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攀比
任何荣华富贵,都是有代价的。
江氏带着人在西花厅内作陪今日来的女眷,成国公家人口不多,但是显赫的亲戚却是不少。
远处台上再精彩吉祥大戏,依旧没能让夏阮的心情舒服一些。
她从未想过,何氏居然和清河公主居然有来往。
从今日的事情上来,清河公主明显是在帮何氏撑腰,所以才会光明正大的将那些人放在那里。
前世的清河公主是投井而死。
萧韶成和四皇子一起逼宫,建广帝殁了之后,皇子们中没有一个人有幸活了下来。
无论是被流放的大皇子,还是显赫高贵的六皇子,甚至建广帝最爱的七皇子……
一个都没有活着。
夏阮不敢保证这些人的结局会和前世一样,因为太多的事情都在改变。比如大伯父一家本该是死在赵南柯的手里,现在却是死在了朱砂的手里,大堂姐和二堂姐还下落不明。北萧七小姐萧雪兰也嫁给了岳成安……
只是建广帝疼爱清河公主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你们知道吗?今儿清河公主都来了。”坐在江氏身边的妇人笑了笑,“听说是老太太病了,特意过来瞧瞧。”
江氏听了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什么事情都瞒不住周夫人。”
这个时候周围的人都看了过去,杨阁老和李长风在官场不和。
尤其是这些年,杨阁老恨不得将李长风生吞活剥。就算杨阁老再不喜欢李长风,也拿李长风无可奈何。毕竟如今的李长风比杨阁老的足足高了一品,所以杨阁老的正妻周氏对李家的人也不会客气到哪里去。
周氏笑了笑,尝了一口菜才道:“这清炖鹿肉,味道却……”
果然周氏这么一说,席上的人嗓音又小了几分。
“我听说昌海楼蓝师傅的手艺不错,尤其是做这清炖鹿肉。”周氏搁下筷子,眼睛笑的弯了起来,“不过这蓝师傅,这些年也不爱走动了。”
这话一出,等于狠狠的抽了江氏一巴掌。
昌海楼是京中赫赫有名的馆子,架子十足,一般的酒席是请不动蓝大师傅亲自掌勺的。可是李长风如今贵为英殿大学士,官居一品。若是连昌海楼的大师傅都请不来,那么说起来也是真的是个大大的笑话了。
所以,周氏话一出,众人便带着玩味的目光看着江氏,如同在看笑话。
李长风这些年在官场的位子越高,得罪的人越多。
江氏性子急躁,她听周氏这么一说,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昌海楼的师傅,哪里够格来做这些宴席,这些菜肴都是皇上亲自派御膳房的厨子来做的。当初除了荣国公有这样的福气,其他人想要也是得不到的。”
周氏一听笑上的笑意加深,不再言语。
夏阮看了一眼三舅母,忍不住苦笑。
这里的太太们,那个家里不是显赫呢?尤其是三舅母还将这件事情说出来,更是和荣国公府相提并论,这不是告诉外人,他们如今是站在大皇子的一边吗?夏阮觉得三舅母说话太不过脑子了,这话一出来日大皇子若是找上门来,三舅又要多多少的麻烦。
曾贵妃这些日子不受宠,曾家又在朝堂上日日被皇上训斥。大臣们为了避嫌,和曾贵妃的娘家荣国公府,慢慢的疏离了起来。就算大皇子如今的势力看起来是如日中天,可是这样的权利在皇上眼里,不过只是几句话便可以剥夺的东西,所以这些皇上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江氏的话,自然就是代表了江家。
皇后和李长风都站在大皇子这边,这个消息可以让这些太太们私下聊很久了。
江氏根本不清楚自己说错了话,还有些洋洋得意的看着周氏。
“哎呀,周夫人你手上这镯子,太精致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站在周氏身边的妇人也惊的看着周氏的手腕。
周氏显得有些羞涩,一张白皙的容颜上,出现了一抹浅红:“不过是些小玩意。”
吏部尚书家的谢太太忍不住开口了:“这可不是普通的玉吧?怕是成玉阁成掌柜亲手打理的吧?”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瞪大了眼,成玉阁的名声谁都是听过的,在京中若是成玉阁说他们家玉器行第二,便没有任何一家敢说自己是第一。尤其是这些年,曾贵妃的头上出现了成玉阁的簪子,据说是大皇子找了几次成掌柜,最后才买到的。这下,成玉阁的名声更是显赫了。
而且,成玉阁的玉料皆是西域上等的美玉。
周氏摇头:“谢太太说笑了,不过是寻常的小玩意,哪里能入谢太太的眼。”
可是周氏谦虚的说这些,却依旧将手腕上的镯子露了出来。
在这些宴席上,除了私下说说最近京中热闹的事情,便是攀比富贵。
夏阮看了一眼三舅母,此时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江家在财力上,的却是比不上杨家。
毕竟江家的家财,早败在小辈的手里了。
只见周氏白皙的手腕上露出洁白的玉镯,这是上等的和田美玉,最难得的便是这晶莹剔透的玉内有一抹鸽血红。这玉镯的做工精致,戴上周氏的手上,显得周氏的手更鲜嫩。
“这是西域那边的玉料吧?”谢太太忍不住咂舌,“杨阁老果然心疼周夫人。”
周氏笑的跟朵盛开的花一样,却依旧谦虚道:“哪里,都是老夫老妻了。”
江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夏阮瞧着江氏的脸色,便知道江氏按捺不住了。
若是江氏和周氏在这里为这个互相讽刺起来,丢人的可是江氏。
毕竟今日是三舅的寿宴,她要接待这些人,可如今江氏的样子……
夏阮想了想便站了起来,走到了江氏的身边:“三舅母,今儿表哥跟我说,让我带个东西给你,你看看我这个记性,差点将这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江氏露出疑惑的眼神看着夏阮,像是看着仇人一般:“哦?”
夏阮咬了咬牙将自己刚才暗地里褪下的镯子拿了出来,对着江氏说:“这是表哥前几日在成掌柜哪里买的,不过他不善于言语,所以就让外甥女来代劳了。”
夏阮手中的镯子一拿出来,周氏手上的那对便黯然失色。
这是金镶玉镶嵌绿宝石镯子。
这对镯子翠绿透明,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光泽比周氏手上的镯子更亮一些,被夜里的灯火一照,那光芒似乎能刺痛人的眼一般。
若是这般,周氏的脸色也不会难看了。
夏阮将镯子递给江氏的时候,又道:“这镯子有些沉,平日里戴着估计也有些累,这金丝是西域那边的工匠带来的,和咱们这边的不一样,价格足足比这边的金丝贵上百倍。不过表哥说,若是三舅母喜欢,价钱都是小事。”
西花厅内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开口说上半句。
此时又有谁敢说成国公府其实不富裕呢?这金丝又软又细,不是富贵人家的人,绝对不敢多看一眼,因为这些她们根本不能染指。
其实夏阮这镯子,是南亭送来的。
南亭是西域的商人,手上的好东西不少,那日他送来的一箱子东西来。刚开始的时候夏阮自然是推辞的,最后南亭也有些不悦:“三小姐是不是嫌弃在下送的东西?若是三小姐不收下,那么我让萧九公子亲来送上门,是不是这样就好一些?
夏阮听了之后,只好收了下来。
今日是三舅的寿宴,她不能打扮的太过朴素,于是她在这箱子里随便挑了一件最不起眼的镯子,可是这最不起眼的东西,却比周氏手里的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这样的金丝,若是撞坏了可怎么办?”谢太太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不过她的嗓音虽然不大,却让西花厅内的人听了个清楚。
江氏笑着接过镯子,没有言语。
夏阮看了一眼谢太太,淡淡一笑:“回谢太太话,表哥说若是坏了,那么便再换一副更好的,李家不缺这点银子。”
周氏听了之后,脸色惨白。
江氏抬起手腕,手上的镯子金丝的金色和镯子的绿色交相辉映,夺目极了。
这个时候众人也算是心服口服了,毕竟是不是东西一眼便能看出来,江氏手上的镯子,如同稀世珍宝一般,价格更是她们不敢想象的可怕。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小看江氏,毕竟夏阮说是李安送的,可是说不定也是李长风的意思,因为今日是李长风的寿宴。
李长风如今的地位,买这些东西当真是轻而易举。
毕竟杨阁老和李长风的位子……
谢太太尴尬的笑了笑:“五少爷真是孝子,江夫人好福气。”
“谢太太客气了。”江氏笑的更灿烂了,她看了一眼夏阮,“阮丫头快过来,三舅母好久没有见你了,陪三舅说一会话。”
夏阮点了点头。
经过这样的事情,众人便不敢再攀比,纷纷都开始转了话题,慢慢的欣赏台子上的戏曲。
夏阮一边和江氏说话,一边想着等会要和李安好好说说,不然李安说错了话,那么她今日帮江氏也就白帮了。
若不是为了三舅,她也不必做出如此的事情。
毕竟敌人太多,对三舅不是好事情。
江氏何时才能明白这一点呢?
146:偷听
“小姐,您要走了吗?”
杜兰有些留恋的看着戏台上的大戏,言语里带着一丝不舍。
夏阮倒是没觉得这戏有什么好看的。
从前在平阳侯府,岳老太太总是喜欢听戏,偶尔逢场作戏也会带上她。
再好看的东西,看多了也就没有最初惊艳的感觉了。
夏阮嗯了一声,可瞧见杜兰的样子,又忍不住笑道:“那你再看会?”
“不了,小姐,奴婢不喜欢看。”杜兰红了脸,反驳道,“奴婢不看。”
杜若和杜兰自小住在庄子上,这些场面自然见的少,会好奇也是正常的。
夏阮想离开无非是厌倦了在桌上虚伪,她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的僵硬了,尤其是最后江氏居然还会介绍她给那些官家小姐认识,她都快应付不过来了。
她觉得有些疲累:“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院子里转转,找表哥说点事情。”
杜若摇头:“小姐,让奴婢跟着你吧。”
“无碍的,我就走走,你们来了反而让三舅母注意到了。”夏阮浅浅一笑,“若是问起,便说我不胜酒力,出去走走了。”
杜若见夏阮这般坚持,只能瞪了杜兰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成国公府她虽然来的少,但是却对这边很熟悉,这一切都要归李安的功劳。
这些日子李安来找她不少次,每次李安都是哭丧着一张脸来见她,看的出来李安不情愿,可是李安怕极了三舅,不得不送点小东西过来。
她私下会让厨娘做些好吃的糕点给李安尝尝,李安的脸色才会稍微好一些。他心情好的时候,总是会告诉夏阮他又发现了什么,尤其是成国公府的地图,他不知道画了多少给夏阮看。李安每次说起这次都是津津有味,似乎对这些非常有兴趣一般。
夏阮知道,李安不喜功名,却又不得不为功名劳累。
她走到东厅让李安身边的婢女私下通知李安,她去碧翠苑那边等他。
婢女点了点头,便缓缓地的离开了。
碧翠苑成国公府最偏僻的地方,哪里种了不少的竹子,冬日里那边便是一片萧条,去的人便少了。
不过李安倒是很很喜欢碧翠苑这个地方,他说:“安静。”
李安虽然学识不如何,但是在绘图上倒是有天分,夏阮按照李安曾和她说的方向走去,很快便走到了碧翠苑。
这里果然如李安若说的一样,安静的听不到任何声音。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怪我做错了?”
夏阮刚要走近一些,便听到身后传来少年清脆的嗓音,而且这嗓音一听便不是李安的声音,她吓的赶紧躲在一边的假山后面,然后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不禁皱眉,李安不是说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里吗?这怎么又来了人了。
果然李安的话,不太靠谱。
“本宫的话你听不明白吗?墨殇你不要以为你私下做的事情,本宫会不清楚。清河姐姐根本不可能会让你走,你以为本宫不知道吗?”
少女的嗓音哽咽的厉害,似乎正在说一件很悲伤的事情。
“清南你多虑了,我这事你帮我办好,来日我便能和你在一起,你又何必想这些没用的?”墨殇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有些不耐烦。
夏阮听的浑身冒着冷汗,因为清南正是五公主的闺名。
秦清南是曾贵妃的女儿,也是大皇子一奶同胞的妹妹。
这个清南公主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理。
要说清河公主是嚣张,那么清南公主便是温柔如水。
清南公主的最后,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四皇子登基后,清南公主便下嫁到了尼西国和亲。
秦清南忍不住小声的哭了出来,她伤心欲绝:“你说会和我在一起的,可是这些年来你都在三姐的身边,我每次看到她带着你在我的面前说笑,我的心里也会难受。这件事情你要我怎么帮你,父皇这段时间不喜欢母亲,我又怎么能帮到你呢?墨郎,你是不是一直便不喜欢我。”
秦清南丢下了公主的架子,不再说本宫,而是自称我。
若不是因为卑微爱着一个人,她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夏阮听了这话,心里却忍不住叹气,公主爱上面首?这个结局便是没有结局。
只是这个墨殇到底是谁,能将两位公主玩弄于鼓掌之中,而且从李安的话里看的出,清河公主对墨殇也是宠爱有加。毕竟逼疯十九郡主,这个事情不是小事情。
清河公主会这样做,无非只是为了帮墨殇出气。
墨殇叹了一口气,嗓音低沉道:“清南,我怎么会忍心骗你?你记不记得我们刚见的时候,你说我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人,可是清南你才是我眼里最好的人。只是……我们相遇的太晚,若是再早一些,墨殇就是死也要和你在一起。可如今,你也知道墨家都在清河的手里,若是我逃离的话,墨家的人就会因为我而出事。”
秦清南一听这话,哭的更是伤心了。
一时间周围听不到任何声响,只有秦清南的哭声。
过了一会,秦清南才道:“我帮你,墨郎我想和你在一起,所以这一次我帮你。只是……母妃来日会恨我,我居然帮着水贵人,我居然要帮着母妃不喜欢的人。你都不知道,母妃最近总是说安妃越来越嚣张了,她日日夜夜盼着父皇多看她一眼,可是父皇却不愿意和她说话。墨郎,我这次帮完你后,我便只有你了。大哥和母妃,都会恨死我了。”
“清南,你有我呢。”墨殇将眼前华贵的女子搂在怀里,眼里却没有一丝高兴的神采。
夏阮听了这话后,心里给狠狠的一击。
水贵人?是说水元目吗?
她简直有些不清楚,墨殇让秦清南帮水元目,到底是帮了什么事情。
这水元目不是西域送来的美人吗?为什么墨殇会认识水元目,这里面的事情越来越诡异了。
秦清南傻傻的问:“你会对我好对不对?”
“我会,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墨殇笑了笑,“我和从前一样,不会变的,只对你一个人好。”
秦清南破涕而笑:“那么,我会让大哥帮你对付夏家和李家,不会让他们碍眼的……我其实……”
秦清南话还没有说话,墨殇便牵着她的手:“跟我走,有脚步声,走……”
很快墨殇和秦清南便消失了,夏阮觉得手心里都是冷汗。
她的头脑里一片混乱了。
过了一会外面传来了李安浅浅的嗓音:“表妹你在哪里?”
夏阮从假山后慢慢地走了出去,收敛了一下情绪才道:“表哥你怎么这么久才来?”
李安听了之后差点哭了出来,他的眼里全是委屈:“你都不知道,那些人一个劲让我喝酒,还说来日恩科的时候会多关照我,你说这不是……哎,我是一点也不想去参加这个恩科啊,我没那个本事。”
李安说完之后,便随便找了一个地坐了下去,样子要多可怜便有多可怜。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才道:“那么表哥想做什么呢?”
“我啊?”李安眼里出现几分落寞的神情,然后右手托着下颚道,“我想和从前一样,想去西域便能去,你肯定没有见过那边,荒芜的沙漠里却住着那样的一群人。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那里了,上次回来之后,差点被老头子给打掉一层皮。”
夏阮微微一怔,李安居然还去过西域?
