丫环,夏富成让杜兰去添炭,无非就是做个样子给万妈妈看。丈夫这样做,无非就是狠狠地打了女儿一个耳光……夏家这点事情,她心知肚明。

    夏家如今和从前想比,几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夏家能有今日的地位,是因为女儿会做生意。

    丈夫的改变对于李氏来讲,并不算一个好消息。

    父亲那日跟丈夫说的话,她悉数听在耳里。最后,等丈夫离开了之后,父亲又跟她说了一些话,李氏到现在都还记得。

    父亲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小月,若是有朝一日必须做出取舍,爹爹希望你是选对的。这个香囊送给你,到时候你一定会用的上。”

    李氏战战栗栗地从父亲的手里接过香囊,心里却有些微凉。

    她知道她是躲闪不开,这个抉择她必须亲自来选择。

    李氏想到这些,苦涩的笑了笑。

    抬头瞧着夏富成俊俏的容颜,那个人似乎还和从前一样,容光焕发。

    就算双腿不能行走,也不影响他内心的东西。

    万妈妈跪在地上,头低的不能再低:“茴香,茴香打了四小姐。”

    万妈妈说完之后,茴香赶紧跪在了地上,她摇头辩解:“老爷,奴婢不敢……奴婢怎么敢打四小姐呢,是四小姐日日夜夜咒骂三小姐和小少爷。前些日子,三小姐见四小姐心浮气躁,好心劝导四小姐。当时四小姐在三小姐面前没有反驳半句,回来之后就将茶盏丢在奴婢身上,说是想将奴婢卖到窑子里去……因为奴婢……奴婢从前是四小姐身边的丫环。”

    茴香言语里又扯上了夏阮。

    她说完之后,怕夏富成不相信,便对着夏富成用力的磕头。

    额头重重的碰到了大理石,很快茴香的额前就有些红肿了。

    万妈妈瞪大了双眼,有些不甘:“茴香姑娘,你怎么能如此的冤枉四小姐。这些日子,四小姐日日夜夜抄写佛经,只求佛祖能保夏家安宁。可你……老爷,老奴斗胆问一句,茴香姑娘的月例银子是多少?”

    夏富成自然不知这些,他抬头疑惑的看着李氏。

    “二两银子。”李氏在一边淡淡地说了出来,“我念她还有个尚在襁褓中的妹妹,所以月例银子多给了一些。”

    万妈妈抬起头,看着夏阮:“老奴斗胆问三小姐,可曾赏赐过茴香三百两白银?”

    茴香听了万妈妈的话,面色惨白。

    万妈妈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从南剑春手里得到了不少的银子,前几日平阳侯和萧安礼求见,每次都给了她不少银子。她将银子存了起来,等来日嫁人的时候准备做嫁妆……

    茴香其实很早就想过,她不能在夏阮身边伺候一辈子。

    主上那边似乎对她已经没了信心,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跟在了夏雯的身边。

    若她和从前一样在夏阮的身边伺候,或许主上不会放弃她。

    茴香对夏雯自然是一肚子怨恨,可她再讨厌夏雯,也不敢对夏雯做些什么。前几日,她见厨房里有人买了泻药回来,她当时想给夏雯的饭菜里也下一些,可是后来怕夏阮查出来,只能做罢。

    茴香隐约觉得有些不对,难道万妈妈……

    “没有。”夏阮略微思索了一阵才轻声回答,“怎么?”

    万妈妈紧紧地盯着茴香道:“茴香姑娘手上的镯子,乃是在西城金玉轩用十两银子买回来的。茴香姑娘头上的簪子,是上好的檀木制成的簪子,四小姐从前也看中过这样的簪子,但是店家说要二两银子,四小姐舍不得便没有买回来……前些日子三小姐可怜老奴和茴香,多给了老奴和茴香一人十两银子。但是,老奴送银子给茴香的时候,老奴却看见茴香的桌上放了足足有几百两银子。”

    万妈妈话音一落,夏富成暗暗抽了一口气。

    几百两银子?

    一个丫环哪里来如此多的银子?

    夏富成看着茴香,略有所思。

    茴香浑身颤抖的厉害,她此刻不知该如何反驳。

    当初主上让她来夏家的时候,便警告她不要让人抓住小把柄。

    这些日子她做的一直很好,夏阮和李氏都非常的相信她……她原本以为可以轻松从夏阮的身上获取主上想要的秘密,却没想到最后会被送到夏雯的身边来伺候。

    主上放弃了她这颗棋子。

    她要为自己的以后谋路。

    她以后想要过上好日子,就需要很多的银子,非常多的银子……

    只是万妈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万妈妈从未看到过她藏银子的地方。

    茴香略微想了想自己藏银子的地方,便大胆的说了一句:“奴婢的镯子和簪子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奴婢的确有二十两银子,这是奴婢一年来辛苦所得,奴婢存这些银子,是为了给白藤用。奴婢就这么一个妹妹……万妈妈,你说我有百两银子,敢问这些银子在哪里?”

    万妈妈淡淡一笑:“在茴香姑娘屋子里搜上一搜不就知道了吗?”

    茴香跪着走到夏阮的身边,哭泣道:“茴香求求小姐搜奴婢的屋子,求求小姐给茴香清白。”

    夏阮挑眉看了一眼父亲,淡淡地说:“父亲,你看?”

