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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总小悟     侯门福妻txt下载     侯门福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55:绿帽

    话音刚落,夏富贵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老道士此刻也是急坏了,一头冷汗,他想了想才大声喝斥身边的两个道童:“你们这两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可也就是这一句话,也等于彻底的坐实了他做的事情。

    老道士反应过来自己说的什么话后,才惶恐的看了一眼众人,跺脚叹气。

    “二爷,我可没有乱说,只是……不二爷你听我说,李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妖孽。而来日,周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才是夏家的福星,我绝对没有……”老道士说的乱七八糟,不甘心的解释道,“若是二爷不相信的话,可以问问周夫人,现在是不是有了身孕。”

    这话一出,夏阮扫了一眼老道士冷笑道:“夫人?她不过是姨娘而已,道长你不是高人吗?怎么连这个都没算清楚,就知道周姨娘有了身孕?”

    老道士牙咬的紧紧的,恨不得将眼珠给瞪出来一样,他如今也是乱了阵脚,不然也不会这会就将事情不经过头脑,匆匆忙忙地就说了出来。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两个吓的浑身瘫软的道童,气的想要踹上一脚,骂上几句。

    可是老道士知道,此时若是他真的上去,踹上一脚骂几句出气的话,那么就破绽就更多了。这事情若是办不成,银子就彻底的没了,于是他想了半响才硬着头皮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天机不可泄露?道长说是天机,怎么就泄露周姨娘有身孕了?”夏阮面色冷然,讥诮地说道,“看来道长口里的天机,也不过……因人而异?”

    这话说的咄咄逼人,老道士被周围的气氛吓的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

    似乎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此时的他看了一眼夏富贵,将求助的眼神递了过去。

    “月儿,你有身孕了?”赵氏赶紧走到了周姨娘身边,握住了她的手的力气有些大,“你真的有身孕了?”

    周月被赵氏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想要往后退一步,但是赵氏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让她不能避开。周月只能忍着手腕上传来的疼痛,急忙地回答:“大嫂,我……我不知道。”

    周月只感觉手上传来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了,她眼眶一红,差点就哭了出来。

    赵氏一定是故意的,如今还不放过她,这个阴险的女人。

    院子的气氛变成剑张弩拔。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了王三的声音:“小姐,小姐,我将周大夫请过来了……这……”王三跑的满头大汗,看到院子里站满了人,一时有些怔住。

    跟在王三身后的周大夫,也是急的大汗淋漓,匆匆地走了上来,用袖口拭掉额头上的汗水。还未看清楚院子里的人就说道:“谁,谁不行了?老夫……”

    话还未说完,周大夫瞧着院子里的人,还有半句就咽回了肚子里。

    这些人的脸色,实在是有些怪异。

    夏阮瞧着周大夫的神情,心里也觉得有些无奈。估计谁也没想到,在东阳县看似风光又和睦的夏家,其实金玉其表败絮其中。若是她的祖父夏燕堂还在世的话,瞧着这一幕的话,肯定会被活活的被气死。

    “周大夫你来的正好,帮周姨娘瞧瞧。”夏阮瞧着赵氏和周姨娘两人的动作,不免觉得有些好笑,“道长说她有了喜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周大夫一听要帮把周姨娘把脉,脸色渐渐地缓和了下来,他赶紧走进了院子里,将药箱搁在一边的石桌上,对着夏阮点了点头:“三小姐你放心,只要是喜脉,老夫便能瞧出来。”

    周大夫的医术是在东阳县里出了名的,为人又正直,而且据说祖上那位是前朝的太医,夏阮对周大夫自然是放心的。

    夏阮对着周姨娘淡淡一笑,可在周姨娘眼里,这一笑就好比一把刀子,狠狠的戳到了她的心尖上。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胡思乱想,将心里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周月告诉自己,夏阮不可能会知道,她一个小丫头哪里能知道这些。

    似乎为了证明她想的不假,周月被赵氏扶着坐在了一边的石凳上,她的神色有些慌乱,却依旧故作镇定。

    一般大夫给富贵人家里的女眷扶脉,都是要用屏风隔起来。可周大夫和其他大夫不同,也就无须避讳。赵氏替周姨娘卷起袖子,周大夫的手指稳稳地落在周姨娘腕上,夏阮就露出浅浅的笑。

    “周大夫,我听闻外人皆传你是神医。今日,你能瞧得出来姨娘是何时有了身孕的吗?”夏阮对着周大夫说道,似乎真的很好奇一般。

    可周姨娘一听这话,面露惊恐,瞬间就想把将手抽回来,却未曾想到周大夫比她更快:“三小姐抬举了,不过,老夫倒是知道,周姨娘如今已有四个月身孕。”

    作为大夫,谁都希望有人夸自己医术精湛,而不是自己当做庸医,周大夫也是不例外的。他一边谦虚的回答,一边却又不着痕迹的将夏阮问的问题说了出来,炫耀自己的医术高深。

    “呀,都四个月了。”夏阮笑了笑,瞧着父亲讽刺地说道,“看来周姨娘会比母亲早日诞下孩儿呢,女儿真的要恭喜父亲……”

    可周大夫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引的夏阮说出这些。他有些糊涂的瞧了一眼夏富成,没想到此时的夏富成像是在极力的隐忍什么一样,可终究似乎还是没有忍住。

    “四个月?四个月?周月,你这个低贱的东西。你肚子里的那个,是从哪里带来的野种……”夏富成瞧着周月的神情有些狰狞,嗓音渐渐的高了起来,“你跟我成亲不足三月,从前那些日子我又未曾碰过你,我……我……”

    夏富成气的差点仰了过去,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整个人依在了墙壁上,眼眶红的可怕。

    是个男人,估计都能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给自己戴了绿帽子。

    夏阮此时瞧了一眼一脸惨白的大伯父,故作惊讶:“周姨娘不是大伯父送来的么,莫非……”

    果然这话一出,夏富成的脸色更是难看了,他愤怒的看着夏富贵,怒火中烧的吼了一句:“夏富贵——”

    他还未说完,两眼气的翻白,然后彻底的晕了过去。

    可夏富贵也发现,夏阮瞧着他的时候,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之前棉花的事情,今日周大夫无端端的出现的事情……这一切的一切让夏富贵觉得,都是夏阮在背后捣鼓。

    这个丫头,是妖怪吗?

056:贱骨

    最相信的人背叛自己是什么感觉?

    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让夏富成觉得喘不过气了。

    昔日,夏富成记得父亲曾告诉自己,兄弟应当一条心。

    如今却……

    夏富成暗暗的抽了一口冷气,将头埋进棉被里,似乎这样他就不用去面对那些尴尬的事情。

    周月的事情,夏富成觉得心里压了什么石头似的,让他喘不上气来。

    “不要脸的东西,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夏富成从床上坐起,面目狰狞如同恶鬼一般,“这个小娼妇,居然敢做这样的事情……”

    夏富成只要一想到周月肚子里的野种,是自己的哥哥,火气又添上了三分。

    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昔日,他还以为自己的大哥是好人,才会将周月赎身亲自上来门来给他。可那时的周月已非完璧,肚子里还有一个野种,这样的女人大哥还敢送上门来,到底是安了什么心。

    夏富成越想越气,从枕下拿出匕首,想要冲出门去。

    不对,杀人是要偿命的,他还不想死……想到这些夏富成咬了咬牙,瞧着不远处桌上放着的几锭银子,笑了起来……

    而宅子的另一边,夏阮气的摔了手里的茶盏,茶水四溅。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丝丝小雨,虽说已经是暖春四月,可依旧是让翠柳觉得浑身冰冷。平日的三小姐,面上总是带着笑,这是翠柳第一次见三小姐发脾气。

    “娘亲犯糊涂也就算了,可翠柳你在娘亲身边这么多年,这点事情还看不透吗?”夏阮此时也知道她失态了,可这个事情,换做是谁也平静不下来,“大伯母会动心思,那一定是不安好心的。你何时见过大伯母对娘亲好过?”

    “奴婢,奴婢……”翠柳瞧着夏阮铁青的脸色,却不敢继续反驳了,这次真的是她太大意了,也是她的过失。

    李氏这场大病,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这些年李氏和夏富成的感情早已是名存实亡,李氏虽说早已被夏富成伤透了心,可心里依旧盼望夏富成能回心转意。希望夏富成不过是听了赵氏的唆使,才会一时鬼迷心窍。

    所以李氏在有了身孕之后,一直很希望腹中的这个胎儿是个男孩。

    有一次在和赵氏的交谈里,听说赵氏手里有方子可以让腹中的孩子变成男婴,李氏丝毫没有考虑就要了过来。翠柳当时其实是留了个心眼的,她拿着方子找人瞧过了,说是没有问题,是给有喜之人进补药物。

    翠柳万万没想到,李氏的另一方安胎药,和赵氏送来的大补的药,其实是相克的。

    也就是说,李氏最近身体一直虚弱,是因为喝了这些药的缘故。

    这杏树更是无端端的招来的麻烦,因为这也是赵氏的怂恿——

    夏阮觉得可笑,若是赵氏有这个方子的话,她的大堂姐和二堂姐,就应该早是两位堂哥了。

    可母亲居然信了……

    夏阮向来都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忍的。

    她一直都在提醒自己,若不主动一些,在任何事情上都占尽先机,那么永远都是斗不过暗处的小人。就算知道来日的一切也好,就算有着会赚钱的手段也罢,往往在很多时候,都不比上身边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比较可靠。

    她早就嘱咐过翠柳,要注意周姨娘的动静,可有人将包袱都埋在了母亲的院子里,翠柳都没有发现。夏阮想,大伯父肯定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于是她会将老道士一群人送到官府,更是怂恿父亲休了周姨娘之后,又和大伯父闹僵了关系。她知道,如今的这一切,只是能短暂的震慑住大伯父,不是长久之计。

    “三小姐,不好了……”

    王三急匆匆的从屋外从了进来,浑身湿淋淋的看起来有些慌张:“老爷,老爷他……”

    夏阮眉头微蹙,淡淡地问:“何事?”

    王三对于夏阮的震惊露出错愕的神情,这些日子来夫人病了,老爷时常又喝的大醉在院子里大哭。这家如今却要让三小姐撑起来,只是他没想到三小姐会如此的镇定。

    “老爷他,又去花街了。”王三说完这话,心里却是有些酸涩。

    夏阮倒是没有多少惊讶,她早就知道这些。

    人皆有贱骨,父亲也是不例外的。

    大伯父都欺他成这般了,他却丝毫也不在意,还要借酒买醉。

    父亲永远都不知道,有的时候逃避不能解决一切,那些想要迫害你的人,根本不会在意你躲不躲,他们要做的完全就是赶尽杀绝。

    翠柳听了这话,眼泪就掉了下来:“老爷怎么可以这样……夫人还在病中,他怎么就狠的下心肠。若不是为了老爷,夫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夫人还不是想生下少爷来稳住老爷的心,可如今……”

    夏阮瞧着翠柳的样子,心里却有些无奈。

    男人的心,哪里会这么容易被牵绊住?

    女人没了可以再娶,孩子没了可以再生,父亲的心不会因为母亲诞下男孩,就从此改变的。

    当初她也这样傻傻的认为,她不能为唐景轩诞下一子。那么她想,若她装得大度为唐景轩纳妾,唐景轩的心思便会在她的身上。可是她错的离谱,在唐景轩的眼里,玩乐和荣华富贵才是他眼里最重要的东西。所以,在唐景轩说夏雯有了身孕是男胎的时候,她才会气成那样。

    男孩,不过是个借口。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就算说这些,母亲也不会听的进去。

    “这事若是娘亲不问起,你们不要主动提起。父亲那边随他去吧……”夏阮淡淡地道,“对了王三,我让你给温家送的东西,可曾送到?”

    王三点了点头:“小姐,我送到了。荀夫人瞧了之后,特意嘱咐我代话给你,说是乐意至极。”

    王三对于荀夫人的话多少有些不明,却又不敢询问夏阮这话里的意思。

    夏阮唇畔挂着浅笑:“嗯,知道了。”

    她没有主动告诉王三这话中的意思,因为日后王三,自然会明白这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送荀夫人的不过是一些名贵的料子,可这些名贵的料子却能办不少事情。

    那日的老道士和道童怕是活不到五月了,她做这事就是要起一个杀一儆百的效果。让温老爷出面,既能保她的体面,却又能震慑周围的人,让众人多少有些畏惧,以后她行事,也会少不少的阻碍。

    既然没了多少阻碍,她就应该动手了。

    夏阮过了半响,说道:“过些日子,我准备去庄子上瞧瞧。”

    王三听了这话有些怔住,他回过神来瞧了一眼窗外的细雨,心里有些担心。

    三小姐身子娇弱,庄子上的又不如府里舒适,三小姐怎么可能习惯?如今虽说三小姐不得不亲力亲为,可王三瞧着三小姐的样子,心里多少觉得三小姐有些可怜。

    想到这里,王三劝道:“三小姐,你要做何事,这些让小人来处理便好。庄子上太脏乱,你去会不习惯的。而且,瞧这天气,这些日子会一直落雨,三小姐你又何必……”

    说到庄子上,夏阮的眼里多了一丝色彩。

    她小的时候总是喜欢和母亲去庄子上玩耍,喜欢那里清澈见底的河水,喜欢那里绿油油的田地。

    她还记得有一次自己太过于不老实,想要跟着庄子上的孩子去河里抓鱼,最后被王三抓了回来。当时的她觉得委屈坏了,大哭了起来,王三吓坏了,最后没有办法便摘了一些路边的桑葚哄她。她瞧着桑葚的时候,觉得黑黑不好看,可当桑葚入嘴,那甜中带酸的味道,就让她瞬间迷上了。

    最后她吃的一嘴黑漆漆的,还对着王三傻傻的笑。

    不过后来她再也没吃到过那些桑葚,大伯父曾经训斥她,说那些东西是乡下的脏东西,还说庄子上那些野孩子教坏她了,也喝斥了母亲一顿。

    母亲从那以后最后便不让她去庄子上了。

    最后还是王三从庄子上回来,私下交给她一些桑葚,才让她觉得解了多年来的馋。

    想到这些,夏阮的脸色渐渐地温和了下来。

    王三是个老实人,也是将她当做亲人来对待的好人。

    “要去的,我前些日子托王管事办了一些事情,我也想去瞧瞧。”夏阮浅浅一笑,安慰王三,“小的时候我也去过庄子上,从未觉得那里脏乱过。而且,还记得那时我很喜欢吃桑葚,每次都要被王管事狠狠的说上一顿。”

    王三件夏阮这般说,心里也是一暖,只能傻乎乎的摸了摸后脑勺。

    翠柳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小姐,你真的要去吗?”

    “嗯,要去的。翠柳,我去庄子上的日子里,千万不要让大伯母进门。”夏阮想了想,又添上一句,“父亲若是问母亲拿银子,你切记要阻止母亲。我知道这些日子让你累坏了,过些日子就会好了。”

    夏阮有的时候,真的希望母亲能明白,父亲并非是她的良人。

    可普天之下,恐怕没有女儿会劝母亲和离的吧?

    她虽劝了,可母亲就算明白这个道理,却有了太多的顾及。

    因为母亲若是和离了,她的亲事就会被耽搁,在这个节骨眼上,母亲不愿意为了图一时的痛快,而毁了她一生。

    母亲的软弱,是因为三舅昔日保护的太好了。可母亲虽然软弱,却为了她强硬了不少次。

    所以如今的她,更是要保护好母亲。

    夏阮早已想好,她这次她去庄子上,其实是要占一次‘别人’的先机。

057:原由

    夏富贵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思前想后,觉得这个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妻子赵氏的身上。

    若赵氏不生妒心,他也不会兵行险招。

    如今,造成这个局面,夏富贵后悔的肠子都绿了。

    可后悔有什么用?这个世上最缺的便是后悔药……

    夏富贵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泄,只能将手里的茶盏狠狠的丢在摔在地上,吓在一边的徐六打了一个战栗。

    “徐六你说……”夏富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内心翻涌的厉害的情绪压了下去,“这次三小姐要去庄子上?到底是为何事。”

    今日一早,夏富贵便听到两件坏消息,一是老道士和老道士身边道童被判斩首,第二就是徐六来禀报这个事情。

    要说老道士虽然行骗,但是罪不至死。他想来想去,便只能想到是温家老爷从中作梗,又给老道士凭空加了一些罪名。温家如今和夏家,表面上看起来和睦,实际上却是恨不得活活的吞了对方。

    温家那位荀夫人,昨日还派身边的下人送来药材给李氏,说改日登门造访,这是多大的荣耀?但这又让夏富贵多少想不明白,温家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想要拉拢他那个不成才的弟弟吗?