不过按照李安不安分的性子,会去西域对李安来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夏阮想了一会,才严肃的说:“表哥其实都知道,你是李家的人,有些事情只是可以想想的。大堂舅和二堂舅这年从未安分过,若是你去西域出了事情,你让三舅怎么办?这次恩科若是你再不去,那么下次科举又要等三年,到时候表哥觉得来得及吗?如今外祖父身子渐渐地好了,这也是你唯一的时间了。”
夏阮将事情挑明后,李安的眼红慢慢的红了。
他没有说话,似乎在想夏阮话中的意思,更像是在想很久远的事情一样。
李安喃喃自语:“我其实最愚蠢。”
“表妹,你找我来这里就是为这事?”李安敛了心神,才缓缓道,“你和老头子一样没趣,愚蠢。”
夏阮见李安这样说话了,便知道这人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于是她将宴席上的事情说给李安听,特意嘱咐李安要说是他自己买的。
李安听的咂舌:“表妹你真有钱,难怪你见到银子的时候比见到我父亲还开心,因为你的眼里全是银子啊。”
“是吗?那么表哥这镯子其实也不贵,万把两银子,你什么时候还我?”夏阮撇了撇嘴,“表哥肯定不在乎这些银子。”
李安笑容瞬间便僵在了脸上,他抹了抹额头的汗:“表妹,我先走了,这个银子都是身外之物,你今日做的好事菩萨会看到的。哎,我必须走了,我父亲等会肯定会找我了,表妹我走了啊。”
说完李安不给夏阮半分说话的机会,拔腿便跑。
等李安走后,夏阮的笑容便淡了下来。
她的脑海里,此时全是秦清南刚才的话。
“那么,我会让大哥帮你对付夏家和李家,不会让他们碍眼的……”
147:背叛
天色渐渐亮了,屋外依旧飘着大雪。
青石地上早已泛白,起早的下人就在院子里扫夜里的积雪。
杜若伺候夏阮穿戴好,准备好了手炉,又忙着去找鹤氅。
“你去瞧了吗?瑞哥儿是怎么了?”
昨日夜里夏瑞突然高烧不退,夏阮急的让杜若去瞧了一会,小孩哭闹不止又不肯吃药,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再过去看看。
杜若将鹤氅给夏阮穿上后才道:“奴婢瞧过了,是受凉了。”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夏瑞整日都在屋子里,怎么就会受凉了呢?
这些日子,她一直没有出去走动。
自从那一日从三舅的寿宴上回来之后,夏阮便一直在想一个事情,那么就是墨殇到底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而且就在前几日,她听到了水贵人搬到了离皇上寝殿最近的地方。她觉得有些怪异,因为昔日那个地方明明是安妃该住的地方。
李安这些日子来夏家的日子也少了,他似乎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开始整日念书,等开春去参加恩科。这对于李长风来说,是一个好消息,所以这几日夏阮见到他的时候,李长风的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笑。
艾叶打起帘子,忍不住劝道:“小姐,外面太冷了,还是不要去了吧?”
夏阮将风帽拉低了一些,没有将艾叶的话放在心上,寒风夹着大雪扑面而来,打在脸上生疼。既然穿的再多,脸上却没有半分暖意。
杜若知道夏阮的脾性,只是小声道:“小姐,大雪天路滑,您小心一些——”
海棠苑离母亲住的影竹苑很近,夏阮走的很急,杜若和杜兰在身后紧紧的跟着。
很快,影竹苑便出现在夏阮的眼前。
只是眼前的情形,让夏阮的眉头又皱成了一团。
院子里的积雪越来越厚,可这会天色已经大亮,却没有一个人过来扫雪。
“人呢?都去哪里了?”夏阮嗓音有些不悦,转身对着白芷道,“去将柳妈妈给我喊来。”
最近宅子里的下人越来越不像话了,她前世死在冰冷的榻上,所以这一世她怕极了寒冷。只是几日没有来看母亲,怎么这边就如此的凄凉。
杜若打起帘子,夏阮慢慢地进了屋子,便听见母亲的咳嗽声。
“夫人你喝点热水吧?难受不难受。”
“不碍事,这都是小毛病了。”
“这些小丫鬟也太不像话了,夫人你怎么不和小姐说说,就由着她们乱来。”
“没事,她最近忙,我不好去扰了她,而且柳妈妈是三哥送来的人,我怎么能说什么。”
……
屋子里的炭火烧的不够旺盛,夏阮冷的打了一个战栗。
她缓缓地走进内室:“娘亲,阿阮来看你了。”
李氏正在和翠柳说话,却没想到夏阮突然会出来,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她才笑了笑:“你怎么来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受了凉可怎么办?”
夏阮走到李氏身边,有些担忧道:“娘亲怎么都不和我说这些事情,不过是些下人。”
昨日夜里夏瑞的事情,乳娘没有告诉李氏,只是告诉了夏阮。李氏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这些日子里,似乎每一天都昏昏沉沉的。杜若说,这是李氏从前身子没有养好,所以在生下夏瑞后,才会变成这样。
夏阮知道母亲脾性太好,所以很多时候根本不会责备小丫鬟,只是柳妈妈也太过于放肆了一些。
“小姐,其实……”翠柳想了想,才缓缓道,“柳妈妈她……”
翠柳话还未说话,就被李氏打断了:“她很好。”
这话一出,夏阮的心里就更疑惑了,母亲到底是在掩饰什么。
夏阮想了想才对杜兰道:“杜兰你送翠柳回去歇息,杜若你让白芷和艾叶过来伺候,将母亲院子里的三个小丫鬟送到我屋子里来。”
因为翠柳有了身孕,所以夏阮特意让柳妈妈选了三个聪明的小丫鬟过来。
分别是丁香、紫苏、松音。
起初她看见这三个小丫鬟都很聪明伶俐,手脚又很勤快。可今日没想到她无意中来一次,居然不见这三个小丫鬟的身影。
李氏想要开口说话,可见夏阮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也只好闭了嘴。
等了一会,柳妈妈才带着三个小丫鬟走了进来,她见到夏阮的时候脸色一白,然后笑了笑福身道:“见过小姐。”
夏阮眯着眼睛看着柳妈妈,问了一句:“柳妈妈,冷吗?”
柳妈妈有些诧异的看着夏阮,忙道:“大雪不断,是有些冷。”
柳妈妈说完之后,屋子里又静了下来,杜若沏好了热茶,端了过来搁在离夏阮不远处的小桌上。
见杜若都不敢说话,柳妈妈心里更是有些害怕了,她又反复安慰自己,不要害怕,矛盾的厉害。
“柳妈妈既然怕冷,那么就好好的歇着。来日宅子里的事情,就让王管事来管吧。”夏阮几句简单的话,就将柳妈妈手里的管事权拿掉了,“我也觉得冷,瞧瞧这屋子里的炭火,不知道的还以为夏家这点银子都没有呢。”
王管事来了夏家之后,夏阮便不打算让王管事回庄子上了。
王管事的年纪越来越大,不如在宅子里帮着整理账目,翠柳如今有了身孕,夏阮将这事一说,王管事便乐呵呵应了下来。庄子上的事情,便全部由柳昌元接手了,等开春之后,夏阮便让杜若和柳昌元成亲,到时候她的身边又要提几个丫鬟上来。
前几日,柳妈妈便带着松音来找过夏阮,说是来送东西的。
松音表面上是母亲身边的人,实际上却是柳妈妈的远方亲戚的孩子。松音长了一张不错的脸蛋,皮肤又白皙,站在丫鬟里也算是鹤立鸡群,柳妈妈的心思她自然是明白的。
她如今已经及笄,外面又盛传东萧的四少爷曾上门拜访过几次,只是这些无非都是谣传。
萧安礼的却是上门拜访了,不过登的却是三舅的门,她只是去了成国公府的时候,和萧安礼有过一面之缘。
那个男人和萧九完全是不一样的人,他肌肤如小麦色,身材魁梧,一副气宇轩昂的样子。
他看着夏阮的时候,眼里带着几分轻蔑和嘲笑。
只是夏阮从未将这些放在心上,因为她从未打算和这个人有交际。
不过是下人私下的几句谣言,柳妈妈居然信了,还想让松音给她做陪嫁丫鬟。
无事生非。
柳妈妈额头上冒着冷汗,嗓子沙哑:“小姐,您说笑呢?”
“我和你说笑?柳妈妈你最近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是最清楚了吗?”夏阮面色不改,淡淡道,“这天冷你就好好歇着,若你觉得夏家不够大,那么我晚些让人送你回李家。老太太一定会让你和陈妈妈一样,在她身边伺候的。”
柳妈妈诧异的看着夏阮,她怎么都知道了。
这些日子陈妈妈总是在她面前炫耀李家如何好,柳妈妈刚开始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在夏家这些日子,她自己呆的也是很舒心。夫人和小姐脾气都好,老爷时常会乱砸东西,可是也不会做出让她太为难的事情,对于陈妈妈来说,在夏家比在李家自在多了。可是,陈妈妈的一句话,却狠狠的击中了柳妈妈的心。
“松音再过几年也该配人了,柳妈妈你忍心让松音去配小厮吗?”陈妈妈笑了笑,无奈道,“这几日我总是瞧见东萧那位四少爷和夏家小姐窃窃私语,你说这来日成亲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松音长的好,跟在夏家小姐身边,来日运气好,没准能做个姨娘呢。”
柳妈妈皱着眉头看着陈妈妈:“松音的事情不劳烦陈妈妈操心了。”
“是吗?”陈妈妈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她看着柳妈妈说,“夏家小姐没有福气嫁给东萧四少爷,可是来年恩科之后,五少爷便要娶宋家的姑娘,老太太的意思是,先给五少爷找丫鬟做通房,来日再抬上来做姨娘。我本想跟老太太说松音这个丫头的,可是如今……”
这句话让柳妈妈半响说不出来话。
她儿子夭折之后,丈夫气的当年便去了,她身边就松音和白术两个孩子,白术这些年总是不懂事,来日她老了自然是只能靠着松音来养老。
从前她一直伺候在李长风身边,希望有朝一日李长风能看上松音,所以这些年一直老老实实,从未做错过什么事情。
可如今……
陈妈妈最后说了一句:“前几日白术给老太太送东西,清河公主瞧了之后,说白术长的挺俊俏的。柳妈妈,这也是你的福气,可接下来的事情,你想好了再来找我说话。”
这句话让柳妈妈半响都说不出话来了。
白术和松音的容貌在下人里一直是拔尖的,尤其是白术从前跟五少爷做了几年陪读的书童,略懂诗书。
只是白术是奴籍,她自然不指望白术来日能有什么过人的地方。
可是听了陈妈妈的话,柳妈妈却不得不多想。
清河公主的名声,她自然是听说的,毕竟墨殇的事情在京中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148:变强
夏阮揉了揉眉心,不禁想到前些日子……
入冬之后,清河公主总是去会瞧何氏。
夏阮虽然没有遇见清河公主,却意外的遇见了墨殇。
那一日李安托她买了一些东西,她正好有事找三舅,便亲自送到了府上。
在府外瞧见马车的时候,她的眉头便皱了皱。
杜若看了看问道:“小姐,咱们要回去吗?”
“没事。”夏阮想终究有一日会和清河公主遇上,她能逃的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我们进去吧。”
李安的书房在东苑,成国公府不小,夏阮缓缓地穿过一个大大的庭院,又沿着抄手游廊走了一阵,才看见了东苑。
因为李长风的规定,下人一般这个时候都是在东苑外守着,不能进院内打扰李安,领路的小丫鬟便没有跟在夏阮的身后。
“杜若你在这里等我。”夏阮轻声说道。
东苑是个安静的地方,这里种着不少的奇花异草,可惜此时入了冬,她没能欣赏到满园的芬芳。
走了几步,便看见远处站着一位白衣少年。
少年也发现了她的到来,露出不悦的神色。
夏阮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少年,只见他长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却让人觉得深不可测。清秀的五官里,又带着一丝灵动飘逸。
他正骄傲的看着夏阮:“三小姐?”
这个嗓音,夏阮听过。
那日夜里她躲在假山后面,便听见这人用一样低沉的嗓音哄着清南公主。
夏阮只是笑了笑,没有打算和他说话。
墨殇自嘲的哼了一声:“三小姐就这样走了?是不是太不懂礼了。”
只是夏阮没有停留脚步,因为她知道她只要进了成国公府,就会有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墨殇为什么会在东苑?夏阮没有去想这个问题,只是她明白来者不善。
如今的她还没有能力和清河公主抗衡,虽然手上的生意已经做了起来,可毕竟是商贾之流,在京都人眼里,是上不了台面的。南家这些年赚的银子不少,又是住在大阳胡同。在那些官家太太眼里,依旧是一股铜臭味。
夏阮如今能在京中站稳脚跟,都是因为李长风的寿宴上,江氏将她当做宝贝一样介绍给众人。
而且最近江氏似乎也收敛了不少,私下有人告诉夏阮,说是李安和江氏大吵了一架。
说起来,她多少有些感激这个表哥……
想到这些,夏阮瞥了一眼柳妈妈,轻声道:“柳妈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带着白术和松音回李家去吧。”
夏阮的嗓音不大,但是语气却很严肃,听的柳妈妈心头一紧。
“小姐,老奴……老奴到底是做错什么了?”柳妈妈想了想将心一横,对着夏阮道,“小姐就算让老奴走,也要说明白一些吧。”
柳妈妈相信没有人能知道她和陈妈妈的交易,毕竟她做的很小心了。
夏阮挑眉看了一眼柳妈妈:“柳妈妈你既然唤我小姐,那么这家里我说话自然就算话,我若不喜欢你,还需要说什么吗?”
这话一出,柳妈妈哑口无言。
因为夏阮说的一点也不错。
做下人的,小姐说你错了,那么你就是错了,若是顶嘴的话,被卖掉也是正常的。做下人是看小姐的脸色行事的,就算她是管事的老妈子,也是不例外的。
但是柳妈妈不甘心,若是她就这样被赶回去了,她相信陈妈妈说的话,一切都不可能兑现了。
想到这些,柳妈妈赶紧跪了下来,跟在她身后的三个小丫鬟也连忙跟着跪在了地上。
“小姐,老奴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柳妈妈再也不敢反驳,急忙的认了错。
柳妈妈想,夏阮的脾气好,性子又软,若是好好说的话,没准夏阮就会将这个事情忘记了。
夏阮这次没有说话,她今日会当着母亲的面苛责柳妈妈,无非就是想让母亲知道,有些下人永远是下人,觉得不能用的时候,便可以丢的远远的。母亲性子太过于软弱,如今翠柳又不在身边,若是被这些下人欺负,且不是笑话了。
而且,夏阮觉得柳妈妈是一个受不起诱惑的人,不能重用。
她想了想才道:“你说你错了?那么你告诉我你错在哪里,你要记得,我只给你这一次辩解的机会。”
柳妈妈抬起头看着夏阮,只见面目纯善的小姐,唇畔上依旧是挂着一丝浅浅的笑,只是这一丝笑容,却让柳妈妈觉得比屋外的大雪还要寒冷。
她明白,夏阮这次不是在说笑。
可是她又该从何说起?
说她想将白术送到清河公主的身边?说她希望来日松音可以做李安的姨娘?若是将这一切都说出来的话,那么就算她不回李家,也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柳妈妈心里越想越乱,夏阮这些日子一直说身子不适,也没有到影竹苑走动。
于是柳妈妈便让松音几个跟着她去李家走动走动,只是柳妈妈怎么也没想到,夏阮会突然来了。
莫非是昨夜的事情?
柳妈妈越想越害怕,她怕夏阮会发现昨夜的事情。
“老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柳妈妈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做错事情。
夏阮闻言喝叱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昨日夜里丁香去哪里了?你们就是这样照顾孩子的?若是我不发现,是不是你们还要骑到少爷的头上来?”
乳娘是夏阮亲自挑选的,这个人自然比丁香可靠。
所以昨日夜里,夏瑞高烧不退,乳娘找不到丁香,又不敢惊动李氏,便急忙的来找夏阮。
夏阮因为月事,便不喜动,却未曾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若是乳娘不来告诉她,那么夏瑞出了事情她还不知道。
这一世她不止要母亲和弟弟活的安好,更是要他们活的舒心。
可柳妈妈做的事情,却一件件都不能入她的眼。
她自问从未亏待过这些人,月例银子不会比她们在李家的时候少,可是这些人却是贪得无厌。
李氏一听夏瑞出了事情,脸色渐渐惨白起来:“瑞儿怎么样了?”
