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发怒
夏阮镇定了心神,打量起来她的大伯父。
这人明显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大伯父一定要在这里吗?”夏阮的语气有些不善,眼神冷厉,“贾黑打开箱子。”
夏富贵脸色铁青,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离开。
若是他走掉的话,那么就等于将银子丢了出去。
他好不容易才做到了这一步,怎么能放弃……
“停——”夏富贵看着贾黑真的要去打开那个红漆箱子,多少有些胆怯了,“不用打开了。”
夏阮瞧着夏富贵的样子,却有些忍不住想笑,她还以为大伯父真的不害怕呢?
只是可惜大伯父不看看这箱子里是什么东西了,她这局是快胜了。
贾黑有些愣住,他弯着身子,打开箱子也不是,站起身子也不是,他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夏阮。此时的夏阮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这笑声落在夏富贵的耳里,却让他觉得可怕。
这个死丫头什么都知道,她知道春兰的事情,所以才敢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可就算知道夏阮的想法,夏富贵的心里依旧害怕了,他清楚的记得那夜看到的人影,绝对是春兰的没错。夏富贵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他害怕,就算昔日再喜欢那个女人,只要一想到那个女人死的时候的惨状,他就会面目可憎。
夏富贵抬起头来看着夏阮,脸渐渐的黑了下来:“你是故意的。”
可这句话,却依旧没有让夏阮脸上的笑容淡下去。
清者自清。
若是大伯父心里没鬼的话,又何必害怕听到春兰这个名字?她从未说过春兰如何,也从未说过冬生送来的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可大伯父就将自己吓成那个慌张的模样,又怎么能怪她呢?
起初她好好的劝大伯父和大伯母离开,可两人却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如今她换了一招,大伯母已经落荒而逃,大伯父不愿意离开,她知道大伯父想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想要贪图母亲的嫁妆,这个人简直有些可笑。
“大伯父这话侄女听不明白,冬生不过只是让我带一些东西给大伯父,怎么就故意了?”夏阮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轻声解释,“说起来冬生的父亲还是大伯父以前庄子上的管事,他们家里是感激你才会带东西给你。不过大伯父若是不想要,那么侄女可就收下了?”
夏富贵巴不得夏阮赶紧将箱子拿走,他一点也不想再听到春兰任何事情。
夏阮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这就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春兰的男人,如今说起春兰的时候,没有半分的愧疚,却如同见到最可怕的东西一样。冬生当真被春兰保护的太好,到春兰死的时候,冬生都自以为是自己的姐姐跟着姐夫去了,并没有多想。
冬生最近赚了点小钱,买了一些料子让夏阮带过来给大伯父,说是感激他昔日的照顾。夏阮看着冬生的笑容的时候,却不知道该如何和面前的少年解释,大伯父会照顾冬生,无非是怕春兰泉下不安,又出来生事。
夏阮知道,从前春兰不想让冬生知道这些,是怕冬生报仇。如今她这个外人更不好意思的多嘴了,但是她却可以做其他的事情。
这么一闹,大伯父来日瞧着冬生肯定会跑的远远的。她晚些让人将这些料子还给冬生,这样冬生以后也会觉得不对劲。
冬生不是傻子,多少会猜出来原因,然后和大伯父疏离。
只是之前在屋子前吓大伯父的人又是谁呢?
