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续缘
李家这几天看起来风平浪静,私下却是暗潮汹涌。
成国公重病后,他的继室何氏,因为担心成国公的身子便也跟着病倒了。
一时间李家上上下下如履薄冰。
当今圣上听闻之后,也都不免多问几句,让太医院的人亲自给成国公诊脉,却被李长风笑着婉拒。
最让人诧异的便是,李长风的推辞并没有惹恼圣上,第二日圣上便给李长风加官进爵,封武英殿大学士。
这消息一出,朝堂上的人个个都震惊了。
这些年来虽然圣上对李长风多有赏识,但李长风却依旧是个三品官位,并没有给太多的实权,也就导致众人虽然表面上惧怕李长风,可实际下私下的小动作却不少。
如今圣上的态度,让人越来越难以揣测。
夏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却更为紧张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夏阮知道马上就会有对三舅不利的事情出现,防不胜防。
当今圣上以为这次成国公是真的不行了,所以才会立即将三舅推到风口浪尖,这样的话东萧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些年若是可以早点拔除萧家,圣上应该会早已动手,这里面不动手自然有圣上的顾忌。
萧家早在先帝的时候已经站稳了根基,想要连根拔除有些困难。既然不除掉,那么就需要有人来压住萧家。从前这个人是成国公,如今这个人便是李长风。
夏阮知道三舅这个事情做的非常的冒险,周围看到了圣上的动作,都以为外祖父要殁了,自然也就不会将心思放在外祖父身上。在他们转移目标的时候,三舅才有机会去从尼西国拿到这个东西,只是这个事情还远远没有夏阮猜到的这样简单。
她私下想过一些日子,三舅肯定是听说过春木这个东西的,不然也不会在杜若说出来名字之后,露出些惊慌失措神情。
夏阮揉了揉眉心,她必须多想想这里面的问题。
“杜若姐姐你听说了吗?今儿外面可热闹了呢,这次西域那边又送来了好多的贡品。”这个稚嫩的嗓音,夏阮一下便听了出来,是她身边的白芷。
前些日子柳妈妈送了几个小丫鬟过来,夏阮最后选了两个留下。她不喜欢吵闹,觉得两个小丫鬟加上杜若、杜兰便已足矣。当时她没有多想两个小丫鬟的名字,后来杜若出面给两个小丫鬟取了名字,大一点憨厚一些的叫艾叶,小一点机灵一点的叫白芷。
当时夏阮一听差点笑了出来。
杜若不愧是大夫,给小丫鬟取名都是药材的名字。
“白芷你也听说了吗?你是听厨房里的小古说的吗?我听和小古一起买菜的小钱说,这次还送了好多西域的美人呢。其中一个可吸引人了,据说右边脸上还长了一朵牡丹花,跟天仙似的。”这次是艾叶的嗓音。
杜若无奈的看了身边的两个丫头,忍不住训斥了一声:“小声一些,小姐在歇息呢,小心一会罚你们。”
白芷笑了笑,对着杜若道:“杜若姐姐你听艾叶吹牛呢,谁的脸上还能长牡丹花啊。”
“我没说是我看见的呀,这可是小钱看到的……”艾叶嘟着嘴,有些不开心,“不过据说都送进宫了呢。”
夏阮此时从软榻上起身,慢悠悠的看了一眼门外,杜若眼尖手快,见夏阮起身了之后,瞪了艾叶和白芷一眼,赶紧进屋伺候夏阮。
夏阮喜静,艾叶和白芷没有跟进去,若是有吩咐的时候,夏阮自然会唤她们两进来。
天气越来越热,宅子里放了一些冰,不然夏阮还真的难以入眠。
她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日头,问道:“杜若你去替我母亲扶脉了吗?”
“奴婢替夫人看过了,小姐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孩子应该在这个月底就会生下来了。”杜若一边替夏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髻,一边道,“小姐还和从前一样,就是小歇一会,也会乱了发髻。”
这话一出夏阮便笑了起来。
从前她不是这般,可自从重生以后她觉得压力越来越大,夜里噩梦的时候,也时常在梦中挣扎,自然而然也养成了如今这个坏习惯。
杜若替夏阮梳理好发髻后,又道:“小姐,你当真要让我父亲进京?”
其实杜若一直很好奇,夏阮从来不会勉强人,这次虽说是为了救成国公,但却急着催父亲进京。她一直不敢问夏阮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父亲不喜欢这些富贵的地方,若是父亲喜欢当年早就出来在县里开个小医馆了,又何必在乡下做事。
祖上也千叮万嘱,不能让子孙踏入京都,更不能在富贵人家展露医术,若不是因为……
“杜若,你今年多大了?”夏阮转过身子来认真的看着杜若询问。
杜若怎么也没想到,夏阮会这么快的转移话题,只能小声答道:“回小姐话,奴婢今年十六了。”
夏阮一直将杜若的亲事记在心里,她前些日子看到丹阳县的事情定了下来之后,便让王管事带着柳昌元进京,这个时候的她要准备撮合杜若和柳昌元了。
前世两个都是可怜人,没能走到一起,这一世她自然不能看着两人再次错过。
夏阮笑了笑:“这事本该我母亲和你说,可我想了想,觉得我来和你说比较合适。”
杜若有些疑惑的看着夏阮,有些急了:“小姐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情?奴婢……”
夏阮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当初特意去庄子上果然是去对了,虽然她从未想过杜若会是木长坔的后人,她当时只是看中杜若和杜兰的忠心。她害怕了背叛,尤其是当初随意买进来的丫鬟,居然都是大伯父安排的时候,她的心里更是有些忐忑。她的身边必须是她可以信任的人,这样她才可以安心一些。
这些人对她好,她自然也会对这些人好。
“杜若,你已经十六了,我记得过冬至你便十七了。”夏阮轻声道,“你的亲事,我准备和杜大夫商议一番,毕竟他是你的父亲。而且,我听王管事说,你母亲身子不好,我估计是太累了一些。杜大夫的医术我自然是相信的,可在庄子上哪里能买到好点的药材,你前些日子不是问我,那些人参买来做什么吗?我准备拿来给你母亲养身子。”
夏阮早已想好,等杜若生了孩子之后,还可以继续在她的身边伺候。
她不希望杜若到时候跟翠柳一样,年岁都拖大了才要孩子,这样对身子不好。
夏阮的话,惊的杜若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夏阮的一阵,眼眶一红便哭了出来。
杜若的嗓音有些哽咽:“小姐,是不是奴婢做的不好,所以您不希望奴婢在你身边伺候。”
夏阮听了之后,无奈的摇头,她牵起杜若的手,放低了身份。
“怎么会,我若是不希望你在身边,我何必千里迢迢的将你从东阳县带来京都。”夏阮的嗓音很温柔,“来日你有了孩子后,你还可以继续在我身边伺候呀。而且这次我也不知道我选的人你满意不满意,毕竟也要你同意了才好。到时候你若是不愿意,咱们就再选,好不好?”
其实夏阮不敢肯定杜若还会喜欢柳昌元,但是她猜应该八九不离十,柳昌元应该会喜欢杜若。
柳昌元曾跟夏阮说过:“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就想要每天回家,有人等着我给我做饭吃,便好了。我这个样子的人,哪里能和侯爷比,一个人我都应付不过来,又怎么会想要其他的人。”
若是男子在其他的情况下说这些话,夏阮自然是不相信的,世上没有不花心的人,可是柳昌元当时已经被判了斩首,自然没有必要欺骗夏阮。
杜若看着夏阮,眼泪掉的更厉害了:“小姐,你为什么对奴婢这么好,奴婢惶恐极了。”
杜若前些日子看着夏阮买了不少的人参之类的补药的时候,多少还有些奇怪,因为这些药材很多都不适合夫人服用。不过杜若一直都认为,她是做奴婢的,自然不能去多管多问。可如今当夏阮说了这些出来之后,她才知道自己的疑心是多么的好笑。
想着杜若便跪在了夏阮的身前泣不成声。
“起来吧,不要跪着了。以后你生了孩子,便回来我身边就好。”夏阮脸色平静,只是嘱咐道,“这次我将你的事情告诉三舅,也是迫不得已。那人是我外祖父啊,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
夏阮说的平淡,听的杜若哭的更凶了。
“奴婢,奴婢谢谢小姐。”杜若声音有些沙哑,“奴婢替爹爹娘亲,谢谢小姐。”
……
这个时候艾叶进了屋子,她看着杜若的样子有些诧异,过了一会才道:“小姐,陈妈妈过来了,说是老太太给你带话来了。”
夏阮挑眉,何氏这个时候找她有什么事情?
她还以为三舅的动静让何氏消停了呢,看来何氏一点也不知道三舅接下来的动作,当真是愚蠢。
“让她进来吧。”夏阮淡淡道。
131:抢人
陈妈妈最近有些春风得意。
她原本以为被夏阮从夏家宅子里赶了回去,会被老太太责罚。
却未曾想到因祸得福,反而成了老太太身边的贴身婆子。
这是陈妈妈从前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
今儿她听老太太吩咐来找夏家小姐,却不想遇见了柳妈妈……
她看着一边站着的柳妈妈的时候,还不忘讥诮道:“哎,这不是柳妈妈吗?好久不见呀柳妈妈。说起来我最近啊,可是忙坏了,不过我瞧着你的样子,肯定是不忙的。”
柳妈妈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吩咐小丫鬟给陈妈妈带路去小姐住的海棠苑。
陈妈妈自然没想到柳妈妈居然不搭理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悦。
“夏家的宅子这般小,事情肯定也不多,柳妈妈肯定闲着没事做吧?改日记得来成国公府里找我唠嗑。”陈妈妈又忍不住说了几句,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哎,你瞧瞧我这个记性,都说了什么了。我都忘记了如今我在老太太的身边伺候了,哪里有柳妈妈这样的福气闲着呀,我这是操劳的命。”
陈妈妈说完之后,整个人得意洋洋。
夏家的宅子虽是在京都北城的大阳胡同里,再好也不过只是商贾居住的地方,而且宅子占地也不算大。
夏府和成国公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此时的陈妈妈心里想什么,柳妈妈自然知道,可她这些日子过的也不错,也就不将陈妈妈的话放在心上了。
在成国公府再好,月例银子也不如夏府多。夏家三小姐出手阔绰,时常会打赏下人,性子又和善。比起从前在老太太的身边,柳妈妈还是喜欢如今的日子。
柳妈妈没有接话,陈妈妈自然显得没趣,丢了一句:“柳妈妈你这个人,就是做一辈子低等东西的命。”
这句话一出,柳妈妈笑着反驳了一句:“要说富贵这个东西,那也要有命去享,毕竟人都死了,拿着那么多银子,又有何用呢?陈妈妈,你不是要见小姐吗?我可没闲工夫陪你说话,我是夏家的管事妈妈,哎,我这是操劳的命。”
柳妈妈说完之后,便慢悠悠的离开了,留下陈妈妈和领路的小丫鬟面面相觑。
陈妈妈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她去海棠苑的路上,还忍不住训斥领路的小丫鬟,弄的小丫鬟差点哭了出来。
见到小丫鬟委屈的样子,陈妈妈的心里多少才舒坦了一些。
“小姐,陈妈妈来了。”艾叶在外面通传道。
杜若见夏阮点了点头,才对艾叶吩咐:“让陈妈妈进来吧。”
陈妈妈进来之后,多少有些愣住。
前些日子的海棠苑萧条极了,可如今这个样子……
她是亲自听着老太太的吩咐来布置院子里和屋内的东西,可如今屋外的院子里全是名贵的茶花,她在老太太的身边也瞧过一些,里面的一盆状元红便让老太要费劲了心思。
陈妈妈怎么也没想到,院子里的状元红只是和其他的茶花只是随意的摆放在,并没有和老太太一样,整日跟宝贝似的藏在屋里。
最让陈妈妈诧异的,便是屋子里摆放的东西,竟然看起来比老太太屋里的东西更好。
夏家不是小商贾吗?
夏阮见陈妈妈不说话,便顺着陈妈妈的眼神看去,只见陈妈妈在打量她屋内的东西。
说起来屋内的东西,基本上都是赵南柯送来的。
自从她进了京都之后,赵南柯便又送来了不少东西,估计是为了赵老爷子的事情。最让夏阮诧异的是,和她住在一个胡同里的那位高高在上大商贾南家,居然也托赵南柯送来了不少东西。她已经婉拒了不少次,可这次数太多了也等于扫了赵南柯和南家的颜面,她便多少收了一些摆放在屋子里。
何家如今早已败落,处处需要用银子,又哪里能给何氏多好的东西?
“陈妈妈今儿可是有事?”夏阮开口问道。
陈妈妈正在打量搁在不远处的青花瓷瓶,被夏阮的嗓音吓的惊了一下,赶紧收回神道:“老奴见过小姐,老奴给小姐请安。”
说着陈妈妈福了福身子继续说:“老太太让老奴给小姐带话,这些日子她病了,不太方便唤你过去坐坐。不过小姐,恕老奴多嘴,老太太虽然没开口,可你好歹也要喊老太太一声外祖母,老太要如今病了,你也不知道上门探望一下?”
夏阮听了这话,差点笑了出来。
她从未将何翠当做外祖母,也从未打算喊何翠一声外祖母。正如三舅这些年来,只是唤何翠一声太太一样,她顶多唤何翠一声老太太……
“陈妈妈这意思,是我的不是了?”夏阮瞧着陈妈妈的眼神,多了几分冷冽,“老太太既病了,我又何必去打扰。”
陈妈妈一听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她样子略微显得有些严肃,言语里带了一些训斥:“小姐话不可能这么说,老太太病了你更应该伺候在身边,怎么会是打扰呢。老奴知道自己说的话,小姐不爱听,可这些年来夫人不教导小姐,老奴自然要替老太太说说小姐的不是了。这个时候小姐你都不尽孝道,来日会被人嚼舌根的。”
夏阮气极反笑,忍不住回答:“我不去老太太身边伺候,会有人嚼舌根?”
陈妈妈见夏阮笑了起来,心里不禁有些诧异。
这个时候的夏阮不是应该开始反思自己的错处吗?居然还会笑……
陈妈妈觉得这个小姐是不是被吓傻了,不然怎么会这样。
“这个老奴可不敢说,但是你毕竟要喊老太太一声外祖母,这个时候伺候在老太太身边,老爷也会高兴一些。”陈妈妈继续说道,“小姐,老奴这都是为了你好,毕竟你尚未定下亲事,这老爷若是喜欢你了,来日的亲事自然也会更好一些。”
杜若听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大胆,小姐的事情岂容你议论。”
这个时候的陈妈妈不屑的看了一眼杜若,觉得有些好笑。
她根本不将杜若放在眼里,若不是那天杜若破坏了老太太的好事,那么李氏早已经被老太太处理了,说不定夏家当日就要从京都滚出去。
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杜若多事,而且陈妈妈根本想不明白,老太太今日居然会让她来做这个事情。
但是陈妈妈觉得,她今儿来了说的话就是老太太的意思,自然不用看夏阮的脸色,她是代表老太太来的。
“杜若姑娘你不过是个丫鬟,说这些话才是没了规矩。”陈妈妈看了一眼杜若,愤恨道,“老奴不过是在教小姐规矩,教小姐要如何尽孝道,老奴又说错什么了?”
看着陈妈妈的样子,夏阮神色却没有改变。
何氏是又想给她下马威?
她觉得这里面不止是有下马威的意思,应该还有其他的意思。
夏阮浅浅一笑:“嗯?这些话是老太太让陈妈妈来告诉我的?”
陈妈妈一怔,没想到夏阮这样问。
这些话自然是老太太说的,可她却不能承认这话是老太太说的。
毕竟有些话老太太来说的话,便是失了身份,所以需要她这个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婆子来转达。
“自然不是老太太的意思。”陈妈妈很快的否决道,“可是……”
夏阮直接打断了陈妈妈的话:“陈妈妈是从何家陪老太太到李家的吧?”