    “搜。”夏富成想也不想便对杜兰道,“杜兰,你带着艾叶去屋子里搜……六子也去。”

    茴香看着万妈妈得意的神色,气的浑身发抖,她对着夏富成道:“老爷,若是奴婢的屋子里没有这些银子,那么……”

    茴香对自己藏银子的地方很自信,所以她根本不怕人去搜她的屋子。

    但是她的屋子不能白白让人搜了,若是万妈妈找不出这些银子,那么万妈妈一定要受到责罚。

    夏富成显然没想到茴香会如此说话,他略微一愣,笑了笑:“若是没找到这些银子,我就将万妈妈赶到外院去。”

    茴香自然没想到夏富成如此偏袒万妈妈,她转头瞧着夏阮。

    只见夏阮捧着茶盏,仿若置身之外一般,看着屋子里的一切。

231:秘物

    对于夏阮而言,无论是万妈妈还是茴香,皆是她眼中刺。

    如今有人帮她剔除一根,对她来说是好事。

    这件事情她不打算插手。

    杜兰和艾叶没有动身,只是静静的看着夏阮,等她吩咐。

    夏富成略微有些不悦,重重的拍了一下桌面:“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是不是你们才是老爷,而我才是下人?”

    杜兰和艾叶赶紧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你又何必斤斤计较这些小事?”李氏皱了皱眉,“杜兰,你和艾叶起身,去茴香的屋子搜搜看,搜到什么东西都拿过来。”

    夏富成吃惊的瞧着妻子,这是小事?

    他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李氏发了话,杜兰和艾叶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六子跟在杜兰和艾叶的身后离开,屋子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夏阮神色淡漠的瞧着手里的茶盏,浅浅的笑了笑。

    父亲出现的时候她便一直在想,到底是谁去通传了父亲,并且告诉了父亲这件事情。这宅子里的小厮、丫环已经被她通通换了个遍,如今敢有胆子做这个的人又是谁?就算有人敢做这些事情,贾黑在父亲身边照顾,贾黑也应该知道。

    可是从刚才贾黑和六子的态度上,她根本没有看到贾黑有半分的异样。贾黑是一个不擅长伪装自己的人,看来贾黑根本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那么也就是说,这宅子里藏着一个收藏不露的人。

    夏阮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父亲,这个人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或许从夏雯回到宅子里的那一刻起,那个人就在背后做了无数的小动作。

    夏阮握住茶盏的手又紧了一些,她今日倒是要看看万妈妈和夏雯能耍出什么花样。

    夏雯一直在夏富成身边哭泣,夏富成听了一会,有些不耐烦道:“不要哭了,你这个样子还像是夏家的四小姐吗?”

    话音一落,夏富成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这样的话语,有损他如今精心扮出来的形象,于是他叹了一口气,辩解着,“你要有做小姐的样子,整日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这件事情二伯父会查清楚给你一个公道的。”

    夏雯略微一愣,然后止住了哭声,委屈地拭掉眼角的泪水。

    这样的动作落在夏阮的眼里,就成了一个笑话。

    父亲本来就是耐心不好的一个人,现在却要装成慈父,当真是有些为难了他。夏阮突然很好奇,那个人到底是如何说服父亲改变的,若只是外祖父的话……

    或许不太可能。

    “雯儿知道了。”夏雯缓了一会才回答夏富成,眼里却有了一丝愤恨。

    这个该死的瘸子,若不是因为他还有用处,她早就……

    夏雯咬紧了下唇,不再说话。

    足足等了快一盏茶功夫,杜兰和艾叶才从茴香的屋子里回来。杜兰提着一个秋香色包袱,然后放在离夏阮不远的小桌上。

    夏富成见两个丫环这样做,脸上有些铁青。

    在夏家这些下人的眼里,似乎已经下意识将夏阮当做了夏家的主人。

    可是,他明明还活着,这些人却已经当他死了一般。

    夏富成握紧了拳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包袱里有什么东西?”夏富成淡淡地道,“拿过来……”

    夏富成话还未说完,李氏已经动手打开了包袱。

    夏富成惊的瞪圆了双眼,平日里温顺的妻子,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违背他的意思。

    妻子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

    夏富成心里有些不安,从前在东阳县的时候,他说什么,妻子从来不敢反驳半句。可是后来,妻子渐渐地变了,变的喜欢和他顶嘴,更是做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这些年他想纳妾,妻子心里不舒服,便找各种借口堵住他的嘴。夏富成在这些事情上,已经有些不舒服了,如今宅子里的丫环、小厮还有婆子,几乎眼里只有女儿和妻子,完全没了他这个当家人。

    夏富成心里自然是生气的,可是理智告诉他,此刻必须忍耐。

    不然他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夏富成扭头看着搁在不远处的青花瓷瓶,这是上好的瓷器。连夏雯屋子里都有这样的摆设?可他的屋子里却有些空荡荡的。他虽然摔了不少的东西,可是夏富成心里明白,那些摆在他屋里的东西都是赝品,他每次看到满屋子的赝品,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气。

    外面的人皆说夏家和南家快能并肩了,南家是谁?南家是京都最有钱的家族,是大秦数一数二的商贾户。夏家又有什么资格和南家相提并论?而且,他是夏家的老爷,是夏家的当家人,说出去谁又会相信,他的屋子摆的东西全是赝品。夏富成知道,这些肯定都是女儿的主意。

    妻子的改变,多少也有女儿的原因。

    夏富成转眸看着女儿,他怎么就有这个样的一个不孝女?现在,只要让她早些嫁出去,只要让她……

    一切,都会变成从前的样子。

    想到这些,夏富成的嘴角挂着一丝狡诈的笑。

    李氏翻动了一阵包袱,也没瞧出包袱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她看着杜兰和艾叶:“就这个包袱吗?”