春兰不喜红色,所以根本没有一件红色的衣物。那日身上穿的衣裳,也是临时去镇子上买的。而且冬生告诉夏阮,春兰下葬的时候那件红色的衣裳也放在了棺材内,所以……
夏阮想了半响,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人——赵南柯。
她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开始,就知道这个人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昔日,连京都的贵族太太、夫人都知道赵南柯这个人,私下还曾说起南家小姐想要和赵家攀亲事被婉拒。虽然她们都是当做笑话来谈论,以达到羞辱南家小姐的目的,可是要知道南家的小姐,不是谁想娶就能娶的。
夏阮心里略微的算了一下,大伯父和大伯母瞧见红衣女子的那一年,赵南柯不过才十岁。
一个十岁的孩子,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当真是个狠角色。
夏富贵思索了一会,才说道:“我要在这里看着我的二弟,我已经没了三弟了,我不能再失去我的二弟,这位姑娘你可以说说我二弟的病情了。哼,不过你要说不出来的话,就别怪我无情。”
他说的诚恳,看上去倒是真的像是那么一回事。
可杜若却丝毫没有听在耳里,她只是看着夏阮,眼神里有些询问的意思。
杜若从两人的交谈之中已经猜出来了夏阮是不喜大爷的,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春兰的事情她倒是也有听说,可具体是怎么回事,她却是不知道的。
“你这个狗东西,我让你说话,你哑巴了吗?”夏富贵气的急忙走到了杜若的身边,“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给我摆脸色?”
夏富贵长的俊朗,身材颀长的他站在杜若的面前,让杜若多少感到一些压力。
瞧见夏富贵的动作,夏阮眉头一皱对着六子丢了一个眼色,六子不愧是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的人,他一下就明白了夏阮的意思。
他缓缓地朝着杜若走去,可夏富贵丝毫没有发现六子的动作,只是恼羞成怒的问杜若:“我二弟到底如何了,能不能救?”
夏阮不发话,杜若依旧不动声色。
夏富贵的耐心全部耗尽,他朝着杜若大吼一句:“你这个小娼妇,找死……”
说完就挥着手想要打过去,但这巴掌却没有打到杜若的脸上,他的手在半空中被人抓住了。夏富贵大惊,转头看见了一个陌生男子的面容。
好痛。
“你是谁?”夏富贵将心中的话问了出来,屋子外站着夏富贵身边的两个随从,一见夏富贵出了事,赶紧想要冲进来,却被贾黑拦住了。
他们和贾黑相比个头太小了一些,却又担心夏富贵,一直喊着:“大老爷,大老爷,你没事吧?”
夏富贵此时狼狈极了,他拉高了嗓音:“放手。”
可惜六子一动不动,装作没有听见一般。
夏阮此时很满意六子做事的速度,她这次也很感谢许老爷子让六子跟她回来,一般人的要应付大伯父估计还有点难度。六子这样的人,倒是可以让大伯父手无还击之力。
“放手吧,六子。”夏阮等六子和夏富贵僵持了一会才道,“送大爷去屋外。”
六子听了夏阮的话将狠狠的将夏富贵一推,六子的力气大,这么一推夏富贵接连退后了几步,差点让夏富贵站不稳摔倒在地。
瞧着夏富贵的样子,六子像个痞子一样笑了笑:“大爷,小的送你。”
六子说话不屑的样子,气的夏富贵差点吐血。但是夏富贵也不敢再出言不逊,他被六子捏的生疼的右手在告诉他,六子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夏富贵愣了半响,依旧嘴硬道:“我不走,我知道你们一个个安的什么心思,你们无非就是想等我二弟死了之后独吞我们夏家的家产。我告诉你们,没门。”
此时的夏富贵早已经没了平日里的风度,像一个地痞一样无赖的说出这些话。
可就是这些话让李氏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氏笑的让夏富贵觉得浑身阴冷的厉害。
李氏笑了几声,脸上就跟结了一层冰一样:“大哥,你终于说出来你想要什么了吗?家产?夏富成还有家产吗?早就被大哥你拿的一干二净了吧。哈哈,简直可笑,这些年你从我手里拿走了多少东西,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大哥,我告诉你,若是你真的想要拿走我手里的庄子,我怕你是有命拿,没有命享。”
李氏平日里总是一脸笑意,跟谁说话都是轻声细语,不敢大声说一句话。可此时的李氏,却像是一个恶鬼一样。
夏富贵第一次认真的打量李氏,自李氏嫁到夏家开始,他就一直在猜测李氏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可是那个笨弟弟,就算娶了李氏进门,却只能说出李氏不过小户人家的庶女。
只是李氏这话、这口气,哪里像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庶女说出来的。
夏富贵想,这李氏不会是疯了吧?