陈妈妈愣住,看了一眼夏阮,然后高傲的抬起头道:“老奴跟在老太太十多年来,自然是了。”
这个样子的陈妈妈,却让夏阮觉得愚蠢。
“这些年老太太有没有告诉你陈妈妈,做下人的就要尽下人的本分。”夏阮慢悠悠道,“可陈妈妈刚才也说了,这并不是老太太的意思,你又拿老太太的语气来训斥我,看来陈妈妈才是最不懂规矩的人。”
陈妈妈这下傻了眼,她自然没想到夏阮居然敢反驳她的话,毕竟她如今来这里,可是代表老太太:“老奴这话可没说错。”
“刁钻的婆子。”夏阮站了起来,看着陈妈妈道,“今儿我就亲自去问问老太太,是不是如今她身边随便的一个婆子丫鬟便可以欺负我了。”
陈妈妈吓的脸色惨白,却依旧故作镇定:“小姐,不是的……其实小姐不用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也行的,老奴也是这么一说说,你不必放在心上。但是你……可你要尽孝道啊。前些日子老太太见杜若这个小丫鬟会扶脉,加上杜大夫又被三爷赶走了,所以准备让杜若去府里填这个缺。老太太这也是赏识杜若,不然杜若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哪里有能伺候在老太太身边的福气。”
夏阮挑眉看着陈妈妈,并不说话,原来这才是何氏的目的。
杜若的医术如何,她那日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何氏会让杜若过去绝对不是因为杜若的医术。何氏是为了出气才会让杜若过去。
陈妈妈过来先是威胁她不尽孝道,然后才提出带走杜若的事情,以为事情会水到渠成——
夏阮觉得,何氏真的是太小看她了。
看来她那日赶陈妈妈回去的事情,并没有让何氏警觉她不是一个好拿捏的人。
132:怪异
陈妈妈得意洋洋的看着夏阮,觉得心里的恶气总算出了一些。
她回李家那一日,不知道被多少人暗中当做笑话来议论。
这一切都是夏阮的错。
此时的夏阮看着陈妈妈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笑。
“这个福气估计也就是陈妈妈喜欢了。”夏阮从容地说,“杜若是我夏家的人,陈妈妈一句老太太希望杜若在身边,就将人带走?我怎么知道这话便是老太太的意思。”
陈妈妈想都没想便回答:“老奴如今是跟在老太太身边贴身伺候的人,而且……”
“够了。”夏阮直接打断了陈妈妈的话,训斥道,“陈妈妈若是想在我面前耍威风那么当真是找错了地儿,你回去告诉老太太,我不会去侍疾,就算要去也是应该去外祖父身边。至于杜若,那么更不用再提,她是我夏家的人。”
陈妈妈被想到夏阮直接就强硬的拒绝了,她有些震惊的看着夏阮。
这个丫头是真的傻了吗?竟然不怕得罪老太太。
陈妈妈面露不悦,讥诮道:“这话我马上回去回了老太太,这来日小姐的亲事……小姐多保重。”
说完陈妈妈转身走人,一点也不客气,气的杜若在一边直跺脚。
“小姐,你怎么能让她走了。”杜若此时也是气坏了,陈妈妈这个拜高踩低的东西,“这个人简直……简直就不是一个东西。”
夏阮面色镇定,看了一眼杜若道:“这人值得你生气吗?要对付她,不过只是一个小事情。给她家里那位,配个刁钻的小丫头,有她烦心的。而且到时候老太太一病逝,她又算是什么?只是我懒得去动她,会脏了我的手,而且她又不在我身边,又何必让我费神。”
杜若被夏阮说的哑口无言。
不过很快她听出了夏阮口里的话:“老太太病逝?”
夏阮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杜若的话。
有些事情她只需要提醒一点便好了,免得杜若以后总是没有眼力劲。
这次三舅会掩住外祖父其实能救的事情,多少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自然三舅不曾提起,她也会装作不知道,只是何家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谁让何氏做出这样的蠢事。
在李家宅子里虽然众人皆知外祖父在外祖母去世之后喜梨树,所以才会搬去梨花苑住。
从杜若的嘴里,夏阮知道外祖父身体内的毒不是一日两日便能积累起来的,这是一种长久的毒,一旦毒发却让冉察觉不出来。只是夏日已没有梨花,而外祖父又不是喜香料之人,这檀香的出现自然就有问题了。
就算不是何氏做的,那么在何氏身后的哪一位是谁?
他为什么要教何氏在檀香里放迷药,这样表面上是在帮何氏,实际上却是在陷害何氏。就算外祖父到时候毒发,倒霉的不止是何氏,还有她的母亲。
夏阮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她完全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是谁。
“小姐今儿准备吃点什么?”等了一会,杜若在开口,“郑婶送来的婆子都已到了,而且昨儿在厨房的小钱说,最近京都来了不少的西域商人,那些吃的东西都不错,要不要换换口味。”
夏阮握住茶盏的手一软,差点将手里的茶盏丢在地上。
她瞪大了眼看着杜若:“你说什么?西域的商人?”
“小姐你不知道吗?”杜若看着夏阮的反应,多少有些诧异,“这些日子西域那边来了不少商人,带了不少的东西进京都,这些小东西都是极难买到的。而且小钱说,他们带来的东西,味道都不错。”
夏阮心里突突直跳。
她怎么就差点忘了。
每年夏季快入秋的时候,朱砂都会带着那群商人从尼西国到大秦来做买卖,当初她曾以为那些商人个个都是胡子拉碴,肤色黝黑。可是看到朱砂的时候,她多少还是有些愣住了。
朱砂的容颜一点也不像是西域的人。
他面目俊朗,如小麦色的肌肤显得他更是玉树临风,这个样子的人外表看起来很吸引人。可是实际上的朱砂,却是心狠手辣,做事高调又不给外人留任何余地。
容颜当真是一个可以欺骗人的东西。
表面越看起来无害,害起人的时候就越可怕。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夏阮到如今都没想明白朱砂的目的。
按理说,这些年来朱砂赚的钱已经够多了,来大秦这边的事情完全不用他本人出手,要从尼西到大秦,要过一片荒芜的沙漠。这些年来,在沙漠里丢了性命的人也不少,所以朱砂是完全不用冒着生命的危险来大秦,可是夏阮知道,朱砂这些年每年都会到大秦京都来,做的事情又不像是在做买卖。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她想到这里的时候,觉得自己以前真的是知道的太少了一些。
“小姐,你没事吧?”杜若见夏阮不说话,忍不住关心的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夏阮敛了心神,摇头。
她如今是尚未出阁的女子,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出门去打听。王管事渐渐地老了,很多事情也是力不从心,柳昌元也只能在做生意上帮帮忙,这些沾血腥的事情根本不适合柳昌元来做。她的身边就缺这样一个,能在外面帮她做事的人,她想了想觉得这个人选或许可以问问六子。
“最近京都里来了很多西域那边的人吗?”夏阮看着杜若问道,“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杜若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夏阮思索了一阵。
她停顿了一下才答道:“怪事倒是没有,就是前几天西域那边送来了不少的美人,据说是给进宫里的。当时艾叶和白芷还在说,其中几个还长的挺好看的。”
的却是没有什么异常。
每年西域都会给大秦送美人和宝物,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当年朱砂也曾参与过这个事情,和朱砂走的很近的皇商就帮过这个忙,据说当时朱砂送上的宝物,很受建广帝的喜爱。朱砂这个人当真是有一些本事,能收买不少的人心。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夏阮只要一想到朱砂,心里总是会有些不安,“比如来了什么人……”
这次杜若倒是有些诧异的看着夏阮了。
夏阮从不喜欢打听这些事情,所以杜若便也没有多注意。
杜若想了很久才答道:“没有了。只是厨房里的小钱说,这次送来的美人里,有一个很漂亮的,长的还很奇怪。”
杜若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夏阮有些好奇:“怎么奇怪了?”
杜若想起那天白芷和艾叶的对话,琢磨了一下才说:“据说右脸上居然能长出牡丹花呢,可神奇了。”
夏阮挑眉看了一眼杜若,这哪里是在脸上长出来的牡丹花,肯定是刺青。
西域有些人总是会在身上刺上一些东西,不过在脸上刺上一朵牡丹花,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样子不等于毁容了吗?可看杜若的样子,却不像是这个样子的。似乎在右脸上刺上牡丹花,是非常好看的模样一样。
“嗯,我知道了。”夏阮说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按照杜若的说法,如今外面的却是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朱砂这些年安分了一些吗?
可是朱砂的性子向来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前世的时候朱砂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更让人震惊。周围的人都有些想不明白,朱砂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何。
按理说他一个西域商人,只需要好好做生意便好了,但是谁也没想到朱砂居然和六皇子在暗地里勾结了。这些年来,朱砂和东萧走的也很近,他的手里更是有不少的人际关系,也不得不让东萧的人听他的命令。
钱不是万能的,可是在朱砂的手里,这些银子似乎都变成了可怕的人际关系网,让进来的人再也逃离不出去。
只是六皇子,他是根本不可能登基。
最让夏阮佩服朱砂的地方,也就是在这里了。
四皇子登基之后,开始责罚六皇子,却一点也没连累到朱砂。
朱砂从六皇子的身边抽离的很快,似乎还和四皇子做了一些约定,最后他过的日子依旧是逍遥自在。
这里面的事情萧韶成从未给和夏阮说起过,但是萧韶成每次提起朱砂的时候,总会说是一个不错的对手。
这句话,萧韶成也就只说过两个人。
一个是被五马分尸的萧安礼。
一个便是朱砂。
可是萧安礼的结果……
想到这些,夏阮不寒而栗。
这个时候艾叶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神色间带着一丝不自然,似乎有些委屈的样子。
夏阮瞧着艾叶的神情,忍不住问道:“又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夏阮对下人的要求当真不高,所以在很多时候也未太苛刻的对待他们。艾叶和白芷在她身边的日子不长,但是两个小丫鬟都很听话也很乖巧,很少会做出让她不高兴的事情。所以夏阮对他们也比较宽容。
艾叶看了一眼夏阮:“小姐,奴婢没事。”
她说完这句话,顿时就红了眼眶。
当着是小孩子的模样,想要掩饰自己心里的想法都不熟练,这个样子的她又怎么像是没事呢。
133:生子
艾叶低着头,夏阮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
不过艾叶是为何,夏阮心里多少也清楚一些。
估计是陈妈妈说了她什么话,所以艾叶才会如此。
“你是我身边的丫头,是夏家的人,不是李家的人。”夏阮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桌上,轻声道,“有的时候,不用太委屈自己。”
艾叶一听这话,抬头错愕的看着夏阮。
这话说的也太……
夏阮其实一直都想对白芷和艾叶说这些,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起初,她觉得白芷和艾叶是刚到她身边做事的,给太多的权利总是不好的。
陈妈妈的样子太过于嚣张了一些,陈妈妈在李家胡来那是李家的事情,要操心也是老太太自己去操心。若陈妈妈想在夏家耀武扬威,那么还当真是找错了地方。在她这里不能出气,就去找其他下人的麻烦。白芷和艾叶又是两个乖巧懂事的丫鬟,自然不敢和陈妈妈顶撞,心里会难受也是正常的。
杜若见艾叶的样子,笑了笑:“小姐说什么,你只管记着便好。”
这话一出,艾叶脸上的愁容便少了一些:“奴婢知道了。”
对于陈妈妈这样的人,她不介意让陈妈妈在私下也难看一些。她和何氏的矛盾迟早也是会恶化的,她没必要委屈自己去讨好何氏,而且若是艾叶和白芷做的太过分了,她也找个借口说疏于管教便好,到时候陈妈妈若是斤斤计较,倒霉的也不会是艾叶和白芷。
眼看就要入秋,夏阮忙着给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准备衣物。
她的针线活做的不算很好,还好在一边有杜若和杜兰做帮手,她也轻松了不少。
一个月后,夏阮陪着母亲用早膳的时候,母亲的肚子便疼了起来,夏阮当时便让人去请稳婆,自己在外面等着。
夏富成这些日子多少有些不高兴,李氏生孩子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不舒服,便不愿意动身。夏阮想都没想,便跟六子说:“去将老爷请来,若是老爷不来,你就和贾黑将他带过来。”
夏阮的一句话,让站在一边的柳妈妈都有些惊讶。
这些日子柳妈妈一直没明白宅子里到底是谁说了算,夫人有了身孕自然不宜多操劳,老爷又是瘸子,腿不能行走。可老爷的脾气很不好,经常会在屋子里摔东西,柳妈妈多少有些头疼。后来在小姐身边的丫头杜若告诉柳妈妈,在老爷的屋子里放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他爱怎么摔便随意他。
果然,这个办法很凑效。
老爷现在摔东西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如今看来夫人和老爷的感情不太好,而这宅子果然是小姐说了算。
柳妈妈很庆幸当初自己没有选错。
“啊——啊——”
李氏的嗓子从屋子里传了出来,柳妈妈忍不住看一眼小姐,却发现小姐根本不动声色。
只是柳妈妈没有注意看,夏阮的手紧紧的撰住手帕……
“我不来,放开我。”夏富成脸色惨白,他气的想要骂人,可是他没有力气来反抗身边的人,他今日是一点也不愿意过来的。
自从来了京都之后,夏富成便知道他这辈子算是载在里面了。夏阮表面上也是他请了不少的大夫,可是每个人瞧过他的腿之后,都是摇头说无能为力。夏富成的耐心一点点被磨的干干净净,他不愿自己就从今以后都是一个瘸子,走到哪里都需要人跟着。
每次他提出要出去走走,贾黑都会拦住他,夏富成觉得这样下去他要疯掉了。
进了耳房之后,贾黑和六子将夏富成放在一边的椅子上,便站在一边。
夏富成看了一眼夏阮,恨不得将这个女儿掐死。
夏阮似乎看明白了夏富成眼里的东西一样,对周围的人说:“你们先下去吧,我和父亲说会话。”
众人福身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此时的耳房里剩下夏阮和夏富成,夏阮看着自己的父亲,浑身都是陌生感。
在狠毒上她终究是比不上这个父亲。
“爹爹,你喜欢过母亲吗?”夏阮开口轻声道。
她的话音很低,一丝傲气都没,根本不像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子。
夏富成自然也没想到女儿会这个样子和他说话,他还以为女儿会和他大吵大闹,甚至讽刺他一顿。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夏阮居然会低声下气的来问他这句话,这让夏富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夏阮倒是没有注意夏富成的脸色,继续道:“应该是喜欢过的吧,不然父亲又怎么会娶母亲进门呢。可是父亲,为什么你们会变成这样呢?”
夏富成听了错愕的看着夏阮,他的女儿今日是怎么了。
“大人的事情你不需要插手,哼,今日你倒是胆子大了啊。”夏富成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平日里不让我出门也就罢了,我不愿过来你居然让下人带着我来,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夏富成的女儿。”
夏阮笑了笑看着父亲:“我是不是父亲的女儿?这句话不是应该问父亲吗?父亲何时将我当成女儿,又何时将母亲放在心上了。”
这话说的咄咄逼人,让夏富成一时间哑口无言。
因为夏阮说的都是实话……
夏阮出生的时候,夏富成嫌弃夏阮是个女儿,所以当时李氏让他取名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取了一个阮字。
因为那段时间,正好是他在花街上看见一个少女手中的乐器,便是阮。
只是夏富成也快忘记了,为什么不爱李氏了。
从前他第一次见到李氏的时候,是在大雨天,李氏从马车上的小窗看外面,他不经意的看见李氏的容颜,惊为天人。
他后来知道李氏住在庄子上,更是厚着脸面去找李氏,那些日子李氏总是愁容满面,他总是会想不少的办法来逗李氏开心。
他是爱惨了李氏,为了逗李氏开心,他会跑到县城里只是为了买一些糕点给李氏,他会跑在山野中采不少的野花给李氏……夏富成想到以前的时候,他觉得这些回忆其实一直都在他的脑海里。
娶李氏的时候,夏富成多少有些惊讶李氏会愿意嫁给他。
毕竟在他的眼里,李氏是那么高高在上,又容貌出众的女子。
李氏当时的身份不过是庶女,但是带的嫁妆不少,而且李氏的三哥,看起来不是简单的一个人,尤其是李长风手上的扳指,夏富成知道那个一定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刚开始他总是舍不得让李氏做太累的活,宅子里的下人又添了一些。
可是为什么就不爱了?