    “回夫人话,屋子里就这么一个包袱,其他的都是一些小玩意。”艾叶很快便回答了出来,“奴婢和杜兰姐姐都找过了,没有其他的了。”

    茴香得意的看着万妈妈,眼神里带着嗤笑。

    万妈妈无奈的笑了笑:“夫人,茴香若是将银子藏在明显的地方,宅子里的人不都知道了吗?她没有藏在她的房内,而是藏在别的地方的。老奴知道在哪里。”

    茴香听了这话,满脸错愕。

    李氏有些好笑的看着万妈妈:“你怎么就知道在哪里?”

    “老奴那日见到茴香手里的银子后,的确有些吃惊。”万妈妈看着茴香,认真地说,“所以老奴特意跟着茴香姑娘了……当晚,老奴亲自瞧着茴香姑娘将银子埋在院子里的桃树下。”

    话音刚落,茴香立即反驳道:“你胡说。”

    “老奴有没有胡说,夫人去瞧瞧便知。”万妈妈给李氏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夫人,老奴若是说了半句谎言,必定不得好死。”

    茴香有些惊慌失措,她赶紧辩解:“奴婢没有藏银子在什么桃树下,万妈妈是冤枉奴婢了,若是奴婢有这么多银子,奴婢又何必在夏家继续做下人呢?”

    万妈妈笑着接了话:“在茴香姑娘的眼里,在夏家做下人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吗?”

    “你……”茴香瞪圆了双眼看着万妈妈,“你强词夺理。”

    李氏听出来了个大概,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桃树下吗?艾叶,去瞧瞧。”

    这次李氏直接先走了出去,夏阮和杜兰紧跟在身后,将夏富成留在了屋子内。

    夏富成气的浑身哆嗦,妻子这样做,有些太过分了。

    现在的妻子可将他放在眼里了?

    夏富成下意识将手放在自己残废的腿上,若是他的双腿没有废掉,或许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他在心里暗暗想,大哥当初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何要毁了他的腿。

    “六子,贾黑,扶我出去。”夏富成略微想了想才道,“我要去看看。”

    六子和贾黑点了点头,将夏富成扶了起来。

    他的腿用不上力,若是没有人扶着,他根本不能走动半步。

    比起屋内有炭火,屋外自然就冷多了。

    夏富成冷的打了一个战栗,然后瞧着远处,妻子和女儿站在桃树边上,看着艾叶用小锄头翻开泥土。

    “二伯父。”

    夏富成听着夏雯唤他,便忍不住转头瞧着身后的夏雯,只见小女孩拿着他刚才脱下的狐裘外套:“外面天气凉,你穿上。”

    夏富成听了之后,只觉心里一暖。

    他转头看着站在妻子身边的女儿,心里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哀伤。

    小的时候女儿总是会在他的身边轻声的唤他‘爹爹,爹爹’,可现在的女儿,和他却是越来越疏离了。

    在这个宅子里,似乎女儿才是夏家的当家人,而他的存在似乎只是一个笑话。

    夏雯垫起了脚,将狐裘外套给夏富成披上,“二伯父要注意身子,若是不穿暖和,会受凉的。”

    “你这个丫头。”夏富成忍不住笑了笑,“二伯父知道了,你放心吧,二伯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这里是夏家,是二伯父的家,也是你的家,知道了吗?”

    夏雯微微一笑:“雯儿知道了。”

    “真乖。”夏富成满意的点了点头,转眸瞧着艾叶的动作停了下来。

    李氏看着桃树下的罐子,脸上有几分讶色:“把它拿出来。”

    茴香和万妈妈就站在身后,茴香脸色一片惨白。

    万妈妈为何会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情,她心里的慌乱了起来。

    夏阮看着李氏笑了笑:“娘亲,这个罐子,你可曾见过?女儿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李氏听了,略微有些惊讶。

    女儿这么一说,她的确觉得,这个罐子的确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可是究竟是在哪里?李氏却记不起来了。

232:收网

    李氏瞧着罐子若有所思,为何女儿会说这样的话。

    罐子。

    难道在这个东西上有什么名堂吗?