“滚,夏富贵你给我滚出去……”李氏激动的站了起来,咆哮了起来,“若是我丈夫死了,夏富贵你也别想活着。”
夏阮看着情绪激动的母亲担心极了,她赶紧上去牵着母亲的手,又一边对着六子说道:“送大爷出去,若大爷不走,赶出去。”
六子听了这话丝毫不客气走到了夏富贵身边,抓起夏富贵的手臂就往外走,夏富贵想要反抗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只能像是一条死狗一般任由六子将他拖了出去。
六子将夏富贵丢在门外之后,夏富贵这次狼狈的摔倒在屋外的青石地上,没有了往日从容的模样。
夏富贵瞧着屋内咬牙切齿,却又不能说点什么,他心里纵然有千万个不甘心,但只能让身边的两个随从扶着离开了。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李氏,有了胆怯的感觉。
071:催命
这会,最重要的还是先保住父亲的性命。
夏阮让贾黑和六子去门外守着,防止有人偷听。
杜若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小心翼翼地朝着躺在夏富成身上扎了几下。
过了一会,杜若才拿起银针递给夏阮看。
夏阮不懂医术,有些茫然的看着杜若递过来的银针。
只见银针前端的漆黑,像是浓得化不开的墨汁。
果然是这样……
只是这毒物怎么到了父亲的体内的。
李氏瞧着夏阮和杜若的神情凝重,心里更是慌乱的不行:“如何,是什么病?”
“回夫人,老爷这是中毒了,而且……”杜若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安,老爷到底是得罪了谁,才会被人下了毒手,这毒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到的,“若是再晚几个时辰,就是华佗在世,也是救不了老爷了。”
李氏听后,吓的瘫软了身子,跌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怎么会,怎么会中毒。”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丈夫虽然寻花问柳却不曾得罪过谁……不对,李氏抬起了头,眼里闪过一丝精明,这事情肯定是夏富贵做的。
“好歹毒的心,夏富贵你好歹毒的心。”李氏喃喃自语,突然又似想到什么一样,她看着杜若急切的问道,“姑娘,我丈夫还有救吗?”
杜若没有及时回答,而是低头又仔细的瞧了一会夏富贵的症状,才肯定的回答:“回夫人话,老爷有救的,只是……”
“只是什么?”一句中毒,让李氏彻底的急了,她就差跪在了杜若的脚下了,“姑娘,求求你,救救我丈夫,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杜若被李氏这样一闹,脸色有些尴尬,杜兰在一边赶紧帮夏阮搀扶起李氏,缓缓道:“夫人你折煞奴婢和姐姐了,只要姐姐说有救,老爷就一定会好起来的。”
夏阮不禁在心里感叹,这木长坔的后人真是厉害。
昔日父亲想必也是中了这个毒而亡的。当时母亲不是没有怀疑过父亲的死因,私下母亲派人请了周大夫来瞧过,周大夫看了之后,只是一脸嫌恶的说了一句:“阳元已尽。”
周大夫的医术夏阮一直是认可的,却没想到杜若一个女流之辈,居然比周大夫强?