    且不说温家,夏富贵最想不明白的,便是他这个娇气的侄女,居然想去庄子上。

    徐六站在夏富贵跟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赶紧回答道:“是的,大爷。昨日夜里我跟王三喝酒,王三喝醉了便告诉小的,说过些日子三小姐要去庄子上,似乎去找王三他爹办什么事情。看来应该是生意上的事情,小的想前些日子三小姐做棉花生意大赚了一笔,所以……所以这次这事,小的想……”

    徐六昨日特意请王三喝酒,虽说王三平日里嘴严不乱说话,可一喝醉了那几乎是问什么说什么。所以徐六灌醉王三后,才从王三的嘴里听到这个消息。徐六想,前些日子三小姐在做棉花生意上赚了不少银子,当时大爷气的不行了,若是这事及早跟大爷说,那么拿点打赏也够他家里过个一年半载了。

    夏富贵何尝不知道徐六的想法。

    只是夏富贵的心里总是觉得这个事情有些古怪。

    “王三说的可靠吗?他会不会……”夏富贵多少还是带了一些疑虑。

    徐六一听这话,赶紧摆了摆手,用着肯定的语气回答:“王三那点小心思,一眼就能看透。大爷你不是不知道,王三那人到底有多蠢。他上次跟二夫人和三小姐去了一趟咸阳,回来的时候我就随口一问,他赶紧否决说没去,然后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所以大爷你请放心,这次我是灌醉他才问出来的,不会有假。”

    夏富贵揉了揉眉心。

    前些日子他还未跟他的二弟夏富成闹翻的时候,夏富成也曾深夜造访。

    夏富成告诉他,说是夏阮这次又准备做生意了,还是准备在丹阳县做茶叶生意,亲自吩咐王管事去办的。当时的夏富贵将夏富成狠狠的骂了一顿,谁都知道南家在京都是有名的商贾户,一手将丹阳县的茶叶生意揽在手里,夏富成叫他去老虎口中抢食,不是让他去找死么?

    而且南家这些年,茶叶生意也是越做越差,据说丹阳县那边的几个茶园,根本都是一直在往里面赔钱。

    南家有银子,为了顾住脸面,自然不在乎赔多少进去。

    可他有什么?他前些日子在棉花生意上赔了不少钱,如今若是再做棉花生意的话,夏富贵就会想到夏阮,心里别提多有憋气。

    夏富贵思忖了片刻,才嘱咐徐六:“你最近跟王三套套近乎,瞧瞧这话到底是真是假。而且,二爷家里那边的动静你也让手下跟着你的那几个,都给我警醒一点,看好了。庄子上你也让人去打点打点,若这事是真的,那么我就给我这个侄女送一份大礼——。”

    徐六为了让夏富贵安心,自信地说道:“大爷你放心,这事小的一定给你办的妥妥帖帖的。对了,大爷,小的还有事情要和老爷禀告,只是小的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夏富贵挑眉,这话都说出来,还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吗?

    他这个人向来对谁都是不信任的,连眼前跟在他身边十多年的徐六也经常被他怀疑。

    “昨日周姨娘又在门外哭闹,说是大爷不管她的话,就……而且二爷又去了花街上,我怕周姨娘她会……”徐六说到这里,便不再多言了。

    夏富贵不是傻子,这话里的意思他心里很清楚。

    周姨娘是他的外室,这事除了徐六,就只有赵氏知道了。

    可如今却闹成众人皆知。

    一想到赵氏,夏富贵就觉得头疼的厉害。

    他一直都想纳妾,可赵氏太过于强悍,所以这些年他虽然对赵氏有怨,但是依旧不敢表现的太过于明显。

    这次他忍痛将周月送到夏富成身边,心里其实有两个打算。

    这其一:赵氏只要没闭眼西去,就不会允许周月进门,所以在周月有了身孕后,他便不能继续让周月做外室,所以才会将周月送到了夏富成身边。若周月生下是男孩,那么虽说是庶子,但是李氏无子,这男孩来日也能继承夏富成家里的家业。若是女儿,也是无碍的。他会想办法让这个女儿出嫁时得到家里大部分的钱财,到时候他再私下认了这孩子,以后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坏处。

    这其二,夏富成都纳妾了,他这个做哥哥的想要纳妾,那也是名正言顺。周围的人肯定会说赵氏太过于泼辣,是个善妒之人,这样渐渐地让赵氏名声变差,最后不得不接受让他纳妾的事实。

    可是,很多事情,完全没夏富贵想的那么简单。

    周月的表妹翠玉是夏富成送来的,夏富贵想这次弟弟终于开窍了,愿意送女人给他。虽说翠玉容貌不及周月,但比起赵氏那也是绰绰有余了,夏富贵心情也就好了起来,对夏富成和颜悦色了一些。

    可他不过只是送了对镯子给翠玉,赵氏就醋劲大发,最后弄死了他喜欢的猫,还弄死了周月。

    赵氏出手狠毒,他不过夸了一句:“翠玉的眼睛跟猫一样,清澈又水灵。”可没想到,赵氏居然会将猫和翠玉的眼珠都挖了出来,他当时知道了之后,也是吓的浑身哆嗦。

    可人死不能复生,赵氏这样做,会让他落下不好的名声。

    夏富贵最后无奈才想出了拿这个法子去陷害李氏。

    虽说他知道夏阮早已生疑,但夏阮是闺阁里的小姐,不能时常看着周姨娘,翠柳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又怎么可能日日盯着这些。所以他让周月去做了这事情,将翠玉和猫的眼珠埋到李氏的院子里,到时候他再找些道士来闹上一场,李氏就会被夏富成休掉。

    若是他‘运气好’,李氏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也会保不住了。

    他做的很谨慎,甚至还给埋包袱在院子里的翠云喝了药,让翠云彻底的疯掉。这样就算是传出去,众人也是会相信李氏弄歪门邪道的东西,被休也是活该的。

    翠云和翠玉是他当日用了计谋才让王三买回去的,如今一下两个棋子都没了,夏富贵多少有点遗憾。可只要李氏被休,他觉得又是值得的。

    但千算万算,夏富贵都没想到,夏阮居然会找来周大夫。

    夏富贵在心里嘀咕:这个老东西,真该死,敢坏了我的大事。

    只是夏富贵也知道,赵氏这次肯定会做出更惊人的举动。

    这悍妇一日不除,他心里难安,可要怎么除掉赵氏呢?

    “嗯,这事我知道了,你去让六狗安排一下周姨娘的住处,就住以前那个院子。”夏富贵挥了挥手,似乎这样就可以挥掉他所有的烦恼一样,“告诉她不要乱来,否则到时候可别怪我无情。”

    夏富贵觉得周月简直是太不懂事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跑出来和他闹,简直是……不过一想到周月肚子里的孩子,夏富贵又将这口气活活的憋了回去。

    徐六有些吃惊,但是很快就露出了笑脸:“小的知道了,大爷还有其他的吩咐吗?”

    夏富贵不禁叹了一口气,言语里透出丝丝疲惫:“你先去办这些事情,等会晚上再去去账房哪里领五两银子,这事不要让大夫人知道了,明白了吗?”

    徐六一听这话,笑容渐渐加深,激动的跪了下来:“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谢谢大爷,小的谢谢大爷,小的一定伺候好大爷,小的下辈子给大爷做牛做马也值了。”

    夏富贵却没有多高兴,他让徐六走了之后觉得接下来的事情更加的棘手了。

    而在另一边,夏阮也是露出愁眉不展的模样。

    温家给母亲送药材也是罢了,连萧家都送来药材了,这又是安了什么心?林姨娘让贴身侍女送来的药材,比温家荀夫人送来的,好上了许多。

    她本想婉拒,可哪知侍女说完话后,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拔腿就跑,将她当做了猛兽一般。

    她如今不能将药材退给萧家,因为这样会和萧家彻底的撕破脸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萧家再差那么也是萧家,对付她也是绰绰有余的。

    想到这些,夏阮更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萧家的人还真的会给她找麻烦呀!

058:忧心

    李氏这场病,时而好时而坏。

    等天放晴的时候,夏阮便扶着母亲到院子里透透气。

    只是短短数日,夏阮觉得母亲竟苍老了不少,发鬓已露出几根泛白银丝。

    李氏瞧着女儿紧绷的小脸,无奈的笑了笑:“这丫头,才多大就整日愁眉不展。”

    夏阮知道母亲想逗她笑,虽然心里难受,却依旧故作轻松的模样。

    “哪有,女儿不过是想,过些日子要去庄子上了,需要准备点什么……还有,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王管事了,娘亲,你说我需要带点什么东西去吗?”夏阮淡淡一笑,瞧了一眼母亲,柔声添上一句,“其实,我还挺想郑婶的。”

    李氏听了这话,忍不住笑的更开心了。

    若说庄子上这些年多亏了王管事照应,那么这些年一直照应李氏的便是郑婶。

    昔日,李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小姐,在庄子上做事是各种不适应。夏日蚊虫叮咬的厉害,李氏通常都是在外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而私下却只能偷偷的抹眼泪。她不懂这春日里该播种什么,不懂秋日里又应该收些什么,怎么样做才可以多收一点粮食,刚开始那几年手下养着的那些人,还会背着她搞怪,让李氏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

    可还好,李氏遇见了郑婶。

    郑婶的丈夫死的早,又当爹又当妈的将儿子拉扯大,可谁知儿子居然在十二那年落水死了。郑婶当时心灰意冷,恨不得早点抹脖子跟着儿子一起去了,却没想到遇见了夏阮。

    那个时候的夏阮,不足十岁,长的白白胖胖的十分逗人喜欢。

    她在田野边上抓蝴蝶,正好遇见了郑婶,瞧着郑婶哭的厉害,就将手里的蝴蝶递给郑婶笑了笑说:“婶婶,给你玩,不哭。”

    郑婶破涕而笑,心里觉得暖暖的。也就是因为这样,郑婶没有再想着要去自寻短见,去了李氏的庄子上帮忙,成了李氏的左右手。

    后来,郑婶还找了一个不错的丈夫,虽然那人木讷了一些,却对郑婶却是很好的。

    这些年只要李氏去庄子上,郑婶就会拿着许多山野果子,跟李氏来回的念叨:“当年若不是三小姐,我一定会跟着儿子去了。如今,我过的很好,都是托了三小姐的福。夫人,我家也没什么值钱的,这些果子味道好,你带回去给三小姐尝尝。”

    那些野果子在山野里虽说常见,可每次郑婶送来的果子个头又大、又甜,让夏阮喜欢的不得了。只是夏阮有许多年没去庄子上了,说起这些李氏心里总是觉得暖暖的,她的女儿和赵氏家里的孩子是不一样的,不会看不起庄子上的那些人,这样其实很好,方便夏阮来日也会更好接手这些庄子。

    李氏早已想好,既然夏阮要去庄子上,那么就由着她去。很多时候,李氏怕自己闭了眼,就再也不能睁开了。若她真的断了气,到那个时候,女儿又该怎么办?

    李氏握住夏阮的手,淡淡地道:“你郑婶这些年也想你,总是问你什么时候去,可她又担心你去了庄子上不习惯。这次,你去庄子一定要去瞧瞧郑婶。还有,娘亲有事想让你去做。”

    夏阮点了点头,看着母亲的脸上平淡的样子,觉得这事肯定不会是什么大事,也就应了下来:“嗯?娘亲你吩咐。”

    这个时候翠柳走进了院子,她端着白色的瓷碗,这碗上冒着丝丝热气,一阵微风吹来,带着一股浅浅的药味。

    “夫人,你该用药了。”翠柳将药碗递了过去。

    可这次李氏并没有急忙的将药碗接过来,只是指着一边的石桌说道:“搁桌子凉会我再喝,太烫了。”

    翠柳瞧了一眼夏阮,见夏阮没有多言,才将药碗搁在桌上了。

    自从夏富贵闹出那些事后,李氏更是夜夜失眠,就算好不容易闭上眼了,却依旧是噩梦连连。周大夫上门来瞧过几次,说李氏这是心病,只是开了几贴药,让李氏不要忧心。为了让李氏的病赶紧好起来,夏阮更是花了大价钱去买了人参、灵芝回来。

    起初李氏还会乖乖的吃药,可是有的时候李氏连药都不愿喝下去了。

    似乎对于李氏而言,她这些年将感情全部托付在一个人身上,得到这样的结果,心里比黄莲要苦上几分。有的时候,李氏也想过,干脆死了,一了百了。

    可李氏也知道,说死不死的,其实都是气糊涂了才会想出来的事。她若是去了,她的女儿就要被她毁了。如今她在夏家,每一天都感觉度日如年,李氏如今就指望夏阮能攀上一门好亲事。

    李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瞧着女儿的心事,一天比一天沉,她也是心疼的,于是李氏对夏阮说道:“这次你去庄子上,将翠柳带上吧。你身边也没个人伺候着,娘亲实在是不放心,还有,若是在庄子住着觉得不舒服,便早些回来。等娘亲身子好一些,娘亲再亲自去看看。”

    这几个月李氏很清楚自己的身体,似乎是越来越糟糕了。

    她昔日傻乎乎的信了赵氏的话,服用了那些汤药,她真的以为自己只要生下个男孩,夏富成就会回心转意。可她错的离谱,她就算生下十个男孩,夏富成也是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如今的夏富成,不是昔日她认识的那位少年了。

    可即使是知道这些,即使是明白自己应该死心了,可李氏每次瞧见夏富成,心里依旧会牵肠挂肚。

    他们成亲到如今已有十七年,人这一辈子又有多少个十七年呢?如今的夏富成早已融入她的身体里,若是想要想将这个人从她的心里拿出来,那么她也会活不下去。

    因为赵氏给她的药物,和她服用的安胎药相克,让她总是休息不好,这些日子多多少少落下一些病根。若不是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有缘分,估计这么一折腾,这孩子都会保不住了。

    周大夫说的那些话,她自然听的懂。

    不要忧心,李氏觉得自己怎么可能不忧心呢,她不甘心得到如今这个结果。

    她爱惨了夏富成,自从进了夏家的门,她将自己从前娇贵的毛病一改再改,可就算付出再多,夏富成看不到。

    夏阮摇了摇头,神色间露出一丝倦容,一闪即逝:“娘亲,你的身边需要有人照顾。其实这次我也想好了,去庄子上带几个人回来伺候。你也知道,乡下人心眼好,又老实。在身边伺候着,也会安心一些。这些日子,院子里总是翠柳在忙东忙西,会累坏她的。”

    翠柳赶紧拒绝:“小姐,夫人,奴婢不累,奴婢……”

    “好了,翠柳。”李氏打断了翠柳的话,轻声道:“阮丫头说的对,应该添些下人了。而且阮丫头快及笄了,身边总是要个人伺候着的。这次阮丫头去庄子上,就让王管事帮瞧瞧,只要人老实,就算不签卖身契也是可行的。”

    昔日母亲就是太过于善心,让那些婆子住在院子里,却没有让她们签下卖身契。最后她们背叛母亲的时候,丝毫不顾昔日恩情,转眼就投奔大伯母去了。因为没有签下卖身契,所以这些婆子也是走的干干净净,没有后顾之虑。

    虽说这些婆子后来也知道错了,想要回来。可夏阮知道,她是不会让这些吃里爬外的老东西们回来了。

    能出卖你一次的人,就会出卖你第二次。有些人生来贱骨,而骨子里的东西,无论怎么样都是不会改变的。

    “娘亲,这事我知道怎么做。你刚说有事要吩咐我吗?”夏阮想起刚才李氏要跟她说的话,然后又伸手探了探桌上药碗的,觉得药不烫了才端起,“娘亲,来,喝药了。”

    李氏瞧见夏阮的笑颜,也不忍心再拒绝。

    其实她多少都有些害怕吃药了,总是觉得这药是来害她性命的。可就算是如此,面对女儿递过来的药碗,李氏依旧是毫不犹豫的喝了下来,连眉头都不愿皱一下。

    等李氏喝下药,夏阮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后才缓缓地说道:“这是我托王三买的蜜饯,娘亲你尝尝。”

    李氏笑了笑,接过夏阮手里的纸包,捻起一颗蜜饯吃了下去。

    那种甜甜的滋味,让李氏觉得心里似乎好受了一些。

    过了半响李氏才对夏阮淡淡的说:“你去乡下的时候,带上账本吧。娘亲觉得你应该学学管账了,去了庄子上,王管事会教你的。”