“母亲放心,弟弟没事。”夏阮安慰母亲,不过她会在母亲面前将这个事情说出来,无非就是希望母亲明白,母亲若是太懦弱的话,受欺负的不是母亲一个人。有可能是她,也有可能是夏瑞。从前她不愿意说,是因为母亲性子软弱太久,可如今再不说,来日她在外做生意,这家里又要怎么办。
李氏掀开了棉被,想要从床上起来,夏阮赶紧拉住李氏:“娘亲,弟弟没事,我昨夜已经让杜若去看过了,他没事。”
李氏气的红了眼,她看着柳妈妈的时候,忍不住吼了一声:“你这个老刁奴,平日里小事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可是瑞儿是我的孩子,你居然敢这样……你真当夏家不敢处置你这个狗东西。”
作为一个母亲,李氏自然是护子心切。
她平日从不会如此大声的喝叱谁,可如今一听夏瑞出了事情,便再也忍不住了。
柳妈妈看着李氏,反驳道:“老奴不知少爷会出事,老奴不知啊。”
“哼,你不知?好好好。”李氏一连说了三个好,对着身边的杜兰道,“去将宅子里所有的下人喊来,今日我就要让他们看看,狗东西的下场是怎么回事。”
对于李氏的话,夏阮有些错愕。
她从未想到母亲会愤怒成这个样子。
李氏执意要从榻上起身,夏阮怎么劝也没有办法,只好让杜若伺候李氏穿衣。
杜兰的动作很快,不到一盏茶时间便将人喊齐了,只见二十来个下人站在影竹苑。
柳妈妈此时也是吓坏了,她从未想到平日软绵绵没有脾气的夫人,会有这么大的火气。
她跪在地上哭泣也没有用,六子抓住她丢在了地上,然后李氏对着宅子里的下人道:“你们来夏家也有几个月了,但是有些人的心里却是恨不得早点离开这里。我不拦着你们,想要走可以,活契的拿银子来赎身,死契的我就将你们卖出去,让你们远远离开夏家。”
说完,李氏看了一眼柳妈妈道:“若是不想离开,又做了对不起夏家的事情,那么柳妈妈就是你们的来日。”
李氏吩咐了几个人按住了柳妈妈,然后让她躺在了凳子上,两个小厮拿着板子打了下去。
见小厮不敢用力,李氏气的喊了一声,“你们不用力,我就连你们一起打。”
小厮们一听哪里还敢手下留情,对着柳妈妈就狠狠地打了下去,影竹苑外都能听到柳妈妈的惨叫声。
夏阮站在李氏的身后,看着柳妈妈被打的浑身是血,心里又喜又忧。
喜的是母亲终于愿意变的强硬,忧的是怎么处置白术和松音。
从她知道的消息里看,白术似乎已经和清河公主见过了。
虽然白术地位卑微,但是她却长了一张不错的容颜,即便不及墨殇,却也可以称的上清秀动人。
这个事情,夏阮不打算告诉母亲。
因为,她不想母亲为了这些事情忧心。
一切,有她便好。
149:收留
艾叶和白芷去了李氏身边,夏阮身边多了一个叫茴香的小丫鬟。
说起茴香,杜兰多少有些自豪。
她出去买药的时候,瞧见了冻的快要死掉的茴香蜷缩成一团,蹲在墙角。
当时杜兰走近了一看,才发现茴香的瘦小的身子内抱了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
她给了茴香一两银子,却不想茴香却跟着她走到到了夏府,最后晕阙在了府外。
夏阮知道了之后,便让人将茴香带了回来。
茴香淮燕人,今年淮燕收成不好,饿死了太多人,一批又一批的流民只想着逃亡来到京都之内。
可惜太多的人饿死在了路途中——
茴香的父母到了京都之后便去了,丢下她和几个月大的妹妹。昨日夜里妹妹高烧不退,她急的找到了医馆,可是那些大夫却嫌她是个乞儿,给不起诊金,便拒绝给她妹妹看病。茴香没有办法,只能在医馆外坐着,却不想遇见了杜若。
只是夏阮在看到茴香怀里孩子的时候,露出一丝不为人察觉的诧异。
这个孩子……太像她见过的一个人了……
“这孩子有名字吗?”夏阮想了想才对茴香道。
茴香点了点头:“回小姐话,奴婢的妹妹叫狗剩。”
夏阮听了却露出一丝讽刺的笑,转瞬即逝:“那么以后就叫白藤吧。”
这次站在一边的杜若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白藤是种草药,书上说:苦微咸,热,有毒。
杜若想了想夏阮最近看的书籍,便没有继续放在心上。
茴香很乖巧又很勤快,很多时候根本都不需要杜若教规矩,便知道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她也没有做的太出格,每日也就看一次妹妹,忙的时候连一次也不会去看。杜若有些欣慰,觉得她来日就算成亲了,茴香也可以替了她的位子。
毕竟,乖巧的孩子真的太难找了。
不过夏阮对茴香倒是不怎么上心,杜若有一次趁着茴香不在,便轻声问夏阮:“小姐,您不喜欢茴香吗?”
“还好。”夏阮想都没想,又继续做手上的针线活,“不算讨厌。”
杜若听了一时语塞,夏阮不会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可是夏阮对茴香的却是不太喜欢。杜若见夏阮这样说,便也不再多问。
过了一会杜若又道:“萧九公子他……”
这次夏阮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杜若:“嗯?他怎么了。”
杜若有些迟疑,想了想才说了出来:“前几日我听六子说,说萧九公子最近和世子来往甚密,而且……”
夏阮明白杜若是在担心什么了,她慢悠悠解释:“他不会有事的,我三舅不会随意的看中一个人。”
杜若和杜兰将萧九昔日的恩情记在心上,她们会害怕萧九出事,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夏阮知道,萧九根本不会出事。
那个人,总是喜欢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她原本以为萧九入京了之后会上门拜访,可是这几个月都过去了,这个人丝毫没有反应。她都有些纳闷了,难道萧九从前送的茶花是白送了?
有的时候,夏阮经常会想到前世,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总是会在她身边听着她说话的日子。那个时候她不是平阳侯夫人,他也不过是个三品的官员,两个人之间有很多话可以说。即使是重活一世,夏阮也没有能找到一个可以陪她说话的人。
不过让夏阮唯一惊讶的便是南亭。
南亭送的东西越来越贵重,夏阮看的咂舌。
她不是没有看过更好的,只是从未看过有人将这些贵重的金银首饰当做小玩意送人的。
南亭当时还说了一句,足已让夏阮无语的话。
南亭说:“不值钱的小东西,博三小姐一乐,感谢救命之恩。”
夏阮当时嘴角抽搐的厉害,南亭不愧是西域人,总是会将话说错。
她何时对他有救命之恩了?
不过夏阮和南亭又做了一笔交易,若是这笔交易成了,来日清河公主的事情,她也算能知道个彻底。
她一直都在怀疑墨殇的身份,可是她这边又抽不出人手来查这一切。于是夏阮将这个事情说给南亭听,当时南亭就表示天下没有不赚钱的买卖,他自然可以帮夏阮查墨殇的事情,但是夏阮也要帮他一个事情。
南亭的条件对她来说有些困难,但是目前还是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等她答应之后,南亭才笑了笑,夸赞道:“你比萧九好说话多了,他那个脑子……啧啧,我就没有占过他的便宜。”
夏阮想到这些的时候,忍不住笑了出来。
能占萧九便宜的人,前世她就没有见过一个。
那个人总是有这样的本事——
杜若见夏阮笑了起来,也就不再紧张了。
过了一会,茴香端了药碗走了进来:“小姐,这是夫人让奴婢送来的汤药,说是补身子的。”
夏阮惧寒,这些日子李氏找了不少好药方来给她调理身子。
“嗯,你搁桌上吧。”夏阮轻声道,“你去厨房说一声,今晚我想吃羊肉炖萝卜,让他们准备一份。”
茴香听了赶紧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等茴香一走,夏阮才对着杜若道:“去倒了吧。”
杜若微微一怔,看着夏阮的神情有些惊讶。
她忍不住从袖口里掏出银针,然后搁在汤药里试了一下,发现这汤药里没有一丝毒,心里就更是疑惑了。
“我这是心病,不是畏寒。”夏阮想了想给杜若解释道,“小时候差点被冻坏了,所以才会怕,不需要吃药的。”
杜若听了夏阮的话,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就捧着药碗将里面的汤药倒掉了。
夏阮知道,天气越冷,她越害怕。
来年开春之后,她准备将西城那边的空地买下来。
从前她的酒楼,便是建在哪里。
京都里的人都不喜欢住在西城,皇城在南城,东边是官员居住,北边是商贾家居住,西边因为‘西’字,一般都是住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人。
但是她知道来日,西城会因为某个人的出现,变得比北城更繁华。
想到这些,她便开始想要怎么和柳昌元说这个事情。
毕竟出去帮她办这个事情的人,只能是柳昌元。
夏阮想了一会,看了一眼窗外,冬天就要过去了。
寒冷也不会在了……
……
日月若梭,立春刚至,恩科的圣旨便下来了。
为此李安还特意来找过一次夏阮,他没了平日的潇洒,多了一份慌张。
“若是我落榜,我家老头子肯定会打死我的。”
“表妹你说我现在跑掉还来得及吗?我压根不想参加这个恩科。”
“我就说我不行啊,我现在都不知道会考些什么,表妹你快帮帮我。”
李安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一边说一边还抓着糕点,模样要多怪异便有多怪异。
夏阮刚开始还会为李安担心,可是听久了便也习惯了。
因为她听的太多了……
李安想了想,有些不高兴道:“你知道吗?父亲居然说,若是我不知道这次恩科的重要,便去问问三公子。”
“嗯?”夏阮这个听到这里的时候,才终于开口了,“为何?”
李安露出一副沮丧的神情,整个人有气无力道:“我若是知道,还会跟你讲吗?不过萧九这个人,我觉得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前几日,萧九和萧安礼遇见了之后。你不知道萧安礼说的那些话,简直不堪入耳,可是萧九没有动怒,依旧笑着和萧安礼说话。我当时只道萧九是害怕萧安礼了,毕竟南萧就他一个人,东萧却……不过你猜最后怎么了?”
最后还能怎么了,倒霉的肯定是萧安礼。
萧九和前世一样,在人面前总是一副笑颜,可是在背后做的事情,却是让人胆战心惊。
萧安礼这次,怕是出了事情。
“你肯定猜不出来。”李安见夏阮不说话,得意洋洋的以为夏阮猜不到,然后津津有味道,“后来萧安礼那几日不知为何总是遇见长宁郡主,哈哈,你都没有瞧见萧安礼的那个脸,黑的跟块炭似的。他自然不敢得罪十二王爷,所以不得不对长宁郡主赔笑脸,还有还有……”
李安越说越高兴,眼里全是兴奋的色彩,“这后来萧安礼干脆躲在宅子里不出来了,可结果十二王爷亲自带着长宁郡主上门拜访,当时长宁郡主拿着自己做的糕点给萧安礼,这萧安礼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后他还是将这些糕点吃了下去,但是之后,却整日整日的拉肚子。”
夏阮唇畔挂着一丝笑,这的确像是萧九的做法。
不过萧九这样做,无非就是在警告萧安礼,他可以随时取他的性命。
前世萧九也是这般,吓的萧安礼最后都开始掉发了。
有的时候比活着更难的,就是生不如死。
萧安礼不得不活着,因为东萧还要靠着他来撑着。
只是这次恩科的结果,又会是如何呢?
夏阮不知为何,很想早点知道这次的结果到底是怎么样的。
那个人,会重新绽放异彩吗?
150:相遇
这些日子李氏的身子稍微好了一些,想出去走走。
李氏信佛,眼看佛诞日快要临近,她便想去白马寺烧香。
夏阮为了让母亲高兴,便点头答应陪着母亲一起去。
李安不知从谁的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硬是要来凑热闹。
李氏听了自然不反驳。
只是夏阮知道,李安是想吃白马寺的斋菜。
恩科刚过,再过几日就要发榜,他想要出来走动,也是难事。
若是李安跟三舅说是陪着她们,三舅便不会多言。
白马寺坐落在东郊,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寺庙,不仅风景宜人,寺内来往的香客更是数不胜数。
“你表哥很好。”李氏在马车上总是嘱咐夏阮,“你也不小了。”
母亲的话夏阮自然听的明白,但是她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因为李安不可能娶她,而她自然也不会嫁给李安。
对于她来说,李安只是一个哥哥。
前世,夏阮也是来过白马寺的。
那个时候唐景轩喜欢她的紧,说是在白马寺不远处有一座月老庙,当时说是带她来白马寺,实际上却带她去了月老庙。她再迟钝,也明白了唐景轩的意思。
可今生,唐景轩却是带着魏家小姐去了。
她听人无意说起的时候,心里竟然一丝感觉都没有。
只是若是可以,她定会让唐景轩过的不太好,因为她是个记仇的人。
下了马车之后,李氏走在前面,夏阮和李安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李安心情看起来不错,他对着夏阮道:“今儿一早我特意空着肚子过来,等会我一定要好好的吃上一顿。上次过来的时候,是三堂哥和四堂哥带着我来的,不过在他们面前吃什么美味的东西都是没有味道的,尤其是看着我大伯母那张脸,我没吐出来都算不错了。”
从李安的话里能听的出来,李安根本不喜欢大堂舅和二堂舅,所以这年来,他和这些人来往的也少。
只是有的时候,他又不得不应付。
李安是一个不擅长露出虚伪笑容的人,所以他说的话,夏阮倒是相信。
能让李安没有胃口的人,当真是有些可怕。
“你看那边的树。”李安给夏阮指了指,耐心的解释,“我听我父亲说,那是先帝亲自种下来的。”
先帝信佛,所以先帝在位的时候,白马寺也算是风光无限。现在的建广帝却不是一个信佛之人,不过白马寺也没有因此败落了下来,因为这里有不少东西都是先帝留下来的,靠着这些东西,白马寺也不会困穷到哪里去。
夏阮笑了笑:“表哥你知道的事情不少呢。”
李安听了夏阮的夸赞,显得有些得意洋洋:“那是。”
对于李安的话,夏阮只是笑了笑。
只是在经过荷花池的时候,她露出一丝诧异。
此时尚未到夏日,这荷花池里的荷花居然都开了。
“佛诞快到了,这里的水从西城的温泉运来的。”李安见夏阮不动声色的样子,“你知道这是谁的主意?”
夏阮看了一眼李安,茫然的摇头:“谁?”
李安撇了撇嘴,想了一阵子才道:“萧九。”
在听到李安说出答案的时候,夏阮却一点也不惊讶。
这些年皇上虽然不信佛,可是太后却是很信佛,只是太后出宫的日子很少,外面皆传太后和皇上不和,实际上却不是这个样子的。
当年皇贵妃生下清河公主难产而死,其实这里面还有一点原因。当时皇贵妃血流不止,有御医建议给皇贵妃服用宫里唯一的雪莲,可是太后想都没想便否决了。因为雪莲在太后的手上,皇上想要也是拿不到的,最后皇贵妃死后,皇上和太后便生了芥蒂。
只是后来太后西去后,才将雪莲拿了出来。
太后留着雪莲,无非是怕来日皇上有个病痛,这雪莲能救皇上一命。
太后重病的时候,皇上在白马寺待了三天,请求神明能保佑太后。当时还吩咐人让这荷花池里荷花内盛开,可是三月严寒这荷花怎么能开?
最后还是萧九从西城拿了温泉又放了一些药在水里,才催得这荷花开了。
可惜,太后终究去了,死在六月里。
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建广帝才逐渐性情大变……
夏阮想到这些,眉头微微一蹙,如今这件事情莫非是提前了?
不对,萧九不过是举人,怎么能在皇上面前露面?