杜明这辈子没有儿子,而杜若自小喜欢摆弄药材,所以杜明无奈之下只有将一身的医术传给了女儿。本是杜明的无意之举,却帮了夏阮一个大忙。
杜若提及这些事情多少有些羞涩,但她是医者,也就硬着头皮说了出来:“这药服下之后,老爷三个月不能与夫人行房,所以……”
这话一出,除了李氏,屋子里的人多少有些尴尬。尤其是杜兰,面颊红润,头低的不能再低了。
李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麻烦姑娘了。”
李氏想要对杜若行礼,却被杜兰拦住。
“使不得,夫人,我和妹妹不过只是奴婢。”杜若吓的不轻,她从跟在夏阮身边起,便是来报恩的。她一心将自己当做一个奴婢,哪里敢让夫人对自己行礼,“夫人——”
夏阮瞧着杜若紧张的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着母亲道:“娘亲,你别吓着她们,我带你出去歇歇,咱们在这里,也是给她们添乱。”
话音刚落,杜若抬起头感激的看着夏阮。
李氏在这里,杜若心里多少有些恐慌。杜若自认为医术不会太差,可她却害怕被人瞧着施针,尤其是李氏刚才的样子,让她的心里多少有些忌惮的。
李氏虽然不愿离开,但看着女儿坚定的神情,不得不起身跟着女儿离开。
暮春的夜里,依旧让人觉得有些寒意。
李氏怎么也不愿意离开父亲的院子,夏阮也拿母亲没有办法,便让翠柳去取了一件披风来给母亲披上。此时的李氏,腹部已经微微隆起,可她整个人却丝毫没有疲惫的感觉,只是坐在耳房里,有些怔住。
翠柳将茶水送过来的时候,发现李氏不说话,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小姐,你用点热茶。”
夏阮笑了笑接过茶盏笑了笑:“累了吗?”
翠柳摇了摇头。
她知道今夜的事情,众人心里其实已经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翠柳以前只是认为大爷苛刻,却没想到大爷居然有了这个心思,她被惊回不过神来,刚才在泡茶的时候,差点摔了茶盏。
翠柳多少有些害怕,若不是她的丈夫王三聪明跑去告诉夏阮宅子里出了事,到时候这事情绝对会一发不可收拾。刚才那个杜若姑娘也说了,若是再晚几个时辰,二老爷就真的没救了。
想到这些,翠柳不禁觉得这种事情,她是做梦也没想到的。
大老爷居然为了拿到夫人的嫁妆,下这样的毒手。这些年,夫人太愚蠢了,在很多时候翠柳也忍不住提醒两句,可李氏只是听着,却依旧没有多做改变。昔日,夫人的三哥将她保护的太好了,所以夫人才以为,人心是不会改变的。
只是,人心这个东西,是天底下最难预测的,怎么会不改变呢?
不止是二老爷不是从前的二老爷了,连三小姐都不是从前的三小姐了。
翠柳想着夏阮刚才咄咄逼人的模样,心里却是酸的厉害。
夫人算不上一个好母亲,在很多时候她根本保护不好小姐,所以才会让小姐的性情大变,反而保护起夫人了。
小姐成了如今这个模样,也是太多的被迫。
翠柳只恨自己没用,不能多帮小姐一些,她心中苦闷的厉害,身子有些颤抖……
夏阮发现了翠柳的不对劲,伸出握住了翠柳的手,安慰道:“没事的,这次多亏了王三,若不是他,我也不能及时赶回来。”
“小姐——”翠柳的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她明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在夏阮和李氏的面前哭出来,可是不知道为何却忍不住了。翠柳一边抹掉眼泪,一边带着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夫人,我没有办法不让阻拦大爷,对不起……”
夏阮看着翠柳的模样,多少觉得翠柳这次有些太过于自责了。谁又会想到,她不过只是去了一下庄子,大伯父就会下手呢?若要说错的话,这第一个错的人便是她。
她一直认为不将父亲的事放在心上,便是最好。她一直认为多赚钱,才可以在外人的面前站直身子。她一直认为,就算没有父亲,她也可以照顾好母亲……可如今的事情却像是狠狠的给了她一个耳光,告诉她,她的想法是错的。
母亲对父亲的感情是不可能改变了,母亲连周姨娘的事情都能容忍的下来,那么还有什么事情容忍不下来的呢?她昔日何尝不是,众人皆劝她唐景轩不会是她的良人,可她依旧是满心期待的嫁到了平阳侯府。唐景轩待她苛刻,婆婆待她如仇人,这些都没有让她绝望——
她一步步的维持自己支离破碎的家庭,一边看着自己的心被人践踏,她安慰自己,会好的会好的……
可这个世上不是你付出真心就能得到真心,你有可能得到的是狼心狗肺。
在死的那一刻夏阮才明白,她是多么的可悲,又是多么的愚蠢。
对于唐景轩或许她不过是求而不得,所以才将这种感情当做是爱情。
最可笑的时候,在死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的人,却不是唐景轩,而是他人——
想到这些,夏阮轻声对着翠柳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都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过于自责。这件事情我不会这样轻易罢手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和母亲的委屈白受,一定不会。”
“我记得王三跟我说,父亲今日回来带了一个小瓶在身上,里面似乎放了一些药丸,在吃晚膳之前用过,有这回事情?”夏阮思索了半响又添了一句,“你可记得这小瓶放在那里?”