    瞧着不过是一个极其普通的罐子,还不如她前些日子挑选的那批。

    从前宅子里的东西都是女儿在管,等她身体稍微好了一些之后,便是她着手在打理。

    雪渐渐地停了下来,李氏的心却更冷了起来。

    她想了很久,才瞪圆了双眼看着夏阮。

    “这是……南窑的那批?”李氏终于明白为何眼前的罐子为何似曾相识了,她说完了之后便转过身去。

    夏雯站在夏富成的身边,而茴香和万妈妈站在最后。

    李氏面色铁青,转眸对着杜兰道:“打开。”

    杜兰看着李氏,面露惊讶。

    这些日子,夫人除了在处置柳妈妈的时候露出这样的神色,平日里总是平易近人。不然今日茴香也不敢跪在夫人的面前求个公道……

    在深宅大院内,做小姐的若是说做丫环的错了,那么便肯定是丫环的错,小姐永远没有做错事情的时候。茴香敢在李氏的面前说夏雯的不是,已经让李氏有些厌恶了。李氏虽然是个性子软弱的人,可是她自小在成国府长大,多少也明白这些事情。

    茴香,白藤……

    李氏再次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人,唇畔的笑意却越来越冷。

    杜兰很快便将罐子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白花花的银子。

    杜兰吓的深深的吸一口气,然后当着李氏的面将罐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可是最让李氏吃惊的并不是这些银子,而是罐子里倒出来的布偶小人,上面有着红色的字迹,扎满了银针。

    李氏暗暗的吃惊,然后对着杜兰道:“把那个脏东西拿过来。”

    杜兰听了之后,便将布偶拿了起来,当她清楚的看到布偶上写的字迹的时候,吓的浑身毛骨悚然。

    李氏从杜兰的手里接过布偶,她仔细的看着布偶上写的东西,居然是夏阮的生辰八字,另一边却是夏瑞的八字。

    李氏惊的拔高了嗓音:“下贱的东西。”

    茴香不清楚李氏手里的布偶到底是什么,但是她多少也猜了一些出来。她赶紧跪在了地上,抿着唇,脸色惨白。

    茴香一直很清楚,李氏最在乎的人,不是四小姐夏雯,更不是老爷夏富成,而是三小姐夏阮和小少爷夏瑞。

    可是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茴香攥紧了手心,布偶上的银针似乎都扎在了她的身上一般,让她觉得浑身疼痛极了。

    这些肯定都是万妈妈做的。

    茴香跪在地上,对着夏阮重重地磕头:“小姐,这些都不是奴婢做的,银子也不是奴婢的……若是小姐不相信,就让人乱棍打奴婢吧,奴婢一定不埋怨小姐半句。不是奴婢做的事情,奴婢就是死也不会认的,只求小姐能宽恕我的妹妹一命,她年纪还小。”

    李氏冷冷一笑,然后将东西丢在了地上,转头瞧着夏富成道:“老爷,你说这件事情要如何处置?”

    夏富成听了之后,脸上又布满了笑容。

    妻子此时会问他这些事情,想必是因为想尊重他。夏富成有些得意,他这些日子来一直装作慈父,看来已经达到了目的,只要妻子和从前一样相信他,愿意听从他的吩咐,那么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十分有益的。就算如今夏家的当家人是女儿又如何,女儿眼看就要嫁人了,来日的夏家,依旧是握在他的手里。

    夏富成淡淡地道:“六子,将布偶拿来我瞧瞧。”

    夏富成装作不知的模样,等六子将布偶从地上捡起放在他面前的时候,夏富成的眼里多了一丝狡诈。

    茴香当真也是一个有能耐的东西,不说罐子里的银子足足有几百两,就是这个布偶……夏富成略微觉得有些不对,他瞧着布偶看了看,轻声道:“翻过来我瞧瞧?”

    六子有些迷茫,赶紧将布偶背面翻了过来。

    夏富成看清楚了之后,气的头晕眼花。

    在夏富成的面前的布偶,其实是写了两个生辰八字。

    布偶前后挂着的生辰八字,分别是夏瑞和夏阮的。

    夏富成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茴香,若说茴香讨厌女儿也就算了,为何夏瑞的生辰八字也在这里。

    他虽然不喜女儿,但是对儿子却是宠爱有加。来日儿子是要继承夏家的家业的,自然是他最重要的人,可是如今……

    “到底是怎么回事?”夏富成气愤的看着茴香,“你这个小贱人,我不打死你。”

    对于夏富成的反应,李氏却是冷冷一笑。

    她看了一眼夏富成又看了一眼夏雯,才缓缓地对着身边的艾叶道:“艾叶,你等下去外院告诉管事的,将草乌和草果送到四小姐身边伺候。让海藻和浮萍去老爷身边伺候。”

    李氏说完之后,又看着夏雯道,“雯丫头,以后若是没什么事情,便好好在若雅馆,如今的夏家可不是在东阳县的夏家。若是迷了路,可别小心摔了腿。”

    夏雯一脸错愕的看着李氏,因为李氏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都是咬牙切齿。

    草乌和草果,海藻和浮萍,这四个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夏雯下意识转头看着夏富成,却见夏富成的脸色惨白。

    “夫人,你怎么可以让海藻和浮萍和伺候我,你明明知道……”夏富成急的不行,“我不要海藻和浮萍伺候。”

    李氏淡淡一笑,看着丢在一边的罐子:“老爷,你可曾见过这个罐子?”

    夏富成有些愣住,李氏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罐子,普通极了,一看就是最次的东西,为何这样的东西,李氏却执意让他看?