    夏阮有些怔住。

    母亲从前从不允许她操心这些,说她年纪太小。如今却愿意让她处理这些事情,夏阮觉得母亲应该是相信自己了,所以高兴的点了点头。

    李氏和夏阮谈了一会庄子上的事情,觉得有些乏了才让翠柳扶着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李氏面上的笑容就渐渐地淡了下来,她若有所思的问翠柳:“柳儿,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不是一个好母亲。”

    翠柳听了这话,脸上浮现出错愕的神情,从前在李府的时候,只有李氏受了委屈,才会唤她小名。

    来了夏家十多年,李氏却再也未唤过她小名。

    翠柳难受的压低了嗓子:“夫人不是的,你……”

    “我知道,你不必安慰我,我只是害怕呀,若是有朝一日我去了,阮丫头该怎么办。”李氏思索了半响,坐在榻上之后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急忙的抓住翠柳的手,“去,赶紧给我研磨,我要给三哥写一封信。”

059:庄子(粉红+更)

    从东阳县到庄子上,坐马车大概需要六个时辰。

    夏阮用过午膳后才上了马车,握着母亲递过来的账本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激动。

    从前,她刚试着做生意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心情。

    其实她去庄子上,当真是有目的的。

    而这个目的,说起来让她有些羞愧。

    她要去找昔日柳昌元身边两个忠心耿耿的丫鬟。

    六皇子兵败如山倒时,柳昌元身边的奴才们,是逃的逃跑的跑,等柳昌元入了大牢之后,他的身边只留下了两个丫鬟。

    她去刑部大牢里探望柳昌元的时候,瞧见那两个小丫头跪在地上,求官差让她们进去。这柳昌元是朝廷重犯,一般人怎么可能见到,那日就算两个小丫头跪的差点晕倒在地,官差们也是不会生半丝怜悯之心的

    夏阮有些心疼两个小丫头,便带了她们一起进去。

    后来柳昌元告诉夏阮,这两个小丫头大的做杜若,小的叫做杜兰。他在庄子上的时候,瞧着两个小丫头卖身葬父母,却没有人敢来买她们回去,便询问了一番……

    杜若和杜兰的父亲杜明是个大夫,后来因为治死许家的汉子,两个丫头的父亲和母亲,就被人活活的打了一顿,最后郁郁而终。其实许家那位的死和杜明一点关系都没,杜明已经说过,食下药物后不能下床走动。可乡下人哪里会听这些,依旧去地里做农活,最后才会猝死在田里。

    可许家人不分青红皂白,害死了杜明夫妇后,依旧是逮着杜家两个小丫头不放。周围的人不敢买下这两个小丫头,许家小叔更是找了地痞,想让这两个小丫头送到花街上。

    当时的柳昌元,听了这些话后,心里多少觉得有些唏嘘,便心软给了杜若和杜兰几两银子。

    对于柳昌元来说,这些银子快是他半年的收入了。他帮着杜若和杜兰,不过是为了让心里舒服一些。可杜若和杜兰将父母安葬之后,便去了柳家,当起了丫鬟。

    杜若和杜兰学了父亲杜明的手艺,在医术上多多少少懂一些。以至于当年,柳昌元被人下毒,两个小丫头一下就发现了。

    柳昌元曾经托付夏阮照顾这两个丫头,夏阮应了下来。

    可柳昌元一死,这两个小丫头便婉拒了夏阮的收留,带着柳昌元的尸首就离开了京都。走的时候杜若瞧着夏阮说了一句:“夏夫人,你的身子不适,我瞧着是你长年吃下有毒的东西所致,要我帮你瞧瞧吗?”

    当时的夏阮多少有点讳疾忌医的态度,笑了笑说不必了。便给了杜若和杜兰一些银子,送她们离开了。

    杜若和杜兰是两个重情义的丫头,她们带着柳昌元的尸首回了东阳县。因为柳昌元说:“若是再来一次的话,我绝对不会踏入官场,老老实实的做商人,更不会辜负杜若的情……若是可以,我还想回东阳县……”

    其实柳昌元一直都知道,杜若二十七八的人都不愿出嫁,是因为心在他的身上。

    夏阮多少有些遗憾。

    在她最后病倒的时候、在她知道自己体内有红花的时候,夏阮才相信了杜若的话。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就算是相信了,也是无法改变如今的状况了。

    这一次她不止要阻止柳昌元从政,更是要把杜若和杜兰带在自己的身边。若柳昌元依旧对杜若动情,她一定会让杜若嫁的风风光光。

    而且夏阮也知道,她的身边需要杜若和杜兰这样忠心的人。

    到了庄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王管事和郑婶知道今日夏阮要来庄子上,便早早的站在村口等着。

    郑婶瞧见马车的时候,激动的差点哭了出来:“三小姐,三小姐……”

    夏阮挑起帘子,看着一身粗布衣裳的郑婶和王管事,淡淡一笑:“郑婶,王管事,你们怎么在这里。”

    她多少有些惊讶,几年不见郑婶看起来发福了不少,而且比母亲年纪大上不少的郑婶,如今看起来却比母亲年轻。夏阮瞧着郑婶的模样,又喜又忧。

    “郑婶想你了,想早点见到你。”郑婶说的诚恳,一边也打量起夏阮来。

    多少年不见夏阮,昔日长的白白胖胖的小姑娘,如今已经亭亭玉立。

    修长的柳叶眉,一双清澈的眼眸,小巧的鼻翼,不点而朱的唇。

    夏阮这个样子像极了昔日的李氏。

    只是一想到李氏,郑婶的心里多少有点难受,那样好的一个女人,怎么就会嫁给了夏家二爷呢。

    夏阮从马车上下来后,走到了郑婶的身边含笑道:“那我陪郑婶走走,好久没陪郑婶好好的说说话了。对了,我听母亲说郑婶喜欢吃南来客的糕点,我还特意带了一些来了。晚点我让王三给你送去。”

    郑婶一听,显然有些惊讶,赶紧摆了摆手:“不用了三小姐,我……”

    “郑婶从前都唤我阮丫头,如今却和我客套起来了。”夏阮装作不高兴的模样,压低了嗓子委屈的道,“郑婶看来是不心疼我了。”

    在一边的王管事无奈的笑了笑,惹的郑婶也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郑婶说不过你,今晚郑婶给你准备了酸笋老鸭汤,保证你喜欢吃。”郑婶再也不顾及夏阮的身份,握住了夏阮的手,牵着她就朝着自己家里走去。

    王三想要拦住郑婶,却被王管事低声喝斥了。

    王管事多少有点无奈,若自己的这个愚蠢的儿子在其他的富贵人家,怕是早就被吃的骨子渣都不剩了。不会看场面也就算了,连脸色都不会瞧。

    做下人的,一定要懂的多看少问,谨言慎行。不该听的的半句也不能听进耳朵里,不该看的就算是看见了,也是要装作没有看见。

    郑婶是个不错的人,她这些年对李氏和夏阮的照顾,王管事都是在看眼里的。而夏阮也不是傻子,她一个闺阁里的小姐,竟然愿意从村口徒步到郑婶家里,就可以看的出来这个小姐和一般的娇小姐是不一样的,夏阮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

    王管事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低声训斥道:“以后多跟三小姐学着点,我怎么就有你这个木鱼脑袋的儿子……”

    说完王管事赶紧跟上了前方夏阮和郑婶,留下了一脸迷茫的王三。

    “上一年庄子上收成好,夫人一高兴就给我们多发了半个月的工钱,那个时候我本来就想来瞧你的。可是我家那口子,又说身子有些不适……”郑婶说的津津有味,似乎要将几年没有说完的话说完一样,一直握住夏阮的手,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样,“郑婶可是真的,想你了。”

    说到这里,郑婶的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

    夏阮赶紧安慰郑婶,她从前落难住在大伯母家里的时候,郑婶曾经想进大伯父家里来瞧她,可是大伯母怎么可能让郑婶瞧见她。她求了大伯母身边的一个婆子,让她出去告诉郑婶自己平安无事,婆子本来起先不愿意传话的,后来夏阮绝望的时候,婆子传话进来了说郑婶知道了,还带了一个小纸包给她。

    纸包里是郑婶亲自做的蜜饯,夏阮当时就大哭了起来。

    她知道大伯母身边的婆子不可能有那么好心,果然后来她才知道,郑婶将她最值钱的耳环送给了婆子,所以婆子才会带东西进来给她。

    郑婶这个人,不会乱用钱。所以昔日来东阳县里瞧她,也是徒步而来。

    只要想到郑婶走了不止百里路,为了来听她一句平安,她心里就酸的厉害。

    “以后郑婶若是想我了,就让人带个口信,我便来庄子上瞧你。”夏阮好不容易让情绪平静了下来,装作轻松的模样,淡淡地说,“我也想郑婶,想郑婶给我做的好吃的。”

    郑婶听了夏阮的话,破涕而笑:“你这个丫头,就是嘴甜。”

    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走到了郑婶的家门口,郑婶的丈夫站在门外紧张的僵了身子。

    他一见夏阮就冒着冷汗,口齿不清的招呼:“三……三小姐……”

    郑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解释道:“阮丫头,他就这个样子,没出息的很,但是人还是……”

    瞧着郑婶说不下去了,夏阮笑了笑:“我知道的,陈叔是好人。”

    这话一出,郑婶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屋子内发出女子的一阵阵笑声,夏阮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她抬起头来瞧着屋子。只见从屋子里走出一个穿着胭脂色碎花小袄的妇人,面带喜色:“三小姐我是贾翠,你还记得我吗?”

    夏阮微微的眯起眼,似笑非笑。

    她当然记得这个人了。

    她太记得贾翠了,昔日母亲将贾翠当做亲人一般,可贾翠最后做的事情,让夏阮彻底的寒了心。

    若不是贾翠告诉大伯母地契在哪里,她的手里多少还有些银子。若不是贾翠在背地里放出消息说母亲偷人,母亲在死后又怎么会落得那些难听的名声。

    贾翠如今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一脸笑意。

    只是贾翠笑在夏阮的眼里,却是一个大大的讽刺。

060:尴尬

    前世,夏阮时常听母亲提起贾翠。

    在母亲口里,贾翠是一个精明、内敛、热心的妇人。

    因为母亲提及的次数太多,夏阮对贾翠多少有了一些好感。

    所以在母亲投河自尽后,贾翠亲自上门来探望她,因为那几分好感,她才会放松警惕,没有及时察觉出贾翠的狼子野心。

    等最后送到大伯母拿着贾翠送过去地契朝她笑的时候,夏阮才发现自己错的多离谱。

    彼时,贾翠还带着一脸笑颜劝她。

    “如今二夫人去了,阮丫头你要节哀。可人死不能复生,你来日跟在大夫人身边,也不会过的太可怜……你呀,当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福?夏阮每次只要一想到自己寄人篱下,一直过的小心翼翼,又要满心讨好大伯母,却已经被厌弃,甚至差点丢了性命的日子,心里就一股恶气翻涌,喉咙似被人掐住了一般。

    只是那个时候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选择逆来顺受。下人们说出再讥诮的话,她听在耳里,也不敢反驳半句。

    回忆一幕幕浮现在夏阮的脑海里,让夏阮有些好笑。

    想了半响,夏阮还真的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却有些冷:“你是谁?我不记得了……我好些年没来庄子上瞧瞧了。”

    夏阮的一句话让贾翠的动作有些僵住,此时的贾翠浑身硬邦邦的,如同木偶一般,似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长着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此时装起委屈也是有模有样。

    贾翠低着头,面露苦笑:“我……我就是听夫人经常说起三小姐,所以才会没了规矩。我听管事的说三小姐来了,便……是我太冒昧了。三小姐,你别……我……”

    贾翠说的结结巴巴,众人皆觉得贾翠有些可怜,尤其是郑婶,瞧着贾翠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怜悯。可郑婶再觉得贾翠如今的情形尴尬,也不会上去劝慰半分。在郑婶的眼里,夏阮不喜欢的人,她自然不会让夏阮瞧见。

    郑婶将夏阮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多多少少都会偏心一些。

    郑婶是如何想的,夏阮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对于贾翠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给好脸色,但也……俗话说狗急还能跳墙呢,所以有的事情需要慢慢来。

    夏阮笑了笑看似抱歉,却多少有些端起架子,缓缓地对贾翠道:“我这人记性不太好,你别介意。”

    贾翠听了这话,却差点对着夏阮就骂了起来。

    贾翠才不相信夏阮的记性不好,夏阮能记得郑婶会不记得她?怎么可能,夫人肯定时常在夏阮的身边提起自己,可如今夏阮说不认识她,还说的有模有样。贾翠瞧着夏阮,心里多少有些添堵,可转念又一想,夏阮这些年没有来庄子上,就算听到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就是贾翠,心里会有些陌生,也是人之常情。

    想到这些,贾翠的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

    “郑婶,我有些乏了。”夏阮此时依旧是握住郑婶的手,撒娇似的说,“你不让我进屋子里去坐坐吗?“

    郑婶放在贾翠身上的心思立马就收了回来,然后笑着道:“你瞧瞧我,人老了也不中用了,居然让你一直在外面站着。快、快、快,进屋子里说……”

    夏阮笑的眉眼都弯了:“郑婶不老,还是和从前一样。”

    郑婶听了这话却笑的更开心了,一群人拥着夏阮进了屋子,留下贾翠跟着进去也不是,站在外面也不是。

    贾翠看了身边还未来得及进门的陈大说道:“陈哥,你说三小姐怎么会是这样?夫人平日里也不爱摆架子,可你瞧瞧三小姐这目中无人的样子,眼珠都看到天上去了,简直是……虽说我们是乡下人,可也不至于将我们当做灰尘一般吧。那么高高在上,还来这个地方做什么,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陈大看着妻子和夏阮笑的开心,脸上本来多少还有些笑意,可听到贾翠这么一说后,脸上的笑意慢慢的敛起,淡淡的看了一眼贾翠。

    “不会说话就少说,她是夏家的小姐,你是什么东西,能说这样的话。”陈大面露不悦,压低了嗓音训斥道,“夫人对你好,那是夫人菩萨心肠,可你在背地里说的都是什么话,小心折了你的寿。我看三小姐不记得你这个人也好,免得听了这些话觉得恶心,哼……早点回去吧,天黑了夜路难行。”

    说完陈大也跟着进了屋子,贾翠想要反驳都不及了。

    贾翠多少有点诧异陈大的话,想要追进去骂上几句出出气,可这些事情贾翠也只能想想。她若是敢这样做,夏阮绝对不会让她在庄子上继续做事,到时候她就又要为家里的嚼用犯愁了。贾翠想了想,瞧着屋内啐了一口:“小贱蹄子,有你哭的时候。”

    说完贾翠不甘心的转身离开了。

    屋内,夏阮瞥了一眼离开的贾翠,却不住勾起唇角。

    陈大为人老实又木讷,对郑婶是出了名的好。爱屋及乌,郑婶这些年对夏阮的态度,也就是陈大的想法。所以贾翠想要在陈大和郑婶面前摆弄是非,只能是自讨没趣。

    桌子上摆满了菜,荤的、素的几乎都是夏阮喜欢吃的。郑婶怕有些菜凉了不好吃,还特意让陈大在家里看着火候,让菜热着。

    夏阮觉得眼里有些酸涩,郑婶向来不是一个大手大脚的人,过日子是锱铢必较。弄了这样一桌子菜,几乎就要花掉郑婶几个月的工钱,可郑婶却是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只是一个劲的叫夏阮多吃一些。

    “怎么,这菜不合你胃口吗?”郑婶瞧着夏阮不动筷子,多少有些担心,“是不是菜凉了?”

    夏阮不禁莞尔:“郑婶做的菜,都很合我胃口。只是全都是我喜欢吃的,我却不知道应该先吃那个了,郑婶你们也坐着一起吃吧。”

    郑婶赶紧摆手,说不合规矩,可最后依旧被夏阮硬拉着坐下后,也就没再多顾及。

    吃完饭后,夏阮喝着茶才和王管事说庄子上的事情。

    王管事心里多少有点疑惑,夏阮年前交代他的事情,基本上都和夏阮说的吻合。最近丹阳县那边,南家似乎真的想要卖掉手里的几个茶园,而且还有几个商户,也是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南家手里的茶园,一直都在赔钱,夏阮想要接手过来,王管事多少觉得有些不妥。

    “小姐你让我去丹阳县那边打听的事情,我都让人去打听了。南家那边虽说想卖掉那些茶园,可小姐就算南家要卖,价格也不会太低的。”王管事说这些的时候,眉头紧锁,“而且南家都不做的生意,咱们去做也得赔钱呀,我瞧不如换个生意做吧。”

    夏阮当做没看见王管事着急的样子,轻声问道:“王管事觉得要做什么生意才好呢?做什么生意才会稳赚不亏?”