父亲就算身子再差,也不可能几日就变成这样,这里面多少有点问题。
而且到底是什么样厉害的毒药,能让父亲死后,周大夫看不出一丝异常。
翠柳听到夏阮这么一说,急忙的点了点头:“有的,老爷还跟我说,这是从清翠观求来的仙丹,一般人是吃不得的。”
仙丹?催命丹还差不多。
夏阮眉头微微蹙眉,压低了嗓子:“等会你去找来给我。”
李氏这会也回过神来,她疑惑的看了一眼夏阮:“这药有问题吗?清翠观的丹药,一般人都是求不到的,只送有缘人,我以为……”
说到这里李氏才惊了起来,这一般人不花钱自然求不到,若是有人花钱的话,那么想要这些丹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李氏暗暗的抽了一口气,她简直是愚不可及。
翠柳听了夏阮的吩咐,便退出了屋子,去找小瓶。
夏阮没有说话,她在心里忍不住想,这件事情既然大伯父敢挑起来,夏阮就知道自己不会轻易的让这个事情就这样简单的平息下去。而且大伯父很快也会吃到苦果,到时候她会睁大了眼,看着大伯父是如何一点点的倾家荡产的,看着大伯父是如何哭着看着他最喜爱的东西从他的身边走掉的……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等到那一日的到来。
只是那一日,快到来了,就在这个月内。
072:毒源(1)
夏阮猜得不错。
这所谓的仙丹的却有问题,可却不是全部的问题。
她握住瓷瓶微微怔住。
大伯父真的是好手段,这样的事情居然都可以想到。
若是来日母亲有幸不死,大伯父也可以利用这个,将父亲的死怪罪到母亲身上。
夏阮心里憋着一口气,觉得她真的太疏忽了这些。
“小姐……”杜若拭去额头上的汗,言语里多少有些犹豫,过了一会才轻声道,“奴婢斗胆问一件事。”
屋子里只有杜若和夏阮,李氏已经被翠柳扶去歇着了,折腾了一宿,其实都已经有些疲惫了。
夏阮看出来杜若有话要和她讲,所以留了下来。
夏阮握着茶盏,似乎像杜若知道什么一样:“你说。”
杜若瞧着夏阮这个样子,略微有些尴尬,但依旧问了出来:“小姐,你是不是希望,老爷他……昨夜你……”
“是的,我是想。”夏阮一直就想知道杜若要问什么,前世的杜若就是一个聪明人,想用她体内的毒素告诉她,唐景轩不是她的良人。可是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办法,她知道了就能离开唐家吗?想到这些,夏阮无奈的笑了笑,“我会拖延给父亲治病的时辰,是因为我真的想过。”
夏阮觉得自己的心,其实在很多时候都是很狠绝的。
她昨夜其实可以快刀斩乱麻的让六子将大伯父和大伯母赶出去,可是她没有这样做。她做的不动色声,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努力的‘赶人’,实际上不错就是想拖延一下时间。若是父亲真的死了,那么母亲就不会如此的的痛苦了,她当时是这样想的。
她认为父亲就是这一切不幸的源头。
可后来她才知道自己简直天真。
若是父亲死了,母亲肯定会气急攻心,到时候一尸两命的事情也会发生。
她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愚蠢的主意的,她这样又和大伯父有什么区别呢?只是她很多时候,她对父亲的多少有些埋怨,她真的是不懂,父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翠柳曾经说过:“小姐,你不要总是觉得夫人傻,以前的二老爷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变了……变了呀。”
人怎么可能不会变?唐景轩尚未娶她进门的时候,简直将她当做这个世界最珍贵的宝贝一般。可是不过几年,就彻底的改变了。
夏阮看着父亲的时候,就会想到唐景轩。
“小姐,老爷的病情,你准备……”杜若其实心里多少有些疑惑,她怕自己治好了夏富成的病情让夏阮为难,所以才敢鼓起勇气来问这些话,“怎么做?”