    夏富成完全不明白,李氏怎么变成这样了。

    明明是夏雯和茴香的事情,怎么就怪罪到了他的身上。

    他什么都没有做……

    夏富成知道,草乌、草果、海藻和浮萍,这四个人是李知涯送到李氏身边的人。

    她们在他的身边伺候,那么他每日做了什么,这些人都会跟李氏汇报。若是他做出了让李氏不满意的事情,这两个丫头还会做出可怕的事情。

    当日李知涯笑着看着他说:“虽然你做我的女婿我不满意,但是如今外孙女都已经这样大了,我再拆散你们也是不对的。但是我告诉你,只有我女儿能提出和离,你不能……我会将草乌、草果、海藻和浮萍送到夏家,若是你敢做出半分对不起长月的事情,那么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你要相信,我现在想要杀掉你,就好比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所以,不要做令我不满意的事情。”

    李知涯的话,吓的夏富成浑身哆嗦。

    他知道,妻子如今是真的生气的。

    不然也不会让海藻和浮萍来他身边伺候。

    以后,他的日子会像在牢狱里一般。

    他不能过这样的日子,他还有别的打算。

    “这不过是次品,夫人你……”夏富成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扭头再仔细的次看着地上的罐子,吓的差点摔倒在地。

    那个东西,他很熟悉。

    是经常出现在他屋子的罐子。

    他时常会摔屋子里的东西,久而久之,夏阮便让下人放了不少赝品在他屋子里。但是这个罐子,却是最近才出现的。

    夏富成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茴香,然后又看着李氏,他突然明白为何李氏要将海藻和浮萍送到他的院子里伺候他了。李氏已经放弃他了,若是他再做出出格的事情,成国公一定会杀了他。

    虽然他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生不如死,可是夏家如今已经不是往日的夏家了,等女儿嫁了之后,夏家便是他说了算。但是,若是他死了,那么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夫人,这个罐子真的不是我拿给茴香的,我……”夏富成想了想,才道,“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东西。”

    李氏看着夏富成惨淡的笑了笑:“前些日子阮丫头病了,她的身子自小不好,但也未曾生过大病,可这一病足足就是好几个月。还有前段时间,瑞儿也病了,什么都不吃……老爷,他们都是你的孩子啊,你为何要这样做?我以为你真的能悔过,我以为你真的会变好。”

    从嫁给这个人开始,她便认定了这个人。

    夏富成的转变,她是一点一滴看在眼里的。

    她以为大哥和大嫂西去了,丈夫就会变成从前的样子。

    可是李氏现在才知道,没有这个可能了。

    丈夫的性子已经定了下来,这些日子在她面前装成慈父的样子,都是为了欺骗她。

    李氏讽刺的笑了笑,“老爷,你总是喜欢摔屋子里的东西,所以阿阮便送了不少东西去你的屋子里。阿阮病了之后,便是我吩咐管事的送瓷器到你屋子里,这批南窑的瓷器,都是我一个个亲自挑选送到你屋子里,这夏家只有你才有这批瓷器。”

    当时她选了这批瓷器,女儿还有些咂舌。

    这些看似普通的东西,其实价格也不算太便宜。

    不过她当时已经买了回来,女儿便没有说什么。

    只是李氏没想到,自己挑选的瓷器,居然成为了丈夫的罪证。

    女儿和夏瑞是她的命,若是丈夫想要女儿和儿子的命,那么她会不顾一切反击。

233:处罚

    李氏只觉得头疼欲裂。

    眼前的脏东西,让她怒火中烧。

    茴香、夏雯还有丈夫,一个个都不安好心。

    李氏瞧了瞧眼前站着的人,她知道她不能再这样软弱下去了。

    “将茴香打二十大板,送到衙门去。”李氏拔高了嗓音,“茴香,我问你,你是要带着白藤走,还是要留白藤继续在府中?”

    茴香瞪大了双眼,夫人怎么可能做这样的决定。

    这些,的确不是她做的。

    她是藏了银子在桃树下,但是绝对没有用这样的罐子,更没有在罐子里放这样的布偶。

    茴香哭了起来,伤心欲绝。

    若是此时她去了衙门,必定是死路一条,主上早已将她当做弃子了,她不想现在就死在这里。

    “夫人,求求你不要让奴婢走,你打死奴婢吧,奴婢已经没有地方去了。”茴香双眼已经红肿,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奴婢真的没有放布偶在罐子里,夫人,奴婢真的不敢咒三小姐和四少爷。三小姐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奴婢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李氏听了这话,心里却没有半分迟疑。

    眼前的人,看着像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可是实际上做的却是让人胆战心惊的事情。

    她不能对茴香心软。

    李氏知道,茴香如今敢背着夏雯做这些事情,来日就敢背着夏阮做更可怕的事情。这样的人不能留在身边,因为茴香此时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会伤害到她身边的人。

    李氏撰紧了手心,她的手心里却全是汗。

    满院静谧,谁也不敢喘一声大气。

    “夫人,奴婢真的没有做这样的事情。”茴香哭喊着,“若是奴婢敢下咒对三小姐和小少爷不利,奴婢一定不得好死,尸骨无存。”

    茴香发了重誓,却依旧没能让李氏心动。

    李氏冷冷一笑:“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就不怕你有朝一日真的尸骨无存吗?茴香,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要带白藤一起去官府,还是你一个人去?”