夏阮越想越觉得奇异。
李安见夏阮发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知道吧?水贵人过几日和安妃娘娘要来这边呢。只是皇上也真的够怪的,年前就吩咐我父亲说一定要让这里在佛诞那一日荷花盛开,你说奇怪不奇怪?不过我父亲最后找了萧九,他做这事倒是做的很好。”
夏阮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萧九能养好那么一院子的茶花,这些对他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不过萧九和前世一样,似乎和三舅性格很合。
外祖父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是想支持萧安礼的,三舅表面上应了下来,实际上却和萧九来往频繁,这让外祖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不过夏阮觉得她的三舅才是李家最厉害的人,外祖父的眼光太低了一点,权利这个东西,一不小心便彻底的没了。若是想要牢牢的将权利握在手里,那么这个握住权利的人,必须是一个聪明人。
萧安礼虽然够聪明,可萧安礼在很多事情上,根本不懂什么叫隐忍。
他差点得罪十二王爷的事情上来看,就知道萧安礼的脾性其实不是和传说中的那么好。
可换做萧九就不一样了。
清河公主本有意下嫁给他,连皇上都有此想法,可是他却能从这个圈子里慢慢的抽身出来。最后不止没有娶清河公主,更是让建广帝更加的信任他。
有的时候,夏阮不得不佩服萧九的性子。
那个人总是能将一切掌握在手掌之中。
“艾叶和白芷陪着我去求签,你和你表哥多走走,这里的风景不错。”李氏见夏阮和李安再说话,便笑着说了一句。
李安当时想翻白眼,却依旧一脸笑意的看着李氏。
夏阮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李氏压根没给他们拒绝的机会,自己带着两个婢女便急忙的离开了。
等李氏一走,李安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你说他们都是怎么想的,总是喜欢自己拿主意,我家那个老头子也是,总是让我成家立业。我这样的人,娶了人进门不是耽误人家姑娘吗?”
李安对自己也不客气,说话一点也不柔和。
夏阮和李安私下早已说清楚了,所以李安在夏阮面前才这般的肆无忌惮。
夏阮笑了笑,取笑道:“可我听我身边的妈妈说,宋家的小姐,她……”
“停。”李安听到夏阮说出这话后,如同白日见鬼一般,忍不住打了个战栗,“我就算出家也不会娶那个女人的。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可怕。我一直以为秦长宁是一个够可怕的女人,可是遇见了这位,我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宋老将军的女儿宋慈据说是一个武艺不错的姑娘。
可是一个女子会武艺,对于她的来日的丈夫来说,这就是一个大大的威胁。
尤其是像李安这样的。
不过夏阮也很好奇,为什么宋老将军要这样养一个女儿,毕竟女儿家还是知书达理好一些。
李安越想越可怕,赶紧摇头沿着荷花池向前走。
走了几步,便瞧见荷花池上的厅内坐了几个人,三个少年两个少女,他们似乎在交谈一些话语。
但是就算离的这么远,夏阮还是看出来了里面的她最熟悉的那位。
只见少年裹在一件白色的大氅里,眉眼间的青涩早已不见。如深潭一般的眼中,却藏着一丝笑意,俊秀的面容看起来更是赏心悦目。
他就这样沉静优雅端坐在一边,听着众人说话。
可是就是这样的安静,却依旧吸引身边的人不停的和他说话,根本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似乎他天生就有吸引人的气质一般……
“表妹,表妹?”李安见夏阮瞧着亭子内的人发呆,忍不住唤了一声,“我们不要在这里了。”
夏阮有些尴尬的回过神,迅速地掩了眼里的欣赏之意:“为何?”
李安无奈的撇了撇嘴:“李成和李屠在,我不喜欢见到他们。”
夏阮听了这两个名字后,才反应过来。
李成和李屠大堂舅的两位公子,这些年来在京中也算是赫赫有名,而且在学识上更是比李安厉害一些。
只是大堂舅是个喜欢炫耀的人,所以这些年李安没少被大堂舅在暗地里践踏。
而且,夏阮心里也是害怕见到萧九,因为她在那个人面前总是会显得手足无措,像个傻子一般说不好一句话。
要离开,这是夏阮心里唯一的想法。
“好,我们换个地方。”夏阮想了想,才道,“要不现在去看看斋菜做的如何了?”
李安一听有东西可以吃,脸上才多一些笑意。
他们想要抬腿走人。
便听见身后有人唤:“是五堂弟吗?”
151:嘲讽
李安不得不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亭子内的人。
他此时有些欲哭无泪。
毕竟来这里,是他领的路,又能怪谁呢。
“还真是五堂弟。”只见厅内一位穿着靛青色圆领袍的少年开了口,“过来一起聊聊?”
李安还当真推辞不得,撇了撇嘴显得有些不高兴。
过了一会,李安才道:“好。”
夏阮跟在李安的身后,李安压低了嗓音,跟夏阮道:“穿着靛青色那位,是大堂哥李成,穿着石青色那位,是二堂哥李屠。傍边的那两位姑娘,左边那位是何家的九小姐何梅安,另一位是东萧的七小姐萧花月,也就是萧安礼的嫡亲妹妹。”
夏阮前世对何家从不关心,所以知道的事情也就少之又少,别更提听到过何梅安这个名字了。不过萧花月的事情,她却没有少听说。
萧花月是个性子极烈的女子,自小和魏国公府的嫡出六少爷魏云岚定下亲事,可是后来却不知为何,魏云岚在萧花月及笄之日,当众退亲。这件事情,让东萧的人脸面尽失,从此东萧和魏国公府便有了矛盾。
后来萧花月本要嫁到江家,可消息还未传出来。魏云岚便娶了南家的三小姐南雅馨,南家是大商贾户,自然也心疼这位嫡出小姐,足足用了十里红妆来送亲。
魏云岚成亲的当日,萧花月便上吊自尽。
有人新婚燕尔,有人郁郁而终。
当年六皇子为了处理唐家和东萧的矛盾,私下还下了不少的功夫。
因为唐景轩的第一任妻子,便是魏国公府的五小姐魏婷。
想到这些,夏阮不禁多看了一眼萧花月,清秀的容颜上挂着浅浅的笑,丝毫看不出一丝刚烈。
萧九转眸看着眼前的少女,眼中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夏三小姐。”
夏阮对着萧九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此时她才看清了,亭内的人其实是在研究棋谱。
一阵微风吹过,送来了亭外荷花淡淡的清香,气息清雅的让人觉得沉醉舒适。夏阮窥了一眼萧九,或许,更多是因为来自身边的人吧。
“五堂弟没想到今儿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李成笑了笑,然后眼神放在了李安身后的少女身上,只见少女穿着鹅黄色的白绫裙,肤如凝脂,朱唇轻抿。
李成愣了一下,才好奇道:“这位是?”
李安虽然有些不悦,还是对着李成道:“这是我三夏家的表妹。”
本来没有注意夏阮的李屠听了这话忍不住看了过来。
夏阮倒是不意外李屠的目光。
当初她的母亲离李家的时候,闹的动静其实一点也不少,毕竟身为李家当家人李知涯就这么一个女儿,被逐出族谱这样的大事,众人当然是知晓。可李屠和李成也会好奇,既已经是逐出了族谱,早已和李家没了关系,怎么如今又有了来往呢?他们心里无非就是想,她母亲如今后悔了,希望让她来攀上李安这个高枝。
果然,夏阮想的没有错,李屠看着她的眼神带了几分嘲讽。
夏阮当做没有看见,屈膝行礼。
李屠和李成也不得不回礼。
何梅安此时忍不住笑了笑:“原来是夏三小姐,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呢。花月姐姐,这就是要和你哥哥说亲的那位,从东阳县那个小县城里过来的夏家三小姐,夏阮。”
何梅安的话里带着讽刺的意味,她是何家的九小姐,自然是站在何氏这一边的。如今何氏是李家的老太太,她自然是仗势欺人,不将夏阮放在眼里。一边给萧花月介绍,却又一边贬低夏阮的出生,还在众人面前将萧安礼的事情说出来,到时候周围的人看夏阮,也会觉得肤浅。
何梅安心里知道,她是嫉妒夏阮,她觉得自己一个大家闺秀,居然比不上一个商贾出生的女子。
萧安礼那是多少女子想要嫁的男子,可是却……
夏阮还未说话,萧九便笑了笑道,嗓音有些清冷:“原来九小姐瞧不上东阳县的人?在下不才,正是从哪里而来,今日扰了九小姐的雅兴了。”
萧九话音一落,何梅安脸色瞬间就白了。
“三公子说笑了,怎么会。”何梅安急忙的解释,她不想给李家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毕竟这些日子谁都看的出来李长风在拉拢萧九,“我只是随意说说。”
萧花月倒是没有将话放在心上,她最清楚不过这里面的事情。
她是萧安礼的嫡亲妹妹,这些日子若是萧安礼真的被夏阮日日纠缠,那么她的哥哥肯定会和她说这件事情。
反而萧安礼这次……
不过萧花月倒是很好奇的看着夏阮:“三小姐你今日怎么会来这里?说起来也真是凑巧,前几日我唤三堂哥出来玩,可惜三堂哥总是在忙,今儿一出来就碰见了三小姐,当真是……”
萧花月说一半留一半,言语里却没有半分嘲弄的意思。
夏阮只是莞尔一笑道:“今儿天气好,陪母亲来上香。”
“我这个堂弟啊——”李成在一边念叨了一会,才慢悠悠的说了出来,“当真是体贴。”
这话一出,在一边的何梅安脸色更难看了。
李屠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五堂弟你既然来了,那么来看看这盘棋吧。”
李安在才学方面不如李成和李屠两兄弟,此时他说这句话,就等于给李安难看。但是碍于这里还有外人,李安又不能婉拒。
此时的李安有些为难,在棋艺上他只是略懂,和一直研究棋艺的李屠相比,他自然是比不上李屠。此时的他心里虽然有不甘,却不得不婉拒道:“二堂哥,你知道我,棋艺不好,就不让大家见笑了。”
“也是,你这个棋艺,就是八弟也可以赢你。”李屠的脸上稍微好了一些,“今年的恩科,也不知道你会如何,不过李家人就算不考取功名,也是有其他办法的是不是?五堂弟。”
李屠的话咄咄逼人,细细琢磨一下,几乎是句句带刺。
亭内一时剑拔弩张,夏阮忍不住看了一眼,李安此时极力在隐忍着怒气。
这些年来李安在李家人的眼里,就是一个吊儿郎当的人。
可惜夏阮却不这样认为……
李安只是不愿意去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他想要更自由一点的生活,可是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如意。来日的李安,不会比李成和李屠差,只是他如今心里依旧有逃避的意味。
李长风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李安出事的话,那么或许李府的当家人就要换人了。
“这棋……”夏阮看了一眼石桌上搁的棋盘,轻声道,“其实也不是死局。”
她转移了众人的目光,尤其是李屠看着夏阮的时候,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夏阮从前没有学习过下棋,后来也是因为陪着萧韶成下棋,她才慢慢的学了起来。只是萧韶成的棋艺,是出名的厉害,她的那些技艺在萧韶成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后来,她无意一次和李长风提起下棋的事情,李长风便开始教她要如何赢萧韶成。
当然,结果她虽然没有赢过萧韶成一次,却学了不错的棋艺。
若是不和萧韶成对弈的话,她还是略有几分把握的。
她从搁在一边的棋盒里拿起白子,缓缓地落在棋盘上,“这样就可以了。”
“三小姐真是厉害,刚才三堂哥也说可以破此局,看来你们是想一块去了。”萧花月忍不住赞叹完,又转身对着李屠道,“怎么样?二公子,你还有把握赢了夏三小姐吗?”
萧花月似乎对李屠不满一样,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些讥诮的意味。
刚才亭子内说的话,夏阮一点也不知道,不过按照李成和李屠的性子,必定是说了萧家的事情。
这几年萧家一日不如一日,又怎么能比的上如日中天的李家,说上几句取笑,萧家人还是得受着。
李屠眉头一皱,缓缓地走了过来:“既然夏家三小姐懂棋,那么就陪我对弈几局吧,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最后几个字,李屠说的咬牙切齿。
按照辈分来讲,李屠应该唤夏阮一声表妹,可是此时的李屠显然是故意唤夏阮‘夏三小姐’,让好众人知道夏家和李家是没有一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可惜这样的做法有些自欺欺人,前些日子世子的寿宴,夏阮还亲自去了,而现在从李家的现况来看,来日的当家人也是李长风。
他说再多的话,也是无用的。
夏阮倒是不介意李屠说这些,她只是觉得李屠太意气用事。
“好。”夏阮没有客气的应了下来,“我这棋艺总是输给表哥,今日二公子一定要让让我。”
她说的客气,可是手上一点也没有客气,迅速的将白子拧了起来。
萧九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眉眼带着一丝淡淡的青涩,纯善的面目找不出半分怒气。白皙又修长手指拧着白子,但是这样看上去,更显得她的手水嫩如葱。
看到这些,萧九露出几分玩味的笑。
152:打压
李屠自然不将夏阮放在眼里。
他觉得刚才夏阮不过是侥幸,况且谁也不知道萧九刚才说的那些话,夏阮有没有听见。
显然,李屠根本没看清刚才和李安的距离。
他的眼里带着几分嘲讽,落子的速度又快又急,反而夏阮不急不缓的将棋子落在棋盘上,唇畔还挂着一丝笑。
可明明是纯善的笑容,却让李屠觉得十分碍眼。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李安,心里的火气就重了。
这些年他和大哥李成样样都比李安强,可是他们埋头苦读多少年,却依旧比不上李安有一个好父亲。
李长风已是官居一品,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自然而然李安来日在官场上,自然也会比他们顺坦多了。
据说这次恩科,还是因为李长风无意在圣上面前,提起李安尚未有功名,当时圣上笑了笑便说立春过后开恩科。
这些消息,都是李屠从四弟李理哪里听来的。
“二弟你在想什么?落子啊。”李成有些惊讶的看着棋盘上的局势,一边催促李屠,“不要因为夏三小姐是女儿身,你便手下留情。”
李成看见李屠发怔,以为李屠已经想要认输,于是便忍不住出言说了几句。可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他这一句话让萧花月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连李安看着李成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歧视。
渐渐地李屠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反而是夏阮的速度越来越快,她似乎早已知道李屠下一步要将手里的黑子放在何处一样,下手的速度狠、快、准,丝毫不给李屠半分还手的机会。李屠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棋盘,怎么可能会这样。
棋局的情形渐渐明朗,李屠已经没有步子了,可他却依旧不愿意认输。
夏阮手里把玩着白子,普通的棋子到了她手里,似乎成了一件让李屠难看的工具。只是她的脸上依旧挂着纯善的浅笑,根本看不出来她的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你输了。”李安此时大声的喊了出来,“哈哈,二堂哥你输了。”
李屠冷哼了一声:“侥幸,我不过让着她罢了。”
李安一听这话,脸色就有些难看了:“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做侥幸,输了就输了。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输了都不敢承认吗?二堂哥你也真的是……”
“多谢二公子手下留情。”夏阮浅浅一笑道,“那么再来一盘如何?”
李屠一听,气的差点晕了过去,可是他又不得不和夏阮再来一局,因为他的心里不服气:“来就来,谁怕你。”
他这些年一直埋头用功苦读,琴棋书画样样都学,尤其是在棋艺上面,连教棋的先生都说他的棋艺精湛。可今日居然会变成这样,李屠的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那种感觉是说不出来的难受。
不可轻敌,李屠告诉自己。
这一次李屠落子的速度更慢了,他每一步都想很久,在一边的李成看的有些焦急,但是又不敢再次出言提醒。
李成多少觉得有些郁闷。
前几日他一直想和萧九拉拢关系,可是这个人倒好,直接闭门不见客说是身子不适。今儿,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萧花月请了出来,还跟萧花月保证,来日一定让魏云岚登门拜访。这后来也不知道何梅安从哪里听到的消息,非说要跟着一起来,让他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在萧九的面前提起。
李成知道三叔李长风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的眼光一向奇特,所以这些日子他和萧九走的近,李成自然也想从萧九哪里知道一些事情。
只是,好巧不巧居然遇见了夏阮。
夏阮和萧九的事情,他们都是心知肚明的。
想到这里李成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看来今日真的是诸事不宜。
夏阮的棋风看的萧九微微发怔,眼里的笑意几乎就没有散开过。
“哈哈。”李安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二堂哥你又输了。”
这次李屠不得不服气了,因为他已经尽力而为,可是依旧输的可怜兮兮,他不禁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夏阮不是商贾户的女儿吗?怎么在棋艺上会如此的厉害。
想了想李屠对一边的萧九道:“三公子来和夏三小姐对弈一局?”