    王管事被夏阮这么一问,怔住了一会,才露出一丝苦笑。

    做生意永远不会有稳赚不亏的时候,因为谁也不敢做这个保证。

    夏阮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茶,只觉唇齿留香。

    “王管事这些日子你受累了,不过我觉得买下南家的那些茶园和地,不会花太多的银子。”夏阮又添上了一句,试着和王管事说的再清楚一些,“南家从前肯定是不会瞧上那些小茶园的,但南家为何会在十年前突然会天价买下这些茶园,想必王管事也知道吧。”

    王管事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情。

    丹阳县丞安成柳的小女儿安雪梅是出了名的美人,在十一年前大选中,被当今圣上封为贵人。这些年来众人皆知安雪梅虽是贵人,却是最能获得圣上心的人。而且,她虽一直圣恩不断,却不浮躁也不自恃甚高,对谁都温和有礼,所以六年前又被封为安嫔。

    南家之所以会买下丹阳县的茶园,完全就是为了得到安嫔的青睐。可惜这些年,安嫔对丹阳县的茶叶和吃食并不在意,所以南家的耐心也被磨的差不多了。

    夏阮知道,王管事只知道其一,却不知道其二……

    南家瞧着圣上这些年对安嫔娘娘相处的时间不多,以为安嫔要被冷落了,所以才打算低价卖掉这并不赚钱的茶园。可看似如此,却不是……

    十月安嫔便会有了身孕,倒是最想吃的茶叶便是丹阳县的。

    昔日,南家人一提及这个,就会后悔的肝肠寸断。

    可惜这个好处当时却落到了曹家的手里。也是因为这个,在后面的几年里,曹家从小小的商户家,一跃成为京都数一数二的大商贾户,甚至可以和南家并肩。

    她如今要在曹家手里抢下这些茶园,简直是太容易了。因为当初曹家,买下茶园的时候,也是看着南家的面子上,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买了回来。

    真是应了那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老奴知道了,这事我一定办好。”王管事此时也不再劝夏阮,只是点了点头,“对了,小姐,你让我找的那个人,我……”

    王管事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屋外的哭喊之声。

    夏阮和王管事起身朝着屋外走去,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在喊:“你这个杀千刀的杜明,你这个老东西,你这个庸医,你竟然害死了我的三哥。你还敢说不是,我打死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061:医者

    夏阮怎么也没想到,杜明出事,会比前世足足早了一个月。

    她这次来庄子上,是掐算好了时间,希望自己能早点出现找到杜明。

    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无非就是想提醒杜明,千万不要和许家沾上半点关系。

    医者父母心,这是杜若经常说的话。

    只是有些人并不会将好心当做真心,将医者的嘱咐当做耳边风,等真的出事了遭殃的还是这些医者。

    就算华佗再世,也不可能救好这些不听话的病人,又何况是杜明呢?

    夏阮瞧着许家有位年轻的壮汉,手里抓着有些瘦弱的杜明,对着王管事就喊:“王管事你来评评理,你说我今儿是不是应该打死这个庸医。我三哥前些日子还能下地干活,一点事情都没,吃了这个庸医开的药,结果今儿中午就倒在地里,还断了气。”

    壮汉红了眼眶,手上的力气又大了一些,恨不得捏死了手里的杜明。

    夏阮微微蹙眉,嗓音有些不悦:“放手。”

    那壮汉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便没有理会,更没有放手。

    王管事一见就急了:“许四娃,我们家小姐让你你快放手,你还要闹什么。”

    王管事一发话,被王管事称作许四娃的壮汉才不情不愿将杜明推倒在地,还忍不住对着杜明啐了一口:“你个老东西,没本事还出来做大夫,我也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会找了这么一个庸医,我那可怜的三哥,丢下一家老小就这么去了。”

    说着许四娃就大声的嚎了起来,一个壮汉哭的跟一个泪人似的,坐在地上样子委屈的不行了。

    王管事和郑婶都忍不住叹气,可夏阮倒是没多大的反应,这许四娃三哥的死,说难听一些那就是自找的。大夫千叮嘱万叮嘱都听不进去,一出事了许家就都以为是杜明的错。

    简直颠倒黑白。

    夏阮瞧了一眼被丢在一边的杜明,老人此时浑身打着战栗,衣裳有些凌乱,脸上也被抓破了几处。可此时的杜明却没有反驳半句,似乎这个事情真的是他的错一样,微微的怔住,心神却不知早已去了何方。

    “许四娃你说清楚,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管事在一边也急了。

    许四娃抬起手臂,用手背抹掉了眼泪,一脸愤恨道:“前些日子三哥说身子不舒坦,平日里总是觉得浑身无力又困的厉害。我瞧着三哥的样子,无非就是犯困,不是什么大病,也就没放在心上。可三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让我和他去找了这个老东西,当时这个老东西说三哥这病能治,开了方子让三哥去抓药。可……可三哥吃了这药不足半月。今日晌午,三哥还跟我说要去给这个庸医家里送柴火,可话还没说完就倒在田里了,我当时吓坏了,赶紧去扶三哥。但是……但是三哥却断气了……。”

    许四娃越说越愤怒,恨不得一巴掌抽到杜明身上。

    王管事听了之后,多少也有点唏嘘。他看了一眼缩成一团的杜明,在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些年隔壁牛家村和庄子上的人,都很喜欢这位平易近人的大夫。杜明家里只有两个女儿,大家总是会主动送些吃的、用的给杜家。

    杜明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经常给周围的人看病,若是人家付不诊金,也会让人赊着。所以王管事觉得就算是他自己病了,也会相信杜明,而不会相信外人。毕竟这人知根知底,又是老实人,可今日怎么就会出了这事。

    王管事想要说话的时候,夏阮却先开口了:“杜大夫,你没事吧?”

    杜明回过神来,哆哆嗦嗦的摇头,神智也有些凌乱:“不该的,三娃不该出事的,他不听……他不听我的劝。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应该多看着他一些的。”

    老人说着一行清泪从眼里滚落了出来,无助的像是无根的浮萍一样。用力的抓住衣袂,满脸愧疚。

    “郑婶你帮我打盆热水过来。”对着郑婶说完这句话后,夏阮转头瞧着杜明道,“杜大夫这事咱们坐下慢慢说,你先擦把脸。”

    许四娃听了夏阮的话,露出错愕的神情。

    这个时候夏家的小姐安慰的居然是这个老东西而不是他,刚才这个老东西也承认了,自己三哥的死就是他的错,可这夏家小姐就跟没听见一样。许四娃觉得这夏家小姐是不是傻了一点,但是他又不敢出言顶撞,他家那几口人还在夏家的庄子上做事。

    想了想,许四娃和许家的人都将心里的恶气又咽了下去。

    等杜明擦了脸后,他才对着夏阮抱歉一笑:“三小姐,这都是老朽的不是,让你心里添堵了。”

    “杜大夫说这些就太客气了,这些年庄子上的人多少有你的照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夏阮笑了笑继续说,“今日这事,杜大夫你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夏阮问的客客气气,气的许四娃的咬牙切齿,这事情不是很明显吗?

    杜明点了点头,一副内疚的模样:“前几天三娃来找我,说是身子不舒服。我瞧了一下是劳累过度,需要多休息休息,调理一下身子即可。于是我叮嘱他,要在家里休养几个月,切勿太过于操劳。我以为三娃会听,可……可哪知道他居然下田做活。”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揉了揉微红的眼眶接着道:“是我老糊涂了,这都开春了,田地里需要人。我居然没想到这些……我应该……”

    老人越说越觉得负疚,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换回许家老三的命一样。

    “三小姐你看,这老东西都承认了,是他害死了我三哥。”许四娃大叫了起来,愤怒的吼道,“三小姐,你就让我打死这个老东西吧。”

    “打死?”夏阮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门口站着的许四娃说,“许四你既知道你三哥病着,为什么又要让他下田呢。你刚才说你三哥去找杜大夫的时候你也跟着,那么想必你听见了杜大夫告诉你三哥,不要做操劳需要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可你对杜大夫的话,充耳不闻。如今出了事情,却是杜大夫的错了?”

    夏阮觉得杜明是个可怜的人,明明这事他可以置身事外,却依旧觉得是自己的错,愧疚的抬不起头。

    作为一个大夫,能救治身边的病人,对大夫来说是一种荣耀。可她也见过不少大夫,若是病人给不起诊金,就根本不顾病人死活的。更是有庸医,误诊病情,导致有些人死的不明不白的……相比之下这乡下的大夫杜明,却显得难能可贵。

    许四娃瞪大了眼,一脸惊愕瞧着夏阮:“三小姐,你……”

    “三小姐说的没错,许四娃今日是你的不对。”王管事此时皱着眉头说道,心里多少有些佩服夏阮,“你居然还敢动手打人。”

    刚才换做是谁听到了杜明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必定都会以为是杜明害死了许家老三。王管事一向自诩自己是个聪明人,可刚才也差点陷了进去,误会了杜明。

    只是杜明也真的是太蠢了,明明和他没有关系的事情,却是硬要扛下来。

    许四娃这下不乐意了:“王管事,庄子上的人都说你是读书人,是最讲理的了。可如今,你居然巴结三小姐就说出这样的话,你真的是太过分了,枉我爹那么相信你……”

    “闭嘴,你这个愚蠢的东西。”在许四娃身后的老人此时开口了,他长相和许四娃多少有点接近,满脸歉意的看着夏阮道,“三小姐,我家老四太小不懂事,又因为他三哥去了,才会说出这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夏阮看出来了这个老人就是许三和许四的父亲,她对着老人笑了笑,从荷包里拿出二十两银子递给老人:“人死不能复生,老人家你节哀顺变。这事是谁遇见也会难受的,又何况是你。这银子你拿着,好好的处理许三的后事。”

    许老爷子一听这话,差点哭了出来,他没有接过夏阮手里的银子,只是摇头。

    老年失子,是谁都会难受,但是许老爷子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能听的进去夏阮和王管事的话。

    夏阮将银子放在老人的手里:“老人家,你这些年在庄子上做事,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如今,你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这银子你不拿我心里也难安。”

    许老爷子一听,再也没有顾忌的哭了出来:“谢谢,谢谢三小姐。”

    夏阮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让人送走了许家的人后,又让王管事给杜明找了一套衣裳。

    等杜明换好了衣裳,夏阮便让陈大送他回去。

    忙完了这些事情,夏阮才睡在了郑婶准备的榻上。

    乡下的夜里,周围很安静,让她多少放松了一些。

    只是夏阮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安,为什么这个事情会提早了一个月发生,柳昌元是不会记错日子的,杜若和杜兰更不可能。可为什么事情就提早发生了呢?

    她快要入睡之前告诉自己,明日一定要去杜家看看,她总是觉得这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062:试探

    乡下的清晨比县里多了一番风味。

    房屋上炊烟袅袅,让人赏心悦目。

    夏阮洗漱之后,便瞧见屋外郑婶在外面等她多时了。

    不过让夏阮诧异的是,贾翠居然一大早就过来了,还提着篮子。

    她憨厚的笑了笑,瞧见夏阮就笑:“三小姐,我送些鸡蛋过来给你尝尝。”

    夏阮抿着唇,却不做应答。

    贾翠还没有死心吗?

    站在一边的郑婶看着夏阮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才对贾翠说道:“贾翠你这太客气了,你拿去镇子上卖些钱补贴家用吧。三小姐不喜欢吃鸡蛋,她吃了这些,就会难受。大夫说,这是什么……什么……”

    郑婶‘什么’了半天,也没说出到底是为什么。

    其实夏阮不喜欢吃鸡蛋,是因为小的时候,她每次去大伯母家里,大堂姐和二堂姐总是会拿那些不熟的菜肴给她吃。小的时候的她,是个不太长记性的人,明知道大伯母不喜她,却依旧想和大堂姐、二堂姐玩。

    有一次,大堂姐拿了腥臭的鸡蛋递给她,非要让她吃下去,她当时吓的大哭了起来。可谁知道,大堂姐居然会抓住她,让身边的婆子逼着她吃了下去,当时她差点晕了过去。

    后来,她回来之后浑身臭的厉害,翠柳才发现了不对劲。可这事她却没有告诉翠柳和母亲,因为夏阮知道,每次她受了欺负之后,母亲就会和大伯母顶嘴说上几句,可后来父亲就会出手教训母亲。

    夏阮害怕母亲被父亲打耳光,便不敢说这事,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去大伯母家里,每日跟在母亲身边学做女红,不过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她一瞧见鸡蛋就会作呕。最后大夫瞧了半天说她体质不适合碰这些东西,母亲信了大夫的话,从此以后便再也不给她吃鸡蛋。

    这事也就她身边的几个人知道,郑婶就是其中一个。

    贾翠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脸色有些尴尬。

    郑婶咳嗽了一声,对着夏阮一笑:“阮丫头,你先去屋里歇会,我送贾翠到门口。”说完便推着贾翠出了门。

    一到门口郑婶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了,她打量了半响贾翠,才缓缓道:“我说贾翠你到底是想做什么,昨日你跟我家那口说的话,我可都知道了。你若不喜欢三小姐,你又来她跟前做什么,别怪我这个做婶子的没告诉你,你若敢在背后说三小姐一句不是,我一个就和你没完。”

    贾翠没想到郑婶会说这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心里都快埋怨死陈大了,她不过就是抱怨几句,这陈大居然会和郑婶说了。这庄子上,谁不知道郑婶没儿没女,却对夏家三小姐如亲人一般。为了上山给夏阮采野果子,差点摔坏了腿,可依旧没在李氏面前多言半句,跟没事的人一样。

    贾翠刚开始以为郑婶这样做无非就是想巴结李氏,毕竟如今都是在李氏的庄子上做事,巴结的越好,那么工钱就越多。可几年下来,郑婶也没多拿夏家一分一毫,对夏家三小姐的态度一如往昔。这个时候贾翠才相信周围的人的话,觉得这个郑婶是真的打心里喜欢夏阮这个丫头。

    “郑婶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嘴贱才会说出那些话,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贾翠赶紧道歉,一脸愧疚的样子,“我也是将陈哥当自家人才会说那些话。昨儿夜里我回去想了半宿,觉得自己不对。这不,一早我就来跟三小姐赔不是了。郑婶你也知道,我家养的那些鸡多壮实,这鸡蛋我也是想拿来给三小姐补补,前些日子我听说说三小姐病了,身子骨还没养好。我也是好心……而且我压根就不知道三小姐是不吃鸡蛋的。”

    贾翠说起来当真是不知道夏阮不吃鸡蛋的,若不是为了……她才不愿意一早便来找夏阮。

    郑婶听贾翠一说,只是皱眉,没有反驳。

    毕竟两人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贾翠既然都来赔不是了,她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而且郑婶知道,贾翠平日里是个特别吝啬的人,如今能将鸡蛋送过来,也是证明她真的知错了。想到这些郑婶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下次说话注意点就好了。”

    贾翠点了点头,又朝着屋内瞧了一眼,才轻声道:“三小姐从县里过来想必是累坏了,我瞧着她那身打扮,似乎想去哪里?”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郑婶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许家这事,其实没那么简单。

    许家老六是个地痞,常年无所事事,却和家里感情很好。这次许家老三的死,虽说不关杜明的事,可许家那些人哪里听的进去,尤其是许家老六,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郑婶心里虽然同情杜明,也很想为杜明打抱不平,可郑婶不想让夏阮为这个事情,让许家人彻底记恨上了。在郑婶的眼里,夏阮不过是个小姑娘,若是掺合进去……

    不过好在夏阮聪明,昨日给了银子给许家老爷子。

    在许家里,就许家老爷子是明事理的,只是许家老爷子不找杜家的麻烦,不代表许家其他人也不会找杜家的麻烦。

    只是可怜了杜家那两个乖巧的丫头。

    “哎,可不是。我本打算让她在家里歇歇,可她一心要去杜家瞧瞧,我这……”郑婶有些忧愁,说话跟没力似的,“我等会让我家那口子和隔壁旺财一起陪着阮丫头,到时候若是有个事,也有人照应着。”

    贾翠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琢磨了一下,顺着郑婶的意思道:“郑婶,我说句不中听的,你可别生气。许家六子,那个人是什么东西,你是知道的。若是三小姐去,那么不是……而且我昨日夜里听小黑回来说,六子回来了。”

    小黑是贾翠的弟弟贾黑,平日里会去镇子上卖鱼,晚上会回村子里,所以夜里一般回来都是比较晚。

    郑婶一听这话,脸色有些苍白:“六子真回来了?”