    李氏知道,她不能对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心软。

    当初她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所以赵氏才会肆无忌惮的欺负她,还害的女儿生了一场大病。她不想再犯以前那种愚蠢的错误,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李长月了,她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必须要为这两个孩子着想。

    李氏前几日夜里失眠去瞧夏阮的时候,总是能看见女儿屋子里的灯亮着。

    艾叶告诉她,女儿自从病好了之后,便一直没有好好的歇息过。每日除了庄子上的事情,便是亲自打理铺面和茶园的事情,前些日子女儿为西城的酒楼忙的浑身疲惫。为了精打细算,让每一笔银子都能用到该用的地方,本来由王管事亲自管理的账目,都悉数全部交到了女儿的手里。

    李氏瞧见女儿忙里的模样,心疼极了。

    可是每日一早,女儿又会‘精神奕奕’地来陪她一起用膳。

    女儿的肤色生的极白,像是罕见的白玉一般无暇。这些年来,女儿很少会用脂粉,可是这段时间,女儿的脸上总会擦一些脂粉。李氏知道,女儿是为了掩盖夜里疲惫的神色,怕她瞧出异常。

    若是她再不明白女儿的良苦用心,那么她简直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

    茴香不能留。

    夏雯也必须好好的管教。

    至于丈夫?

    李氏忍不住转眸瞧着丈夫,心生寒意,这个人已经不是她从前认识的夏富成了,他从前像是一张白纸一样,如今这张白纸已经染满了黑色的墨汁。李氏知道,这黑色的墨汁,上面掺了一些毒液……

    虎毒尚不食子,可是丈夫却让她失望至极。

    “夫人……”茴香都快哭了出来了,她不想死,“夫人求求你……”

    若是从前,李氏瞧见茴香这个样子,多半会心软。但是此刻,她却眉头紧皱,对着六子道:“六子,还不将茴香拖下去。”

    六子是习武之人,茴香一直知道这件事情。

    茴香不敢硬闯海棠苑,也是因为六子的关系。所以这些日子,许妈妈再阻拦她,她也只能暗暗生气,却不敢反驳许妈妈半句。毕竟,若是惹恼了三小姐,三小姐让六子处置她,她是没有一丝挣扎的能力。

    茴香一想到,她要入牢狱,哪里不分昼夜,如同深渊一般。

    她浑身毛骨悚然。

    茴香睁大了眼看着夏阮:“三小姐,奴婢想单独和你说件事情,请你一定要听奴婢说。”

    茴香话音一落,李氏便有了一丝犹豫。

    茴香是夏阮身边的人,当初是杜兰将茴香带入府中。这一年多来,茴香都是夏阮的贴身丫环,从未做错一件事情。

    李氏转眸又瞧了一眼夏雯,为何好好的一个丫环,到了夏雯的身边,就彻底的改变了样子。

    李氏没有说话,她在等待女儿答复。

    夏阮淡淡一笑:“茴香,你随我来吧。”

    说完之后,夏阮又对李氏道,“母亲,白藤是茴香唯一的妹妹……白藤还是一个孩子。”

    李氏自然听懂了女儿话中的意思。

    但是李氏不希望女儿此刻心软,她想了想便嘱咐女儿:“无论如何,她是不能留在夏家的。”

    夏阮含笑点了点头,便转身朝着海棠苑的方向走去。

    杜兰和艾叶跟在夏阮的身后,茴香此时也从地上站了起来,对李氏福身行礼,便追了上去。

    李氏略微有些不放心,她知道女儿或许是心疼白藤了。

    对于茴香,是不能心软的。

    李氏揉了揉眉心,此时她觉得浑身疲惫不堪。

    如今肮脏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她的眼皮底下。

    过了一会,李氏才对着万妈妈说道:“万妈妈,我记得你进夏家没有卖身给夏家,今日我问你,你可否愿意卖身到夏家来?我不会为难你。你从前救了雯丫头,这件事情夏家自然是会报答你的,若你不愿意卖身在夏家,那么你等会便去账房领五十两银子,回乡下去吧。”

    万妈妈愣住了,她没想到李氏会这般说。

    千错万错,也不是她的错,怎么李氏就这般不近人情。

    若是卖身到夏家,那么以后就是夏家的奴役。来日,若是夏阮不高兴,以后随便找个理由,将她送到官府,处死也是可行的。万妈妈自然是不愿意卖身到夏家的,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棋子,若是她不再是那个人手里的棋子,那么她家里的人就……

    万妈妈咬紧了下唇,她不能离开夏家。

    她若是离开了夏家,她的儿子就一定会死在那个人的手里。

    她还未曾做到那个人想看的地步。

    “二伯母,万妈妈她……她和许妈妈他们是不一样的。”夏雯此时也有些急了,“二伯母,雯儿不愿意离开万妈妈。”

    李氏淡淡一笑,看着夏雯说了一句:“你小时候还不愿意离开你大伯母呢,如今不是一样?习惯这个东西可以慢慢改。你瞧瞧你二伯父,从前还能到处跑来跑去,如今断了腿不也是一样?雯丫头,二伯母的话不会再说第二次,无论是谁在你身边伺候,你都要记得,少出若雅馆。不然,或许你会变成你二伯父这样。”

    李氏说的风轻云淡,可是夏雯听的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夏富成瞪圆了双眼,他面色铁青。

    只是妻子如今说的话,他却不敢反驳半句。

    妻子已经不是从前的妻子了,她是成国公唯一的女儿,她的哥哥是当朝大学士。

    若是妻子点头,和离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现在双腿不能行走,若是离了妻子和女儿,他一定会活活饿死。

    夏富成不敢继续往下想,他越想越害怕。

    万妈妈咬着下唇,半响才道:“老奴愿意卖身到夏家,只是……老奴要卖活契。”

    “不行。”李氏想都未曾多想,便否决了万妈妈的话,“死契。”

    万妈妈露出惊恐状,整个人瑟瑟发抖。

    李氏这是要逼她死。

    可是明知道是这样,她却不得不签下这个契约。

    万妈妈顿时红了眼眶,她这辈子再也不能见到她的儿子了吗?