“不了。”萧九的脸上平静柔和,面色不改道,“在下不是夏三小姐的对手。”
夏阮听了之后,差点翻了一个白眼,当年萧韶成和她下棋的时候。从来就不知手下留情这四个字是何物。
不过幸好他是这样的人,因为夏阮不喜欢因为她是女儿身,别人就轻看她。
然而,前世从未轻看她的人,便只有萧韶成。
李成赶紧打着圆场:“夏三小姐果然厉害,只是你这棋艺当真是和五堂弟学的吗?”
“是。”夏阮想都没想便说了出来,“这些日子一直跟学表哥学棋,如今也只是略懂一二。”
李安听的心里舒服极了,他看着李屠的眼神就如同看着一个废物一般。
李屠一听这话,将手中的棋子狠狠的往地上一丢:“李安,你怎么不来和我下?”
“你连我表妹都比不赢,怎么能和我下?”李安一边说一边笑,“哎呀,我肚子已经饿了,表妹我们去用膳吧?”
夏阮笑着点了点头。
李安刚要抬步,却突然觉得周围有些窒闷,让他浑身不舒服。
他转头看了看,坐在一边的萧九,脸上挂着极淡的笑容,于是他想也没想便道:“三公子可要一起?据说这白马寺的斋菜味道极好。”
这话一出,李安自己都愣了。
他对萧九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用他父亲的话说,萧九若是在东萧,必有一番作为。他这个人生性顽劣,在才学方面自叹不如,也不会学着两位堂哥拉拢关系,所以他心里多少觉得有些怪怪的。
虽然不是讨厌萧九,但是也……
“好。”萧九轻声笑道,“那就打扰五公子了。”
夏阮听到这话,心里却有些责怪李安,怎么就邀了萧九一起呢?
萧九漫不经心的跟着夏阮和李安离开,李屠却气的有些咬牙切齿
“大哥你看看,他是什么东西。”等三人一走远,李屠就将眼前的棋盘推到了地上,“一个是下贱的庶子,一个是一身铜臭味的商贾女,两个真的是臭味相投。大哥你还说要和萧九走的近一些,我看他也不过如此。还有,父亲说这次恩科萧九必是会元,来日殿试上最差也会是个探花郎,可我看父亲也不过是乱猜。”
李成瞪了一眼自己的弟弟,萧花月人还在这里,他就敢说萧九的不是。
如今东萧巴不得萧九和他们关系走的近一些,若是有人说萧九的不是,那么这后果……
东萧这些年一日比一日嚣张,除了会怕李长风和宋老将军外,当真还没有怕过谁。
李成忍不住训斥道:“胡闹,你今日输给一个女子也就算了,身为男儿能屈能伸,你居然还不如李安懂这个道理。英雄不问出处,来日他萧九必是人才,你以为这白马寺荷花池里的荷花为何提前盛开,这都是萧九的功劳,你敢说太后不将这些放在心上。”
李成的话堵的李屠哑口无言。
虽然皇上和太后这些年关系一直没有缓和,可是太后依旧是太后,她说的话皇上还是愿意听在耳里的。
何梅安此时笑了笑:“我觉得屠哥哥没有说错,他们当真是臭味相投,而且你瞧见那个夏阮了吗?一身狐媚子的样子,整日跟在安哥哥的身边,当真怕京中人都不知晓她要嫁入李家似的。”
“是吗?”萧花月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她看着何梅安的时候,眼里带着几分嘲讽,“刚才你又说夏阮要嫁给我四哥哥,你如今又说她要嫁给李安。啧啧,九小姐这张嘴当真厉害啊,难怪李安当初不愿意娶你,你就是给我哥哥做妾,我哥哥都还看不上你呢。你们既然看不上萧家的人,那么我便告辞了。”
说完萧花月便站起了身子,从三人的面前慢慢的消失。
何梅安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有些不安的低着头。
李成看了一眼何梅安,却没有训斥她。
小小伎俩,居然敢班门弄斧。
弄僵他父亲和东萧的关系,好让父亲不得不选择何家吗?简直就是妄想。
“走吧,回去了。”李成好好的心情被破坏的干干净净,带着李屠便离开了亭子,留下傻了眼的何梅安。
……
此时的夏阮自然不知她走后的情形,不过她敢肯定这李屠对她算是恨之入骨了。
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情,不在乎早来一些。
“三小姐在想什么?”萧九柔声问道,“刚才的棋局吗?”
夏阮回过神来看着萧九,只见他的眼里带着一抹难测的深意,整个人显得温润而又优雅。
她想,连称为绝色的墨殇都不曾让她觉得惊艳,可是如今萧九的一举一动都让她觉得独特又吸引人的目光。
难怪当初清河公主,用尽心思想要嫁给他。
眼前如同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一般的少年,试问又有那个女子不会动心呢?
153:勾结
此时已经入春,白马寺内的桃花皆已盛开。
绕过桃林,又走过一段青石小径,便到了一处静逸的小院。
白马寺的小院虽然小了一些,但是周围的景色却是怡人。
刚才李安已经吩咐僧人将斋菜送来。
这边的香客的厢房和僧人住的地方是分开的,尤其是桃花林的小院,不是名门贵族一般是没有机会住进来的。
“啧啧,你说不过住几日就要这么多银子。”李安丝毫不客气的当着僧人的面将这话说了出来,然后又对着夏阮道,“这白马寺的厢房比京中天字号的客房更贵啊。”
这话一出,听的在一边的僧人一头冷汗。
夏阮撇了撇嘴:“那么就不要住在这里了。”
“那可不行。”李安摇头否决道,“我家老头子最近脾气不好,我回去肯定要被他骂的,我还不如在这里过几日安稳的日子呢。而且,我这个人向来信佛,如今更是需要好好的静心。”
夏阮差点就吐口而出,李安其实是想多吃几日这里的斋菜。
“你说今儿我们是不是倒霉透了,居然会遇见那两个人。”等僧人走了之后,李安才露出疲惫的神色,说完他有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萧九道,“三少爷怎么今日也来这里了?我还以为你最近忙的不可开交呢,毕竟我家老头子最近为了那个什么……忙的不行了。”
萧九神情淡定的看着李安,轻声道:“不忙,只是随意出来走走。”
李安听了之后,有些无语的笑了笑。
这肯定是假话……
他干脆趴在了桌上看了看萧九,又看了看夏阮:“表妹你说你和三少爷,谁的棋艺更厉害?刚才你都没看见李屠的那个脸色,哈哈哈黑的跟快炭似的。不过,表妹你当真很厉害啊,连我父亲都夸李屠的棋艺好,可是没想到你居然是深藏不露,啧啧,要不要下次你和我父亲试试?”
夏阮看着李安无奈的笑了笑:“表哥说笑呢?我这个棋艺太烂了。”
她不愿意和萧九下棋,因为她和他下棋从未赢过,而且这个人也不会手下留情。
她不是怕输,而是不喜欢被人掌控在手里的感觉。
“也是。”李安想了想,然后捂住肚子,“好饿啊,怎么还没有来?”
他看了看周围,然后轻声道,“你们等等我,我去看看斋房看看怎么回事。”
李安的性子和他的名字是相反的,当初李长风给李安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是希望他一生平安,为人安和,就算为人不安和,起码也能安静一些。
可是,事实和李长风希望的完全相反。
李安是一刻也安静不下来,想到什么就会立即去做,所以有的时候,李长风也会无奈的跟夏阮说:“我当初怎么就没给他取名叫李多动。”
夏阮都是默默在心里表示赞同。
李安说完这话后,想都没想拔腿便跑到院子外,朝着斋房处跑了过去。
夏阮有些哑口无言。
大秦的民风还算开放。
此时夏阮的身后还跟着杜若和杜兰,和萧九坐在这里也算无碍。
反而是萧九身边跟着的几个小厮,将头低的不能再低,面无表情的样子,严肃极了。
“三小姐想买西城的地吗?”萧九等了一会才淡淡道,嗓音低沉,“可方便说话?”
夏阮愣了愣,看了一眼杜若和杜兰,两人很快便知道是什么意思,缓缓地退到了院门外。
萧九身边的小厮也跟着退了下去。
他们站的很不远,虽然听不到院内的人说什么,但是又可以看到院内的情形。
等身边的人退下时候,萧九才继续温声道,“前几日南家似乎也对西城的地有兴趣,不止是南家,还有赵家。”
夏阮听了眉头微微一蹙,露出错愕的神情。
前世的时候,西城的地其实众人都没有什么兴趣,尤其是南家和赵家,听说那边住的都是普通人,更是没有兴趣沾染半分。那个时候她在柳昌元的帮助下,一次性买下了百来亩地,后来卖了一部分出去,又建了酒楼。刚开始的时候,酒楼的生意的却不如何。可是后来……
夏阮不得不佩服,当时柳昌元能看破这个先机,不然她也不会狠心将那边地买到手里。
可是现在——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夏阮想了想才看着萧九:“三少爷这话从何说起?”
“皇上和太后的关系,已经快要好了。”萧九似笑非笑的说出这句话,整个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太后信佛。”
有些话,他无需说的太明白。
夏阮微微一愣,难道这件事情也要提前了?不应该这样的……
昔日西城的繁华也是因为太后无意的一句话,太后说西方乃是极乐世界,可京中的西城却太过于荒芜。太后只是在病重无意的一句话,却让皇上记在了心里。当时皇上想都没想,便开始动手办这件事情。不少达官贵人的宅子也开始搬往西城,这一段时间众人捉摸不透皇上的意思,多少还有些提心吊胆,后来太后的那句话传了出来之后,这京中的人才安心下来,而且慢慢地不少商人也开始来往于西城。
太后无意的一句话,让西城的存在比北城更繁华。可这本该是太后临终前说的话,莫非现在提前说了?
夏阮有些纳闷,想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夏阮琢磨了一阵,才说:“西城那边的地我没兴趣,也不打算去买,而且……你也知我在丹阳县的那些地,已经让我赚的差不多了,我……”
“我可没有说三小姐想买西城的地。”萧九沉默了片刻,又温和道,“不过安妃娘娘这胎似乎不稳,三小姐可听说过?”
这话一出,夏阮惊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了。
宫内的事情一向都属于禁忌。
可是眼前的人跟她说这些似乎在说青菜卖几文钱一样平淡,像极了他前世的样子。
从前,这个人也是这般,在她问起朝堂上的事的时候,毫不避讳的讲给她听。
所以,众人皆说萧韶成高深莫测,想从他的嘴里听到想要知道的消息,就好比想看六月飞雪一样,根本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夏阮觉得有些窒息,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的不看眼前的少年:“这和我没有关系。”
那个人太夺目了,她总是会情不自禁被吸引过去。
从前是,现在亦是。
萧九眼里带着一丝促狭,“不过三小姐,既然不关心西城的事情,那么我便不强人所难了。”
夏阮听了这话,忍不住转眸看着眼前的人。
周围似乎静止了一般。
那双如墨玉一般的眼眸,似乎闪烁着夺目的流光,夏阮找不出任何一种词语来形容眼前少年的精致,她很想伸出手遮住少年的眼。
或许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被这人再次吸引住目光。
“其实……我……”夏阮一时语塞。
她又再次撇开眼神。
若是按照她现在的财力想要和南家或者赵家抢西城的的,那么她根本没有这样的实力,这些日子她手里虽然有了一些银子,可是和这两家比起来,远远是不够的。
刚才萧九也提醒她了,安妃的胎不稳。
其实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若是安妃小产,那么安妃的地位定然比不上现在的水贵人。而且,她想到那日听到了秦清南和墨殇的话,又不得不多想一些。虽说宫中的事情和她没有关系,但是墨殇似乎对李家和夏家有着浓厚的敌意。
若说墨殇不喜欢李家,那么或许还能说的过去,毕竟这些年来李家一直都是位高权重。
可是讨厌夏家?又是为什么呢?
毕竟她和母亲来京都,一年尚且不到。
夏阮想到这些,眉头皱成了一团。
萧九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为她解答,西城的事情。
若是安妃真的出事,那么丹阳县的地和铺子也就算是废了,她来日又怎么能靠着自己站稳脚跟呢。
夏阮思索了一阵子,才缓缓道,“我还是想要买西城的地。”
她上一世被这个人看的透彻,这一世依旧是一样。
萧九偏了偏头,嗓音温软:“南家老太太的远房侄儿是魏二小姐的夫婿,这魏二小姐虽然是庶出,可这些年和魏六少爷情同手足。前几年,魏六少爷还当着外人的面说,若是来日有人欺负魏二小姐,也就等于不给他面子。魏六少爷是嫡出,又是魏国公最喜欢的一位,虽不及世子荣华,但是来日的事情谁又说的准呢。如今魏六少爷虽已和我那九妹妹定下了亲事,毕竟只是定下亲事而已,很多事情都会改变的。南家不止是一个商贾户……”
“赵家赵南柯的姨娘是吏部尚书夫人的侄女,虽然这位姨娘也是个庶出,但是她如今的地位却不低。”萧九眼里噙着一丝淡漠的笑,“吏部尚书夫人除夕夜收到赵南柯送来的一万两白银的银票。两个月前,这赵南柯已经成为了吏部尚书家的常客。据说吏部尚书夫人当时曾有意收赵南柯做义子,可后来这事也就没有再提,赵南柯的目光不止是在这里,他的眼光是看到更高的地方。”
萧九说完之后,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桌上的青花瓷茶盏,就是这个小小的动作,让夏阮的思绪彻底的乱了。
154:美色
她听的有些目瞪口呆。
这个人真的是刚住进京城吗?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夏阮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萧九刚才说的南家的事情,已经很清楚的跟她解释了上一世为什么魏云岚会退亲。
原来原因都在这里……
只是这些消息,她前世从未听过半句,虽然她也没有用心去打听过这事,可如今萧九不过入京半年不到,居然将这些事情探听的一清二楚。
想了一会,夏阮才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少年,问出一句话:“三少爷为何会知道这些。”
“我若说报恩,你信不信?”萧九深沉的眸光里带着一抹浅笑。
夏阮这次想也没想便回答:“不信。”
她已经重生在这里,她自然不相信萧九也是重生而来。若是萧九真的是重生而来,那么应该早和她有来往了,不会那么晚才出现。这个人一直喜欢将事情做的完美,他既然说要报恩肯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
前世的萧韶成从未说过报恩这个词语,虽然他私下对她一直不错,却很少将这话讲出来。
如今萧九讲出这些话,她觉得有些怪异,所以选择了不信。
萧九眼里的的诧异一闪即逝,却没有说话。
“我对你没有恩情。”夏阮解释道,“你说这些肯定不是真话,不过我也不问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我是很想买下西城的地,因为我知道来日的西城必定比北城更好。只是南家和赵家对我来说的却是个麻烦,但是若是怕麻烦的话,当初丹阳县的地我也不会一直抓住不放了。”
从她知道自己重活一世开始,她便不想委屈自己和母亲。
她做的一切,都是不希望来日母亲受半分委屈,不止要让母亲活的舒适,更是要母亲觉得无忧无虑。
若她怕麻烦,前世她也不会成为这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麻烦呢?