    贾翠瞧着郑婶激动的样子,就知道她是说对了,她若是将这个事情办好,那么以后还怕没银子用么?

    贾翠一想到这些,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她露出为难的神色,肯定的回答:“是呀,你也知道我家小黑是不会乱说话的,他是亲自看着六子回来的,我说郑婶要不我让小黑跟着三小姐去。我家小黑可壮了,做事情又可靠。”

    贾翠想只要说动了郑婶,看着夏阮对郑婶那个信任的样子,绝对不会多说什么的。

    郑婶想半响,觉得贾翠说的有理。

    “那行,你去把小黑给我叫来,让他陪着阮丫头去杜家。”郑婶觉得贾翠说的没错,小黑的却是个会做事的孩子,“晚上就让小黑在我家吃点东西再回去,让我谢谢他。”

    贾翠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恨不得立即就跑了回去,但她还是跟郑婶说了一句:“郑婶你太客气了,这些年我也多亏了夫人收留,才能在庄子上做事。三小姐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等着我马上回去叫小黑过来。”

    说完这话贾翠拔腿就跑,生怕自己跑慢了,郑婶就会反悔。

    瞧着贾翠跑走的样子,夏阮站在门口微微的眯着眼,没有说什么。

    果然,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一个皮肤黝黑,穿着粗布衣裳的壮汉就出现在门口。他额头上冒着汗,整个人都喘着大气。缓了一会,他才朝着院子里瞧了瞧,看见夏阮的时候才有些怔住,最后傻傻的笑了笑。

    郑婶瞧见了之后,赶紧迎了上去:“小黑你过来了。”

    贾黑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郑婶,我大姐说要我过来,我这就跑了过来了。要带三小姐去杜家吗?她是哪里不舒服?“

    郑婶呸了一声:“三小姐身子好着呢,你可别乱说话。许家和杜家的事情,你姐姐肯定没和你说你也知道了。三小姐今日想去杜家瞧瞧,可你也知道六子那人,若是……等会你就跟在三小姐身边,她去哪里你就跟着去哪里,要将三小姐一根头发丝不少的带回来。”

    贾黑见郑婶这样说,笑容就浅了一些。

    许家和杜家的事情,他还没回村子里就听说了,昨日瞧着六子那怒火冲天的模样,这事情怕是没完。他想到这里,又瞧了瞧远处的一身华衣的女子,半响后才回道:“郑婶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三小姐,不会让小姐出事的。”

    郑婶笑了笑,非常满意贾黑的话。

    对于贾黑的到来,夏阮倒是没多说什么,依旧是平日里从容的模样。

    她讨厌贾翠,但是从来不讨厌贾黑,因为贾黑这个人,骨子里和陈大是一样的,是一个老实人又本分的人。

    只是贾翠为什么要说服郑婶让她带着贾黑呢?夏阮有些迷茫。

    夏阮的马车缓缓的朝着杜家驶去——

    也在时村口又出现了另一辆马车。

    只见村口那辆马车内,露出一个少年磁性又低沉的嗓音:“老忠,你说杜家那位神医真的能看好母亲的病吗?我怎么觉得这事是母亲诓我来着。”

    “我说三少爷你想多了,萧家那群人谁都有可能骗你,就林姨娘不会骗你。”赶车的人笑了笑回到道。

    马车内的少年听后,没有反驳半句,半响后才回答:“知道了。”

063:伶牙

    从陈家到杜家,也就半个时辰不到。

    瞧着贾黑和陈大,夏阮跟吃了定心丸一样。

    许家六子也就是昔日许家小叔,夏阮从杜若的嘴里得知,是个蛮不讲理的人。

    六子和许三的感情好,所以前世就算杜明和夫人已经去了,六子依旧不打算放过杜家这剩下的两个丫头。

    对许家来说,许三的死是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飞来横祸。

    可对杜家来说,这又何尝不是无妄之灾。

    夏阮自忖自己不是个聪明人,太多的事情都看不太透。郑婶千叮嘱、万叮嘱让她不要插手太深,可她依旧觉得若不护着杜家,心里总是觉得亏欠了柳昌元。

    往日里若不是柳昌元,她一个孤女带着堂妹,在京都那个地方,又怎么可能做那么大的生意。

    只是夏阮从未想过,李家那位经常暗地里相助她那位和善的老人,会是她的三舅……也难怪她和唐景轩大婚之时老人没有出现,她当时以为老人是不在意,可如今想起来她那样安排,老人的心里该多难受。

    夏阮想了一会,决定等这次处理完杜家的事情,一定要让母亲和李家那边的结打开。来日就算母亲没有了父亲的疼爱,也还有她、还有李家的人。

    不然按照母亲如今的情况,来日怕也会是凶多吉少。

    “三小姐,到杜家了。”陈大的嗓音从马车外传了进来。

    夏阮听后挑起帘子,然后浅浅一笑:“多谢陈叔。”

    陈大听后也是笑了笑,他觉得这三小姐对人温和,和夏家其他两位小姐是不一样的。

    夏家三兄弟的庄子都靠的很近,自从夏家三爷去世了之后,夏家大爷就将三爷的庄子接手了过来。他当初送三爷家里的管事去大爷家里的时候,有幸瞧见过大小姐和二小姐。

    那日大小姐和二小姐从马车上下来,瞧见他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的模样,如同瞧见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眉头皱的厉害:“这是那里来的狗东西,怎么敢从正门过来。跟管家说,以后这些狗东西不许再从正门走,看到脏了我的眼,当真是恶坏了心情。”

    当时陈大差点委屈的不行了,一个大男人被小姑娘如此的践踏,可他却不敢回嘴一句。只是那日情况特殊,才会将管事送到正门,却不想会碰见大小姐和二小姐。

    从那以后,陈大更是不愿意去县里大爷家里了。

    大爷和李夫人比起来,完全就等于是两种人。

    夏阮从马车上下来,瞧着面前的两间小土房,心里多少有些感慨,想起杜若曾笑着告诉她:“在京都这么久看尽了富贵,心里念着的依旧是家里的小土房。夏夫人,或许我骨子就是比其他人卑微一些。”

    杜家的变故,她往时也不过是嗟叹几句。如今对于杜家的不幸,她却可以阻止了。

    杜家的大门敞开,夏阮刚觉得不对劲,就听见屋内哭的惊天动地。

    她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急急忙忙地朝着屋内走了进去,却没有想到看见屋子内黑压压的站了不少人。此时一个长相凶狠的少年对着杜若和杜兰说道:“我三哥的死肯定是这个老东西的错,你们今日赶拦我,我连你们都一起打。六子我平日里不打女人,今日可是你们逼我的。”

    夏阮没想到,再次见到杜若和杜兰会是如今这样的情形。

    杜若色神慌张的跪在六子的面前,号啕大哭:“六哥求你饶了我父亲吧,他真的叮嘱过三哥不要太过于劳累了,可三哥听不进去。你若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四哥,他那日也是听见了的。六哥,我父亲老了,你再打下去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六子这个时候没有注意杜若的话语,只是扭头看向门口。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华服少女,她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悦。六子瞧着陈大和贾黑便知道这少女是谁,他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昨日夜里他父亲嘱咐他,切勿再找杜家的麻烦,夏家三小姐宅心仁厚,给了家里银子做补贴,而且这事情也不能算是杜家的错。

    六子当时不屑的觉得父亲太过于懦弱,庸医害人还不能找个公道吗?他从小的时候便知道拳头硬才可以解决一切,所以就算外人说他是地痞流氓,他也丝毫不介意。这些年,他在江湖里交了不少的好友,过的日子过的也不错。

    可六子怎么也没想到,他不过离家数日,从小疼惜自己的三哥就这样没了。

    他还那么年轻,有老有小。尤其是六子看到侄子侄女哭泣的模样的时候,感觉心都要被撕裂了,他又怎么可能忍的下这口恶气。所以,就算昨日夜里答应了父亲不找杜家的麻烦,可他依旧今日一早就找了江湖上的好友,来找杜家的麻烦。

    答应父亲是为了应付父亲,他是个‘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的人,所以瞧见夏阮的时候,眼里的戾气也少了几分。

    “三小姐,昨日的事我替父亲谢谢你,只是今日杜家这事,我希望你不要多事。”六子说着眯起双眼,语气发沉,“一命偿一命,这是天理。”

    六子话音一落,杜兰抬起头瞧着夏阮,如同看见了希望一般。

    她跪着走到了夏阮的身前,不停的朝着夏阮磕头:“三小姐,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救救我父亲。我爹爹他不是庸医,他真的不是庸医。而且我们祖上……”

    “兰儿……”杜若在身后吼道,“三小姐昨日已经帮过我们了,你不要再……”

    杜若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夏阮的身前,重重的跪了下去:“杜若谢谢三小姐昨日为爹爹说话,若有来世,杜若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三小姐。只是今日这事,三小姐你……”

    “姐姐,爹爹说三小姐是好人,她一定会帮我们的。”杜兰丝毫听不进杜兰的话,依旧对着夏阮磕头,“三小姐你是菩萨心肠,求求你救救我父亲,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夏阮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杜若是个心事沉稳的人,所以才会阻止她来插手这件事情,因为杜若害怕六子对她不利。杜若其实也希望有人来帮她们,可是前提是不会害到这个人。

    夏阮没有接杜兰的话,只是瞧着六子看了一会,她似乎觉得六子她在哪里见过,可她想了很久,却没有想起到底是在何方见过六子。她不禁苦笑,或许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一些,才会觉得六子看起来很熟悉。

    “三小姐?”六子忍不住唤了一声,“你今日到这里来,到底所为何事?”

    夏阮不禁莞尔:“来找你。”

    六子听了夏阮的话,有些错愕。

    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的话,夏家三小姐会来找他?六子心里有些疑惑,觉得这话有些不靠谱,于是忍不住打量起夏阮来。

    今日夏阮身上穿一件月白素绸袄儿,青缎子背心,看上去并不觉奢华。少女唇不点而红,眉形如柳叶一般,双眼瞧着好似一汪清水。

    六子不是没看过美人,在江湖上行走这些日子,他什么样的美人没瞧过?可不知为何,他瞧着夏阮的时候多少却愣了一会,他觉得女子身上的富贵之气,看着不似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人,反而是有点像官家精心养大的娇小姐一般。

    “啊——。”六子觉得身后一疼,忍不住喊了一声,他转身想要询问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兄弟在挤眉弄眼,六子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

    他掩饰咳嗽了几声,才对着夏阮道:“不知三小姐找我为何事?”

    夏阮对于六子的失态倒是不意外,她外形六分似父,三分似母。而父亲年轻时和大伯父是出了名的俊俏郎。昔日唐景轩也是如此,一边嫌弃她年老,却一边哄她上榻歇歇。

    “我听闻这两位姑娘喊你一声哥,敢问平日里可有人称呼你?”夏阮没有直接为杜家说话,而是话风一转,问六子这事。

    六子多少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似笑非笑道:“以前三哥在的时候,曾将这老东西当做亲人一样,所以这两个小丫头才会唤我们兄弟几人做兄长。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们又有什么样的脸面继续喊我呢?”

    “你也说你三哥在的时候将杜大夫当做亲人,若是他此刻泉下有知,必定也会为你做的事情而懊恼吧。”夏阮笑眯眯的看着六子,淡淡地道,“我听闻你这些年在外行走,你想必也知道真正的庸医是何样,若是真是庸医,杜大夫不可能在村子里一住就是几十年。在你三哥出事后,必定全家逃走,又怎会内疚到一直说是自己的错,你说呢?”

    六子没想到夏阮居然会这般伶牙俐齿,他冷哼了一声,一时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这些道理他何尝不知,可他的只要一想到三哥的死,心里就难受如刀绞一般。又怎么可能理智来处理这些事情?

    “这位小姐,你不是在强词夺理吗?”站在六子身后的壮汉皱眉,“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杜明这老匹夫今日必须死。”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刚想要开口,却听见门外传来少年的嗓音:“请问这里是杜明杜大夫家里吗?”

    这声音对夏阮来讲恍若晴天霹雳,她睁大了眼,转身望向屋外。

    只见昔日那位如美玉一般的少年站在门外,神色间带着疑惑。

064:萧韶成

    怎么会?他怎么会在这里。

    夏阮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应该是咸阳那边的吗?

    从前那位为人处事无可挑剔的人,如今又站在了她的面前。

    和昔日老练相比,此时的少年看起来有些青涩,眉眼之间尽显不耐烦的情绪。

    她原本这一世再也见不到这人,却没想到终究是遇见了。

    夏阮尽量让心情平稳一些,免得被来人瞧出端倪。

    只是她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心里的情绪也翻涌的厉害。

    夏阮寻思了片刻,才敢继续窥了少年一眼,只见少年似乎打量她,似笑非笑。

    她险些方寸大乱,就算前些日子见到唐景轩的时候,夏阮也没有如此的失控过,可如今眼前的少年一出现,却让她差点喊了出来,因为来人正是长安侯萧韶成——

    她第一次见到萧韶成是从咸阳回京都的路上。

    那日她特意去咸阳找了柳昌元举荐的厨子,快到京都的时候,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她当时还以为车夫有事,却不想车夫缓了一会,竟开口道:“掌柜的,前面有……有人死掉了……要不要绕路?有点晦气。”

    夏阮多少有点疑惑,她挑起车帘朝着路边瞧上一眼,却没想到会看着一个男子躺在路边上。要说这条大道,过往的马车也不少,却没有人发现这名男子,估计往来的人都不愿去招惹这个麻烦。恰好这个时候男子哼了一声,似乎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只是动弹了几下,便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

    夏阮想了想,对车夫说道:“你下去瞧瞧,看有没有断气。”

    她素来信佛,酒楼里也时常有出家人化缘,她从不会婉拒,觉得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些都是因为母亲曾告诉她,好人会有好报。

    “掌柜的还有一口气。”车夫脸上有些厌恶,但是依旧蹲在男子的身边“要救他吗?”

    夏阮看了一眼男子,虽然看上去有些狼狈,可年纪约摸和她相似。她想到了从前自己也是这般模样,只是自己运气比少年好一些:“救,带上马车来吧。”

    也就是这样,她救了萧韶成。

    不得不说萧韶成是个大器晚成的人,他二十四才中了状元。当今圣上有意将清河公主许配给他做妻,后来也不知为何,这亲事居然没有成。

    对于她的救命之恩,萧韶成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尚未嫁给唐景轩之时,萧韶成总会私下送不少的药材到酒楼,还有各地名贵的料子、首饰。那日扶他上车的车夫都被萧韶成接走,据说给车夫买了一座大宅子,还送了不少的金银珠宝。

    萧韶成的仕途其实很不顺,支持六皇子的萧家和唐家,总是会在朝廷上针对他,刚开始吃了不少苦,夏阮起初,也曾劝过他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那时的萧韶成含笑告诉夏阮:“能站着的时候,绝不能蹲着,不然你来日觉得跪着也是可行的。”

    夏阮听了之后,叹了一口气,便再也不过问萧韶成的事情。不过在很多时候也很佩服萧韶成,做事情可以做的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

    萧韶成的为人处事,却不似他的外表那般温和。他曾斩断杨阁老独子的双臂,当时杨阁老跪在圣上的书房外,求圣上严惩萧韶成。杨阁老足足跪了一天一夜,最后晕阙在地,圣上才让人将杨阁老送回去,最后只是罚了萧韶成一年的俸禄。

    京都众人皆知杨阁老是当朝元老,可圣上竟如此袒护萧韶成,一时间朝廷上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得罪了这个‘恶鬼’一般的存在的人。连六皇子都有意无意想要纳萧韶成在自己这边,将手里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也是送到了萧韶成的府邸上,可依旧没有让萧韶成心动半分。

    可就是这样在外人面前可怕的萧韶成,却时不时会到夏阮开的酒楼吃东西,听夏阮说最近的琐事。夏阮起初还以为萧韶成是遇见了什么麻烦,可后来她才知道,有的时候听别的事情,也可以让萧韶成暂时忘记朝廷上那些头疼的麻烦。

    唐景轩对夏阮求亲那年,正是当今圣上体弱多病的时候。

    萧韶成当时略微有些好奇,第一次问起夏阮的私事:“你觉得平阳侯为人如何?”