    她想了很久,直到李氏快没了耐心,她才道:“老奴签。”

    “那就好。”李氏冷冷的看着万妈妈,“既然万妈妈愿意签下这契约,那么以后万妈妈就做这若雅馆的管事吧。以后四小姐没事,便让四小姐在屋子里学习刺绣,少出门走动。”

    万妈妈攥紧了衣袂:“老奴知道了。”

    李氏看了看地上堆着的银子和布偶,才对白芷吩咐道:“去将这个脏东西烧了,银子送到海棠苑,交由三小姐处置。”

    白芷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处理完这些,李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瞧着海棠苑的方向若有所思。

    女儿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对茴香心软?

    李氏有些想不明白。

    难道女儿看多了夏瑞,所以心疼白藤了?

    李氏苦涩的笑了笑,心软和退缩,这两个词语,以后不能再出现在她的人生当中了。

    而一边,海棠苑内。

    茴香跪在夏阮的面前,淡淡地说了一句:“小姐,奴婢不是白藤的亲姐姐。”

234:泄密(粉红30+)

    茴香说出这句话后,夏阮显然没有放在心上,依旧面色不改。

    茴香不禁抬起头来看着夏阮,眼里露出一丝疑惑。

    从前她便觉得三小姐姿容极美,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商贾出身。

    可是后来久了她才知道,三小姐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厉害。

    过了一会,夏阮淡淡一笑,目光沉静深邃:“然后呢?”

    茴香有些愣住,这件事情还不足够让三小姐惊讶吗?

    莫非三小姐早就瞧出来她的不对劲了?

    茴香很快便在心里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她知道自己做的很好,三小姐是绝对不可能发现的。

    而且,三小姐没这样聪明。

    “奴婢,其实……奴婢其实是故意到夏家来的。”茴香想了很久,才咬了咬牙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她不想死衙门内,茴香知道,只要她进了衙门,一定会死在哪里。

    主上,已经放弃了她了。

    夏阮挑眉,眼里的笑意又浓了一些:“为何要到夏家来?”

    茴香是个聪明人。

    可是聪明的人,一向都不太老实。

    茴香便是这样的人。

    夏阮不知禾月为何要将茴香这样的人放在她的身边。

    今日的事情,其实她早已想明白了。

    父亲屋子里的瓷器为何会出现在茴香手里,夏阮自然是清楚的。

    从一开始她纵容茴香收下南剑春和唐景轩送来的银子,便开始给茴香设局。许妈妈和茴香的事情,她一直都是真一眼闭一只眼,从未主动说过许妈妈的不是,也未说过茴香的不是。这样的局面,却让茴香误以为,她是相信茴香的。

    这样,慢慢的养成了茴香自大的性子。

    夏雯来了之后,她便将茴香送到夏雯的身边,夏雯的性子骄纵,自然不会按捺太久。但是这次夏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万妈妈,倒是忍了几个月,这让夏阮多少有些意外。这个万妈妈,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只是,万妈妈不懂武艺,就算再厉害,也不能做出点什么来。这个布偶,夏阮相信不是茴香放在罐子里的,而放这个布偶的人,肯定是万妈妈。

    巫蛊之术,她是完全不相信这个东西的。若是巫蛊之术真的有这么厉害,那么当初四皇子残暴的时候,早就死在了巫蛊之术下了。可是,四皇子最后依旧登基做了帝王,身子一丝病态都没有。

    南窑的瓷器,果然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

    换掉这个罐子的人,是重黎。

    父亲如今一直扮演着慈父,夏阮看的出来母亲虽然有些诧异,但是夫妻多年的感情,不可能就这样放手不管父亲。

    但是她知道,父亲是根本不可能会改变的。所以,在茴香将银子埋在树下的时候,重黎便将这一切告诉给她听。夏阮当时便从南窑的瓷器里随便选了一个罐子,让重黎给茴香换掉。

    万妈妈知道这个罐子藏在哪里,有朝一日肯定会说出来。

    到时候,无论是茴香和万妈妈也好,还是父亲也罢,都会让母亲生出警觉之心。

    只是夏阮没想到,万妈妈居然会放这样的一个布偶。

    万妈妈的确是很聪明,布偶一旦出现在母亲的眼前,一定会让母亲愤怒无比。对于母亲而言,或许她和弟弟的地位,会比父亲高那么一些。

    夏阮在心里暗暗一笑。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实际上却是有漏洞的。

    然而这个漏洞却没有人看出来。

    茴香跪在她的身前,想要和她坦白一切。这是夏阮想要的结果,她想从茴香的嘴里,知道禾月的事情。

    等了很久,茴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白藤不是我的亲妹妹。主上说,若是我带着一个孩子,或许能博取杜兰姑娘的怜悯之心,小姐也是一样。我来夏家,是为了帮主上找到一样东西,只是到现在我都未曾找到,三小姐,我若是将这些说出来,你是否能饶我一命?我保证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永远不会。”