萧九忍不住浅浅一笑:“三小姐,在下并没有乱言,但是这只是一部分。你应该知道,六皇子和东萧的事情。”
这一次,萧九依旧不避讳她将这一切讲了出来。
夏阮听了之后,心里却有些不安。
东萧和六皇子的却是走的很近,这些年来东萧其实一直都在赌,若是他们让六皇子顺利登基,那么就能逃脱建广帝昔日说的话。宿命这种东西,他们虽然相信,可依旧是想要反抗。这是东萧人的想法。但是六皇子是不可能会走到最后的,因为他做的一切都已经被四皇子察觉。
四皇子是一个厉害的人,他这些年的蛰伏更是让人猜测不透他的心思,连建广帝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四皇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就就是这样老实的一个人物,却是来日的帝王。
大丈夫能屈能伸,说的大概就是四皇子这样的人。
“知道,你准备和东萧一样吗?”夏阮想了想才回答,“后汉书上曾说,譬犹疗饥于附子,止渴于鸩毒,未入肠胃,已绝咽喉映。若是六皇子当真是值得你去追随的人,你就做了这饮鸩止渴的事情。我相信三少爷比谁都清楚,蛰伏二字如何写吧?”
夏阮说的直白,她不希望萧九和东萧走到一起。
因为建广帝昔日的话,不是说出来玩玩的。
若是萧九真的为了一时的利益和东萧走到一起,那么来日的后果不堪设想。
听了这话的萧九,眼里带着一抹莫测的深意,只是唇畔依旧挂着浅浅的笑。
夏阮继续给他解释,因为她不希望萧九来日死在她的眼前,也算是报答了刚才萧九给她说的消息的恩情。
她压低了嗓音,“白东鹤先生的名声,不知道萧九公子可曾听说过?先帝尚为建立大秦的时候,白家一直是先帝的幕僚,先帝曾云,大秦能安稳也有白家的功劳。最后,大秦建立,白家人却神秘退隐而居,先帝恩准了,却也做了后手。如今白家还剩下一位白东鹤,众人皆知白东鹤狂妄自大,连大皇子的人也不愿意多理睬。因为先帝的旨意,这些皇子也是拿他没有办法。但是白东鹤还有一个绰号,叫做西楼。那么敢问西楼先生经常出入谁的府邸,三少爷可知?”
“四皇子。”萧九眼里带了一丝惊讶,看着夏阮的神情却越发凝重,“他如今已经住在四皇子的府邸内。”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都不知晓白东鹤还有这样的绰号。
白东鹤这个人,不止是大皇子亲自上门拜访过,连六皇子也是不例外的。东萧的几位有名的少爷,更是想尽了办法想要和白东鹤见上一面,可惜都是没有结果。
这个人就如外面盛传的一样,桀骜不驯又不愿再多管大秦的事。
最主要的是这个人几乎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四皇子?白东鹤居然会选择四皇子?
……
夏阮自然没想到萧九会知道这个消息,她错愕极了,又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这个人探听消息的本领,比她知道的更多。
和从前一样,他喜欢将一切的事情掌握在手里。
夏阮露出笑容:“是,他在四皇子府邸内。只是白东鹤是四皇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位,你还会认为四皇子,是普通的一位的皇子吗?”
前世四皇子手里的人,除了白东鹤还有其他赫赫有名的人,自然最有名气的还是他——萧韶成。
无论这一世怎么改变,四皇子依旧会夺得帝位,因为他的为人处事不禁谨慎,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他这个人有做帝王的潜质,而且他也有够狠毒的手段,只是四皇子唯一的不好,便是疑心病过重。
因为他当年还斩杀了不少无辜的幕僚。
“三小姐为何会和我说这些?”萧九的嗓音有些清冷,“你认为我会信?”
夏阮点了点头:“你会信。”
因为她说的事情,若是萧九愿意知道的话,好好去找蛛丝马迹,肯定能找的出来破绽。
比如白东鹤的绰号,也是前世萧韶成跟她提起的,当时她才恍然大悟,在四皇子身边的那位老先生,其实是如同世外高人一样存在的白东鹤。
她不愿欠萧九太多的人情,从认识南亭开始,她便知道萧九对她多少是有情的。可是这样的情,她要不起。
她这一世对感情已经淡漠,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根本没有考虑过感情上还会有让她动心的人。
就算这个人是昔日的萧韶成,也是不可能的。
夏阮有的时候也在想,是不是她自己想的太多,或者误解了什么事情。
可是她宁愿自己误解,也要赶紧撇开这个暧昧的关系。
她不想再付出真心后,又被狠狠的摔碎……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情,体会过一次就够了。
而且,在她眼前的人,是前世的萧韶成。
他会喜欢她?
他会为她做事情?
他甚至还一直在帮她?
这些不真实的感觉一直笼罩她,夏阮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或许是她多想,又或者是……
萧九看着夏阮,目光静谧如深潭里的水,过了一会才笑道:“我会信,因为……”
“哎呀,来了来了。”
李安急忙从外面跑了进来,看见夏阮和萧九后,愣了愣,“我是不是来错时候了?”
夏阮气的想翻白眼,这个时候李安问这种问题,不是会显得她和萧九之前的情形更尴尬吗?
“没有。”萧九微笑着,嗓音低柔,“刚在和三小姐说棋谱的事情,没想到五少爷就过来了,斋菜安排好了吗?”
萧九慢慢的转移了话题,李安也没有发觉,他赶紧坐下后道:“还是要我亲自走一趟啊。”
很快,夏阮就后悔了刚才让李安去斋房了。
因为眼前的桌上摆满了斋菜,就他们三人用,似乎有些太破费了。可李安哪里在乎这些,他吃的津津有味,似乎这里的东西他一个人能全部吃下一样。
李安吃的高兴,还跟夏阮道:“五姑母已经去歇着了,她说晚些让你过去,啊……这里的斋菜果然美味,你们快吃。”
萧九只是笑笑:“好。”
他说话的样子依旧是温柔极了,亲和的不像是一个会发脾气的人,不知多少人被萧九这个模样被欺骗了。
夏阮看着萧九的时候,他微微敛眸,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象牙筷,姿势优雅极了。似乎发现有人看着他一样,偏了偏头看着夏阮,忽而淡淡一笑。
周围好像一下极度的寂静,又好像所有的事物都因为他而沉淀,夏阮觉得心跳加快……
这个人柔和的像是三月的暖阳一般,让她整个人都如沐春风。
“表妹,你在想什么?”李安吃东西的速度也是越来越不客气,“女孩子也要多吃一些,太瘦弱容易生病。”
说着,李安还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夏阮,“不合胃口?”
“不是。”夏阮夏阮敛了心神,轻声道,“很好。”
李安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味道不错,快吃快吃。”
夏阮再也不敢看人,低头吃东西。
她在心里暗自感叹,美色误人。
不过,萧九给她的消息太有用了,这西城的地她是必须拿到手。
因为她低着头,所以没有看见少年若有所思的眼神。
155:怪人
夏阮和李氏住在西厢,李安和萧九住在住在了东厢。
夏阮陪李氏用过晚膳之后,才发现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要下雨了。”李氏轻声道,“你也早些歇息,明儿我们去后山看看桃花。”
夏阮听后点了点头,便带着杜若和杜兰离开。
她在心里盘算着等这次回去之后,便将杜若和柳昌元的亲事办了,她也好放心一些。
她住的小院离母亲的很近,这里虽不及夏府内舒适,可是在这里她起码觉得可以暂时不那么累。
不用去考虑,谁下一刻又会做什么,谁下一刻又会害谁。
杜兰跟着夏阮的身后:“小姐,这里的桃树这么多,我看等几个月后,肯定是满山的桃子。”
听了这话,夏阮忍不住笑了笑。
因为杜兰和李安说的差不多,他们看到桃树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这满山美不胜收桃花,而是几个月后的桃子。
夜色下的白马寺灯火辉煌,时不时还能闻见檀香的味道。
“前面那位小姐……”夏阮听见身后传来少年的嗓音,她还未来得及转头,便又听见那人说,“你知道不知道东厢往那边走?”
少年接着又说了几句夏阮听不懂的话语,可是这句话语却让她眼里带着一丝错愕。
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
她没有转身,只是轻声道:“往前走,左拐。”
少年笑出了声,似乎听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一样,他的言语里带着几分嘲弄:“这位小姐你怎么知道东厢在哪里,莫非你去过?你为什么不转过身来和我说话?”
“公子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吗?”夏阮此时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咬了咬下唇道,“那么先告辞了。”
少年这次越笑越大声,他嗓音也加大了一些:“我在这里找人啊,你若是一会看见一个丑姑娘,记得告诉她我在这里等她,让她早点滚回来。”
夏阮越走越快,不愿和少年继续说话。
她觉得心里紧张的厉害,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今日的事情太奇怪了……
不止萧花月出现在这里,包括李屠、李成都出现了,还有萧九——
想到这些她心里有些不安,难道今日这里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她刚走到小院的门口,就见李安扶着墙壁,似乎被吓坏了。
“表哥?”
“啊——鬼啊——”
李安大声的喊了出来,他看着夏阮的时候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表……表妹。”李安看了一眼夏阮,脸色慢慢的缓和了下来,“进屋子,外面有怪物,有怪物。”
夏阮有些惊讶李安居然会吓成这个样子,这寺庙里哪里能来的怪物,她有些好奇的跟在李安的身后,再也没心思去想刚才的事情。
李安此时有些惊魂未定,他捧着茶碗的时候,手依旧颤抖的厉害,夏阮有些怔住。
夏阮看着李安的样子,她自然不知道李安到底是遇见什么了。平日里李安说话总是笑嘻嘻的,虽然有的时候说话也是不经过大脑,可是她却是第一次看见李安被吓成这样,她的略微有些担心。站起身来就想要去外面看看,李安到底是遇见什么了。
李安见夏阮想要出门,便出声喊了一句:“表妹,别出去,外面有鬼……不,比那个东西还要可怕。”
“表哥,这里是白马寺,是京都最大的寺庙,怎么会有这些污秽的东西。”夏阮眉头微微一蹙,看着李安的神色带着几分疑惑,“你到底是看见什么东西,怎么会吓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大表哥和二表哥做了什么事情?”
李成和李屠应该还在寺内,而且两人又住在东厢,私下做些小动作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很快李安便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李安将将手里的茶水喝了个干干净净,压了压惊嗓音有些颤抖:“刚才李成和李屠不知去哪里弄了一些好吃的糕点回来,说是西域送来的。我在他们背后便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我想这是西域的东西,肯定是不错的东西。于是我就来找你一起,可是……可是我却在院子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李安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
他只要一想到那张面目全非的面容和惨叫声,他就觉得心里渗的慌。
夏阮看着李安的狼狈的样子:“你还说不是他们的诡计?他们知道你平日里贪吃,所以才会在你的面前说这些。西域的东西再好吃,又怎么能比的上大秦的?这就好比有人喜吃辣,有人喜欢吃甜食。再说李屠和李成会将糕点放在嘴上吗?表哥你这是被人算计了,还不知怎么回事。”
李屠和李成,自然不会像李安这样,将好吃的东西放在眼里。
他们这些年是很努力,恨不得日日苦读,在他们的眼里,再好吃的东西也比不上权利和功名。可是李安和他们不一样,李安这个人生性顽劣,更是将吃放在第一位,不过只是听说白马寺的斋菜好吃,便不顾一切的跟着他们来了。若是李屠和李成跟李安换个位子,他们恨不得现在四处巴结关系。
想到这些,夏阮瞪了李安一眼。
李安缩了缩身子,显得有些委屈:“我还不是为了喊你一起去,不然我怎么会遇见那个怪物。表妹,怎么办,我不敢回去了。”
“那你想在这里住?”夏阮翻了一个白眼,“我送你。”
李安听的愣了愣:“算了,我还是自己走吧,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说完李安就站了起来,可是夏阮清楚的看到李安浑身哆嗦的厉害。
李安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她看了看李安若有所思。
突然夏阮瞪大了眼,想起刚才那熟悉的嗓音。
“我在这里找人啊,你若是一会看见一个丑姑娘,记得告诉她我在这里等她,让她早点滚回来。”
难道是?
夏阮琢磨了一会:“表哥我送你吧,正好我有事想找萧九公子。”
李安有些不解道:“你去找他做什么?我觉得他这个人,简直有些深不可测。”
“表哥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可走了。”夏阮拐着弯将话说了出来,“反正一会表哥也是一个人在这里。”
李安一听,赶紧跟在了夏阮的身后。
夏阮提前跟杜若和杜兰说清楚了,一会不管看见了什么,都不要大声喊出来。
因为有些人要的目的就是这样……
从李安听到李成和李屠的谈话开始,这个局便已经一步步的设了下来,李安的性子若是他再看一次这样的东西,估计真的就会被吓晕过去。这人知道她会担心李安,一定会送李安去东厢外,所以刚才他才会问她,知道不知道东厢在哪里。
这一切无非就是想让她看见这些东西。
她到底是要想想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李安走的小心翼翼,时不时东张西望,他看着身前的少女,步子走的不急不缓,镇定样子完全不似一个刚及笄的人。李安虽然有些尴尬,但是刚才的东西真的是吓坏他了。
想了想李安忍不住提议:“表妹,你别去找萧九了,明日再去吧?”
“为何?”夏阮想都没想,便问了上来,“表哥也想管这些吗?”
李安摇头:“不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堂堂男子汉,哪里能让你……你都不知道,我刚才吓的腿都软了。”
夏阮抿唇,没有回答。
她有什么好怕的?
再可怕的事情她都见识过了。
平阳侯府里的小妾和通房被岳老太太折磨的时候,那个人总是会让她在一边看着,刚开始的时候她会吓的脸色惨白,久而久之她似乎也习惯了岳老太太的示威。因为她心里知道,岳老太太让她看这些,无非就是在警告她要守本分。
当时她不懂,为什么要警告她守本分。
如今想来,无非就是岳老太太害怕她和李长风私下相认,更害怕她做出背叛唐家的事情。
可惜,这一切都是岳老太太多想了,因为她前世根本都不知道李长风便是他的三舅。
若是知道的话,她一定不会下嫁给唐景轩。
她不会伤自己亲人的心——
“表……表妹。”李安停了下来,紧张的颤抖,“就在前面,你要小心……小心一点。”
夏阮点了点头。
那个人无非就是想让她看见这些,那么她就算躲过了今日,也躲不过以后。
“呜呜呜……”
夏阮听着不远处的墙角蹲着一个少女,她的发髻已经有些凌乱,哭的凄凉。
她明显感觉到了身后李安的惊恐,似乎真的跟看到一个妖魔鬼怪一般,脚步似乎都有些浮。
“你是谁?”夏阮轻声问道。
“呜呜呜……”
杜若看了一眼,她想上前的时候却被夏阮拦住了。
这个时候面前的少女缓缓地抬头,夏阮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她转头还未看清少女,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听到了少女凄惨的喊声。
“夏阮,你这个小贱人,我终于等到你了。”
听了这个嗓音后,她心里惊的说不出话来。
可是,她却看不见。
156:守护
“不要看。”
少年清冷的嗓音响起,竟让她觉得安心。
夏阮只觉被清冽的男子气息包围,她想说话但又不知说些什么。
覆在她眼上的手,有些冰凉,如上好的玉石一般。
这一刻,彷佛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她居然觉得这一切,有些不真实。
李安最先反应过来,他看着眼前面目可憎的人,又忍不住差点呕吐了出来。
“转身。”
夏阮转身后,眼上的手便从她的眼上挪开了。
映入她眼帘的便是少年挺拔的身影,他站在她的面前,姿态从容而又优雅,只是脸上温柔的笑容似乎浅了一些。
黑眸幽深,让她有些怔住。
“三少爷。”夏阮慢慢的清醒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九沉默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夏阮身后的人,语气闲淡:“你先跟回去,晚些我再来找你,不要回头。”
李安也在一边点了点头:“表妹你快走吧,我……呕……”
李安的脸色有些惨白,夏阮似乎知道了身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她忍不住抬头再看了一眼萧九,只见那人漆黑的眼眸蕴满波光。
“杜若,送你们小姐回去。”萧九的嗓音柔和,却让人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杜若和杜兰也是被眼前的东西吓到了,等了一会才点了点头扶着夏阮便准备离开。
萧九见夏阮没有出声,以为她被吓到了,淡淡一笑:“没事,你先回院子里,嗯?”
他轻声‘嗯’了一声,夏阮却想也不想,就朝着自己的院子方向走了回去。
她完全对身后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了。
或许是前世听习惯了这个人的说话的嗓音,此时的他只要稍微软了嗓音,她便会和从前一样,不想让他为难。
走了一半夏阮才想起刚才的事情的,她问杜若:“你刚才看到那个人了吗?是谁?”