或许是因为遇见李氏之前,他从未知道,外面的一切是那么的好,外面的一切是那么的吸引人。
李氏来了夏家之后,便一心开始改变,也没了心思像从前一般和他游山玩水,只是知道去庄子上做事。夏富成觉得妻子不解风情,庸俗极了,眼里只有银子,却再也没他这个丈夫。那个时候赵氏总是会喊夏富成过去用膳,在席间赵氏总是会数落李氏的不是……
这些话,夏富成多少听了一些进去,其实最让夏富成心动的,便是他的大哥夏富贵带他去了一次花街。
那个时候的夏富成才知道,外面的很多东西都是他从未体验过的,都是他从未看过的繁华。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渐渐地遗忘了李氏……
妻子的纵容,长嫂的唆使,导致他和李氏越走越远。
此时又传来了李氏的大叫声,夏富成又想到了李氏生夏阮的那个夜晚。
“保孩子,大夫求求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夏富成当时害怕,他害怕看见李氏的尸首,所以才会逃离开来。
后来听说李氏生下夏阮生了三天三夜,他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可赵氏说夏阮不过是个女儿的时候,夏富成对妻子的心又硬了起来。
夏富成想了很久,才道:“你自然是我女儿。”
可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是力不从心。
夏阮没有再和父亲多说话,她知道母亲这辈子是不可能从父亲身上挪开目光了,如今说这些也是希望父亲对母亲稍微好一些。
母亲当年嫁给父亲的时候,必定如她嫁给唐景轩是一样的心情。
少女心的懵懂,对着未来丈夫的期待,对着未来生活充满了向往……
本以为会甜蜜的生活,却在她们面前一日又一日的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夏阮想,她若不是重活一世,自然也是看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的。
有的时候,需要自己对自己好一些,因为这个世上没有谁比自己更明白自己。
“父亲若是不愿意在京都,我可以送父亲回东阳,但是银子我不会多给。”夏阮丢下这句话,便站了起来,“父亲想想大伯父在北郊的生活吧。”
一句话吓的夏富成脸色更白了一些。
夏阮还想张口说话,可就在此时,她听见了婴儿啼哭的声音。
她赶紧从耳房里急忙地走了出去,留下了可怜的夏富成。
“生了?”夏富成喃喃自语,“大哥?”
夏富成不敢想象夏富贵的生活,他不希望自己最后和夏富贵一样葬身火海。
夏富成看着夏阮的背影,这个孩子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为什么会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134:解元
这一天,夏阮像是等了很久一样。
母亲安静的睡着,孩子睡在离母亲不远的地方。
多少次噩梦里,她总是梦见母亲最后的模样……
她这次做到了,将母亲护的好好的,还等来了自己的弟弟。
岁月安好,原来是这般的美好。
“儿子?我的儿子?”夏富成喃喃自语的看着不远处的孩子,“这是我夏富成的儿子。”
夏阮此时没有多看父亲,她知道人心一旦改变,便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安排好的乳娘此时已经在母亲身边候着了,她心里也算是放松了一些。
“杜若,辛苦你了。”夏阮看着满头大汗的杜若道,“你去歇息一会。”
夏阮吩咐杜兰给稳婆每人赏了五十两银子,又派人给三舅送了口信,才去看着睡着的孩子。
这是她的弟弟。
孩子现在很小,浑身都皱巴巴的,闭着眼睛安静睡着了。但是夏阮觉得依稀可以看出来,孩子来日必定是个俊朗的少年。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喜欢这个来之不易的弟弟了,她竟觉得眼角有些酸涩。
李氏醒来后已经是深夜了,她看着坐在自己床边上守着她的夏阮,心里一阵阵的疼痛。
她心里爱夏富成,这个男子却依旧不会在乎她。
就算她为他生下儿子,那个人依旧不会多看她一眼,就算如今腿脚不能行走也不愿在她的身边。
这个人的心里,早已不是她了。
“阿阮,快去歇息。”李氏嗓音有些沙哑,觉得浑身无力,比身子上更疼痛的,反而是她的心里,“天凉了,会受寒的。”
夏阮听见母亲的话,揉了揉眼,将手里的账本放下之后,看着母亲道:“不累,女儿正好也看看账本。”
李氏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怎么会不累,快去歇着吧,你在这里娘亲也不能安心的睡觉,你让杜兰在这里陪着便好。对了,孩子呢?”
夏阮帮母亲掖好了被角,然后才道:“乳娘带下去了,怕夜里吵着你。娘亲你放心,弟弟很好,我已让杜若给他瞧过了。”
李氏看着女儿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心里自然心疼:“你弟弟的名字,还是让你三舅来取吧?”
李氏带着商量的口吻,夏阮不禁看了李氏一眼,多少有些惊讶。
她以为母亲这次会开口让父亲来给孩子取名字,不止她一个人这样想,连父亲都是这样想的。所以在看过了孩子之后,夏富成便高傲的甩手走人了,他等着夏阮和李氏来求他给孩子取名。当时夏阮多少有些头疼,她本以为父亲听了她的那些话会开窍,可实际上父亲就仗着母亲喜欢他,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母亲给他的感情。
就如唐景轩曾经不将她的感情放在眼里一般,她们能做的便是一忍再忍,暗里希望那个人能回头。
可是,花谢了会再开,感情没了便是没了,不会再回到从前。
“好。”夏阮听了母亲的话很欣慰,她笑了笑,“三舅如今可厉害了,他取的名字必定是最好的。”
李氏也跟着夏阮笑了起来,只是这次的笑容里不再有半分苦涩:“来日娘亲一定让你三舅给你觅一良婿,你年纪已经不小了。”
李氏这样一说,夏阮才想起来再过半个月她便及笄了。
按理说女儿家在未及笄的时候便会定下亲事,可她的亲事从萧九到萧康闻,都是萧家的人。而且她对亲事早已心灰意冷,从未考虑过这件事情,便也没有留意到马上她就要及笄了。看着母亲的神色,此时的夏阮也不好反驳,更不敢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母亲,因为此时的母亲需要安心的歇息。
“女儿还想在娘亲身边多陪几年,娘亲就这样不喜欢看女儿吗?”夏阮对着李氏撒娇,言语里带了几分委屈。
李氏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多言。
她这一次也算是看明白了,丈夫是靠不住的,尤其是生孩子的时候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
她从前总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挽回曾经的感情。李氏心里总是安慰自己,从前她刚进门的时候,夏富成有多疼爱她。她天生体寒,冬日里总是要放几个汤婆子在身边才会暖和一些。每当夜里,夏富成就会将她的双脚放在他的胸前给她取暖,李氏那个有些惊讶,训斥丈夫了一句:“胡闹。”
“哪里胡闹了,我怕你冷。”夏富成只是傻乎乎的笑,“长月,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我来日一定会对你好,这些都是小事情。”
那些话犹如在耳边,可如今这个人却变得面目全非。
李氏想着想着便红了眼眶——
夏阮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便赶紧安慰李氏:“娘亲,女儿不过和你说笑的,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李氏破涕而笑:“你这个丫头,娘亲没事,就是有些累了。你快去歇着吧,你在这里娘亲是当真歇不安稳。”
夏阮见母亲执意这样,便也没有再拒绝。
等夏阮走了之后,李氏的笑容才慢慢的敛了起来了。
生孩子的时候,李氏以为自己要死了,周围全是一片黑暗,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她害怕的想要大喊出来,可却发现嗓音怎么也喊不出来……偶尔能听到身边一句话,也是稳婆喊她用力。
生夏阮的时候她生了三天三夜,身子一直不如从前,这次她真的有些害怕自己就这样去了。
等稳婆说她生下儿子的时候,李氏高兴的差点哭了出来了。
是不是这样,夏富成就会在她的身边,就会在身边等着她醒来。
可是等李氏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看见了自己的女儿。
李氏知道,她就算是死了,夏富成也是不会多看她一眼的。在她的身边如今有的便是女儿和三哥了……
“是不是该放手了?”李氏喃喃自语,眼角有泪划过,“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来看我吗?”
因为不喜欢了,所以她做的一切都是碍眼的。她将丈夫当做了希望,可丈夫见她的时候却是绝望。
李氏闭了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
天亮之后,夏阮刚用膳完毕,便听见下人通传说是三舅来了。
她赶紧整理好仪容,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此时李长风站在大厅堂内面带喜色,站在李长风身后的江氏脸色却有些苍白。
夏阮注意到,大厅堂内还有一位俊朗的少年,此时少年有些不屑的打量宅子里的东西。
这便是李长风的长子,她的表哥李安。
“见过三舅,三舅母。”夏阮福身行礼,然后淡淡一笑。
李长风点了点头,他很喜欢这个丫头。
李长风那日的话不是在和夏阮说笑,他想若是夏阮是个男儿身,他一定会让夏阮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她心思慎密,在很多事情上处理的很好,是个厉害的人。想到这些李长风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觉得有些头疼。
江氏也笑了笑,指着李安说:“这是你表哥。”
夏阮赶紧又行了一个礼。
李安带着几分玩味的笑看着夏阮,回了一个礼。
这次李长风会带李安过来,江氏多少有些不高兴。
这些年来自己的丈夫宠李长月也就算了,如今还打了这个心思……
江氏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疯了,可她又不得不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想法,在面上带着笑容。
因为江氏只要一想到昨日丈夫的神情,她多少便有些害怕。
这些年来江家的事情无论出多大的问题,丈夫也只是叹气帮着解决,可昨日的语气……
江氏想到这里,便忍不住浑身战栗。
“你跟你表妹好好说会话。”李长风看着李安的时候,神情有些冷冽,“可别给我丢人。”
李长风的话,却让夏阮不得不心里一沉。
虽然此时的夏阮神色不改,但是心里已开始乱成一团了,三舅这话里的意思,她自然听出来一些。
李长风去看了李氏,江氏在一边作陪,倒是李安讽刺的看了看李氏一眼,很不情愿的说了几句话的时候,便不再开口,直接扮起了哑巴。
李长风看着自己儿子的样子心里更是气愤,可如今自己的妹妹在月子里,也不好在夏家就闹起来。他准备等会去再去揍这个不懂事的东西。
“三哥你最近可累坏了吧?”李氏的身子如今有些虚弱,说话的时候也有气无力。
她看出来了自己的三哥在压抑怒气,所以赶紧找了一个话题。
听了这话的李长风不再看着李安,轻声道:“不累,只是明年圣上可能要开恩科,到时候会有些忙。”
夏阮听了这话忍不住看了一眼李长风,觉得有些好奇。
三舅这话,明显是说给李安听的。
李长风自然注意到了夏阮的眼神,忍不住笑道:“说起来这次东阳县到是出了个厉害的人,秋闱里的解元。只是可惜他啊……”
李氏听了这话,忍不住插嘴道:“是温家二公子吗?”
“不是……”李长风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道,“是南萧家的三公子,似乎叫什么,萧九?是个人才,只是可惜了居然是萧家的人,哎……。”
这话一出,夏阮的心里就更乱了。
因为这一次的萧九,看来会比前世更早入京都了。
135:冤家
李长风看见李氏母子平安,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了。
在一边的夏阮此时反而对恩科有了兴趣。
她装作不经意问道:“三舅你刚才说恩科?表哥也去吗?”
夏阮的一句话,让李安眉头紧紧皱成一团,看着她的时候还带了一些愤恨。
这样的效果很好,李安不喜欢她,正好她也不喜欢李安。
三舅这辈子虽然在官场上叱咤风云,可是对这个表哥的教育……
这一切都要怪李安有江氏这样的一个母亲。
“他?哼……”李长风倒是没有多少疑惑,全当是夏阮在关心自己的儿子,“不提了。不过我倒是蛮期待南萧那位会如何做……”
说完之后李长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无奈的笑了笑,又看着李氏道,“瞧瞧,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今儿是来看我妹妹和我侄儿的。”
夏阮倒是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从三舅的口吻里,她大概可以猜测出来,这次的萧九是绝对会来参加恩科。
她心里多少有些担心,走的时候南萧似乎已经不太安稳,这次萧九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她想是不是要让人在暗中保护一下萧九,若是再出前世的事情那么又该如何?此时的夏阮脑海里乱成了一团。
对别人的事情或许她可以袖手傍观,可是对于萧九她还真的狠不下心肠。
这个人是前世给了她温暖的人。
乳娘将孩子抱过来的时候,李氏笑了笑,对着李长风道:“三哥,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李长风挑眉看了一眼李氏,多少觉得诧异,俊俏的容颜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真的让三哥来?”
“嗯。”李氏看着怀里的孩子,言语里多了一丝撒娇,“从前三哥就说,等我来日有了孩子,你便给孩子取名。如今我让三哥给我的孩子取名,三哥可是不愿意了?”
听了这话后李长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夏阮,又看了一眼李氏才道:“怎么会不愿意,给我侄儿取名,我自然是万分愿意的。”
李长风其实很好奇李氏为什么会让他来取名,他不由的想到夏阮的来信……
一开始李长风是万分不愿意让李氏带着夏富成来京,因为李长风一心琢磨让李氏和夏富成和离。当初看到李氏的时候,李长风的心里的就早早的下了决定,他觉得不能让自己妹妹受苦。可当时的李氏婉拒了他的提议——
李长风知道,李氏会拒绝是害怕她和离了,夏阮的亲事来日就不好办了。
所以这次李长风才会一而再的忍耐……
当李氏提出要带夏富成来京都的时候,李长风气的当场砸了桌上的东西,不过后来他看完了信函里夏阮说的事情后,心里又将怒火压抑了下来了。
如今看来,夏阮说的话,当真是成为事实了。
“就叫这孩子夏瑞。”李长风想了想才回答,“你说好不好?”
李氏听懂了李长风话里的意思,含笑道:“好。”
孩子是他们的祥瑞……也是李氏来日新的开始。
过了一会,李长风瞪了李安好几眼之后,李安才不情愿的跟夏阮提起想看她院子里的茶花。
夏阮当时不好婉拒,只能动身带着李安去海棠苑。
三舅心里想什么,夏阮多少也猜了出来。
三舅是真的很疼母亲,所以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来让母亲安心。想必三舅也听说了,她和岳成安的亲事没有谈成的事,这次若是她和李安将亲事订了下来,这无疑等于给了岳家狠狠的一巴掌。外祖父去世之后,三舅便是来日的成国公,等三舅百年之后,这位子自然就是李安的。到时候,她有个诰命也不会是问题……
可是三舅千算万算,却从未知道他们根本会不和。
果然从屋子里出来之后,李安的脸色就变的铁青。
他看着夏阮的时候略有几分不屑:“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夏阮唇畔挂着一丝浅笑,然后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李安不为所动,似乎不说破就不甘心一般:“虽然你长的还凑合,但是我不会委屈自己。”
夏阮肤色白皙,今日穿了一身妃色的襦裙,更是让她看起来面如凝脂,端庄文静。
她笑起来的时候,一脸纯善的模样,黑色的眼眸如最清澈的泉水。
夏阮自然没有想到李安会说这些话,看似在夸她,实际上却又是在贬低她。
听了话之后,夏阮故意装作很吃惊的样子:“表哥委屈你自己什么了?不过多谢表哥称赞我。”
李安瞠目结舌。
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居然这般不客气,他刚才的话明明是在讽刺她。可是她却一点也没听出来,还将这样讽刺的话收下来了。李安多少有些懊恼的看着夏阮,父亲明明在他的耳边说,这个少女是如何的聪明,可是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些李安的心情就稍微好了一些,一个无才无德只有容貌的少女,他看不上也是正常的。
“愚蠢。”等了一会李安才缓缓地道,“当真是愚蠢至极。”
夏阮反而笑了笑没有反驳。
既然李安认为她愚蠢,那么她不介意更愚蠢一些。
杜若和杜兰跟在夏阮的身后有些距离,因为怕扰了夏阮和李安对话,所以便没有跟上来。
李安对茶花倒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到了夏阮居住的小院的时候,他直接不客气的坐下来便吃着桌上搁着的糕点,一边还催促杜若给他送茶。夏阮坐在一边,见李安吃东西的样子,嘴角一抽。
这个狼吞虎咽的样子,又哪里像是成国公最疼爱的孙儿。
等李安吃满意了之后,他喝了一口茶水,才慢悠悠道:“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你这里的东西味道不错,来日若是父亲让我来看你,我还是会勉强会来的。对了,我会派人提前提醒你,你到时候记得给我准备糕点,知道了吗?”