    夏阮当时也是一愣,从前萧韶成很少会问她这些事情,不过她转念一想,唐景轩也是萧韶成的同僚,所以被问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突然和男子谈论这些,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夏阮思索了一会,含笑道:“阿成,我觉得平阳侯很好。”

    她这些年从不会如外人一般喊萧韶成老爷,多年下来萧韶成也习惯了她如此的称呼他。这话说出去,估计许多人都不相信,在朝廷上堪比首辅的人,居然会被人私下如此称呼。

    萧韶成从未跟外人提及过自己的身世,夏阮知道的也是少的可怜。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萧韶成是庶子,父母皆不在人世。萧韶成也曾提起过他有一个姐姐,从他的话语里,夏阮猜测,萧韶成的姐姐如此怕是已经疯了。

    萧韶成的这位一奶同胞的姐姐,据说是嫁给人做妾,活活被大房欺成这般的。

    也就是因为这事,夏阮便从未动过要给人做妾的心思。

    不过如今唐景轩愿意娶她,虽说是继室,可她好歹是正房,她觉得她如今这个年纪,能嫁人已经要烧高香了,又何必在意那人到底如何。不过打心里来讲,她是喜欢上唐景轩这样温文尔雅又重情义的人。

    萧韶成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缓缓地道:“他如今是支持六皇子的,六皇子想要做的事情,或许会诛连唐家满门。而且……他们需要很多的银子,这些你可知?”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白皙的手指敲打着桌面,态度诚恳。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深知就算自己曾经救过萧韶成,但萧韶成依旧很少会跟她讲朝政上的事情。因为萧韶成曾经说过,她这个脑袋只适合做生意,若是去了官场上,怕是会被吃的骨头渣也不剩。她那时听了萧韶成的话也嘀咕过,她一介女流之辈,根本不可能有那种日子让她担心。

    只是这次萧韶成讲的坦然,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我知道,他若娶我,必定是为了银子……可是,我不是妾……。”夏阮回答完之后,心里越发虚的慌。

    从唐景轩接近她的第一日开始,就有人暗地里提醒过她,这平阳侯不是一般的人。夏阮也曾想过要离唐景轩远一些,可是她此生从未被一个男子如此呵护,会动情也是在所难免的,她也想早日成亲生子,这几乎是每个女子的宿命。

    萧韶成兀然接过话,一双好看的眉微微上挑,露出一丝冷笑:“不是妾你就满足了?”

    夏阮有些怔住,觉得今日的萧韶成说话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继续道:“你值得更好的。”

    夏阮听了这话,忍不住苦笑:“我已经年过二五,这些话又何必自欺欺人。我不能和你比,你位高权重。”

    “是吗?”萧韶成回答之后,屋子里便是一片沉默。

    萧韶成长她一岁,可萧韶成是男子,如今又有这样的地位,更让人嫉妒的是萧韶成还有一副好容貌。已快三十的人,除了唇上有着浅浅的髭须外,几乎和她当年初见他一样,依旧是那副俊俏鲜嫩的模样。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媒人上门提亲,可萧韶成左右都瞧不上。夏阮想,萧韶成眼光也太高了一些,连清河公主都看不上,这样的人心里喜欢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模样。

    只是萧韶成从前也无意说过此时,那时他似笑非笑的跟夏阮道:“从前我还是秀才的时候,曾被一家小姐退亲,当时我就在想这家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后来,我动了心可这家小姐却不在了。”

    夏阮听了之后多少有些感慨。像萧韶成这样的男子,能做他的妻子,那是天大的福气,那家小姐果然是福薄。

    夏阮犹豫了一阵,答道:“我是喜欢平阳侯的。”

    这一句话让萧韶成脸上的笑渐渐的淡了下来,略有所思的瞧着夏阮,等了半响才回答:“也罢。”

    从那以后萧韶成便很少来酒楼找她,送东西也渐渐少了起来。

    尤其是和唐景轩成亲之后,萧韶成便和她断了联系。夏阮想这样也好,她已嫁做他人妇,要守妇道,便也不再和萧韶成来往。

    若不是要救唐家满门的性命,她也不会那样逼迫萧韶成……

    想完这些,夏阮简直不敢相信,曾经的萧韶成居然会以般稚嫩的模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夏阮用了很久,才让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再朝着萧韶成的方向瞧去。

    “三少爷这里就是杜大夫家里了,我听说……咦?”跟在少年身后的老汉,瞧着一屋子的人也惊的瞪大了眼,“果然是神医之后啊,这么多人上门来请。”

    六子瞧着少年也有着怔住,等回过神来才问道:“你是?”

065:装傻

    六子的话让站在少年身边的老汉差点翻白眼。

    这人见识到底是有多浅?

    反而是少年笑了笑,看着六子道:“那你又是谁?”

    六子没想到少年居然会反问他,一时有些怔住。

    这人到底是谁?居然敢反问回来。

    “这里是杜大夫家里吗?”少年淡淡地道,俊俏的眉眼里露出一丝温和,“莫非不是?”

    六子冷哼了一声:“是又如何?”

    老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三少爷你何必和他们客气,你可是萧家的少爷,何必……”

    少年丝毫没有听进老汉的话,只是笑了笑才道:“在下萧九,敢问兄台是?”

    从萧九白薄而润的红唇说出语言,对夏阮竟如同晴天霹雳一天,霹的她整个人身子都是麻木的。

    萧九?怎么会是萧九,他不是萧韶成吗?

    难道萧九就是萧韶成?

    夏阮瞪大了眼瞧着玉树临风的萧九,他的面目生的极好,清浅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客气,肌肤更是如白玉一般。这样俊俏的男子,无论是哪家姑娘看了,都会动心的。

    往日在京都,有人形容自家孩子俊俏的时候,想要夸大其词,总会说道:“我家那哥儿,模样倒是有几分似长安侯。”

    只是没想到今日见到年少的他,竟比往日更让人心动。

    只是萧韶成怎么会变成萧九?夏阮差点红了脸,可内心的惊讶还是满溢了出来,让她神色之间有些不正常。

    她低头不语,却被萧九看在了眼里。

    六子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今日他只是想打死这个老东西,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见人出来阻扰。面前这个叫萧九的家伙,绝对不是好对付的。六子是习武之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对方其实也是同道中人,可那人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让他发火都没有地方。

    “在下许小六,人称六子。”六子缓了半响还是回答道,“萧少爷你来这边,也是要帮杜家的人求情吗?你若这样做,我当真很为难。”

    六子将事情说的很清楚,他挑眉看着眼前的萧九,开始猜测他到底是谁。萧家?是淮阴的萧家,还是京都的萧家呢?

    萧九若有所思的看了一夏阮,才轻声回答六子:“不是。”

    “那就好,看来萧少爷你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这样我就……”六子尚未说完,便被萧九打断。

    他俊颜上多了几分无奈:“只是我要带杜大夫回去,怕是——。”

    这句话将噎六子噎了个半死,他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这萧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会说不是来帮杜明的,一会又说要带杜明回去?他是看不起自己吗?

    可萧九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的诚恳,丝毫看不出他在说谎的样子,这让六子有些傻了眼。

    夏阮瞧着六子的样子,却有些哭笑不得。

    不管他是萧九也好,是萧韶成也罢,依旧是改不掉从前恶趣味的毛病。

    当年,也是这般伶牙俐齿的他在朝廷上说的杨阁老反驳不了半句,就算他砍掉杨阁老独子的手臂,却成了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在京都杨阁老的独子杨翰,是出了名的地痞流氓。他仗着父亲是朝廷重臣,在京都更是为非作歹,不少人听见杨翰的名字,便会摇头皱眉。可就算是如此,依旧有不少人挤破了头,想要送自家女儿给杨翰做妻,就算不能做妻做妾也是愿意的。

    平常人家谁又会将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给人做妾呢?但是也不免除那些喜欢想攀高枝的人,觉得拿女儿就能换来荣华富贵,是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杨翰的正妻是荣国公府的八小姐曾陌秋,这曾陌秋的长姐乃是当朝贵妃曾陌楼,而曾陌楼更是最后希望继承地位的大皇子的母妃。所以杨翰敢如此的肆无忌惮,也是有原因的。他觉得周围的人不敢拿他如何,连强抢民女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

    京都不少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杨翰最后抢了宋长文的庶妹回府,才将这个事情闹大了。

    因为宋长文不是外人,而是萧韶成幕僚。

    众人皆传这宋长文的庶妹长的跟天仙似的,其实本早该嫁给萧韶成为妻,可因为身份太过于悬殊,所以将这事搁了下来。如今,杨翰敢在大街上抢了萧韶成喜欢的人,这不等于给萧韶成狠狠的一巴掌吗?

    最后杨翰被萧韶成砍断双臂,差点失血过多而亡,当夜杨阁老气的差点昏死过去。

    事出之后,曾贵妃在圣上面前又哭又闹,说自己的妹妹如何凄惨、自己的妹夫如何的可怜,要皇上严惩萧韶成。可最后曾贵妃却被皇后下令禁足,皇后的借口便是:“后宫不得干政。”

    对皇后而言曾贵妃这么一闹,大皇子的在圣上的面前也就显得碍眼了。

    所以也就是那个时候,六皇子开始慢慢的崛起,收揽了不少大皇子的亲信,成为了众人眼里太子的人选。

    可很多事情,人算不如天算……

    谁会想到四皇子会逼宫造反,谁会想到圣上最信任的萧韶成会和四皇子里应外合?到如今夏阮都没明白,为什么萧韶成会跟四皇子一起造反。明明京都的萧家起初想践踏他,却已经被他折磨的差不多快成为落魄之户了……

    不对,夏阮想到这里,瞪大了眼。

    她瞧着萧九的时候,似乎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当年造反或许是因为……

    夏阮不敢往下想,这是她重活一世第一次浑身觉得恐慌,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如此的。

    六子冲着萧九冷笑:“萧少爷你以为你想带走就真的可以带走吗?我只问你一句,今日你真的要插手?”

    萧九英俊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似乎没有将六子的话放在心上:“当然。”

    话音刚落萧九就伸出手,在他身边的老汉赶紧跑回屋外的马车上,飞快的捧着一柄长剑跑了回来。

    这柄剑夏阮认识,从前砍掉杨翰双臂,也是这把长剑。

    “从云剑?这是从云剑?”站在六子身后穿着墨色长袍的人说道,他的有些欣喜的看着萧九,似乎想要确认一般,“薛阳林康和你是什么关系?”

    萧九手指修长,握住剑的时候,如画卷里走出来的翩翩俏公子。

    他听了这话,依旧是笑的平易近人:“不巧,他正是在下外祖父。”

    六子身后的人暗暗抽了一口冷气,怎么会是林家的人,这下真的是麻烦了。

    夏阮倒是没有听说过薛阳林家的事情,所以她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六子他们在听到了林家的时候,个个都是神色怪异。不过萧韶成的武艺不错,她倒是略有所闻。

    据说是他母亲受了惊后才生下萧韶成,他从小就体弱多病,最后家里人花了大价钱去请了教头来教他武艺,本意无非就是想让他强身健体。

    不过夏阮瞧着六子的表情,想必林家也是个不错的人家,可又为何会让女儿给人做妾,最后让萧韶成沦落成差点猝死街头的悲剧。

    看起来这萧家还有林家,里面的事情也不似昔日萧韶成讲的那般简单。

    “在下程家三子程洪,有幸见到萧少爷,乃是在下的福气。”站在萧九面前的壮汉程洪转身对着六子说道,“小六,这些年兄弟们都是讲义气的,可今日这事的却是你的不对。作为兄弟,你说要报仇,我们自然帮你,可你别忘了,你曾经跟我们讲,绝对不欺老弱妇孺,如今你怎么又将那些誓言忘的一干二净?”

    六子被训斥的半句话也反驳不上来,只能低头,却依旧有些不甘。

    这个时候六子身后的几个人也赞成,觉得程洪说的有理,江湖中人不应做这种事情。他们没有开口,是因为六子是他们的兄弟,可如今林家那位都出来还带着从云剑来了,他们自然不敢再继续昧着良心做这个事情。

    夏阮有点不明,这一把剑她从前看了好多年,也没觉得这剑到底哪里稀奇了。她当时第一次见到萧韶成拿从云剑的时候,惊呼了一声:“这剑柄上的珠子,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当时的萧韶成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却没有多解释。

    所以从那以后,她除了偶尔感叹那个珠子珍贵之外,便没有多留意过那柄剑。

    在她的眼里,剑就只有一种,那么就是铁做的剑。

    六子被众人训斥了一会,丢下一句:“我知道了,我不找杜家麻烦了,告辞。”

    说完就跑了出去。

    程洪和众人有些不好意思看着萧九,带着歉意道:“六子就这样,萧少爷你别放在心上。”

    萧九含笑道:“性情中人,我知道的,今日就先谢过程公子了,来日有空便到萧府上来坐坐。”

    程洪笑着点了点头,众人和萧九寒暄几句后,便跟着程洪走了出去。

    屋子又恢复了静逸,杜若和杜兰跪在萧九的面前:“谢谢萧少爷,谢谢萧少爷救命之恩。”

    “与其谢我,不如谢谢这位小姐,我瞧她为你们出了不少的力呢。”萧九瞧着夏阮,一本正经道,“姑娘真是好魄力,在下很是佩服。”

    夏阮一时有些傻眼了,萧九居然不知道,她就是退了他提亲的夏家三小姐。

066:照顾

    这世上想要让两个人关系拉近一点,最好的办法便是让那人欠你一分人情。

    夏阮此时就觉得自己内心有些不安。

    萧九这样一说,杜家的人肯定会感激她,到时候杜若和杜兰也会跟在她身边。

    只是她心里的想法,萧九知道吗?

    她看了一眼面前英俊潇洒的少年,笑的如同三月的春风一般,温暖人心。

    从前,她觉得有这样笑脸的男子,必定是和蔼可亲的。

    可惜她错了……

    很多事情完全不能看表面,京都众人到了最后,几乎都认为长安侯是个‘笑面虎’。

    他不会在任何人的面前生气,也不会人颜面扫地。

    从容不迫,风度翩翩。

    只是他会在转身之后,褪下了笑容,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昔日京都萧家被满门抄斩,也就是这位笑容好看的男子监斩,来观看的百姓,多少都被血腥的场面吓的怔住,有的胆子小的甚至晕阙了过去。

    只有他,从头到尾都是一脸浅浅笑意,似乎很喜欢看眼前的场面一样。

    想到这些夏阮只觉毛骨悚然,她轻忍着内心的慌乱,含笑道:“萧公子客气了。”

    萧九寻思了片刻,态度依旧从容:“敢问姑娘也是来找杜大夫的吗?”

    “是的,不过我是……”夏阮客气的微微一笑,“我是担心杜大夫身子不好,所以过来瞧瞧。”

    萧九挑眉打量她,似乎有些不相信,可嘴里却依旧道:“原来如此。”

    夏阮被看的浑身像是被虫子咬一般,难受极了。她恨不得跑出这屋子去,前世在这个人面前也是这般,她一说假话绝对会被用这样的神情打量,如今似乎也是这样,她一说出让对方不满意的话,依旧是得到这个神情。

    就算重活一世,她的心情早已经过千锤百炼,在看到唐景轩的时候依旧能从容不迫。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昔日的萧韶成的时候,她依旧是不知应对这人——

    杜若听到屋内有动静,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冲了进去。

    杜兰也是一愣,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腿跪了太长的时间,早已有些麻木了。夏阮瞧见,便将杜兰扶了起来,正好也可以掩饰她不安的样子。

    只是杜兰站稳身子,刚想开口跟夏阮道谢,就听到屋内传来杜若的哭声:“娘亲,爹爹——”

    夏阮犹豫了一下,还是扶着杜兰走到了内室。

    只见屋内杜明老泪纵横,手腕早已被割破,血流了一地。而躺在杜明身边的妇人,看样子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夏阮看到这一幕,满脸诧异。

    若是六子看到这些会不会后悔,他就这样将两个老人活活的逼死了。

    杜明行医一生,从未做过亏心事,可如今却遭这无妄之灾,他又怎么不心寒呢?作为医者,他做到了自己的本分,为了维护家里的两个孩子,宁愿自己选择割腕自尽,也不愿意让两个丫头受苦。

    夏阮想起了母亲,当时的母亲明明那么想要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可依旧是选择了自尽,只是为了不让她嫁到那复杂的萧家去。

    想到这些,夏阮走到了杜明的身边,缓缓地蹲下身子去,对着杜明就吼了一句:“杜大夫你以为你死了这一切就完了吗?你没有做错,又为何要选择自尽。你这样做,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夏阮指着杜若杜兰继续道:“你让她们怎么办?她们尚未及笄,若是父母都不在身边,你让她们怎么办?你以为你这样做就可以了吗?愚蠢。”

    她说的又急又气,愤怒的样子让身后的萧九都有些诧异。

    这个夏家三小姐,倒是和外人传的似乎不一样?