夏阮想了想,自嘲的笑了笑:“让他好起来吧。只是,我想父亲这次好了起来,绝对不会再有精力去花街上了,余下半身就好好的陪在我母亲身边吧。”
说完这些她站了起来,将茶盏重重的搁在了桌上,言语冰冷:“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和母亲白头偕老。”
杜若第一次见夏阮这个样子,在她的眼里,这个小姐总是平易近人,不会有生气的时候。可如今她算是真的清楚了,这个小姐不似她看到的那般简单。
二老爷的事情她在庄子上多少听过一些,王管事也曾经无意提起说起昔日的二老爷不是这般无赖。可有的时候,有些人总是经受不起外面的诱惑,时间一久,就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杜若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夏阮心里此刻很是平静,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和杜若说了什么话。
只是她不想毁了母亲,所以才会如此……
母亲认为破镜可重圆,这样虽然有了痕迹,可在外人眼里,依旧是面完整的镜子。
有的时候连翠柳都会说母亲在很多时候在太蠢笨,可她作为一个女儿,却是不能这样说的。从前母亲为了保护她,选择自尽,虽然从未告诉她大伯母是什么样人,无非就是怕她会去找大伯母报仇。
在有的情况下,过分的保护,其实也是一种伤害。
“杜若,这个事情就麻烦你了。”夏阮知道杜若是女子,心思自然细腻一些,所以她安慰道,“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父亲和母亲……”
杜若笑了笑,她不是不懂夏阮在担心什么,医者父母心,她作为一个大夫,做这些心里多少会有些疙瘩。可是杜若不是小孩子,她父亲杜明的事情,已经让她彻底的看的明白,在必要的时候,必须要采取必要的手段。
杜若不觉得夏阮这样做有错,昔日父亲也讲过,祖上木长坔在宫里的那些事情。所以她多少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外人看到的那般美好,很多美好下面,各有辛酸。
“三小姐你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杜若压低了嗓子回答,“奴婢会小心的。”
夏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开口,自己沉吟去了。
又过了半响,夏阮开口直接道:“昨日的菜肴和这丹药,真的是相克吗?”
她依旧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差点无意间杀害了母亲。
翠柳昨日没有将吃剩下的饭菜倒掉,母亲这些年节衣缩食,翠柳也养着了这个习惯。所以翠柳准备到时候自己热来吃,恰好也是这个心思,才能让他们找到源头……
丹药里面多少加了一些东西,父亲在花街上吃的东西,又加了一些其他的毒药。表面上看着,两者都没有太大的危险,可是这些东西若是合在一起,日子一久,那么就能夺人性命。
昨日翠柳端上来的饭菜,这里面就有毒药——
只是这毒是怎么到了菜肴里的?