李安说的理直气壮,听的夏阮一怔。
“不知道。”夏阮对李安毫不客气,她从未想过来日的丈夫会是李安。这个人生性骄纵,虽然后来也有几分本事,可但也是很久之后了,“你可以不用来。”
李安听了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夏阮说的很对一样,他略微思索了一阵,又愁眉苦脸说:“不行,我必须来。我若是不来,你都不知道我家那老头子……”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用咳嗽掩饰了之后,才继续道,“我父亲会生气的。”
“生气也是生你的气,跟我有何关系?”夏阮想都没想便回答,“刚才表哥你还说委屈你自己,怎么现在就不委屈了?”
夏阮说这话的时候,李安正在吃茶。等夏阮说完之后,他差点被呛到。
李安瞪圆了眼看着夏阮,英俊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愤怒,他自出生到现在,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自然没有受过这般的窝囊气。
想到这里,李安才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愿意来看你?想的美的你。”
夏阮瞥了一眼李安,面色不改道:“那就别来。”
“你……”李安气的站了起来了,他不屑道,“不知好歹,你以为我愿意来啊?你去告诉我父亲,说你不愿见我。”
李安将事情说的很明白了,他气的抓气搁在桌上的茶盏,将茶水一口喝尽,似乎这样才可以熄灭他的怒火一般。
李安承认,眼前少女生的端庄美丽、气质高贵……可是她竟然牙尖嘴利成这样,这来日谁要娶了她,那个人一定是倒霉透顶了。
“表哥这不是说笑吗?我何时说不愿见表哥了。”夏阮不再用虚假的口气,将凌厉的本色露了出来,“表哥要来夏家做客,我这个做表妹的自然是高兴的。但是,我这里没有糕点也没有茶水,表哥也可以将这话告诉三舅,看看他信不信你。”
李安此时气的眼前一黑,几欲晕阙。
他怎么也没想到父亲嘴里温柔如水的女子,居然是如此的刻薄。而且夏阮的话还当真没有说错,若是他将这事告诉父亲,到时候父亲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李安等了很久才叹了一口气,终究是维持住了自己的风度:“我不和你计较,你不愿意我来?哼,我偏要来。”
说完这些话后,李安显得得意洋洋,她越是不希望看到他,那么他偏要出现。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她怎么就忘记了李安的性子其实和孩子没多大的区别。
“这是你的事情,你要怎么做那是你的事。”夏阮想了想,言语里带了一丝讥诮,“可我要怎么做却是我的事。”
这下李安再也说不出话来了,眼前这个刁蛮的少女,气的他快要按捺不住脾气了。
此时不止李安在生气,在东阳县南萧的宅子里,萧韶文也是满面怒气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三弟,这事你不要做的太过分,你当真以为我不敢说什么吗?”萧韶文说完之后,又加了一句,“别以为你是举人了,就真的将自己当一会事。”
萧九淡淡一笑,看着萧韶文的眼神,带了几分凌厉。
136:兄仇
萧韶文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平日软弱无能的人,此时竟然是另一个模样。
他不甘心……
他这些年来一直想要从萧家走出去,可是他终究还是失败了。
凭什么同为庶子,他就可以如今的嚣张。
“三弟,今日你要跟我说清楚。”萧韶文将心里的怒气压抑了下去,才缓缓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东西会在你的手里。”
萧韶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铺面和庄子的地契,竟然会被妻子偷出去变卖掉。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
萧九看着萧韶文,似笑非笑:“二嫂不是和二哥说了吗?这些地契已经被卖掉了,既然被卖掉了,到我的手里又有什么奇怪的?”
站在萧韶文不远处的妇人,此时满脸泪水,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完全就是一个陷阱。
“三弟,求求你了,将地契给我们吧。”妇人忍不住哭了出来,“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萧韶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切就这样被萧九不疾不徐的收入囊中。
不止是他的一切,南萧已经彻底的在萧九的手里了。
这些年他会娶杨氏,也是因为杨氏的父亲是清阳县丞,当时他知道杨家复杂,可是依旧硬着头皮将杨氏娶了回来。在外人的眼里他这次是高攀了杨家,连杨家人也这样认为,毕竟官家女嫁入商家,这是一个多大的笑话。
可是实际上,萧韶文却是有苦说不出,杨家会让杨氏嫁给他,也是看中他是南萧的人。
父亲四子三女,其中除了大哥萧韶天和萧意雪是嫡出外,他和萧九、萧原安皆是庶子。
萧原安年纪尚且太小,他根本不用将这个孩子放在眼里,如今要做的便是好好的对付萧韶天和萧九。
从前的萧九看起来是个软弱的少年,平日里又总是被萧意雪欺负,他自然是不屑将萧九当做对手。可是他如今才发现,他竟然轻视了这个人……
这一次显然都是有预谋的,萧九前些日子总是忙碌,萧韶文以为萧九痴人说梦真的要去参加秋闱,可实际上萧九也去了,只是萧九参加秋闱的时候,竟让他……
想到这些萧韶文看着萧九道:“你到底要如何?”
萧九慢悠悠的抬头看着萧韶文:“我要如何二哥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怎么?二哥可以做,我却不能?”
萧九这些年一直蛰伏,很多时候装作软弱,也是不得已。
他一直在等一个好机会,可是后来却遇见了他最不该遇见的人——
“小时候二哥总是告诉我,又朝一日要我跪地求饶。”萧九眼里带着几分浅笑,嗓音柔和,“可如今,反而是二哥要求我了吧?”
他的话语温柔,可是意思却一点也不客气。
萧韶文怎么也猜不到,平日里总是和颜悦色的少年,此时说话带着笑,却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萧韶文神色有些尴尬,因为他从前是说过这样的话。
而且让萧九念念不忘的事情,估计还有十三小姐萧原喜。
那个时候萧原喜还小,总是喜欢缠着萧九,可是萧原喜从小生的乖巧,懂事又早,自然被父亲喜欢。
萧韶文多少有些羡慕萧原喜,虽然萧原喜是女儿身,又是庶出,但是这并不影响她自小惹人疼爱。
有一次萧原喜扑蝴蝶到了萧韶文的院子里,他终于找到了机会,走了上去跟萧原喜道:“十三妹,要不要二哥帮你扑蝴蝶?”
萧原喜年纪尚小,稚嫩的容颜里露出一丝惊讶,但是很快就笑了起来:“好。”
萧韶文带着萧原喜进了一处小角落,因为他们走的太快,下人没有跟上来,他笑了笑便抓住萧原喜,狠狠的给了萧原喜一巴掌。
只是萧韶文当时用力过猛,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巴掌下去,居然会将瘦弱的萧原喜打晕了过去。
等下人们跟了上来后,他装作惊慌失措:“十三妹,这是怎么?你怎么不小心一些。”
众人当时皆以为是萧原喜自己不小心跌倒,当最后父亲想要责罚萧韶文的时候,也找不到适合的借口,只是装模作样训斥了几句。
后来萧韶文才知道,他的这一巴掌,让萧原喜右耳失聪,从此吓的不能言语。而且每次萧原喜看到他的时候,总是像是看到了鬼怪一样躲着,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落。
萧韶文刚开始其实心里也有些害怕,可是后来他看到萧九心疼萧原喜的模样,心里便渐渐地不害怕了,他觉得这口恶气算是出了。
想到这里萧韶文浑身冷汗,看着萧九的时候有些底气不足,他几乎快要忘记了,萧原喜是萧九的同胞妹妹。
“你到底想要如何?”萧韶文问道,眼了多了几分愤怒,“你不要以为我真的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萧九听了之后反而笑了起来,他只是淡淡道:“那么二哥可以试试。”
杨氏在一边急的团团转,若是这些东西不拿回来,那么他们来日吃什么喝什么。她是鬼迷心窍相信了自己的弟弟,才将这些东西拿出去给弟弟做抵押,可是没想到弟弟拿了银子之后反而不认账。杨氏简直不相信,她从前那位乖巧的弟弟,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欺骗她。
“三弟,你二哥不是这个意思。”杨氏不愿意想自己沦落街头的摸样,“他是气极了。”
萧韶文看着自己妻子,越来越来气,忍不住狠狠的踹上了一脚。
“啊——”
杨氏自然没想到丈夫会这般无情,居然当着外人的如此待她。
她此时气的怒目圆睁:“萧韶文,你敢如此对我?”
“我这样对你又怎么了?”萧韶文此时也是气糊涂了,对着杨氏就开骂,“我娶你回来有什么用,这么久你又给我什么,你倒是厉害了,拿我的东西去给你那个败家子弟弟。杨晨露你以为我真的而不敢休了你吗?”
杨氏听了这话,彻底的傻了眼。
过了一会,杨氏才大声的哭了出来:“萧韶文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居然要休了我。”
“当初是谁帮你的忙?你以为张月朗真的能看的上萧意雪吗?还不是我帮你……我……”杨氏说到一半觉得有些不对,她转头看着萧九。只见少年英俊的面容上带着冷笑,这样的笑容让杨氏有些害怕,心里跳的厉害,“三弟,不是,我……这都是你二哥让我做的,和我没有关系的。你姐姐是和我……不关我的事。”
杨氏觉得眼前笑着的少年比愤怒的萧韶文更可怕。
萧韶文自然也没想到自己的妻子会将这个事情说出来。
萧意雪是萧九的姐姐,她本来可以找一门不错的亲事,可是萧韶文害怕萧九会欺压到他头上来,从而破坏了他想分家的目的。于是他才会让人将萧意雪的画像带给张月朗,果然那个风流成性的张月朗当时对萧意雪有了意思,可一听到是南萧的女儿,便摇头觉得不能碰。
杨氏暗地里带着萧意雪去胭脂铺买东西,这个时候萧韶文又带着张月朗过来,当时张月朗看着比画像上还要动人的女子,便一见倾心了。
萧意雪在知道张月朗提亲后,既没哭也没闹,沉默了很久便应了下来。
杨氏和萧韶文多少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萧九没有动静。
后来他们才知道,萧意雪欺骗萧九,说她是真的喜欢张月朗,就算那个人在众人的眼里是浪荡子,她也是愿意嫁过去的。
萧九当初忙着处理夏家的事情,自然也没有留意这些。
等他发现了之后,萧意雪已经被张月朗打的面目全非。
萧韶文以为萧九会找他报仇,可是那段时间,萧九依旧是一副软弱无能的模样,从此萧韶文更是看不起萧九,觉得这个男人简直是没用。
可如今……
若是萧九愿意的话,南萧便可以到他手里。
萧九冷笑:“自然和二嫂无关,这是张家的事情。哦,不对,还有京都的那位杨阁老。不过二哥,你不是一直吵着要分家吗?大哥如今被你害的病在床上,我看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什么?大哥病了?”萧韶文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萧九,“和我有什么关系。”
萧韶文说出来之后,想起自己刚回东阳的时候,众人私下对他议论纷纷,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萧九,“你这个小畜生,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做了二哥一直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萧九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萧韶文,“二哥你不用感激我,因为很久之后,你便去陪着大哥了。”
萧九不急不缓的一句话,吓的萧韶文退了几步。
如今南萧的家产皆在萧九的手里,这张战役从一开始,他便输的彻底。
“哈哈,我小看你了,我不应该小看你。”萧韶文气的了红了眼,“可是萧九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这话一出萧九反而笑了,只是这个笑在萧韶文的眼里,却好比修罗。
萧九清冷的双眼里带着一丝恨意:“会吗?不过二哥,你先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吧。”
萧韶文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他输了,输的彻底。
十九年的精心筹划,终究是一败涂地。
只是萧韶文知道,有人会帮他报仇,而且会让萧九痛不欲生。
137:警示
夏阮再次听到南萧的消息的时候,是从柳昌元的嘴里听说的。
柳昌元和王管事一路赶了来了京都,便忍不住说起这件事情。
“三小姐你肯定不知道,这次南萧的事情闹满城风雨。”柳昌元一边说道一边感叹,“看来外面的传言果然不假,不然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夏阮端着茶盏若有所思,半响道:“哦?怎么?”
对于萧家的事情,她只是知道一些事情。
萧家会分为三支,其实多少也有建广帝的意思。
只是都以为这个事情是传言,可实际上夏阮知道,这个事情根本不是传言,而且还有那句话……
建广帝绝对不会说玩笑话。
萧家的人想要活下去,就要遵守这句话,谁也不能违背。
柳昌元见夏阮有兴趣听下去,便继续说:“前几日萧家的大爷和二爷都病了,其实也是件小事情,只是寻常的小病而已。可是,林姨娘刚带子女一起回娘家报喜,说是萧九少爷中了举人,要进京了,可你猜猜接下来怎么了?”
夏阮心里一沉,却依旧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还能怎么?莫非,南萧那边的人出事了?”
“小姐您真厉害,真的让你猜对了。”柳昌元说到这里显得有些兴奋,“这不得不说林姨娘运气好,幸好她去了娘家,不然这烧死的人可就不是大爷和二爷了,估计还当带着萧九这个解元。只是温老爷说,这次似乎是……“
话音刚落,夏阮觉得手上的力气都少了一些,端着茶盏的手有些不稳。
为了不让柳昌元看出端倪,她干脆将茶盏搁在了桌上。
柳昌元自然没有看出来夏阮的脸色有些不对劲,“说是和北郊一样,是府邸里的人不小心走水而已。可是小姐你信吗?若是走水的话,为什么这次府里的人,一个都没活着出来。”
这话,夏阮自然是不相信的。
可这次的事情又是谁做的呢?
她不敢想下去。
她上次已经怀疑过北郊的纵火人是朱砂,而且后来的却朱砂也将这个事情认了下来。若这次的南萧的事情也是朱砂做的话,那么朱砂绝对会上门挑衅。
虽然众人皆知东萧和北萧都不喜欢南萧的存在,可是再不喜欢也不敢先下毒手,毕竟建广帝的那句话,对于萧家来说,就好比永世的诅咒一般。可是一旦南萧消失,那么东萧和北萧的矛盾也就慢慢的出来了……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漫不经心道:“是挺可怕的。”
“小姐你可不能这样说。”柳昌元听了之后直接反驳了回来,“你都不知道,萧家这大爷和二爷,都是该死的东西。”
柳昌元说到这里的时候略微显得有些气愤。
王管事在一边咳嗽提醒了一下,柳昌元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低着头带着歉意,“小姐,小的错了,小的再不敢在您面前胡言乱语。”
夏阮笑了笑,淡淡道:“无碍,你说的这个事情,我倒是挺有兴趣的。”
南萧的事情,她能听到的毕竟少的可怜,因为她外面的却没有这个人手来帮她打听消息和做事。她觉得在这点上越来越不方便,必须早日找个帮手来帮她……
有的时候,夏阮总是会想,萧九这次进京会不会出从前的事情。为此她已经让六子去找人跟在萧九的身边了,只是为了让萧九落难的时候,能有人能帮他一把。
明明该对任何人都狠下心肠的,可是她对这个人,却依旧做不到不闻不问。
柳昌元见夏阮微微发怔,以为夏阮是在想自己刚才说的话。
“小姐其实这个事情是这样的。”柳昌元跟夏阮解释道,“老爷从前替你婉拒了这门亲事也是好的。你都不知道萧九公子这个人性子多软弱无能,从前大爷二爷总是欺负他,可他呢总是会好脾气的笑笑,什么都不说。这次,你肯定不知道,南萧出事之后,他居然不敢帮南萧的人说一句话。虽然大爷二爷死的活该,可是其他的人,也是死的也无辜啊。萧九公子却什么也不做,温老爷说什么,便说是对的,简直……”
听了柳昌元的话,夏阮直觉觉得这里面不对。
萧九不是这样的人。
这里面肯定有原因。
王管事在一边脸色惨白,忍不住对柳昌元训斥道:“小姐的事情,且容你多嘴。”
柳昌元此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神色之间显得有些尴尬。
夏阮没有回答柳昌元的话,只是轻声道:“你们说说丹阳县最近的情况吧?南家那边最近可有动静。”
夏阮巧妙的转移了话题,并没有让柳昌元和王管事生疑,而柳昌元更是以为夏阮帮他解了眼前的尴尬的局面,更是露出感激的眼神。
“南家最近似乎又对茶园有了兴趣。”王管事想了想,觉得这里面多少有些疑惑,“前段时间,南家居然说想要三倍的价格买回茶园,当时我以为南家的人是说笑的,便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小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我看南家似乎真的有了兴趣。”
王管事怎么也想不明白,南家当初低价将丹阳县的茶园卖了出去,如今又想高价买回来,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难道南家的人钱太多了?