杜若一脸错愕的看着夏阮,她此时心里多少也有些害怕,那个人的容颜全部给毁了,尤其是右脸上似乎已经被狠狠的割上了几刀。也不知是谁如此心狠手辣,居然能下这样的毒手。但是杜若还是能听的出来那嗓音,似乎她在哪里听过,但是一时却是想不起来了。
“小姐,太可怕了。”杜兰说这话的时候么嗓音还有些颤抖,“你可千万别回去看了,那个简直……简直就是怪物啊。”
杜兰这辈子从未看过那个样子的人,明明穿的那么华贵,梳理的发髻也是那么精致,可是那张脸……
夏阮心里虽然很好奇,可是却不敢回头去看,不是因为害怕见到那个人的容颜,而是因为萧九的吩咐。
躲的了一时,能躲的了一世吗?
那个少女知道她是谁,还将她的名字喊了出来。而且顿在那个角落,肯定也是在等她的。那个人到底想要和她说什么?她显然是不能从少女的嘴里问出她想知道的答案,此时传来一阵闷雷声,顷刻间雨便下了起来。
“小姐,走快点。”杜若一边念叨,一边看着天上的大雨,“会淋湿的。”
夏阮没有说话,只是走的步子又快了一些。
雨越下越大,似乎想要将刚才污秽的东西冲刷的干干净净,夏阮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窗外的大雨,微微发怔。
杜若从箱子里将衣服翻了出来后,对着夏阮轻声道:“小姐你换件衣裳,你都淋湿了,若是受凉了怎么办?”
夏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杜兰此时看了一眼杜若,脸色有些不安。
她不敢说刚才看到的情形,若是说出来的话,小姐的心里一直会想那件事情的。
刚才萧九公子捂住了小姐的眼睛,无非就是不想让小姐看见那一幕……
然而杜兰和杜若的异常,却让夏阮看了个透彻。
夏阮没有继续问太多的事情,因为她知道就算问了,杜若和杜兰也不一定会说。李安是个男儿身,看见那些东西都吓成那样,杜若和杜兰也会好不到哪里去。可是此时两人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是为了让她安心一些。若是她再担心,那么杜若和杜兰的心里,会更加的不安。
想到刚才萧九的出现,她的心里多少有些诧异。
那个人来的太是时候了,而且她刚才清楚的听见了萧九的心跳声还有他急促的呼吸声,虽然他已经尽量的将这些压抑了下去,可是因为靠的近,她还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显然萧九是一路赶过来的,而且速度还不算慢。萧九因为自小身子不好,所以一直练武强身。
其实夏阮知道,他的武艺很好,连墨殇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个人喜欢将很多东西都隐藏起来。
只是,会武艺的萧九都能气喘成这样,他到底走的多快?
“小姐,你要不要歇息?”杜若试探问道。
夏阮点了点头:“好。”
此时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夏阮却有些失眠了。
并不是因为外头嘈杂的雨声,而是因为她担心萧九。
此时失眠的人,不止她一个人,还有李成和李屠。
“你说什么?被抓走了?”李屠惊讶的看着手下,眼里全是愤怒,“你们这群废物,让你们做些事情都做不好?那么丑姑呢,丑姑也出了事情了吗?”
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压低了嗓音回答:“是的,二公子。”
李屠浑身颤抖的厉害,他眼眶几乎都红了:“是谁?是五公子做的吗?”
“不是。”黑衣男子低着头,“不知道是何人带走了西楼先生,但是丑姑是萧九和五公子带走的,只是三小姐似乎没有看到丑姑。”
李成听了这话,握住茶盏的手也微微哆嗦了一下:“你说的是萧九?”
他多少有些诧异,萧九和李安虽然表面和睦,可是李安是不太喜欢萧九的。
萧九太过于优异,李安不喜欢这样沉稳的少年,所以自然不可能和萧九走的太近。
也就是因为李安的性子,李成和李屠才有机可乘。
李安如果出了事情,他的三叔李长风就要过继其他人来继承来日的爵位,这个人自然就会在李家人里选。他和李屠自然都是恨不得李安出事情,可这些年来李安虽然胡闹,但是也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他还有些小聪明,让他们根本伤不到他。
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想和那个可怕的人联手。
可是如今西楼这个老东西居然跑掉了。
“回主上话,是萧九,属下看的很清楚。”黑衣人想了想才道,“老板刚才已经派人来问属下了,主上,属下应该怎么回答?”
李成思虑了一阵:“你去派人告诉老板,这事是我们失误了,银子我们晚些退回去。”
黑衣人这次回答的很快:“属下知道了。”
李屠此时气的已经说不出话了,他本来想和萧九说些事情,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弄的如此乱七八糟。
尤其是本来该天衣无缝的事情,却变成了这样。
李成看了自己弟弟一眼,在心里忍不住暗暗的叹气,然后又对地上跪着的人道:“你退下吧,靠近不了萧九,那么就好好的看看五少爷做了什么。”
黑衣人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屋外的雨下得很急,只是屋内很安静。
李屠不知道要如何来说这件事情,因为如今变的已经有些麻烦了。
“大哥,老板那边不好交代吧?”李屠琢磨了一阵,才忍不住说,“老板就在庙里,这件事情看来他应该知道了。你说奇怪不奇怪,若是讨厌一个人,为什么不动手将那个人杀掉,还要浪费这么多的精力。夏家那个小姐,有些怪怪的。”
李成握住棋子,缓缓地搁在了棋盘上,低沉的嗓音露出一丝讥诮:“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做事情都是冲动又不考虑后果。老板讨厌一个人,绝对不会让那个人痛快的。看见丑姑了吗?她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有的时候生不如死,才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而且夏家的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三叔一直很维护那个人,这个事情咱们不用关心,交给其他人去做就好了。老板他是一个聪明人,会处理好的。”
李屠冷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李成的话。
他心里依旧是有些乱糟糟的,这个买卖从一开始,便没有退后的余地了。
“大哥。”李屠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觉得老板比萧九还要可怕。”
李成抬头看了一眼李屠,忍不住笑了笑:“从一开始你便知道老板是个不好对付的人,你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萧九和老板之间的事情,不用我们去操心。今日的事情我已经失手了,晚些老板会让我们做其他的事情。对了,孙嬷嬷那边你记得再跟娘亲说说,安妃娘娘这胎不能生下来,明白了吗?”
李屠嘀咕:“你为什么不去跟娘亲说,总是让我去?”
李成怒极反笑:“娘亲能听我的吗?”
屋子内渐渐又静了下来,似乎谁也不愿意继续提起刚才的事情。
157:赌局
夏阮当晚做了一个梦。
梦里发丝凌乱的少年看着他,眼里带着几分嘲讽:“送你的东西,喜欢吗?”
然后她看见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那个人早已面目全非,一脸愤怒的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她。
……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屋外的天色已经亮了。
一场春雨过后,周围的气息气爽了一些。
夏阮揉了揉眉心,想到昨日那个少女的嗓音,她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是她又不敢承认。
夏清雅?
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朱砂做事向来没有规律,他会带着夏清雅在这里出现,无非就是想来警告她,可是又想警告她点什么呢?只是朱砂为什么会来白马寺,难道她来的不是时候?
这些日子朱砂总是将人一个个的安插到她的身边,以为她不会知道,可惜她早有了防备。
想到这些她觉得有些不解,朱砂不是一个会信佛之人,也不可能特意为了警告她来白马寺,那么朱砂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小姐,你起身了吗?”杜若在门外问道。
夏阮敛了心神:“你进来吧。”
杜若似乎昨夜没有睡好,眼下有些微青,她给夏阮梳理发髻的时候,还不小心打了一个哈欠,动作虽然很小,但是夏阮却看了个清楚。
“等下你去歇息一会,我想自己一个人练会字。”夏阮轻声道,“厢房周围有人伺候,你不必担心。”
杜若摇了摇头:“杜兰已经病了,小姐我要在您身边伺候。”
昨日看到的‘东西’对于杜兰来说,或许能忍耐一会,却依旧扛不住夜里噩梦的侵袭。杜若的脸色也不太好,两个小姑娘看到那样可怕的‘东西’又怎么能不吓坏了?夏阮此时心里多少有些责怪自己,她虽然不怕看到面目可憎的夏清雅,可是杜若和杜兰和她却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些,夏阮的心里突然一惊……
难道萧九知道什么?
不然萧九为什么会出现的那么及时,又能在关键的时候捂住了她的眼睛。虽说男女有别,可是那个时候周围也没有外人,若是他们都不说的话,也没有人会知道这些事情。想到这些,她稍微放心了一点,然后看着杜若继续道:“无碍的,你去歇一会,若是不放心去叫艾叶过来。母亲问起是何事,你便说杜兰淋了雨病了,母亲不会说什么的。”
这些事情她一点也不想母亲知道,若是母亲知道夏清雅还活着,肯定会想到夏清荷的。大伯父和大伯母的死,给夏清雅和夏清荷的心里已经塞满了仇恨。母亲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可以好好的过日子了,若是又为这些犯愁,那么真的是她的不对了。
杜若见夏阮如此坚决,便也不再开口多说。
用过早膳之后,艾叶便过来在夏阮的身边伺候。
夏阮没有写字,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字迹太差,所以干脆从庙里借了几本佛经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艾叶走了进来:“小姐,外面有人说想见您。”
“谁?”夏阮将手里的经书搁在一边,开始疑惑是不是萧九,“叫什么名字?”
艾叶回道:“他说他是庄子上的程大,是六子的朋友。”
夏阮闻言,眉头微微一蹙。
她的却是听过这个姓氏,庄子上?
她彷佛没有听见一样,思绪已经飘远。
艾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等了一会有些不安道,“他说他见过从云剑。”
夏阮听了之后淡淡一笑:“让他进来。”
果然是萧九身边的人。
很快程洪便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样子有些狼狈,脚上全是稀泥,将屋子内的大理石上弄的脏兮兮的。程洪有些尴尬的低着头,然后瞥了瞥脚下。
“程洪见过小姐。”他对着夏阮行礼,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江湖上的粗人。
夏阮接过艾叶递过来的茶盏,慢慢的啜了一口才道:“你家少爷今儿喊你来了?”
程洪将头低的不能再低,然后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青花瓷瓶放在夏阮面前的桌上。
“嗯?”夏阮看着眼前熟悉的青花瓷瓶,有些愣了愣,“艾叶你先出去。”
这个东西她是见过的,当初南亭给她春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小瓷瓶送来了一些东西,说是对外祖父的毒有帮助。当时她虽然有些好奇,可是杜明拿到瓷瓶的时候差点跪在了地上,因为这个东西在尼西国,只有皇室的人才可以拿的到,等于是延长寿命的东西。
夏阮觉得世人皆想长命百岁,才会编织出可以成仙的谎言,她当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将杜明的话放在眼里。
但是,她却注意到了一点。
这个东西,只有尼西国的皇室才可以拿的到。
那么今日程洪带着这个东西来找她,是什么原因。
等艾叶退了下去,夏阮才拿起瓷瓶在手里把玩,眼里带着一丝笑,“你家少爷让你拿这个东西来,是什么意思?”
程洪咬了咬下唇,才缓缓道:“少爷说这是从丑姑的身上拿出来了,这个东西和南亭公子带来的是不一样的,但是这个瓷瓶的却只有尼西国的有些人才可以拿的到。这里面的药,就是当日成国公身上的毒,少爷说这个毒虽然不会致命,却可以达到有些人的目的。”
夏阮若有所思的看着手里的东西,没有说话。
丑姑?
夏清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从今日杜若和杜兰的神情上,她就可以看的出来,夏清雅的容颜已经被毁成什么样子了。可是爱美的夏清雅却为什么依旧愿意活着?
朱砂让夏清雅带着这个瓷瓶出现,真的只是为了给她警告吗?夏阮觉得事情或许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朱砂不是那样肤浅的人。若是她想要威胁的话,昨日也不用亲自出现在她的面前,对于朱砂来说他就喜欢看敌人惊慌失措的样子,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爱好。
那么他又怎么可能来提醒她呢?
夏清雅……
程洪见夏阮不说话,又轻声道,“少爷说丑姑是杀还是留这个都看小姐的意思,但是少爷说建议小姐还是将丑姑放了,因为有的时候活着更辛苦。丑姑如是死在小姐的手上,会脏了小姐的手。这几日,小姐想要知道西城的事情,可以和少爷书信来往。切勿再让柳家那位出面了,就算是王管事也不行。因为小姐您身边的人,朱砂公子已经查的清清楚楚了,若是小姐还想这些人好好的活着,那么就不要轻举妄动。”
夏阮听了之后,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朱砂会知道王管事和柳昌元,这些完全都在她的意料之内。
她让柳昌元和杜若成亲,其实就是想转移开朱砂的眼线,若是能成功的转移朱砂的眼线,那么她或许会继续用柳昌元。若是朱砂的眼线不能转移开,那么她会考虑好用别的人。
前几日她已经让三舅帮她做这件事情了。
那个人不好找。
但是那个人在京都里。
“丑姑的事情,你家少爷说了算。西城的事情,若我说不呢?”夏阮想了想,才轻声道,“你家公子不知道,若是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的身上,会适得其反吗?”
她不打算和萧九走的太近。
前世她和萧九保持了距离,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是完全配不上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物。
她心里略微有些自卑。
这一世,她不想和萧九走的太近,是因为她想要安稳的生活。
而萧九,他注定不平凡……
程洪不禁愕然,面色有些古怪,等了一会才道:“少爷说,你需要一个在外面办事的人,若是三小姐不介意的话,属下愿意为三小姐效犬马之劳。”
夏阮似笑非笑的看着程洪,心里却有些了一丝乱意。
萧九这是一定要将她逼上贼船吗?
“少爷让我转告小姐,说是朱砂这次不会再回西域了。”程洪硬着头皮将话说了出来,他的眼里有些慌乱,“尼西的老国王似乎病了,现在朱砂会在大秦是有目的的。成国公府会是他的第一个目标,而且少爷还说若是小姐想逃避的话,那么是不可能的。因为小姐马上就会知道东萧的目的,小姐可知昨日夜里为什么朱砂会出现在这里?因为大皇子已经开始疑心四皇子,朱砂是亲自来抓西楼先生,随便带着丑姑给小姐送一个惊喜的。”
夏阮听了挑了挑眉。
这场赌局,她必须奉陪吗?
不过朱砂会亲自来抓西楼先生,这倒是想朱砂的做法,当年朱砂抓的人不少,而且都是以前先帝身边赫赫有名的幕僚的后人,只是朱砂居然会知道西楼是谁。
难道大皇子那边已经快要出事了?
她想了想,按理说不是应该要有三年吗?
这一切都提前了?
或许从她大伯父死了开始,朱砂一见他布置的棋局有了混乱的痕迹,所以才会先下手为强吗?
只是,她做的一切或许都在朱砂的预料之中。
因为夏阮觉得,赵南柯才是朱砂最大的意外。
她看着程洪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该相信陪着那个人赌一次吗?
158:合适
她在改变,周围的人或物也在改变。
有些事情比从前提早了几年。
“我不用你。”夏阮想了想,压低了嗓音,“若是你家少爷能将重黎给我找来,我便考虑考虑。”
她一直在找这个人,连李长风也在帮着她找,可惜都没有找到。
重黎是西域出了名的刀客,如今应该在京都之内。
只是这个人,也是昔日萧韶成手下最可怕的人。
程洪,她不敢用。
这个人和六子出现在庄子里上的时候,就注定她不能用这个人。
若是朱砂能查到六子,查到程洪也是几日的事情。
程洪听了之后,有些了怔住:“重黎?”