夏阮越想越害怕,她从前以为敌在明她在暗,可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的。大伯父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准备这件事情,只要她的父亲死了,大伯父便能肆无忌惮了。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其实就是大伯父的目标,若这个孩子是男孩的话,那么对大伯父而言,就有了威胁。
她一直都知道这些,所以才会让王三买了丫鬟进府,可谁又能想到这个其实早就是大伯父的一个计谋呢?夏阮觉得自己从前真的是太少的了解大伯父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一直都不是……
“是的小姐,这菜里也是毒,只是这毒下的极少。不懂毒药的人,是一点端倪也瞧不出来的。”杜若说到这里也皱起眉头,“夫人的体内也有一些,只是不多。”
夏阮早在知道父亲体内毒素的原因之后,便急忙的让她给夫人把脉,不得不说小姐是个很聪明的人,她的怀疑一点也没有错。夫人的体内的已经有毒素了,只是还有些浅,应该也就是最近这些日子才开始吃下去的。
一般用毒用的好的人,都会让人不易发觉。这次大爷就做的很谨慎,他下的毒很少,不容易让人发现,可毒这个东西一旦累积了一些日子,到了最后的时候,却依旧可以达到杀人的目的。这种还不容易让人发现,而且这次就算是发现了,估计也会被说成是夫人的错。
“你歇一会,然后起来开始查,我到是要看看,这毒是怎么到我父亲和母亲的饭菜里来的。”夏阮深深的呼了几口气,从她去庄子上那日起,大伯父就开始行动了。翠柳再精明,估计也没想到这些,“茶叶、糕点、饭菜……一个也不要放过。”
杜若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茶叶和糕点,看起来不过是小东西,可是有的小东西上却是有大问题。前些年庄子上有人被下毒,谁也没发现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被下毒的。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个人的枕头下面,其实就藏了药粉。
这东西起初对人的身子没有多大的伤害,可久而久之这药粉一旦身子内多了起来,就可以让人疯癫,最后七窍流血而亡。
虽说是乡下,可有的时候那些能人异士,多少也会藏匿于此。她的祖上不就是如此吗?所以不能轻易看不起任何一个人,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背后会是如何。
夏阮吩咐完之后,便走到了院子里。
已经是暮春时分,周围多少有了少许的暖意,可这个暖意却让夏阮的心里不安。
居安不思危——
她太大意,太大意……
若不是这次事情提醒她,她都快忘记了,她未来的对手会有多棘手。岳家、唐家……这些已经进入了她的生活,来日她若是想要站到自己以前的那个高度上,和这些家族交手是在所难免的。
“六子,你过来。”夏阮对着站在不远处的六子低声道,“我有事情要让你去做。”
六子一听赶紧跑了过来,他心里其实多少有些佩服这个小姐,这和他以前看过的娇气小姐是不一样的。若是那些大家闺秀,昨日的情形应该早就被吓的哭了。
“这事情,你亲自去做……等下就去……”夏阮对着六子吩咐道,她觉得自己必须造加快速度出击,不然她心里会一直不安。
六子听了之后笑了笑:“三小姐你放心,这个事情我一定会做的好好的。”
夏阮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必须早做应对。
接下来的日子杜若和杜兰忙来忙去都没找到毒药是如何入了李氏的饭菜内的,倒是夏富成醒了一次。
而且最奇怪的是,夏阮居然也中了一点毒……
她看杜若紧紧皱着眉头的样子,然后闭目思索了一阵子——
过了一盏茶功夫,夏阮睁开了眼,惊呼了起来:“我知道毒是下在哪里了,我知道了……”
073:毒源(2)
李氏站在院子里,看着女儿的动作多少有些疑惑。
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些日子李氏一直觉得不安,她怎么也没想到,就算杜若再小心,女儿体内却出现了和丈夫相似的毒。
她觉得可怕极了。
从前她在宅子里,父亲妾室再多,也没有人敢这般明目张胆。
李氏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若是当初不隐瞒自己的身世,大哥就不会动如此的心思……
她真的将夏家看的太简单了一些。
李氏以为自己小心一点便可以保护好自己,也从未将三哥的话放在心上,昔日她三哥就告诉过她:“夏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确定你要嫁过去?夏富成现在看着不错,可他是个经不起诱惑的人,世上那么多花花绿绿的东西他都没有见过,谁又能说他以后一点也不会改变呢。”
如今想来,从前三哥的话倒是一点也不错。
她的丈夫是受不起诱惑的人,大哥只是带他去过花街几次,他便深深的沉迷在了里面,这是李氏怎么也没想到的。
她一直都以为丈夫最后会回到她身边,只是需要一点日子而已。
一日、两日、一年、十年……女儿眼看就要及笄了,可丈夫却依旧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
有的东西是深入骨髓里,就算给再多的时间,也是不会变回来的。
李氏看着翠柳,压低了嗓音问道:“我让你送的信,你送了出去了吗?”