他越想越想不明白,觉得这里面的问题太多了,所以不得不将这个事情告诉夏阮。
柳昌元琢磨了一会,问道:“小姐,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
柳昌元的话,让王管事瞪大了眼。
因为他没有忘记,丹阳县的茶园其实是为宫里的那位准备的。
夏阮倒是很佩服柳昌元的反应快,因为柳昌元说的没错。
当今圣上最近总是在朝堂上训斥曾家父子,而且很多时候几乎都快要压抑不住怒气了。
朝堂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堂上曾家父子出事,那么在后宫的曾贵妃自然也要受影响。那么除了曾贵妃,最受圣上喜爱的人,众人自然会想到那位快要被人遗忘的安嫔。
只是现在圣上对安嫔的喜爱还没有彻底的流露出来,只是最近对丹阳县安家的人多有照拂。
谁也不敢亲自揣测圣意,可如今圣上的意思,似乎就是要让曾家安分一些。
大皇子越来越嚣张,在朝堂上竟然公然顶撞英殿大学士李长风,那日李长风只是淡淡一笑,没有继续和大皇子争论下去。
第二日,曾家便开始了被圣上训斥的日子。
这显然是在给大皇子做警醒。
众人都以为圣上是对李长风信任,所以才会苛责曾家。其实夏阮不是这样认为的,这些都是圣上的诡计。
大皇子嚣张,自然需要人来给压力。江家不成气候,东萧又勾结了六皇子,不可能先站出来,这个时候能给大皇子压力的,除了宋家,便是李家。
宋家一直手握重兵,从前和何家关系走的太近,虽然这些年早已和何家疏离,可夏阮知道,圣上心里多少对宋家是有疑心的。
那么这人选里,自然就是李家。
伴君如伴虎,圣宠的后背,或许就是腥风血雨。
夏阮多少替三舅有些担心,因为外祖父的日子也真的不多了,这个药引居然到现在都没拿到手。如今朝堂上又……
“嗯,也算是吧。”夏阮想了想才道,“你也听到了什么了吗?”
柳昌元点了点头:“我昨儿进城便听说了,说是西域送来了不少的美人,这次似乎有一个颇得圣心的,叫什么……叫什么来着……不过她和我们这边的女子是不一样的,据说这脸上还长着牡丹花呢。”
夏阮看着柳昌元,在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事情她早就听杜若说过了,只是小小的刺青,何必个个都惊讶成这样。
西域的香料还有刺青和大秦的是不一样的,他们的在这些上手艺很精湛,所以会吸引圣上的注意力,也是正常的。
“水元目。”夏阮直接将答案讲了出来了。
柳昌元点了点头,赶紧回答:“对对对,就叫水元目,只是这名字有些奇怪。”
柳昌元说起名字的时候,夏阮第一时间想带了朱砂。
众人皆以为朱砂的名字,不是是种颜色,连她曾经也是这样想的。
后来萧韶成看着她,淡淡的一笑:“朱砂不是颜色,因为他每次介绍自己的时候,都说自己是诛杀,你们便以为是朱砂。”
诛杀和朱砂的口音相似,加上朱砂又是西域人,口音难免有误。所以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认为自己叫朱砂。
不过听了萧韶成话的夏阮,却觉得背后一凉,因为诛杀这个名字,当真是很适合朱砂的性子。他做的那些事情,是真的残忍至极……
大伯母和大伯父的死,就是一个警示……
只是还有两位,如今还在不在朱砂的手里呢?
夏阮想到这里,想要说话,便见杜若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姐,外面有人说要求见你,他说他叫南亭。”
杜若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留意到,坐在一边的柳昌元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劲。
因为柳昌元觉得,眼前这个姑娘,似曾相识。
138:交易
夏阮多少有些诧异,这个时候南亭居然会来拜访她。
若说朱砂这个人行踪不定,那么南亭这个人,更是低调的让人只听过他的名字。
朱砂的死穴便是南亭,而南亭亦是。
对于夏阮来说,她多少有些期待见到南亭。
毕竟对于这个传说中的人,她多少有些钦佩。
“快请进来。”夏阮起身让让杜若安排王管事和柳昌元去歇息,一边让杜兰请南亭进来。
柳昌元看着杜若微微发怔,白皙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红晕。
这一次夏阮看清楚柳昌元的的脸色,心里忍不住暗暗一笑。
她这次是真的没有猜错……
杜兰瞧着眼前的少年微微一怔:“您……”
“嗯?”南亭微微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姑娘见过我?”
杜兰差点就喊了出来,那日在庙会上送小姐兔子花灯的人,可不就是眼前的少年。
可她只是敢想想,却不敢真的喊了出来。
他一身白衣,容颜俊俏,但是和大秦这边的人,似乎长的又不太一样。肤色似乎更白一些,好比上好的羊脂玉。他的双眼此时依旧被白绫覆着,杜兰知道这个人会这样做,因为他是瞎子。杜兰心里有些叹气,可惜了这样的容颜,若不是瞎子的话,这张英俊的脸庞,不知道要吸引多少姑娘。
“嗯,见过。”杜兰一边带路一边小心翼翼的提醒南亭小心一些,“您上次送我们家小姐兔子花灯。”
南亭听了笑意加深,言语里带着几分疑惑:“你记得我?”
杜兰点了点头后才发现这个人看不见她的动作,赶紧解释道:“自然知道,您很厉害,那么多人都猜不中的灯谜,您居然猜出来了。”
她说的诚恳,没有半分奉承的意思,听的南亭的笑意不减,似乎很满意这样被人夸赞一样。
很快,在杜兰的领路下,南亭进了一处小院落。
“很香,跟萧公子屋子里一样,满园的茶花。”南亭在院子里站了一会,轻声道,“这里的茶花必定养的很好。”
杜兰微微一愣,她经常照顾这些茶花,自然没觉得茶花和其他的花味道有哪里是不一样的。她有些尴尬道:“嗯,小姐很喜欢,所以会亲自照顾。”
话音刚落,南亭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笑声很爽朗:“你这个小丫鬟,当真有意思。”
杜兰看着面前俊美的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导致南亭笑的这么开心。
夏阮缓缓地走屋内出来,便看见南亭的笑颜。
这是一种最干净最纯粹的笑容,无忧无虑。
“我不懂茶花,只是喜欢看罢了,亲自打理也不过是乱帮忙。”夏阮见到南亭的时候,半分惊讶都没有,“南亭公子是在笑你,睁眼说话瞎话。”
杜兰羞的红了脸,站一边不说话。
夏阮从花灯会回来之后,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少年肤色比朱砂的白皙,犹如白玉一般,但是夏阮依旧看出来,少年和朱砂长的太过于相似了一些。她当时就在想,这个人到底是谁?
前世她从未听说过南亭双目失明,对于这个人的消息,她也是尚未出嫁的时候听过一些。
南亭此时笑颜不改:“三小姐这般说就见外了,萧公子自然将这些茶花送给你,他自然也是相信你的手艺的。”
“哦?是吗?”夏阮无视了南亭多少提到的人物,“南亭公子请进。”
站在南亭身边的少年,搀扶着南亭一步步的进了屋子。
坐下之后,杜兰上了茶水之后,便和南亭身边的下人一起退了出去。
其实这些事情,之前杜若便提醒杜兰:“你一会瞧见小姐若是一直不主动和南亭公子说话,你便要早点退出来。”
杜兰在很多时候,也明白自己的想法没有杜若多,所以在杜若提醒她之后,她想都没想便记在了心里。
屋子里静了下来,只剩下夏阮和南亭,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南亭才开口:“三小姐不好奇,我今儿为什么来找你?”
夏阮笑着看了一眼南亭,轻声道:“知道一些。”
南亭这个人虽然是朱砂的克星,但是朱砂又何尝不是南亭的克星?夏阮一直在想,朱砂和南亭到底是什么关系,若是兄弟的话,为什么这样重大的消息,外面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可若不是兄弟的话,为什么两人又长的如此相似,她越想越觉得这里面的东西有些怪异,但是她又不能直接问出来,因为这些话一定要南亭开口主动提起。
“既然三小姐知道一些,那么就说说,这来日的事情吧。”南亭也不客气,对着夏阮就提出条件,只是嗓音依旧温柔,“我要的东西,自然也是三小姐很愿意做的。三小姐……你要的东西,我也知道。”
夏阮心里一跳,看着朱砂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
“春木?是吗?三小姐,这是你想要的东西。”南亭的一句话,让夏阮瞪大了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杜若回来的时候,杜兰正在门外叽叽喳喳。
“喂,西域那个地方和我们这里不一样吗?他们都说那边都是沙子,是有多少呢?”杜兰似乎对西域很有兴趣一样,“你们那边的人是不是都长的这么白?”
少年看了一眼杜兰没有说话,跟在南亭身边的下人,只是淡淡的笑,谁也没回答。
杜若揉了揉额头,她这个妹妹和常人,似乎不太一样。
小的时候杜兰总是喜欢缠住父亲问西域那边的事情,因为祖上木长坔的妻子是尼西国的人,所以多少也留了一些关于尼西国事情给子孙们听。杜兰不喜欢跟着父亲学医,却在饲养草药方面特别的厉害。
而且杜若眉头一蹙,想到了刚才的事情。
柳昌元居然会问她:“杜若姑娘,我们可是见过?”
杜若很好奇为什么柳昌元会如此的问她,因为她和柳昌元从未见过。
只是杜若知道,她对这个少年,似乎也有种熟悉感。
似乎与生俱来一般。
她和柳昌元的亲事,夏阮如今还没有提起,夏阮的意思是看她自己的意思,若是她觉得好,那么她再跟柳昌元提起这件事情。
对于这个事情,杜若心里是非常感激的,毕竟不是任何人小姐都愿意问下人的意见。
“姐姐……”杜兰见到杜若过来了,便笑着解释,“他们都是西域来的人。”
杜若笑了笑,然后训斥了杜兰一句:“小声些,别吵着小姐。”
听了这话杜兰无奈的笑了笑,然后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等了半个时辰,南亭才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的身边没有人搀扶,但是依旧走的稳当,若是眼上没有覆着白绫,根本没有人会认为他是瞎子。
只是杜若和杜兰多少有些经验,刚才温和如三月春风的人,此时浑身却是一股冷冽的气息。
跟在南亭身后的夏阮,脸色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脸铁青。
“三小姐今日的话我记下来了,希望三小姐能说到做到。”南亭此时的脸上,不再挂着笑意,“东西我会尽快派人送来,也请三小姐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情。”
南亭说完后,身边的下人便走了上去,搀扶着他的手臂。
夏阮等了一阵,脸色才稍微缓和一些,浅笑道:“我自然记得,南亭公子可要再坐一会?”
南亭面色不悦的转过身子,若是他眼上没有覆着白绫的话,一定可以看到他眼里的怒火。
“三小姐真是会说笑,我当真是佩服萧九公子,不然怎么会……”话说到一半,南亭才发现有些不对,“算了。”
夏阮没有接话,她自然明白南亭话中的意思。
萧九是很好,她从未给否认过萧九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可是夏阮知道这个人来日的位子会站的太高,会站到她几乎要抬起头才能仰望到的位子。
她想要的安稳,而萧九注定不会安稳。
南亭想了一会,又道:“三小姐告辞。”
他心里其实有话想说,但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刚开始的时候南亭心里多少对夏阮有些好奇,这些年来从未有一个女子可以走进萧九的眼里,可是她……
南亭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很多时候或许会是有缘无分。
不过南亭很庆幸他从未小看过夏阮,因为这个世上能惹他生气的人,寥寥可数。
等南亭离开之后,夏阮觉得有些烦恼。
她从未想到过这些事情其实一直都暗藏在她身边,若是南亭不将这些事情说出来,她还以为自己这一次侥幸的逃过了。
难听会警告她这些事情,其实也无非是看在了萧九的面子上,夏阮觉得心里对这个人似乎又多了一些亏欠。尤其是她看着桌上的东西的时候,眼里的笑意又多了起来。
“杜若,我想问你一些事情,你跟我进来。”夏阮轻声道,“杜兰你去吩咐厨房,今夜的晚膳要做的丰富一些。”
杜若心里一惊,面色绯红的看着夏阮,然后将头低的不能再低。
因为杜若知道,夏阮是要和她说什么事情。
139:愚蠢
江氏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总是担心丈夫会做出可怕的决定。
这些年丈夫一直将她当做手心里的宝,可自从李长月回来之后,似乎一切都变了。
前几日皇上赏赐下来的蜀锦,丈夫居然会让她给李长月也送一些去。
江氏当时气的眼泪直掉。
怎么一个人会变得如此之快?
江氏越想越气,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老太太的院子前,她微微有些发怔。
“三太太,您怎么来了?”陈妈妈挪动着臃肿的身子,然后看着江氏道,“您是来看望老太太的吗?赶紧进屋坐坐,外面凉。”
见陈妈妈这样说,江氏却没有立即挪动脚步。
前几日李长风一直在嘱咐她,让她和何氏不要走的太近。成亲这么多年,这是李长风第一次正面提起何家的事情,这让江氏心里多少有些顾忌。
她时常在外面宴席间,总是有不少人用羡慕嫉妒的眼光看着她,不是因为她容颜绝色,而是因为她是李长风的夫人。这些年,江氏也很庆幸,当初听了父亲和姐姐的安排,嫁给了李长风。她做世子太太做的很舒心,从不会为家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发愁,因为李长风总是会为她解决的干干净净。
但是……
江氏一想到李长月,心里又凉了几分。
陈妈妈见江氏发怔,又添了一句:“老太太这些日子一直记挂你呢,连夏家那位都不愿意见,说是只想见三太太你一个人。”
这句话狠狠的击中江氏的心,她再也没有犹豫,踏入了老太太的院子。
……
李长风回来之后,眼里带着笑意,问一边伺候的下人:“夫人呢?去哪里了?”
婢女有些惶恐,但是还是回禀道:“去老太太屋里了,说是要去侍疾。”
听了这话的李长风笑容僵在了脸上,眼里多了几分愤怒。
他千叮万嘱让妻子不要和何氏走太近了,可如今妻子竟然是不将他的话放在眼里,想到这里的时候李长风揉了揉眉心,若不是为了李安,他或许真的会好好的教训一下江家这些不知好歹的人。
“三爷,奴婢去唤夫人过来?”婢女试探着问道。
李长风摇头,叹了一口气:“不用。”
妻子如今越来越不懂事,江家和何家越来越不安分,当今圣上如今又将东萧的事情压在了他的身上。此时的李长风觉得烦心的厉害,因为他和那个西域商人的交易,让他觉得可怕。
不过是普通的商人,居然能拿出春木这个东西,只是这个要求……
李长风还未多想,便听见外面有人急匆匆的走进来通报:“三爷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李长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下人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什么事情?”