    茴香想用这些来交换她的性命。

    有的时候茴香也在后悔,她若不是主上的棋子,而是真的是夏阮身边的侍女,是不是会好很多。夏阮曾经想将她许配给南剑春做小妾,南家那个地方,就算是做妾,她来日也不会过的太差,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每日都是担惊受怕。

    “茴香。”夏阮嗓音有些冰冷,“从你进夏家起,我待你如何?我待白藤又如何?我从未想过,白藤不是你的亲妹妹。我和你主仆一场,也算是有缘,我不会要你的性命。”

    夏阮知道,她不出手,也会有人出手。

    因为那个人清楚,死掉的人,才是能保住秘密的人。

    茴香听了之后,将头低的不能再低:“主上让奴婢千万百计的进入夏家,其实是有三个目的。其一,将小姐的一举一动告诉给主上,刚开始奴婢做的很好,可是后来奴婢去了四小姐身边伺候,便辜负了主上。其二,主上知道小姐手里掌握的不止是夏家的家业,当初萧大人在丹阳县的产业,都在小姐手里。主上想知道,三小姐手里没有卖给南家那一部分。其三……”

    茴香说了一半停顿了下来,她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其三,主上想让奴婢从小姐的手上找萧大人留的信函。而且,奴婢已经告诉主上,萧大人回来的日子了。”

    夏阮听了之后,眉头微微一蹙。

    萧九之前的确给过她几分产业。

    她当时和萧九已经定亲,便收了下来。

    那些日子,她在心里想着,若是萧九有朝一日看上别的女子,想要毁亲。她也会悉数将这些产业奉还给萧九,毕竟对于萧九,她完全是狠不下心。

    只是,夏阮后来才知道,她是小看了萧九。

    萧九给她的这几分产业里,有一分是最让她惊讶的,而且这个生意和南亭有关系。

    这件事情她和萧九都做的十分的小心,禾月居然会发现了这里面的秘密?最让夏阮惊讶的是,萧九私下给她送的信函,连李长风都不知道,为何茴香会知道。

    又是禾月吗?

    至于萧九归来的日子。

    “他何时归来?”夏阮故作疑惑,“我都不知道他何时归来,你怎么知道?”

    茴香抬起头,眼里露出坚定的神色:“三月十九,萧大人便会抵达京都。”

    夏阮听了之后,微微一怔。

    茴香说的日子,和信中萧九提到的日子,前后只差十日。

    可是她明明记得,已经将信函藏的很好,茴香这些日子根本不在她的身边,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茴香见夏阮不说话,开始辩解,“奴婢没有从小姐的手里找到信函,但是奴婢从五少爷和夫人的谈话里,猜测出来应该是三月。如今大雪封路,从洛城到京都的时间,用的肯定比往常都久一些,所以……”

    “所以,你便猜测是三月?”夏阮压低了嗓音,“万一他四月、五月回来呢?”

    夏阮说的很慢,一字一顿。

    茴香听的有些诧异,为何萧九要晚归?

    茴香不懂夏阮为何要和她说这些,按理说她都是一个要离开夏家的丫环了,现在小姐说这些,莫非是打乱她的主意吗?茴香在心里暗暗发笑,小姐当真是太小看她了,三月十九左右,萧九一定会抵达京都。

    不过,这样的话,茴香不敢说出来。

    她现在的性命还握在夏阮的手中。

    “奴婢不知道。”茴香故作无奈,“奴婢只是,为了给主上一个准确的时间。”

    如今的茴香从夏阮的嘴里,更敢肯定,萧九肯定是三月十九归来。

    看来李安和夫人的谈话,几乎都是真的。

    夏阮瞧着紧闭着嘴的茴香,然后从袖口里拿出五百两银子的银票,丢在了地上:“拿着吧,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

    茴香吃惊的看着夏阮,然后喜极而泣的捡起银票:“谢谢小姐,谢谢三小姐,奴婢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去收拾你的东西离开吧,夏家是不能收留你了,我不能违背母亲的意思。”夏阮淡淡一笑,“离开京都,走的远远的。”

    茴香点了点头:“小姐,奴婢一定会走的远远的,一定会……小姐,奴婢本来不想和你说这些,可是你饶恕了奴婢,还给奴婢银票。奴婢一定要跟你说,奴婢的主上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很厉害……很厉害……白藤是一个自称朱砂的人送来的。小姐,你千万不要染指西域的生意,因为主上想要独吞那边的东西。”

    茴香说完了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夏阮看着茴香的背影,脸上的笑意很快的褪去,似乎笑意从未给出现过一般。

    她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能从茴香的嘴里知道这些,已经很好了。

    这些消息的确值五百两银子,或许更多……

    但是夏阮知道,一旦茴香从夏家出去,身上又带着这些银票,到时候被朱砂或者禾月抓回去,那么肯定是必死无疑的。

    这些银票,会成为茴香的催命符。

    她,不能留下茴香的性命。

    茴香的确猜对了,萧九会在三月归来。

    为了让茴香更相信萧九是在三月十九归来,她刚才硬是装傻充愣。

    夏阮想,她要让重黎给萧九送一封信了……

    更重要的是,萧九信中给她夹了一张地图,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到现在都没明白,萧九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宝贝。

    简直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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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福妻介绍:
她从未想过自己耗尽了一生只对两个人好,却落得最终被二人一同背叛的下场。 眼一闭,本以为会魂归黄泉, 却不想已是重活一世……侯门福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侯门福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侯门福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