夏阮笑了笑点了点头:“是。”
重黎这个人,既够忠心,手段又够残忍。
而且重黎和朱砂有很大的仇恨。
重黎的父母皆是葬在朱砂的手里。
朱砂曾经差点送命,那次便是重黎下的毒手。若不是当时萧韶成一力要保重黎,那么重黎估计便也会葬在朱砂的手上。重黎和朱砂的事情,夏阮一点也不想知道,只是她觉得重黎可以用。
朱砂都已经一而再的警告她,那么她没必要再逃避下去。
就如萧九所说,这场暗地里战役,她是怎么也逃不掉的。
从东阳县开始,朱砂便开始想掌握夏家,不是因为夏家是多么厉害的商户,而是因为夏家有个李长月在。
谁都知道李长风最疼爱的无非便是他妹妹李长月,就算李长月不在李家的族谱内,她和李长风的感情依旧不会变少,反而会更多。
若是有朝一日李长风发现自己的妹妹过的凄惨最后还郁郁而终,对李长风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刺激。这些年,朱砂一直想控制李长月做棋子,可惜朱砂再聪明,也没想到夏富贵会阳奉阴违。表面上对朱砂忠心耿耿,实际上却是恨不得将夏家所有人灭的干干净净。
夏富民的死,或许就是朱砂亲自下手。
她既然逃不过,不如直接迎战。
有重黎在她手上,至少朱砂也会忌惮一些。
程洪张了张嘴,又顿了一会,才道:“我会跟少爷说的,那么小姐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有。”夏阮想了想,漫不经心道,“既然少爷都已经和西楼先生见面了,那么你家少爷也应该懂我的意思,你将这句话转告给他便好。”
程洪虽不懂夏阮话中的意思,但是还是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等从屋子里退出之后,程洪才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这个少女和前些日子在庄子上见到的时候,一样让他觉得心里有些恐惧。
夏家三小姐长的夺目,笑起来的样子更是纯善,让人猜不出她的这样脸下,又是如何的神情。
这一点,像极了萧三少爷。
程洪走了几步又忍不住转身看了一眼屋内。
只见少女一脸和善的看着手上的佛经,完全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样子。
“哎……”程洪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出了院外。
等回到东厢后,程洪便去见了萧九。
此时的萧九似乎知道他会回来一样,一点意外的神情都没有,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狼毫笔,姿势优雅。
萧九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回来了?”
“回主上话,属下这次……”程洪已经不知如何跟萧九开口了,因为他从未想到过夏阮居然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三小姐她……”
萧九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慢下来:“她说什么?”
程洪舔了舔他有些干燥的唇,才轻声道:“她说,若是少爷能将重黎找来,便愿意考虑少爷说的事情。三小姐还说,既然主上都已经知道西楼先生了,那么就应该懂她的意思。”
听了这话,萧九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嗓音柔和却又清冷:“重黎?”
“是的。”程洪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夏阮是如何知道重黎的存在的。
当年林家老爷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重黎救了回来,如今重黎在萧九的身边,那么朱砂想要近身便有些困难,若是重黎去了夏阮的身边,那么萧九就会少一个厉害的护卫了。虽说萧九身边少一个重黎是无碍的,可是这毕竟是林老爷给萧九的人。
萧九似笑非笑:“她倒是敢。”
朱砂一直抓住夏阮不放,这里面的原因,不止是朱砂已经和李家为敌了,还有朱砂不喜欢输。
在朱砂的眼里,当初夏阮大伯父的事情输的彻底,对他来说也是耻辱。
他是一个连兄长都能下毒手的人,自然不愿意给人知道他曾经输掉的一面。
而且朱砂还有其他的原因……
只是朱砂想要杀掉夏阮,有点太难了。
从夏阮跟李长风有了来往,她便开始被绑在了李家。
她虽是女子,可她手里的钱财,再过几年不会比京都最厉害的南家少。
宫里已经开始慢慢的乱了起来,水贵妃和安妃争宠,若是安妃这胎保不住的话,那么水贵妃一旦得势生下皇子,对四皇子来说就是最大的威胁。水贵人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这个人进宫不过几月,便已经在宫内站稳了脚跟,连六皇子的母亲都想开始巴结水贵人。
一个小小的贵人,如今的地位却能让高她很多的妃嫔低头,她自然有她的本事。
安妃如今能依靠的除了她的家人,第二位便是……
“重黎?”萧九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才停了下来,眼里带着一丝浅浅的笑,“你说我应该给她吗?”
程洪没想到萧九居然会问他这个问题。
这明明是他问的问题。
程洪想了想才摇头道:“属下觉得不应该给夏阮小姐。若是朱砂公子真的将她当做敌人,那么夏阮小姐一定扛不了多久,朱砂公子这个人主上你是知道的,他……他太可怕了。”
程洪跟在萧九的身边不过一年,可是朱砂的名字却是听了不少次。
这些全是从重黎的嘴里听来的。
“重黎大哥是林老爷送来的,主上你说……”程洪忍不住劝道,“他……他也不会去三小姐身边。”
萧九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程洪忍不住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他怕极了和萧九说话。
过了一会,萧九才温声道:“让重黎过去吧。”
这话一出,程洪差点站不稳脚跟。
程洪想了想便跪在了地上:“主上,这话属下不应该多嘴,可是主上不得不说。”
萧九挑眉看了一眼程洪,似笑非笑。
“就算您再喜欢三小姐,可当日她都已经退亲了。”程洪将心一横,嘴里的话脱口而出,“她配不上你。”
程洪这些年在江湖上走南闯北,不是没有人想收留他,而是他根本瞧不上那些人。
庸碌无才的人,怎么可能做他的主上。
为此,他得罪了不少人。
那一日,若不是萧九,他或许就死在自己高傲之下了。
程洪对萧九是打心里的佩服。
只是程洪不明白,为什么萧九非夏阮不可。
在东阳县的时候萧九一直给夏阮送茶花,那些茶花有些不是拿银子就可以买到的东西,可是萧九说送便送了出去,丝毫没有将银子二字放在眼里。程洪不明白,萧九为何执意将目光放在夏阮的身上。
来日萧九必是飞黄腾达之人,他长相又是极其的夺目,连清河公主见了都目不转睛。
可是这样优秀的人,却这样的死心守着一人。
萧九听了,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我救你的时候,你怎么想的?”
“啊……”程洪没想到萧九会问这些,愣了一会才轻声道,“主上是属下的救命恩人,属下当时想的是一定要报答主上的大恩大德。”
萧九声线放低了一些,听着让人觉得无限的美好:“我若是你,或许我不会报恩。”
程洪怔住,傻傻的看着萧九。
萧九的这些话,程洪是相信的。
萧九做的事,他是一件件看在眼里的。
过了一会,萧九才不在意继续道,“重黎的事情我会来处理,当初救你是我无心之举,而且我从要求你必须报恩。这一年你辛苦了,晚点让人送你回林家吧,若是不知道错在哪里,都不要再回我身边了。”
听了这话的程洪彻底的愣住了。
可是此时程洪似乎也知道萧九为何动怒,点了点头:“属下知道了。”
等程洪出去之后,萧九脸上的笑意才慢慢的敛了起来。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有人会不要求结果的帮一个人,那么必定是出自真心。
这些年他已经不相信所谓的真心,从南萧灭族开始,他便知道自己在萧家人的宿命里走不出去。
若是不反抗,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他不想死。
因为还有太多的美好,是他没有经历过的。
有些人不是最好,却是最适合。
想到这些,萧九迅速又拿起狼毫笔在纸上写上了一个‘目’字。
……
夏阮从未在这个事情上多留心,因为她根本不知重黎在不在萧九的手上。
她在话里也下了圈套,她只是说考虑,并没有说答应。
萧九是何等聪明之人,这些话他一听便知她是没有诚意的。
那个时候,萧九应该站的离她远远的,因为她给的条件,简直就是一个大大的难题。
结果夏阮没有想到。
居然会变成这样……
159:三元
萧九中了会元,这一切都在夏阮的预料之中。
四月殿试。
结果出来的时候,京都的众人都震惊了。
连中三元,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大秦建国以来,这是第一位如此年轻的状元,更不用说连中三元这样的奇观。
这是前朝都没有出现过的人,可是如今却出现了这样一位厉害人物。
夏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她却没有留意到,手上握住的茶花差点被捏碎了。
据说建广帝大悦,当时破格封萧九为大理寺卿。
当时朝堂上众大臣皆出面进谏,皇上再赏识萧九也不能让他一下官居三品,前几位状元也不过官居五品,这次也太……
其实大臣们多少也是不愿意一个南萧出来的庶子,能站在那么高的位子上,他们心里更偏向东萧一些。
谁也没想到,建广帝听了之后大怒:“若谁也能和萧爱卿一样连中三元,孤一样会破格封他为正三品官员。”
这话一出,再无人敢反驳半句。
而且奇怪的是,六皇子当时既然出言帮萧九说话,这让夏阮觉得奇异。
表面上看起来是建广帝宠爱这才高八斗的少年,可是实际上夏阮想没有这样简单。
萧九坐上了大理寺卿这个位子,那么在对付东萧的时候,就更好下手了。
只是东萧不会反击?这是不可能的。
东萧的反击,会比谁都可怕。
这背地里还有一个北萧……
萧九的处境,其实很糟糕。
夏阮叹了一口气——
这次殿试的结果,萧九是状元,李成是榜眼,探花郎居然是温仲怀。
她想了想,便让人给李安送了一些糕点。
李成和李屠是她大堂舅李允墨的儿子,李允墨如今官居二品礼部尚书,其妻是三王爷的独女明惠郡主,这些年李成和李屠在京中声望皆比李安高。如今李成更是中了榜眼,又要让李安多不少的压力,只是夏阮知道,这还不足以让李安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
李安会变,是因为他的母亲……
当年江家出卖李家,导致李长风大怒,最后不止江皇后惨死在冷宫之中,李长风还将妻子江氏休掉。
江家人哭着闹着求李长风饶他们一命,可惜李长风那个时候已经死心,江氏找到了李安,求李安饶恕她和江家。李安当时招待了江氏一个月,带江氏在京中好吃的好玩的地方走了一遍,众人皆以为李安会和李长风父子关系决裂,可是最后谁也没想到,李安居然会亲自求建广帝将江家满门抄斩。
听说这个消息的夏阮,当时还是愣了愣。
她当时知道李长风的身份,却不知李长风和他是亲人。
李长风喝了一些酒,眼眶红润:“掌柜的,我的儿子长大了。只是,我一点点逼着他长大,逼他承担一个男人该承担的东西,如今他可以自己走自己的路了,为什么我反而不开心?”
江家昔日做了什么事情会让李长风下如此的狠心,会让李安这个疼爱母亲的少年,一个月内改变了样子。她当时不知道,如今却是有些害怕那样的日子来临。
官场上的事情,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怕,她更不想让母亲去沾染那些半分。
朱砂想控制母亲,可是她不能容忍的。
想到这些,夏阮无奈的笑了笑。
有些事情,或许是可以改变的。
“小姐。”杜兰慢慢地走了过来,“五少爷说,他不饿。”
夏阮看了一眼手中茶花,若有所思道:“他还说什么了吗?”
杜兰有些尴尬笑了笑:“五少爷说,他不想见到你。”
“嗯?”夏阮听了之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这个表哥……”
李安说这些话其实是反话。
李安怕极了李长风,这次他虽入被赐同进士,可这对李家来说,算得上是一个耻辱。
这就好比吃果子的时候吃出来一个虫子一样,让人觉得倒尽了胃口。
夏阮想了想才道:“我亲自过去看看吧。”
她也想提醒一下李安江家最近的举动,毕竟这些日子她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
萧九将重黎给她的时候,她多少有些诧异。
毕竟萧九不应该如此……
她当时提出重黎的时候,无非就是想留给萧九一个自私自利的印象,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萧九居然会将重黎真的给她。
当时她心里被狠狠的一击,莫非萧九是认真的?
她不敢多想。
重黎的办事能力的却很强,西城的事情重黎办的非常快,而且朱砂还不能插手。南亭在听说朱砂留在京城之后,他便也留了下来,夏阮这几日朱砂和南亭斗的京城有名望的商贾户几乎都知道了。尤其是南家,似乎一直在观望。
赵家从东阳县迁居到了京城,而且让夏阮惊讶的是,赵南柯居然会搬到大阳胡同里来,住在离夏宅不远的地方。
重黎昨日夜里提醒夏阮:“小姐,江家和何家最近的举动有些怪异,你要多加小心。若是要出远门的话,请让重黎来给您安排人手。”
夏阮当时听了之后,便觉得不好。
重黎没有说的太直白,但是她清楚这是江家和何家要联手的意思。
她的外祖父虽然重新出现在朝堂上了,可是却没有帮三舅解决太多的麻烦。
东萧的动作太迅速了。
……
从夏家到李家的路上,重黎亲自安排的人驾着马车,夏阮心里开始琢磨等会要怎么提醒李安。
等到了成国公府的时候,夏阮却看到了东萧的马车。
她微微一怔,觉得自己来的或许不是时候。
不过,东萧和大堂舅走的近,那么会来这附近也是正常的。
夏阮跟着下人朝着李安院子走过去的时候,却没想到遇见了迎面而来的萧安礼。
萧安礼看着夏阮的时候,眼神微眯。
“三小姐,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萧安礼停下脚步,俊朗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嘲讽,“强扭的瓜不甜。”
夏阮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萧安礼。
眼前的少年,他的五官轮廓分明而又深邃,浓密的眉毛微微扬起,眼里带着讥诮。
夏阮想了想才道:“那也要有人愿意吃这个瓜,没准是这瓜烂掉了,还倒了胃口。”
“哼。”萧安礼冷哼了一声,嗓音拔高了一些,“你别以为皇上下旨我就会真心真意的娶你,就算我迫不得已娶你,我也不会碰你一下,所以你还是死心吧。”
听了这话,夏阮却愣住了。
皇上下旨?
她皱着眉头,莫非是外祖父的意思。
是个麻烦。
夏阮唇畔的笑渐渐便成了冷笑:“四少爷以为我能做主?但凡四少爷若是有一点头脑,也不会说这些蠢话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四少爷以为东萧如今的样子,还允许你找个情投意合的女儿家成亲?哦对,或许这个人是卖菜的,又或者这个人是卖花的,四少爷只要喜欢,便可以娶回去。”
萧安礼瞪圆了眼:“你……你……”
夏阮退后了一步,眼里的笑意彷佛十二月的寒霜。
“我怎么?四少爷不会还真的想这样做吧?”夏阮面不改色道,“四少爷的妻子,会不计门第和出生吗?如果我说,这件事情我根本不知,四少爷是不是肯定是不会相信?”
少女的言语里,句句讽刺,好比千百根银针,刺的萧安礼浑身疼痛难忍。
萧安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夏阮说这件事情她是不知道的,他自然是不相信的。
他从未想过会娶这个女子,当初成国公提起的时候,他便出言婉拒。
虽然他的心中没有爱慕的女子,但是也绝对不会娶这样满身铜臭味的的人。
他的妻子,必须是知书达理,说话轻声细语。
眼前的少女除了一张不错的容颜,又哪里能配的上他了?
只是夏阮说的没有错……
他这样的出生,来日娶谁又是他能做主的?
想到这些,萧安礼看了一眼夏阮:“就算我不能做主,我也不愿意娶你。”
萧安礼和夏阮在这里吵,无非就是想表明他不愿娶夏阮。在京都这样的地方,这些事情会传的很快。萧安礼有私心,他拒绝这门亲事,会让他来日的亲事更好谈一些。至于夏阮没了名声,那么也就是夏阮自己的事情了。
毕竟他不是什么善人。
可是他没想到夏阮居然如此的牙尖嘴利,说的他愣了好久。
夏家如今的地位是李家给起来的,因为夏家这位三小姐待字闺中,已经有不少的人上门打听。因为众人皆知,若是娶了夏家这位三小姐,钱财和权利几乎都有了。
李长风疼爱李长月是出了名的,又怎么会亏待这位外甥女。
萧安礼一直都知道这些,他从前还安慰自己,不过咬咬牙就能娶进门了。
可是这些日子,他越来越觉得不能娶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子。
不止不能娶,还要狠狠的羞辱一番。
只是少女的脸上依旧挂着纯善的笑容,只是稍微退后了一些。
“看来我和四少爷之间,我才算是男儿了。”夏阮的一句话,让周围听热闹的下人们睁大了眼。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