听了李长风的话后,下人吓的跪在了地上:“夏家小姐在门外欺负三太太,她……”
李长风眉头一皱,没有回答便急忙的走了出去。
一路上李长风都在想,夏阮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一直都知道。虽然她心思慎密,可是在对亲人上从未有过欺骗,连杜若的身份都告诉了他。若不是出于信任,夏阮何必将这致命的死穴告诉他?毕竟杜若是前朝御医院使木长坔的后人,只要是前朝的人,皇上都会想处之而后快。
※
“哼,你也不瞧瞧你是什么东西?老太太病了你居然不来侍疾,今儿我这个做三舅母的自然要教训教训你。”江氏此时嚣张的看着夏阮,根本不想让夏阮走出大门,“你以为你三舅袒护你,你就真的无法无天了吗?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下作的东西。”
夏阮听了这话,转过身看着江氏:“三舅母这话若是让三舅听到了,到时候怕是会不好吧?”
江氏没想到夏阮敢顶嘴,还拿出李长风来胁迫她,此时的江氏更是火冒三丈:“三舅三舅,你倒是喊的亲热,可是你肯定没有问你母亲,当初她是怎么离开李家的吧?如今李家厉害了,她就回来求我们收留她,当真是……我告诉你,从今以后你不要再来我们家里了。”
夏阮笑了笑,觉得江氏当真是愚蠢。
她在侯府里不少年,那些小妾的计谋一个比一个更可怕,可是像江氏这样直接将心里的话讲出来,倒是真的没有几个。她不知道江氏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但是她知道这个人当真是够厉害的,居然想出这样一箭双雕的办法。
她从未将江氏放在眼里,因为江氏这个人,完全不值得她动怒。
而且可以说是笨的无可救药。
“三舅母说是,以后我不来便好。”夏阮没有打算和江氏继续争吵下去,因为这样无非是两败俱伤。三舅这些年一直在容忍江家,是因为他心里是真的爱三舅母,也做到了一个丈夫该做的义务。三舅和三舅母的感情的事情,她不会多嘴去说上半句。
而且夏阮知道,这是有人故意让三舅母来找她的麻烦。三舅母是个计谋不深的人,她不喜欢一个人,就会在那个人面前露出厌恶的眼神,所以她说话才会丝毫不客气。若是她当真和三舅母吵了起来,这才是着了别人的道。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离开,不能让人得逞。
江氏没想到夏阮说走便要走,她拽住夏阮的手腕,“你以为成国公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夏阮没有挣扎,只是冷冷的看着江氏。
她今日从南亭的手里拿到了春木,所以打算送过来。因为她知道,三舅似乎已经和朱砂联系上了,朱砂这个人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她猜不出来,但是她唯一能知道的,便是朱砂提出的事情,三舅一定会觉得为难。
这次她从南亭的手里拿到春木,也知道了一个惊人的事情。
南亭和朱砂,是双生子。
在尼西国来讲,双生子是不幸的征兆,所以当初他们中的一位就被送走了。
南亭说这些的时候,很冷静,似乎在说外人的事情一样。
只是南亭最后的一句话,让夏阮觉得不安:“你早点去成国公府吧,趁着李大学士还没有和我这位弟弟做交易的时候。”
夏阮当时心里一惊,正琢磨要不要动身来成国公府的时候,便收到了三舅的邀请。
她虽然觉得怪异,但终究还是来了,因为她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打了什么主意。
果然她刚走到大门内,便遇见了三舅母。
“三舅母想要如何我如何做呢?”夏阮笑着看着江氏,讥诮道,“你让我走,我自然便要离开,难道外甥女又做错了?”
江氏冷笑道:“既然来了,为何不去看看你外祖父?”
夏阮明白了,这或许才是江氏的最后的目的。
外祖父身子越来越不行了,而且马上就要到杜若说的期限了,这里面的事情明显只有她、杜若还有三舅知道。可如今江氏却将日子掐算好,等着她上门来自投罗网,然后将这个事情强加在她的身上。只是可惜江氏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所以她一开口便露出了破绽。
“母亲,你在这里做什么?”李安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自己的母亲拉着夏阮的手腕,眉头皱的厉害,“你让她来府里做客?”
说起来李安当真是不太喜欢夏阮的。
那日的话他全部都记在心里,这些年来从未有人敢如此对他,所以印象深刻。
江氏转怒为喜,放开夏阮的手笑了笑:“你这个孩子,你表妹过来坐坐,你干嘛这样,真的是不懂事。”
对于江氏的转变,夏阮惊的多看了一眼。
不过既然江氏都愿意演下去,她也不介意奉陪。
“懂事懂事,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懂事了?”李安翻了一个白眼,俊俏的容颜上挂着几分不悦,“你可别带着她来烦我了,父亲已经够让我烦了。”
江氏点了点头,对李安话百依百顺一般:“娘亲知道了,今儿累不累?娘亲给你准备了好吃的,我让人给你送到屋里来?”
李安听了这话之后,又看了一眼夏阮:“喂,你要不要一起来?”
李安没有称呼夏阮为表妹,只是有些嫌弃的问道。
夏阮虽不明李安的意思,可她也不打算继续和江氏在这里争吵,所以很快回答:“好。”
李安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转身走人。
只是转身之后,李安的脸上的笑容就僵了下来,嘴里小声道:“愚蠢。”
他的嗓音说的很小,周围没有人听见他说什么,只是夏阮看到李安僵硬的脸,没有说什么便跟了上去。
等进了屋子之后,江氏让人送了糕点上来,李安皱着眉头让江氏离开,言语里显得有些不耐烦。
江氏好脾气的点了点头,只是狠狠瞪了夏阮一眼后,才慢慢的走了出去。
屋子里又安静了起来,李安过了很久,才淡淡道:“喂,我是不是该和你说,我娘亲这个人其实……算了,你今日来这里做什么,简直是……”
李安说一半留一半,看着夏阮的神色多了一会疑惑,“你不是很聪明吗?这些居然都想不到。愚蠢。”
140:警告
李安觉得,他真的是看不透眼前的少女。
若说她愚蠢,可在很多事情上,她又分得清是非。
若说她聪明,可今日的事情在他看来,完全不够理智。
“我说你今日为什么要来?”李安话说的很直接,“你明知道我父亲请你入府,也不会是随便喊个下人去喊你。”
夏阮听了这话,忍不住打量起李安来。
看来李安刚才是特意出现的。
不得不说李安出现的也很是时候,因为江氏接下来若是将她逼的太急,她肯定会说出带刺的话。
这一世,夏阮从不会委屈自己。
夏阮等了一会才道:“躲的过去吗?”
李安自然没想到夏阮会直接的将这句话说出来,他的面上露出诧异的神色:“那你也可以等些日子再来,祖父他……”
李安说了这些话后,自己都感觉底气不足。
夏阮说的没错,她能躲一日,却不能躲一世。
母亲若是亲自去喊夏阮过来坐坐,作为一个小辈,夏阮自然不能婉拒,而且不但不能说不行,还要露出笑脸来府上做客。
母亲不喜欢夏阮,李安一直都知道,他觉得母亲完全是多想了,他和夏阮之间根本没有可能,又何来高攀之说?而且李安心里也清楚,母亲这个人在很多事情上都容易冲动,经受不起任何人的挑拨。然而比母亲年纪只大几岁的老太太何氏,却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
想到这里,李安撇了撇嘴又添了一句,“下次你要来,就派人告诉我。”
李安话里的意思,她算是多少听出来一些。
其实李安也不算是一个很笨拙的人,他这些日子估计多少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那就先谢过表哥了。”
李安以为夏阮不将他的话放在眼里想要发怒的时候,夏阮才慢悠悠的说了出来。
吃了糕点之后,李安便送夏阮回府,一路上夏阮总是分神,没有和他多讲半句话。
“表哥,今日的事情,来日或许还有更多。”夏阮下了马车后对着李安道,“三舅和你不一样,他想的也会更多,不是因为一个人,而是因为李家。”
说完这话,夏阮便离开了,因为她能提醒的,便也只有这么多。
江氏若是不早日收敛性子,江家人若是不低调处事,那么来日江家那位皇后,依旧会和从前一样,病死在冷宫之中。
回了宅子之后,翠柳便走了上来,道:“小姐,六子回来了。”
如今的翠柳已有了身孕,因为年岁渐渐地大了,所以夏阮根本不敢让翠柳多动。
“知道了,不是说了在屋子里养着吗?怎么又出来做事了?”夏阮忍不住说了翠柳几句,“你还是小心一些好。”
翠柳笑了笑:“小姐,奴婢没事,奴婢会好好的。”
见翠柳这般说,夏阮无奈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翠柳总是这样不放心母亲和弟弟,所以很多事情她都要亲自来处理。
其实这段日子里,她已经将何氏遣过来的人除去的七七八八了,还有些因为埋的太深,她也没有找出来。前几日,跟在母亲身边的半夏,因为私下拿了母亲的簪子,便被她卖了出去,也算是起到了一些震慑的作用。
“小姐。”六子见到夏阮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小的将这事办好了。”
夏阮坐下后,接过杜若递过来的茶,道:“进京了?”
六子点了点头,言语里带了几分不安:“回小姐话,萧九少爷已经进京了,如今就住在兴源客栈,他身边带了不少人,一路平安没出什么事情。只是……”
“嗯?发生了什么事情?”夏阮啜了一口茶,疑惑道,“是不是有人跟在他身后?”
六子摇头,有些愧疚的看着夏阮,然后跪了下去:“小姐,这次是小的没用,我……我们的行踪可能被萧九少爷发现了。”
六子一想到那个夜晚,多少觉得可怕。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跟的那么远,却依旧会被萧九发现。
他在离萧九不远的酒楼歇息的时候,居然收到了萧九送来的酒肉,这让六子和身边的人,当时就软了腿脚。
在江湖上这么多年,六子认为自己虽然武艺不如身边的朋友,可是在处理事情上也是足够小心。这次夏阮拿了不少的银子,可是他还办不好这件事情。
“嗯,我知道了,你起来吧。”夏阮对于这件事情倒是没有多少的惊讶,这个人一直对他的行踪都很小心,六子被发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且这也让夏阮知道,六子不适合在外面做事,到时候她必须重新选择人选,“林姨娘呢?”
六子起身后,才道:“回林家了,这次萧九少爷身边带着人,似乎都是从林家跟着来的。而且我还特意让人去东阳县问过了,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没有下落。”
听了这话,夏阮眉头微蹙。
其实她一直不放心,那一日温大人给的答案很明显,大堂姐和二堂姐都没有死在那场大火里。那么她们两个又去哪里了呢?最让夏阮觉得不安的便是,朱砂这个人做事的态度,他这个人从来不按常理来办事,若是大堂姐和二堂姐在朱砂的手里,那么来日对她来说多少有些隐患。
毕竟,这两个人对她早已恨之入骨。
若是朱砂真的将大堂姐和二堂姐杀掉的话,那么按照朱砂的性子,一定是会让她知道的,可如今朱砂没有让她知道这个事情,就是很明显的告诉她,他是在看戏。
夏阮琢磨了一会,才道:“这个事情你继续派人在那边打听。”
六子回答很快:“小的知道了。”
虽然六子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可是作为下人,他不能多问。
夏阮没有将事情跟六子说的太明白,是因为六子在处理很多事情上,还不够太聪明。
只是这一次萧九没有出事,倒是让她心里有了一些安慰。
夏阮算了算日子,安嫔有了身孕的消息,也快要传出来了,她必须抓紧在这些日子内,找出来一个可以在外面为她做事的人。
其实夏阮心中一直有一个人选,只是那个人,现在不知道在不在京都。
想到这些,她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此时的成国公府,李安看着父亲一句话都不敢说。
李安从未给看过如此生气的父亲。
江氏早已吓的花容失色,她不知道今日自己做错了什么,会惹的自己的丈夫如此的生气。
“我不过是训斥了她几句,而且我说的也没有错。”江氏不甘心的反驳道,“她再好也是夏家的人,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可是她哪里配的上安哥儿,三爷这次真的是太偏心了,你是要毁了我们的安哥儿。”
江氏说完,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李安听了这话,脸色吓的惨白。
这个事情虽然他早就知道了父亲的心意,可他从不敢在父亲面前说破,因为父亲这些年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而且,夏阮当真没有母亲说的那么差……
李长风一听这话,怒极反笑:“你生的什么东西你自己不清楚吗?我需要来毁他?他能配得上哪家的姑娘?若是阿阮愿意嫁给他,那也是他的福气。”
李安撇了撇嘴,继续装沉默。
“你……你就是偏心。”江氏哭的稀里哗啦,“自从长月回来,你就从未将我和安哥儿放在心上,你……”
李长风站了起来,看着江氏怒道:“她是我妹妹,也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我若是不将你放在心上,你以为你那个姐姐还能在坐的稳皇后的位子吗?我最后一次跟你讲,若是你再去碧庭苑,来日后悔的时候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李长风便走了出去,留下一脸错愕的江氏。
这是李长风第二次提醒她,不要接近何氏了,因为碧庭苑便是何氏住的院子。
李安看着父亲的背影,微微发怔。
在他的脑海里,一直响着少女的嗓音:“三舅和你不一样,他想的也会更多,不是因为一个人,而是因为李家。”
江氏抽泣的厉害,她看着李安道:“安哥儿,你看看你父亲,他居然为了一个不在族谱里的小娼妇这样对我,你说……”
“母亲,来日不要这样胡说。”李安脸上没有挂着笑容,只是轻声道,“母亲您好好想想,前几年表哥惹了安嫔,是谁帮了江家?母亲再想想,外祖父当年私下压着六皇子的信函,迟迟不给皇上,最后闹出了北家六十口人惨死,最后又是谁帮了江家?这些年来,父亲从未纳妾,为的又是什么?”
江氏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这样说,她瞪大了眼:“你……你……你也觉得我错了?”
李安走到母亲身边,将母亲的眼泪抹掉:“母亲没有错,你是深爱父亲才会这样。可是母亲,你也要替父亲想想,外祖母就生下三舅和五姑母,无论当年五姑母做错什么,她是父亲唯一的妹妹,你忍心来日祖父走了之后,父亲一个人孤零零的吗?”
江氏愣了楞:“他……他还有我啊?”
“母亲,若是你还想继续在父亲的身边的话,就好好想想儿子跟你说的话。”李安站稳了身子,“外祖父这些年让你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让父亲为难的?伴君如伴虎,父亲会成为一品大学士,到底是为什么?”
李安就差说出来,父亲如今做这些,无非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好李家和江家。
可惜母亲不懂。
李安有些害怕,夏阮话中的意思,来日会应验。
到时他又该怎么办?
141:设局
夏阮看着手里瓷瓶微微发怔。
三舅如今的处境,已经这般艰难了,来日又会如何?
她简直不敢往后想象。
今日她本不该如了何氏的意,和三舅母发生矛盾。
可是她不得不这样做……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怀疑她和三舅的事情。
她若是私下派人通知三舅,她身边能做好这个事情的,除了六子便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可惜六子有的时候,也太过于不知谨慎。
自从三舅成为武英殿大学士之后,身边监视他的人也是越来越多,而且有些人三舅就算知道这些人的存在,也不敢贸然动手。
因为那些人中,也有皇上的人。
“小姐,三少爷过来了。”翠柳敲了门,在外禀报道。
这个办法果然有效果,三舅已经找上门来了。
她假装落入何氏的圈套,在江氏邀请她入府的时候,没有找借口婉拒。江氏性子急躁,又不会藏着掖着和她争吵。所以,江氏必定会在人前和她大吵,好震慑府里的下人,到时候又当着众人的面,让她去外祖父屋子里,找办法陷害她……
只是李安会出现带走她,这是夏阮唯一没想到的。
因为她还准备——
江氏和她大吵一架,那么到时候李长风身边的人知道了,自然会将这件事情告诉李长风。按照三舅的性子,绝对会在今日来找她。
这样做,完全不需要她亲自派人去通传,而且也可以让人找不出破绽。
外祖父的病情,江氏也是知了一些皮毛,江氏知道外祖父大限将至,却不知外祖父有救……
这个消息又是谁告诉江氏的呢?
夏阮出了屋子,对着翠柳道:“三舅如今已经是大学士,你又怎么可以称呼他为三少爷?翠柳,你明白了吗?”