    萧九无奈摇了摇头,才对杜若道:“你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你父亲止血。”

    杜若和杜兰恍然大悟,急急忙忙的找了药材给父亲止血,而此时的萧九却走到了夏阮身边,看了一眼床上的妇人,伸出白嫩修长的手指放在妇人的鼻翼下。

    还好,还有一口气。

    “老忠,去将马车上的那根野山参拿过来。”萧九站稳了身子,对着跟在身后的老汉说道,“还有将那瓶护心丸也带上。”

    老忠听了这话,一脸错愕,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萧九。

    三少爷是傻了吗?

    要知道那野山参是少爷花了大力气弄到手的,还有那瓶护心丸更是林老爷放在少爷身边救命的东西,现在居然要给这些乡下人用?

    “少爷,哪姨娘那边,我……”老忠回过神来,忍不住开口劝道,“姨娘的病情也很重啊。”

    萧九窥了一眼夏阮,笑意加深,若有所思道:“娘亲的病?的却,是很重啊……不过你最好赶紧去拿来,若是杜大夫出事了,我可没有办法跟娘亲交代。”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面带笑意,却让老忠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

    老忠跟在三少爷身边四年了,外面皆说这个少年懦弱无能,可他却不是这样认为的。这个人总是笑着和你说话,可语气却是让人听了多少有些惶恐。老忠觉得自己浑身都冒着冷汗,便再也不敢反驳,赶紧去马车上拿了东西。

    萧九看着老忠的背影,心里却嘀咕了起来,他母亲的病?他母亲的病何止是重,简直是不可救药,这种心病估计也就只有……他若有所思的瞧着面前的少女,并没有继续开口。

    杜若紧张的不行了,给杜明包扎伤口的时候一直哆嗦,疼的杜明一脸的冷汗。夏阮在一边虽然焦急,可依旧是束手无策,她对医术一点也不懂,就算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

    “啊——。”杜明这次被杜若碰到了伤口,疼的叫了出来。

    这个时候杜若才发现父亲的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口,她急忙的想要去看,却被父亲推开了一些。

    杜若急的哭了出来:“爹爹,你不能死。六哥说他不会找我们的麻烦了,你不能丢下我们……”

    杜明瞧着女儿的样子神情有些尴尬,他刚才一心求死无非就是希望保住两个女儿的性命。可刚才夏阮的话,让那个杜明彻底的明白,他就算是死了也不可能解决一切的。

    他还没有看着女儿们出嫁,怎么能死了呢?

    杜明想到这些,心里悔恨极了。

    可他是男子,哪里能让女儿们来看身上的伤呢?杜明有些窘迫的和杜若道:“爹是大夫,知道这些伤口该如何处理吧。若儿你放心吧,爹爹不会再做傻事了。”

    萧九酝酿了一会言辞,才淡淡道:“杜姑娘,这里让我来吧……我带来的金创药是从福安堂带来的,一定可以让杜大夫的伤势好起来的。”

    杜若这个时候才从萧九话里听出父亲的意思来,她有些尴尬的站了起来,带着杜若然后跟着夏阮走了出去。

    夏阮倒是没有多少尴尬的,她的心里却在捉摸起萧九的话,福安堂?

    福安堂是淮阴一代出了名的医馆,据说这福安堂的大夫一般不给普通人瞧病。可如今东阳县的萧家不是早就被当做了弃子了吗?又怎么能拿到福安堂的金创药?

    这里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夏阮第一次觉得流言蜚语是太不可靠了,外面不是说萧九是个无能之辈吗?可如今他的样子那里有半点无能懦弱的模样,这谣言也传的太可怕了一点,活活将一个人的性格给扭曲了。

    杜若端了一杯热茶过来:“三小姐,今日多谢你了,你的大恩大德,杜若铭记在心。”

    夏阮收拢心神,接过茶盏,客气的回答:“杜姑娘客气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三小姐若不是你,我们一家子可能就……”杜兰的眼泪说着说着有掉了下来,“这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六哥从前不是那样的人。”

    夏阮笑了笑没有回答。

    六子会激动也是情有可原,换做是谁家里的人喝了药死掉的话,都会误以为是大夫的问题。但是,有的时候也要听对方解释。

    毕竟这些大夫又不是前朝那位,俗称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御医院使木长坔。

    等了一会萧九才和老忠从屋内走了出来,刚才那位从容俊俏的公子,额头上却冒着细细的汗。

    萧九瞧了她一眼,夏阮就傻乎乎的将身上的手帕递了上去。

    她这一举动不止是萧九有些吃惊,连她自己都有些吓到了。

    夏阮忘记了,这已经不是前世了,她怎么就忘记了……习惯,真的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萧九笑了笑将手帕接了过去,拭掉了额头上的冷汗,又吩咐了杜若和杜兰去熬汤药。看样子,杜明和妻子的性命,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夏阮的眼神一直放在自己递过去的手帕上,但是萧九丝毫没有还回去的意思。

    因为她看的过于认真,萧九面露疑惑的看着她,问道:“姑娘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夏阮立即回答道,“萧公子当真是厉害,不过杜大夫现在也没事了,那么我先告辞了。”

    萧九叹了一口气,对着夏阮问了一句:“我厉害吗?你可知道夏家的庄子在那边?今日我来,也是想找一个人。”

    夏阮顿时觉得浑身如同针扎一般:“找谁?”

    “夏家那位三小姐。”萧九语气轻柔诚恳,却又带了一些无奈,“我想瞧瞧这位退我亲事的女子,到底是长什么模样。”

    这一句话好比五雷轰顶,轰的夏阮差点站不稳身子。

067:人才

    夏阮这次是落荒而逃。

    遇见萧九这件事,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若萧九只是一个普通的秀才,她自然不会觉得这个人有多可怕,可这人偏偏是——

    她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那个人从前并没有和她说起这件事情,她自然也就没想过事情会是这样。

    夏阮揉了揉眉心,觉得昔日自己知道的事情,真的是太少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路途会少很多阻碍,可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

    人算,不如天算。

    夏阮只要一想起昔日萧韶成和她说道:“从前我还是秀才的时候,曾被一家小姐退亲,当时我就在想这家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后来,我动了心可这家小姐却不在了。”

    她当时还想,是哪家小姐这样福薄,当真是可怜。

    可如今她却惊的不知该如何面对萧九,匆忙之下说了几句话便带着贾黑和陈大离开了。连自己来杜家是做什么的,她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那个人总是有办法让她沦落到如此窘迫的境地。

    夏阮不禁在心里嘀咕,若早知道萧韶成就是萧九,她昔日对林姨娘也不会如此的不客气了。她多少都觉得对萧韶成有愧,往日那位四皇子是出了名的疑心病重,萧韶成帮她保了唐家满门,又会是什么样的处境?

    前世她死了之后,唐景轩和夏雯有没有后悔过?萧韶成和三舅有没有因为她的死而难过?夏阮苦笑了出来,她真的是太看的起自己了。

    她没有那么好,这些人怎么会记得她,她会选了唐景轩当是她自己有眼无珠而已,怪不得谁。

    从杜家回来之后,夏阮觉得乏的厉害,午膳都没用就去小歇了一会。

    梦里,她又见到萧韶成。

    落日渐渐西斜,余晖洒在他的身上,却显得他更加玉树临风,面若冠玉。

    他浅浅一笑,微微翘起唇角:“来日,待我功成名就,尚若那位小姐未嫁,我一定娶她。”

    她听到自己的笑声,然后缓了一会才答道:“你不是说她不在了吗?原来都是借口呀……她一定会和你在一起的,一定。”

    “是吗?”萧韶成平静的回答,手指却有些哆嗦,“一定会吗?”

    她点了点头:“一定会的。”

    ……

    “一定?”夏阮满头大汗的醒了过来,口中喃喃自语,“一定吗?”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不过只是见到了萧韶成而已,干嘛总想到前世。

    无论这个少年是萧九也好,是萧韶成也罢,这和她以后都没有关系的。况且和萧九退亲的人,应该不止她一个。

    想到这里,夏阮的精神突然好了一些,外面众人皆传萧家三少爷是个懦弱无能之辈,肯定不会只被她一个人退亲的。夏阮笑了笑,她真的是庸人自扰,太过于自作多情了。

    夏阮起身拭了脸,出门便去找了王管事,将她来庄子上的目的说清楚了。其一,她需要找几个可靠的人在身边伺候。其二,这庄子上的事情她需要亲自瞧瞧。

    王管事听了之后表示知道,一边将消息放了出去,让郑婶帮着把关。一边领着夏阮去庄子上逛了起来,告诉她今年地里都种了什么,大概又会收多少,什么时候将粮食送到夏府去。

    过了几天,王管事多少有些犹豫,等夏阮用过晚膳了之后,才走到她的面前道:“三小姐,老奴有事要和你讲。”

    夏阮怔了怔,打起精神笑了笑:“王管事你说。”

    王管事看了看屋子周围,确认没有人之后才走到夏阮的面前压低了嗓子:“老奴找到柳家那小子了。”

    柳昌元?

    夏阮惊的差点给自己一个巴掌,她怎么会忙到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萧九就是萧韶成,这一个事实让她最近的心里如惊涛骇浪一般,虽然她表面看起来平静,可是实际上她的心里却从未平稳过一刻。有的时候她想,在庄子上忙也好,可以让她无暇去顾虑这件事情,可她居然差点忘记了自己的正事。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淡淡道:“如何?”

    “正如三小姐你所说,这小子真的是个可造之材。”王管事这一生很少会夸赞外人,他也是读书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那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物。

    不得不说,王管事很满意夏阮这次举荐的人才,他年纪也渐渐大了,庄子上很多事情都是有心无力。有的时候王管事也不得不承认,他真是老了,体力已经大不如从前。可这些事情,他没有和李夫人说过,怕李夫人会多心。

    王管事私下也亲自带过几个少年来接替他的位子,可这一个个的都是愚蠢如牛一样的人,气的他有的时候都忍不住会摔东西。不是他对这些人要求太高,而是夏家大爷对这些庄子虎视眈眈。

    若是一不小心入了大爷的圈套,这些东西就会成为大爷手里的东西,他不能松懈半刻,更是不能放低一丝衡量人才的标准。

    但是柳昌元的出现,却王管事大吃一惊。

    这人不过只是无意中看了一眼他做的账目,就说出来了如今棉花不赚钱,让他不要想种棉花的事情了。当时的王管事看着柳昌元问道:“为何”

    少年两手一摊,露出浅浅的笑:“周围的人都以为三小姐赚钱是因为棉花,其实是不是王管事不是最清楚了吗?三小姐是把握好了机会,而她也不贪心,所以才能把这些棉花在最高的价格的时候卖了出去。但是最后棉花的价格低成什么样了?我就不用多说了吧。”

    不得不说柳昌元真的很厉害,看清这一切只是在乡下听闻了几句,又看了看账目,便知道其中的原因了。

    夏阮满意极了,只要王管事愿意,那么柳昌元就会跟在王管事身边学做生意,再也不会踏入仕途。

    因为柳昌元曾说过:“我就想去试试而已,我二舅说若我中了秀才,就借给我们家里五十两银子。”

    想到这些,夏阮回答王管事:“我希望你将他带在你的身边学着做事,你等会去取一百两银子送到柳家家里,这样做的话,我相信他一定会跟着你来的。”

    王管事想了想,便回答:“三小姐,老奴知道了,只是一百两会不太多?。”

    “不多。”夏阮很快就否决了王管事的话。

    一百两就能买来柳昌元的忠心,简直是天下最划算的买卖了。

    这世绝对不能让柳昌元踏入仕途,所以她干脆先下手为强,让柳昌元来庄子来帮忙,柳昌元的父母估计也会很高兴,也就绝了他去乡试的心。

    “老奴知道了,老奴明日一早就去办。”王管事对于夏阮的话,不再反驳,“还有。三小姐,你让我给你做的人我都找好了,杜家那两位小丫头,想在你身边伺候着,我瞧……”

    夏阮听了这话满意极了。

    她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杜大夫年岁也大了,干脆让杜大夫和夫人也去县里,我出点银子让他们开个小医馆,你看如何?”夏阮其实早就考虑好这些,她若强行拆开杜家父女也不好。

    她是真的怕极了被背叛的感觉,所以这次身边一定要用可以信任的。

    王管事多少有些犹豫,这开医馆花费的银子可是不少,他刚要开口劝劝夏阮,就听到屋外有了不小的动静。

    “你这个畜生,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当成我在放屁了吗?”门外有人在吼道。

    夏阮皱眉站起了身子,缓缓地走了出去。

    只见许老爷子捏着六子的耳朵,此时的六子哪里还有往日的威风,狼狈的样子多少有些滑稽。可六子明知道自己一反抗就可以从父亲手里逃出来,却依旧不敢动弹半分。

    许老爷子见到夏阮后一脸歉意的笑了笑,然后丢开捏住六子耳朵的说:“三小姐,这都是老朽管教不严,那日这个狗东西跑去杜家闹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这都是我的错。我听闻三小姐你要人在身边伺候着,你就让这个狗东西在你身边做牛做马吧。”

    说完许老爷子就跪了下来,吓的夏阮往后退了一步。

    “三小姐你就收下这个狗东西吧,他不敢再惹事了……。”许老爷子一边说,一边却差点哭了出来了。

    他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了,不想六子再出去厮混,若六子再出事,他可要怎么办。

    他的想法夏阮自然是明白的,她有些为难的走到许老爷子的面前,让王管事将许老爷扶起来,淡淡的道:“老爷子你也知道,杜家两位我已经瞧上了,可……”

    “他不敢了,他不敢了。”许老爷子重复道,一脸辛酸,“他已经去杜家道歉了,三小姐我家六子虽然没什么能耐,可就是能打能抗,你就让他跟在你身边吧,我求求你了。”

    夏阮想了想,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也好,那就让他跟着吧。”

    六子如今的样子像是一个奄奄一息动物一样,不敢和老爷子反驳半句。

    夏阮刚放下心来,就听到王三从院子外面跑了进来大喊了一声:“三小姐不好了不好了,二老爷……二老爷他不行了,夫人让你赶紧回去。”

068:重病

    夜已经深了。

    刚过丑时,夏阮便踏入了父亲的院子。

    她这次连夜从庄子上赶回,还好有六子来驾着马车,不然她也不可能回来的如此迅速。

    “小姐?小姐你怎么回来了?这都么晚了。”翠柳的样子有些狼狈,整个人看上去足足瘦了一圈。

    翠柳听到屋外有些动静,本以为是她听错了,却没想到夏阮带着一群人回来了。

    顿时她觉得情绪失控,她委屈的红了眼眶:“小姐,老爷他……他……”

    “请大夫了吗?”夏阮直接打断了翠柳的话,“周大夫呢?”

    夏阮在路上已经听王三说过这件事情了。

    只是该来的,终究会来。

    父亲这些年一直留宿花街,身子骨早已经不如往日,周大夫已经跟他提起过。可他丝毫没有顾及,依旧是我行我素,不将周大夫的话放在心里。

    周姨娘的事情一出,他更是气的跳脚,和大伯父争吵一顿之后,连家都不愿回了。

    夏阮也懒得多管父亲的事情,她知道父亲骨子里东西是根本不可能改回来的,父亲如今就好比病入膏肓的病人一样,是无可救药。

    她急急忙忙的赶回来,私心上来讲,其实是担心母亲比较多一些。

    翠柳咬住了下唇,生怕自己哭了出来,缓缓地道:“周大夫回乡下了,说是家里出了点事。小姐,你说好巧不巧怎么就这个时候出了事呢?我昨日已经请吴大夫,可吴大夫看都没看,就让夫人给老爷准备后事。”

    翠柳说完之后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只要一想到夫人那张憔悴的容颜,就觉得难受极了。夫人这是想不开,夫人的心里依旧是有老爷的。

    夏阮皱起眉头,怎么会这么巧?