翠柳听了这话,有些愣住。
“小姐,我……我给忘了。”翠柳垂头不再言语。
夏阮浅浅一笑:“三舅还是以前三舅,就算他的身份和从前不一样,但是他依旧是我的三舅,是母亲的三哥。翠柳,你不需要这样提醒他。”
自从回了京都之后,翠柳对李长风的称呼,依旧是从前的三少爷。夏阮知道翠柳会这么做,或许刚开始是因为习惯了,后来却是有原因的。翠柳无非是想提醒李长风,希望他不要忘记李长月的存在。夏阮觉得翠柳是多虑了。
三舅不是这样的人。
前世不是,这一世也不会是。
翠柳点了点头:“小姐,是我多想了,可是……可是老太太和三太太,都不喜欢夫人。”
“为什么要她们喜欢?”夏阮反问翠柳,“她们住在李家,我们住在夏家,为什么又要她们喜欢呢?”
这句话一出,翠柳哑口无言。
她一直在想什么,夏阮居然都知道。
夏阮想了一阵又添了一句:“三舅和外祖父是不一样的,翠柳你不用担心,好好的养好身子,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待他一定会和待夏瑞一样。”
翠柳听了之后,一直摇头:“小姐……使不得……”
其实她一直都在想这个事情,夏瑞还小,来日她不打算嫁人,自然是要亲手养大夏瑞的。若是翠柳愿意,她不介意和翠柳一起养翠柳的孩子,来日也好有人在夏瑞身边帮忙。
这些话,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因为他们绝对不会同意的。
她现在就是要等一个机会,等安嫔有了身孕之后,她会在两年内站在和南家一样的高度,那个时候嫁不嫁人也由她自己说了算。
夏阮见到李长风的时候,李长风眉头紧锁在想事情。
他看了一眼夏阮,打量了很久:“这次,是你三舅母不对,但是你下次也要小心一些。”
夏阮微微一笑:“三舅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去招惹老太太?”
李长风错愕的看着夏阮,半响后无奈的笑了笑。
“三舅你看。”夏阮等众人退下后,让六子在门外把守,才将袖口里的瓷瓶拿了出来,“这是春木。”
李长风一听这话,脸色瞬间苍白:“你胆子太大了,你居然……你怎么敢去找朱砂。”
只是夏阮在听到李长风的话后,更加确定李长风私下找到了朱砂了。
看来她的猜测都没有错,朱砂私下找过三舅。
可是朱砂是东萧的人,三舅还是要离这个危险的人远一些比较好。可是她又要从何说起呢?
夏阮想了想才缓缓道:“三舅这些事情我也不知从何说起,但是你不想让我接近朱砂,和我不想让你接近朱砂,是一样的心情。这东西我不是从朱砂手里拿来的,三舅你可听说过南亭?”
李长风眉头紧锁:“听说过,只是……你为什么会认识他。”
“三舅,我母亲在东阳县的时候其实早就被朱砂盯上了。”夏阮将自己这些日子的想法,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他为什么会盯上夏家?会想置夏家的人于死地?我这些问题一直没有想明白,但是三舅你或许能想明白。晚些我会当杜明跟你一起回去,三舅切记不要将外祖父的事情透露出去。”
这个毒大概是谁下的,她的心里依旧没有数。毕竟要给外祖父下毒的人太多了,每一个人都有嫌疑,可是她如今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她要做的是防止朱砂利用三舅,因为朱砂这个人真的太可怕了,三舅还是要远离一些比较好。
李长风叹了一口气:“可惜你不是男儿身。”
夏阮听了这话,嘴角一抽。
她现在唯一能相信的人,能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告诉的人,也只有李长风。因为其他人不是不可以信任,而是她说的再多,那些人都是不明白她心里的想法。和李长风说话,她根本不用说的太清楚,这个人就能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
在外面人看来江氏和何氏针对她,她是出于劣势的,可是在李长风的眼里,却不是这样。
“你三舅母的事情,我会解决的。”李长风想了想才道,“来日务必要小心一些,朱砂这边我也有办法。南亭这个人我不方便接触,因为我想他的目的和朱砂其实是差不多的,所以你一定不要放松警惕,若是有问题一定要让人给我带话。”
夏阮点了点头道:“好。”
和李长风说了一阵子的话,李长风将朝堂的事情居然也分析给夏阮听,这让夏阮多少有些诧异。因为她的三舅向来都是一个沉稳的人,不会将这些事情讲出来。但是如今他将这些事情讲出来,明显是肯定了夏阮这次做的事情。
只是夏阮多少也明白,李安这些年的感受。
伴君如伴虎,其实这句话当真没有说错。
“三舅,你说这次恩科,皇上的意思……是真的?”夏阮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
李长风揉了揉眉心:“自然是真的,不过东萧的动静,也是越来越让人不放心了,你切记不要和他们走的太近。这些事情我讲给你听,也是希望在对你做生意上有帮助,不过切记不要大意,皇上的意思,我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夏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难怪当初萧韶成能和李长风走到一起,因为他们的性子都是差不多的。只是李长风没有萧韶成更狠更内敛,在很多事情上萧韶成是真的做的接近完美,不然也不会取得建广帝最大的信任了。
而且,萧韶成还是萧家的人。
夏阮觉得这个如今的萧九,已经有当年的影子了。
做事越来越深不可测。
前些日子她意外的听到了赵南柯的事情,如今的赵南柯居然沾染西域那边的生意,只是和赵南柯合作的那位既不是朱砂也不是南亭,而是另一位默默无名的人。这个人据说性子平和,而且和赵南柯做生意很愉快,这导致半年时间不到找南柯就赚了不少银子。
赵家老爷子,据说在前几日已经去世。
夏阮没有去想赵老爷子到底是为何去世,但是这宅子里不干净的东西,也不止是赵家才有。
想到这些,夏阮笑了笑:“三舅,我记得了。杜明大夫就麻烦你照顾了……”
李长风也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不过你外祖父这次应该会明白了,谁才是真的重要的人。那我就先走了,这些事情你知道便好,不要让你母亲烦恼。”
“好。”夏阮本就没有打算让母亲知道这些日子,因为她知道说了母亲也帮不上任何忙,只是会让母亲徒增烦恼。
等夏阮让李长风带走了杜明之后,她又缓缓地回到了自己的院落里,院子里的茶花已经谢了。她不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然后捡起凋谢的花,看了一会才无奈的摇头。
安嫔的事情,再过十日必定会出结果。
而且萧九如今已入京,若是恩科真的如三舅说的那般,那么半年内朝堂上又要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她必须在这半年内,攒够一定数目的银子。
不然……或许到需要的时候,就有些太迟了。
一切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从前,大皇子最嚣张的那段日子了。
142:情分
秋分刚至,宫里就出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夏阮所知的安嫔有了身孕,被晋封为安妃。
第二件便是夏阮未料的,西域送来的美人水元目同时也有了身孕,被封为贵人。
这让夏阮不得不多想,这水元目到底是何人。
西域每一年都会大秦送美人,没有一个能被册封,更不用提能有身孕。
就算有了身孕,也绝对不会将消息放出来。
这不得不让夏阮对水元目刮目相看。
夏阮还未来得及多想,她身边的人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从前的安嫔,如今的安妃跟建广帝提出想尝丹阳县的茶,建广帝想也没想便同意了。这次夏阮依旧是让王管事过去处理这件事情,因为宫内的人来的很快,他们高价的买夏阮手里茶叶,让众人几乎都红了眼。
安妃想吃丹阳县的东西,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她的胃口似乎越来越刁钻,不止要吃丹阳县的茶,更是要吃那边的糕点。周围的人被安妃的举动吓的六神无主,觉得她简直有些恃宠而骄。
可是夏阮知道建广帝喜欢安妃,所以这些事情对建广帝来说,都是小事情。只要安妃能安心的诞下子嗣,这些建广帝便不会放在心上。
果然,建广帝这次居然夜夜都陪在安妃的身边,每日一早便提醒身边的太监:“娘娘想吃什么,你们都要一定弄来,明白了吗?”
据说当时吓的身边的小太监手足无措,等建广帝一走,他们便急匆匆的吩咐人去办这件事情。
帝王之爱,是世上众多女子想要的,也是最可怕的。
安妃如今的一切,却让大皇子的生母曾贵妃愤怒不已。
可朝堂上,如今大皇子正春风得意——
想到这些,夏阮不禁想到大皇子的前世的事情,若不是因为杨阁老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也不会倒下的如此之快。
“小姐。”杜兰走了进来,看着夏阮道,“父亲回来了,说要见你。”
杜明回来了?
夏阮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过了一会,杜明才缓缓地走了进来。
此时的杜明看上去,比前几日似乎又消瘦了一些,夏阮皱了皱眉头,便对杜兰道:“去库房里将南家送来的人参拿出来,给杜大夫补补身子。“
这话一出,站在一边的杜兰便愣住了。
前些日子南家送来了不少的东西,这里面最贵的还是这只百年人参,但是夏阮皱着眉头想要退回去。那日送来东西的人,一听夏阮要不收东西,居然吓的跪在夏阮的脚下,说是夏阮不收下的话,他们就会被赶出南家。
夏阮最后不得已将东西收了下来,杜兰还以为夏阮是软了心肠。
杜若听了这件事情,便捏了捏杜兰的鼻子道:“小姐这不是心软,若是小姐不收下这些东西,怕是会得罪南家。你想想,这些都是南家那位小公子身边经常走动的人,他们都能说出这些话,无非也就是将小公子的意思说了出来了。”
不能成友,那么便是敌。
“小姐,这……不好吧?”杜若试探的问道,毕竟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太过于贵重了,父亲虽然这次进京帮了小姐,可是小姐却为姐姐定了一门好亲事。
柳昌元是一个很聪明的人,父亲和姐姐也很喜欢。
夏阮笑了笑:“去吧。”
见夏阮执意如此,杜兰便也不敢继续多说,只能跪谢之后离开。
杜明见女儿这样,自然也知道夏阮送的人参肯定不是普通的东西,他有些紧张的看着夏阮:“小姐,小的真的惶恐。”
“杜大夫,这是你应该得的,这个事情本和你无关的,我……”夏阮想了想,才转移话题,“我外祖父如何了?”
虽然拿到了春木,可是外祖父的毒已经太深,就如杜若所说,这毒就算解了也是多几年寿命。春木这个东西,夏阮起初以为杜若夸大其词,后来她在南亭的嘴里知道这个东西的来历后,心里多少明白了一些,为什么会有人如此费尽心思给外祖父下这样的毒。
“小姐,成国公已经无碍了,体内的毒已经全部清除,只需要再养几日,便能下地行走。”杜明垂着头道,“只是这毒……”
杜明多少也听自己女儿杜若说过这件事情,所以他不得不比平日里更警醒几分。
杜若是女儿身,在成国公的身子上自然是不方便的,可是杜明亲自看过之后,也被这样的毒药吓的张目结舌。
成国公的半边身子几乎都已经黑了下去,若是春木再晚几日送来,那么成国公真的是没救了。
他在成国府里检查了很久,最后才发现,一切的毒源其实一直都在成国公住的梨花苑内。
那些梨花树下,足足埋了有十来个小包袱。
因为埋下去的日子已经太久,里面的药粉几乎已经消失不见,当时李长风气的一夜没睡,杜明在屋子里还能听到外面哭喊的声音。
只是这个毒,谁又能想到是这样用的呢?
杜明想了想,才继续道:“这毒让人防不胜防,小姐您来日要小心一些。”
夏阮点了点头,尼西国人善用毒,这些对他们来说,无非都是一些小手段。
等了一会,杜明才尴尬问道:“小姐,小女的亲事,我……”
“这亲事我还是想问问杜大夫的意思,毕竟你才是杜若的生父。”夏阮听到杜明这样问,才轻声道,“柳昌元既跟我经商,便是不能入仕途了,这也算不违背杜家祖上的意思。只是这个他家世可能不太好,不过杜大夫你放心,我一定会不让杜若委屈的。”
杜明听了之后,忍不住红了眼眶。
其实他在庄子上的时候,便多少听过王管事和柳昌元的事情。柳昌元是个孝子,也是一个懂事听话的孩子,杜明很喜欢。刚入京那一日,也是柳昌元亲自来接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是颇有照顾。所以杜明对柳昌元的喜爱,又多了几分。
杜明私下问过女儿,从女儿的口里,似乎也没听出半分不喜。
只是杜明觉得,女儿是不是有点高攀了柳昌元。
虽然如今的柳昌元还未做出什么事情,可是丹阳县很多事情都是柳昌元在处理,杜明看的出来,柳昌元来日一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所以他的心里多少有些犹豫。
夏阮以为杜明不高兴,又加了一句:“若是杜大夫不同意,那么这亲事就作罢。”
“不是的,不是的小姐。”杜明敛了心神,赶紧摆手道,“小的不知该如何感激你了。”
说完之后,杜明便跪在了夏阮的身前。
“若不是小姐,小的和拙荆早已不在人世。”杜明一边说道,一边压抑住内心的酸涩,“小姐,你的大恩大德,小的无以为报啊……”
杜明是老实人,所以杜若和杜兰都是她身边,最不可能背叛她的人。
若是有人真心待她,她自然也会待这些人好。
所以夏阮不觉得,杜明应该感激她。
夏阮微微一笑:“杜大夫你就起来吧,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杜若和杜兰很好,这次我本该谢谢你,你又何必说谢我呢?而且杜若来日有了孩子,我便让人京郊给杜大夫置办一件宅子,这样你既不违祖上的意思,又可以教导这个孩子医术。毕竟这么厉害的医术,若是失传了,且不是可惜了吗?”
杜明听的哭了出来。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夏阮的面前露出这个样子的神情。
虽然他是木长坔的后人,可是他也知道,他们其实都是见不得天日。
因为木长坔是前朝太医院的人。
很久以前杜明便在想杜若和杜兰的亲事,他们家里没有太多的钱,可是杜明又舍不得让女儿随便嫁一个人。他没有儿子,所以才会将毕生所学都交给杜若,这对于杜明来说,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医术可以传下去的。
毕竟,祖上木长坔在前朝是赫赫有名的人。
如今从夏阮的意思里,他可以听出来,他杜家来日是后继有人了。
这医术不会在他女儿的手里失传。
“小姐,我……谢谢,小的谢谢你。”杜明嗓子哽咽的厉害,因为他听到了自己最想听的话语。
夏阮扶了杜明起来,莞尔一笑:“那这事,杜大夫怎么看?”
“若是柳公子没有什么意见的话,我自然是愿意将女儿嫁给柳公子的。”杜明这次想也没想便回答。
因为杜明挑不出柳昌元的半分不是。
相反,有种老丈人看未来姑爷,越看越满意的感觉。
夏阮听到杜明这样说之后,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对于她来说,这是帮柳昌元完成了一个心愿。
前世,那个人就算再喜欢杜若,也是不能给杜若一个名分,更是不可能接受杜若的感情。
最后杜若隐忍了一切的哀伤,带着柳昌元的尸首回了庄子上。
前世的情,有缘无分。
今生的爱,终成眷属。
想到这些,夏阮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她对自己的感情,越来越迷茫了。
因为她知道她这一世,不会再对谁动心。
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尝过一次,便已让她永生不忘。
143:错误
夏阮从未想过,她再一次和萧九相见,会是什么时候。
那一日,在席间看见少年温润如玉的容颜时,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好久不见,三小姐。”少年浅浅一笑,淡淡的嗓音,让夏阮的心被重重的击了一下。
他身上的优雅和高贵,似乎浑然天成。
夏阮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嗯,很久不见了,萧九公子。”
不知为何,她想起曾在书上看过一句,很适合如今的萧九。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萧九穿着一身黛紫色长袍,唇畔挂着一丝淡淡的笑,俊美的容颜上多了几分柔和。
夏阮没有准备,自然有些惊讶。
今日是三舅的寿宴,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居然会看见萧九。
三舅这些年不喜萧家,这是她一直都知道的事情,可是萧九是南萧的人,虽说如今的南萧只剩下他一人,可毕竟他身上依旧有萧家的血脉。夏阮想不明白三舅为何会这样做,不过既然三舅这样做了,那么便有三舅的道理。
“表妹,在这里做什么?”李安手里拿着寿桃,慢慢地走了过来。咬了一口后,才有些诧异的看着夏阮和萧九,“哟,三少爷你也在这里啊?你们认识?”
夏阮摇头:“不识。”
她自然不希望有人知道她其实和萧九是认识的,她怕会毁了萧九的仕途。
恨她入骨的人不少,毕竟萧九只是一个举人,最好不要被她连累。
李安又咬了一口寿桃,然后笑了起来:“萧九公子,你瞧瞧我这个表妹,哈哈哈哈,我跟你说若是来日谁娶了她,肯定会悔的肠子都绿了。”
这些话从李安的嘴里说出来,夏阮一点也不惊讶。
因为她平日里早已听习惯了。
萧九听了之后,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夏阮,眼里没有多少情绪:“三小姐很好。”
李安撇了撇嘴,嗓音有些不悦:“是是是,在你的眼里,每个人都是好的。你这个脾气……哎……”
李安将手里的寿桃吃完之后,才慢悠悠地丢了桃核:“表妹,跟我走吧,祖父想见你。”
夏阮点了点头,便匆匆地跟在李安身边离开了。
只是夏阮一走,萧九脸上的笑容便淡一些。
这一切,夏阮都没有看到。
“我说表妹,你这个记性啊。”李安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道,“你真的忘记了还是假忘记了?这个是南萧的三公子,我记得以前上门跟你提亲过。”
若是旁人和夏阮说这些,她一定会认为那些人是无礼。可是这些话从李安的嘴里说出来,却显得有些理所当然。
见夏阮不说话,李安瞧了一眼夏阮继续道,“我跟你说你最好和他走远一些,这个人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你别他总是笑嘻嘻的,实际上……不过我父亲倒是很欣赏他,说他是萧家里唯一的一个,你说这话好笑不好笑,我瞧着东萧那位萧安礼比他厉害多了,而且萧安礼为人光明磊落,比起萧九不知道好了多少。哦对了,你要不要认识一下萧安礼啊?他今儿也来了,还有……”
夏阮停下脚步看着李安:“表哥。”
李安转头道:“嗯?怎么?”
“若是在我面前再提萧家的事情,小心我告诉三舅。”夏阮狠狠地说道,她简直不能李安私下处的太久,因为她完全不知道李安的脑子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若说李安愚钝,可是很多事情他都很明白。
若说李安聪慧,可是在很多时候他总是油嘴滑舌,说一些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给她听。
李安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愚蠢,你简直愚蠢。”
夏阮一见李安说这句话,知道李安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了,于是她懒得再搭理李安,自己朝着外祖父的屋子走了过去。
李安一见夏阮走了,赶紧追了上去:“我说表妹,你听我说啊,这次其实是……”
“表哥若是再不闭嘴,下次再来夏家,便没有桃花酥尝了。”夏阮这次说这话,几乎是咬牙切齿。
李安一听,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乖乖的闭了嘴。
此时已经入冬,夏阮以为此时院落里应该是一片萧条,可是她却没有想到院子里居然还有几抹翠绿。
“祖父在屋内等你呢,我就不跟你进去了,你若是出来记得来席上。”李安提醒夏阮,“杜若姑娘和杜兰姑娘在那边等你。”
今日说起来也是有些怪异……
她不过是嫌厅内太吵,丢下杜若和杜兰随意出来走走,便在院子里碰见了萧九。而且,只是那么一瞬间,她居然觉得和萧九相遇,或许不是一个意外。
只是她还未和萧九说上几句话,李安便寻了过来。
萧九不过是一个举人,居然可以来成国公府来为三舅祝寿,夏阮越来越不懂,萧九是从何时开始和三舅有了接触。
她想的头脑里一片混乱,便没有继续想下去。
只是慢慢的进了院子里。
在一边的婢女为夏阮打起帘子,对着屋内道:“老爷,三小姐来了。”
此时的李知涯坐在榻上,手里捧着书,见夏阮来了之后,才将书放下:“阿阮,过来。”
李知涯的脸色比起夏阮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红润了不少,他一脸慈祥的看着夏阮。
其实夏阮根本不知道外祖父为何找她,所以她心里多少也有谨慎。
从前她是见过李知涯的,只是她没有和李知涯说的话,寥寥可数。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李知涯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若说外祖父薄情寡义,他当真也是配的上这个词语,外祖母当初算是低嫁给了外祖父,可是再久的感情,却让何氏插足进来了。前世,外祖父死的时候才知道他喜欢的是外祖母,可是外祖母都已经没了,再扮演神情,那个人也不会睁开眼了。
人总是怀念自己得不到的感情,更是怀念自己丢失的贵重东西。
“见过外祖父。”夏阮对着李知涯行礼,“外祖父身子可好了一些?”
李知涯听了之后笑了笑:“好了,我还以为我这次是真的不行了。”
夏阮早已和三舅约好,等外祖父醒来之后,便让杜明离开李家,这一切都要瞒着外祖父。
从心里来讲,她对外祖父多少也是有些不信任的,毕竟若不是外祖父当年自作主张,三舅也不会娶了江氏。虽然三舅总说这是个意外,可实际上当时的三舅,无可奈何。
何家和宋家交好,何家的小姐何翠逼死了外祖母,母亲又怎么肯嫁给宋家的少爷?
外祖父想要的,无非就是宋家手里的兵权。
在外祖父的眼里,权利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所以牺牲儿女的幸福对他来讲都是小事情。
而且在外祖父心里,那个不叫牺牲,而是给儿女幸福。
“外祖父一定会好好的,母亲如今身子不适,所以不能来见外祖父,所以外祖父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夏阮坐在李知涯身边,淡淡道,“外祖父一定要好起来,等夏瑞百日后,我和母亲一定带他来见你。”
李知涯笑了笑点头:“好好好,我还没有见过这个小子呢。”
李知涯不喜欢夏家,也不愿意听到夏家的任何事情,可是他却不舍得女儿。
这些年,他似乎早已被累的精疲力尽了。
等了一会李知涯才道:“阿阮今年十五了?”
这话一出,夏阮心里一惊,莫非外祖父也要和三舅一样?
“是。”夏阮缓了一会才慢悠悠的答道。
李知涯想了想,才说:“该许配人家了?可找好了?”
“回外祖父话,没有呢,而且……。”夏阮笑着回答,“母亲身子总是不舒服,希望我在她身边再陪几年,而且夏瑞还小,所以……”
她婉转的拒绝了李知涯的提议,因为她从未想过要嫁人。
李知涯自然听出来了夏阮话中的意思,他想了很久才无奈道:“这事我本不该和你说,但是今日我也不得不和你说。萧家的事情你想必也听过一些,皇上昔日说的话,不是玩笑话。这是萧家人的宿命,谁也更改不了。只是这其中一位若是存活下来,或许……你可听说过东萧四少爷?”
夏阮挑眉,外祖父是将赌注押在了萧安礼的身上了?
可惜外祖父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因为萧安礼绝对不是最后活下来的哪一位。
“听过。”夏阮言语很轻,若有所思道,“东萧最厉害的少爷。”
这句话她没有说假,萧安礼的却是东萧那几位少爷里最厉害的一位,可惜却不是萧家里最厉害的一位。
李知涯见夏阮丝毫没有半分愉悦,才有些尴尬道:“其实我知道安哥儿也很好,但是他太小孩子心性了,你和他的亲事我觉得不太好。但是东萧这位四少爷,却是难得的人才,若是你和他成亲,你三舅也不用每日对着萧家发愁,而且外祖父也可以保下他这个人。”
如她所料,外祖父真的是将赌注压在了萧安礼身上。
夏阮突然觉得,她让杜若救活李知涯是个错误。
因为,她一直以为外祖父醒来,会让三舅的压力减少一些。
却没想到,外祖父居然给了她压力。
144:面首
李知涯从未如此的疲惫过。
最近,他总是梦见小时候的事情。
那一日,他跟在父亲身边,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跪着黑压压的一片人。
“爹爹,这是什么?”他小声的问道。
有人回答他:“等会爹爹喊你不要看,你切记要闭上眼,不要乱睁开眼,知道了吗?”
李知涯点了点头,双手紧紧的撰住父亲的衣袂。
“不要……救命……”
“我们不是逆臣,不要杀我们……”
“皇上,饶命啊。”
……
李知涯永远都忘记不了那日听到的悲惨的哭喊,凄凉的声音似乎每一日都在提醒他,要小心什么。
大秦立国初杀了前朝足足八千人,而且皇上还带下旨让臣子带着家属一起围观那个场面,以示警示。当时吓晕不知多少人。李知涯未能幸免,跟在父亲的身后看着眼前人间地狱,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一定要做一个掌权人,不然整个家族都要覆灭进去。
那一日的整个场地都是腥红一片,李知涯最后晕倒在父亲的怀里。
这些年,他从未敢忘记过那一切他看到的场景……
“这个事情你可以好好想想。”李知涯想了一会才缓缓对夏阮道,“若是你不愿,外祖父也不会逼你。你和你娘长的很像,她的性子看似软弱,有的时候做出的决定却让我无能为力。阿阮,你好好想想。”
李知涯说这些话的时候,手颤抖的厉害。
夏阮点了点:“好,我会好好想想的,外祖父。”
其实李家站的太高,站的越高,压力就越大。
母亲当年本应是该嫁到宋家的,李家世代文官而宋家是武官,若是两家在一起,那么在朝堂上又可以稳上几辈。母亲当年宁愿被逐出家族都不愿嫁去宋家,其实在外祖父的眼里,母亲是真的不孝。
在官家的女儿身不由己,拿自己的性命和未来的幸福去换取家族的利益。所以她们从生下来,走的路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看似锦衣玉食,可是最后那个不是郁郁而终。
有的时候,外表看似越幸福,代价却是更大。
母亲当年被三舅保护的太好了,所以在很多时候根本不知道这个世上有太多的黑暗,她当初走的时候也未曾想过,她若是走了,那么李家这几百人又该怎么办。
夏阮觉得心里,有些惆怅。
她自然是不会嫁去萧家的,但是外祖父如今将一切似乎都压到了萧安礼的身上,她怕外祖父会输的彻底。
“外祖父,你可知道萧九?南萧的三公子。”夏阮想了很久,才将这个人说了出来,“我刚在外面遇见了。”
李知涯听了之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是你三舅胡乱的决定,萧家最后那位绝对不会是他,他的出生太卑微了。他……是庶子啊。虽然这些日子在京里做的事情都不错,可是再不错没有人帮着,又有何用?你是孩子,你不懂这些,不要乱猜。”
李知涯觉得夏阮不过是女儿身,在看很多事情上无非都是意气用事,不如他的眼光雪亮。
不过因为夏阮是他的外孙女,他还是跟夏阮多少分析了一下。
萧九若是在东萧,的却是个厉害的人。
可惜他……
夏阮没有反驳,只是过了一会才道:“快恩科了呢?”
李知涯听了这个后笑了笑:“是呀,快恩科了。也不知安哥儿今年能不能……哎,不说他了。你累不累?去前厅看看你三舅吧,认识一些人也好。”
夏阮浅浅一笑,回答:“好,外祖父你好好歇息。”
等从屋子里出来,夏阮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按照外祖父的这样的说话,皇上的却是想遵守当初的誓言,可是萧家哪一位能获得皇上青睐呢?
只是外祖父没有看透,若是萧安礼真的能赢得皇上的青睐的话,也不会这几年还在一个位子上,不动声色。有的时候,出身低微不能改变,但是有些人却是可以靠自己改变的。夏阮想了想觉得头疼,外祖父这次是认真的。
在男人的眼里,用子女去换取权益,是很划算的买卖。
在外祖父的心里,萧安礼是一个不错的人,又能给李家带来好处,所以她嫁过去也不算吃亏。
可是,她从未想过嫁人。
李安依在墙上,看着远处来往的人群。
等夏阮出来后,才道:“表妹,你看那边。”
夏阮朝着李安说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站着十来个粉嫩的少年,约摸十五十六岁,一个个俊美非凡,在昏暗的灯火下显得十分夺目。
她有些咂舌的看着李安,这些人……
李安撇了撇嘴:“愚蠢的东西们,下贱。”
这是夏阮第一次听到李安骂人,他平日里就算说话刻薄,也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
夏阮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只见那些少年一身白衣,一个比一个俊俏,一脸笑意窃窃私语。
因为站的有些距离,她根本听不清楚那些人在说什么。
“这是清河公主身边的人……”李安缓了一会才道,“清河公主去看老太太了,所以他们在屋外等着。”
外祖父的小院和何氏的小院有些距离,但是却不太远。这些日子,何氏是没有机会走进外祖父的屋子里,因为何氏根本不知道外祖父的病情如何。
清河公主会见何氏,这让夏阮眉头微微一蹙:“是吗?”
清河公主是建广帝和皇贵妃唯一的女儿,当初皇贵妃生下秦清河之后,便去世了。
这些年有人也曾说,安嫔和那位殁了的皇贵妃长的相似,所以才会得到建广帝的喜爱。
最让夏阮觉得可怕的,便是这清河公主养了不少的面首。
当初,有人和她说起的时候,夏阮当时还诧异的说不出话。
而且,建广帝曾经有意将清河公主许配给萧韶成,最后却不知为何这门亲事作罢了。
想到这里,夏阮手里冒出一些冷汗。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见到清河公主。
“老太太小时候进宫很招皇贵妃喜爱,所以——”李安给夏阮解释,又无奈的笑了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不过表妹你可要小心一些,这个清河公主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十九郡主当年不过是训斥了清河公主的人,那个人貌似叫墨殇。可是谁想到,最后十九郡主奉旨进宫陪公主,只是陪了清河公主一个月,出宫的时候已经彻底的变成了一个疯子。”
李安说的模糊,但是夏阮还是听出来了,李安话中的意思。
李安是在提醒她,小心一些……
她和老太太关系一直不好,前些日子又和三舅母那样大吵一架,老太太的心里自然是添堵的。老太太和清河公主关系很好,所以李安的意思是怕清河公主来陷害她。建广帝是十分心疼清河公主的,所以清河公主敢光明正大的养着面首,建广帝都装作没有看见,还一心想要为清河公主觅得一门好亲事。
其实,这些少年会出现在这里,也算是给她的警告。
毕竟这些人,一问便知道是谁身边的人。
夏阮想了想才对李安道:“谢谢表哥。”
“哼……你这个愚蠢的,我不跟你说,来日你得罪了人你都不知道。”李安想了想才慢悠悠道,“清河公主这是在跟你示威呢,不过她也不敢贸然找你进宫,毕竟你又没有诰命,而且……不过还是小心一些,尤其是那个叫墨殇的人。”
夏阮笑了笑:“嗯。”
她不得不小心,因为墨殇这个名字她听过。
当初唐景轩最想巴结的人,便是这位墨殇。
不过这个人最后却……
夏阮想到了墨殇昔日的下场,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了一阵,却不多言。
“表哥,我们去宴上吧,三舅一会要找你了。”夏阮转移了话题,“外祖父让我们早些过去,他等一会便来。”
李安听了这话,忍不住打了个战栗:“你,你说什么?祖父,祖父要来?我家那个老头子会打死我的。”
李安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一样,整个人显得很不安,“走走走,这是是非之地。”
夏阮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想跟李安再说一些话,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毕竟李安很多事情比她看的清楚。可是有的时候,她怕李安会做出他后悔的事情,因为有的时候,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这些年李安其实很多时候都在躲外祖父,他也是在逃避他本该承担的东西。
在李安的眼里,在江湖上行走的生活才是最好的,可是他的一切不是他说了算。
所以他一直不愿认清自己的责任,可是夏阮知道,李安逃避不了一世。
因为他是李家的人。
也是成国公的孙儿。
夏阮跟在李安的身后,没有再看远处的少年,所以她根本没有注意那群人的眼光跟着她和李安。
“刚才那个就是成国公的外孙女?”有人忍不住笑了笑道,“墨殇哥哥,你说她都吓成什么样了,跑的跟兔子似的,哈哈。”
站在人群中,清秀的少年也露出一丝笑:“李安居然会和她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