    自打她生病开始,她最信任的大夫便只有周大夫,这些日子她不会请的别的大夫过来问诊。她知道,有些东西是可以用钱买到的,她多少觉得这里面的事情,似乎不是父亲生病那么简单。

    从前也是这样,父亲死的糊里糊涂,等她和母亲见到父亲的时候,却只是看到一具瘦的可怜的尸首。

    “小姐,你让我去给老爷看看吧。”站在夏阮身后的杜若提议道,声音压低了一些,“我略懂一些医术。”

    夏阮回头看着杜若点了点头,便带着杜若去了父亲的屋子里。

    夏阮这次去了庄子上,当真是幸运,好比捡到了宝贝似的。

    无论是谁也没想到,杜家的人居然是前朝御医院使木长坔的后人,那位出了名的医圣居然活了下来。

    木长坔昔日从宫内逃了出来,因为国已不在,他又是御医院的人。说难听一些,木长坔认为自己在别人的眼里是前朝的余孽,所以只能躲到了离京都较远的小山村了,从此更名换姓,用杜长南的身份娶妻生子。

    木长坔的医术让不少人羡慕,可众人都以为他死了,所以昔日不少人曾感叹:若是那位木大夫在的话,那么或许还有救。

    夏阮从前只觉杜若医术精湛,却丝毫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若不是杜明在临行之前让杜若将这些告诉夏阮,估计这一世夏阮也不会知道木长坔和杜家的关系。

    不过这也让夏阮多少有些感激,杜明敢将这件事情说给她听,无非就是打心里的相信她。而且杜明婉拒了要来县城里的邀请,因为杜家人一生不得为官不得经商,这是祖上木长坔立下的规矩。这个规矩也是怕子孙太过于出色,惹来麻烦。但杜明这次明说了这次事情,无非就是想让夏阮放心,杜若和杜兰的医术,不会太差。

    夏阮终于明白了那一日,为什么萧九要去找杜明了,萧九肯定多少知道一些木长坔的事情吧?

    杜兰拿着医药箱子,跟在杜若和夏阮的身后。

    一进屋子夏阮就瞧见大伯父和大伯母站在一边,故作心酸的模样,而母亲此时坐在父亲的床头跟丢了魂似的,夏阮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她很多时候还是很气母亲为什么不早点对父亲死心,这种单方面的付出根本不会得到幸福,可母亲听不进去她的话语,只是敷衍她笑笑。

    床上的父亲一脸惨白,干瘦的模样有些吓人,这才几日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娘亲?”夏阮直接走了李氏的身边,握住了李氏的双手,只觉得李氏的双手冰凉刺骨,“你没事吧?”

    李氏这个时候眼里才恢复了一丝清明,她挑起唇角笑了笑:“这么晚你这么回来了,累不累?”

    夏阮摇了摇头,转头对着杜若说:“杜若快给我父亲瞧瞧,这到底是什么病。”

    夏富贵和赵氏的脸色一直不好看,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夏阮进了屋子,无视他们的存在也就算了,居然还敢不给他们行礼。尤其是赵氏,她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夏阮这是从哪里带来的一群人?今晚的夏阮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住手。”赵氏终于忍不住呵斥道,她愤怒的看着夏阮:“你去哪里领的野丫头回来,居然就敢让她乱来。”

    说着赵氏哭了起来,看着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目的夏富成喊道:“我可怜的二弟,你还这么年轻,你怎么就能丢下大哥、大嫂就去了,你怎么就忍心啊……”

    夏阮冷笑,依旧是维持了风度:“大伯母,我父亲还没有死,你这是做什么呢?外人不知道,还真以为我父亲死了。杜若是我请来的大夫,不是什么乡下的野丫头。”

    赵氏惊恐的看着夏阮,这丫头到底说了什么?

    她怎么敢这样说话。

    从前的夏阮性子跟李氏一样,总是软绵绵让人恨不得一脚踏上去,狠狠的将她踩死。也就是因为夏阮和李氏的性子,赵氏这些年才敢如此的嚣张,可今日的李氏和夏阮,似乎和往日有些不一样了。

    李氏转头看向赵氏,眼里多了积分讥讽:“大嫂,我丈夫不会死。”

    赵氏这下不敢再开口说话了,她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李氏,态度居然如此的强硬。她不得不将自己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慢慢地退到了夏富贵身边,眼里却带着愤恨。

    杜兰将药箱放下后,杜若直接走到了李氏身边,对李氏行了礼,便开始给夏富成诊脉。

    屋子里静悄悄的,能听见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的声音,这时候谁都不敢喘一声大气,怕自己的动作会惊到了杜若的诊治。

    渐渐地,杜若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神色之间还带了几分凝重。

    李氏一见杜若这样,顿时就有些慌了,她张开口想要说话,却又怕自己会打断杜若诊脉的结果。

    杜若脸色白了起来,犹豫了一阵,她才低声对夏阮道:“三小姐,这屋内没有闲杂人等吧?”

    这话一出,夏富贵再也不装从容,他几乎跳脚:“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东西,到底会不会诊脉?吴大夫都说我二弟没救了,你如今这个话算是什么意思?闲杂人等?我瞧着你就是闲杂人等,到底是从哪里滚来的野东西,胆子忒大了。”

    “老爷这病,有些怪……。”杜若似乎一点也不将夏富贵的话放在心里,只是淡淡的回答。

    杜若的声音很轻,却惊的夏富贵脸色变的煞白,他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杜若,似乎这样就能从这个小姑娘身上猜出,她刚才的话是真还是假。

    夏富贵觉得有些不安,他怎么也没想到夏阮居然会连夜赶回,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怎么有这样的胆子?

    “大伯父,大伯母……你们暂且出去吧,我想跟母亲和杜若说说父亲的病情。”夏阮对着夏富贵说的一点也不客气,她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日,说出的话如同钉子钉入夏富贵和赵氏的心上,“毕竟父亲也曾提过,不愿再见大伯父和大伯母。虽说这都是气话,可如今父亲的病情太重,也受不得半点刺激,所以——”

    夏富贵有些恼羞成怒的盯着,夏阮居然敢说这句话来威胁他。

    杜若听了夏阮的话也点了点头,对着夏富贵客气道:“大爷你就先出去吧,二老爷病的太重,心火郁结不利于二老爷的身子……”

    “大胆,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夏富贵对着杜若就咆哮了起来,咬牙切齿的道,“我已经让人去请吴大夫了,不需要你这个下贱的东西在这里乱来,快从屋子里滚出去。”

    夏阮有些想笑,也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敢问大伯父,你让人去请吴大夫多久了?”

    “没到子时就去了,大概有三个时辰了。”在一边的翠柳赶紧接过话,她其实有些不明白夏阮为什么要提及这个,只是回道,“小姐,谷子去了三个时辰了。”

    夏阮点了点头,语言里没有半丝客气,她看着夏富贵冷笑了一声:“原来从夏家去长寿堂需要走上三个时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夏家已经搬去乡下了呢。”

    话音刚落,翠柳吓的退后了一步,而李氏更是抬起头来,一脸惊恐的模样。

    在屋子里的人皆知,夏家这宅子在东阳县来说,算是富贵人家才能住地方。从这个地方到医馆上,来回也就半个时辰左右,怎么会走出三个时辰来。

069:圈套

    屋子里静的可怕。

    谷子是夏富贵身边的随从,跟在夏富贵身边足足快七年了。

    夏富贵心里想什么,只需要一个眼神,谷子便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今日的事情,若夏富贵没有暗地里示意谷子,估计谁都不相信。

    夏阮冷眼看着她的大伯父,这个人好歹毒的心。

    若她今夜不匆忙赶回来,父亲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么母亲必定会气急攻心,最后一尸两命。

    她连夜赶回,本已是浑身疲惫,可如今……

    夏阮深深的呼了几口气,压抑着愤恨对着夏富贵低声道:“出去。”

    “你——”夏富贵气的浑身哆嗦,怒目圆睁一副要动手的模样,“你居然敢这个样子和我说话,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伯父了。”

    夏阮差点笑了出来,如今还问这样的话,有何意义?

    “大伯父?我有眼里有没有你,你不是最清楚了吗?”夏阮眼神冷厉,似放出了千万股丝线,要将夏富贵活活勒死一般,“父亲那日早已和你说恩断义绝,若我和母亲敢让你进门的话,必定连我们都赶出去。”

    夏富贵惊的退后了一步,瞧着眼前这个极不好对付的夏阮,她到底是谁?

    从前赵氏和他提及,说夏阮大病过后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当时还觉得妻子想的太多。这些年来,李氏和夏阮的性子其实差不多,懦弱又胆小。所以他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可如今看来他多少有点怀疑了。

    只是,清荷和清雅也不是第一次让夏阮吃冷菜剩饭了,怎么这一次就变了呢?莫非一场大病,把夏阮的脑子都病坏了。

    赵氏瞧见自己的丈夫怔住,忍不住开口当起了和事佬:“阮丫头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父亲生气说的话你也能放在心上?这些年,你大伯父对你父亲一直照顾,外面谁不羡慕?你这样说,不是伤了你大伯父的心吗?家和万事兴,你也不小了,说话要多动动脑子,若是在外面,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看笑话。”

    赵氏将一切归于夏富成冲动了,更是只字不提周姨娘的事情,似乎夏阮这样做、这样说都是错误的。

    他们大度,所以才不将这个事情放在心上。

    可惜夏阮一点不买账,她冷笑道:“原来周姨娘的事情,也是大伯父对父亲照顾啊。”

    这一句话让赵氏脸色都白了起来,她嘴角翕动,想要争辩几句,却又没有发出声音。

    周月从前是花街上的女人,最后成为了夏富贵的外室。

    当初周月接近夏富成是为什么,她多少也是知道一些。可她实在没有心思去对付周月了,赵家老爷子居然想给赵南柯建一座大宅子,这个事情气的赵氏几日都不想瞧见赵南柯的脸。

    最可恨的是赵南柯这小子,根本没有动娶清雅的心思,他跟老爷子说早已经看上别人家的姑娘了。所以赵氏那一日将清雅和南柯的事情一提,老爷子就皱眉说胡闹。

    赵氏当日差点被气的吐血,她养赵南柯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赵南柯手上赵家的一半家产。可如今赵南柯居然瞧上了别人家的姑娘而婉拒了和清雅的亲事,这让赵氏的心里怎么能舒坦。

    可一事未平一事又起,她本来想找赵南柯说说清雅的事情,却不想自己的丈夫居然将外室弄到了二弟的身边。她起初惊讶丈夫做这事情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不过后来她心里也就稍微平和一些,她安慰自己,这小贱人嫁给了二弟,就不会再和她的丈夫有什么牵连了。

    所以她就在身后推波助澜,将周月送到了二弟的身边,尤其是看着李氏的那张苍白的脸,她的心里就越来越得意,只要李氏这胎保不住,那么来日二弟家里的家产,也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赵氏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周月的肚子里居然已经有了丈夫的骨肉,这件事情急的她几个夜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尤其是在听到丈夫居然让周月又回到从前住的那个小院子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了。

    赵氏找了人在周月的饭菜里下了一点药,又想办法将翠云送到了周月身边,翠云一见到周月,就跟狗看到了骨头一般扭打成一团……最后翠云和周月惨死,她的心里才舒服了一些。

    周月和翠云的死,是她对夏富贵的警告,若是这个人敢再做出让她心里不舒服的事情,结果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赵氏的眼里透露几分恶毒,若夏阮再敢不给她脸面,那么就不要怪她兵行险招。

    “都过去的事情,你又何必提起?你也知道周月死了。翠云没有关好,跑出去找到了周月……”赵氏笑了笑,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你瞧,这都是报应。”

    夏阮挑眉看着赵氏,他们还不愿意走?既然他们不愿意离开屋子,就不要怪她了。

    夏阮微微一笑:“大伯母说的对,这都是报应,那些人都是该死的。父亲让人将翠云送到大伯父的庄子上,可惜这办事的人没做好,让翠云跑出来了。不过这事情也真巧,翠云都疯了,居然还能找到周月的住处。不过呀,这人在做,天在看,不过也有人死了也是不甘心的,前些日子我在庄子上见到了冬生,他姐姐好像叫什么……春兰?。”

    赵氏的笑容渐渐的僵在了脸上,脸色惨白,夏阮说了什么?

    春兰?

    怎么可能,春兰不是早已经死了吗?

    赵氏的心里惶恐的厉害,差点站不稳身子。

    在一边的夏富贵听了这话,脸色不比赵氏好上多少。

    这次周月的死对夏富贵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可他敢怒不敢言。尤其是在夏阮提起春兰的时候,夏富贵几乎要用尽全力才能压抑住内心的恐慌。

    赵氏这个贱妇……

    春兰的父亲是夏富贵庄子上的管事,第一次见到春兰的时候还是夏富贵尚未成亲。

    他对春兰一见倾心,几乎恨不得即刻就将春兰娶回家。但是后来阳差阳错,他还未来得及上门提亲,春兰便嫁给了他人。

    夏富贵心里悔恨过,可他却丝毫没有放弃,就算春兰已是他人妇,他依旧对春兰纠缠了一段时间。若不是春兰最后以死相逼,他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夏富贵心灰意冷的时候,才不情不愿的接受了赵家这门亲事。

    可这一切就是祸事的开始……

    不到三年时间,赵氏就将庄子上的人彻底的换了一遍,还让春兰一家人不得踏入庄子附近。夏富贵当时有些生气,就私下派人给春兰送了银子,可春兰却拒绝了。

    但是这个事情,却不小心让赵氏知道了。赵氏在她知道的第三日,就让春兰的丈夫横尸街头。

    春兰当时绝望了,以为这事是他做的,夏富贵赶紧去解释,却不想亲自见到了春兰上吊的一幕。

    昔日那位如鲜花一般娇嫩的少女,早已瘦的不成模样,她还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似乎心里有说不尽的怨恨——

    这件事情之后,夏富贵便不敢再有娶妾的念头,可夏富贵不甘心,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赵氏开始神情恍惚说在院子里看到春兰了。

    起初,夏富贵觉得赵氏又是无中生有。

    直到有一天深夜,他们两个从外面的酒宴上归来的时候,看到屋外有一个红衣女子后,彻底的崩溃了。

    因为那个红衣女子像极了春兰——

    后来,他们烧香拜佛,这件事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现在夏阮提起春兰的时候,夏富贵和赵氏心里都是有鬼的,他们不敢说半句。

    夏富贵更是惊慌失措,最后依在了墙壁上,腿更是软的厉害。

    瞧着大伯父和大伯母狼狈的样子,夏阮心里多少有些好笑。

    大伯父说爱惨了春兰,可给春兰的都是什么?明明春兰已经成亲,却依旧去缠着人家。最可怕的就是大伯母,春兰谨言慎行从未打过大伯父半分心思,却被逼的最后只能上吊。

    蛇蝎心肠之人,如今也算是活该了。

    “对了,说起春兰,我想起了冬生还让我给了一些东西,让我带给大伯父呢。”夏阮对着贾黑轻声道,“小黑,去将放在马车上的那个箱子搬过来,就是冬生送来的那个,说是……好像是说春兰的东西。”

    “小姐,我马上就去拿。”贾黑这次跟着六子送夏阮回来,自然是明白夏阮在说什么,他看着夏富贵说,“大爷你稍等,我很快。”

    贾黑说完就走了出去,此时的赵氏脸色变幻的厉害,满头的冷汗。

    “啊——”赵氏再也忍不住了,大喊了一声,“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她慌张的看了一眼周围,用力的抓住了一旁王妈妈的手,王妈妈吓的跳了起来:“啊——”

    屋子里的两个女人叫做了一团,滑稽的样子简直可笑极了。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

    王妈妈会这样的紧张,也是因为她的手太脏了。

    赵氏多少觉得自己失态了,可她的心里实在是太害怕了,她赶紧让身边王妈妈扶着,尴尬的说了一句身子不适,就匆忙的离开了。

    屋子里如今就剩下一个浑身发抖的夏富贵,他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贾黑的速度很快,他是乡下人,体力很好。

    只见贾黑一个人扛着一个红漆箱子,缓缓地走进了屋子,将箱子重重的地上之后,夏富贵吓的瞪大了眼。

    夏富贵告诉自己,必定镇定,不然就中了夏阮的圈套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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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未想过自己耗尽了一生只对两个人好,却落得最终被二人一同背叛的下场。 眼一闭,本以为会魂归黄泉, 却不想已是重活一世……侯门福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侯门福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侯门福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