“送了,夫人,我让薛家那位去送的……”翠柳瞧了一眼周围,发现周围没人发现她在说话,又靠近李氏了一些,轻声道“一定能送到的,你放心。”
李氏点了点头,她必须要为女儿做打算了。
岳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要及早为女儿考虑以后,若是这个事情真的能成了,那么女儿来日的婆家,会比岳家强上几倍。
此时的夏阮显然没有留意到母亲的不对,她看着贾黑从水井里将水提出来之后倒在木盆里,杜若赶紧拿出了药粉丢了进去。
夏阮其实一直在怀疑,这水是有问题的。
这些日子六子和贾黑一直在宅子里做事,自然不可能有人进来在他们的饭菜里放毒,每次外面送来的青菜和肉食都是杜若亲自看过,没有任何问题。可她的体内为什么会有毒呢?这显然已经不是外面的问题,而是宅子里的问题。
翠柳跟在母亲身边多年,将她当做亲人一般,自然不会有问题。而贾黑和六子在一起,两个人又是王管事说明可以信任的人,那么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是问题是出在哪里呢?
“小姐,这水没有问题……”杜若站了起来,心里跟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有些喘不过气,“我……”
杜若这几天在宅子里折腾了几天可依旧没有找出问题在哪里,夏阮提起井水有问题的时候,她当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可如今却不是这样。这水里是一点毒药的痕迹都没有,但是若是井水没有问题的话,那么毒的问题又是出在哪里呢?
连杜若都觉得有些可怕,她的体内也多少有了一些,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这个事情杜若没有告诉夏阮,但是杜若知道瞒不住夏阮,因为她这几天的异常早就被夏阮看在了眼里了。夏阮不说不过是因为顾及她所谓的自尊心,所以不才愿意说出来。
六子也皱着眉头说:“这就奇怪了,明明……这菜我都让爹送庄子上送来了,怎么还会有问题。”
贾黑此时也是一脸迷茫,宅子这几天一直在查毒在哪里,可就是找不到这些。贾黑多少有点自责,他不用再去镇子上卖鱼,也不用担惊受怕的鱼卖不出去,可如今来了宅子里,他却发现自己一点用处都没有。
“没事,你慢慢查……”夏阮觉得这次大伯父,心思也太细腻了一些,“这事,急也急不来的。”
夏阮觉得有些头疼。
此时的贾黑见气氛不好,便开口说道:“小姐先歇吧,你都忙了一天了。我姐姐昨日送来了鱼,可大一条了,我给你熬点汤喝,可补身子了。”
夏阮没有开口回答贾黑的话。
这些日子都是贾黑在厨房里忙,翠柳带着杜若检查院子里上上下下每一个角落。贾黑的手艺不错,这几天王管事也很担心,一直让贾翠送来青菜、鱼肉……
夏阮揉了揉眉心,她根本没心情吃东西。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王三急忙的从外面小跑了进来:“小姐,萧家派人送东西来了。”
夏阮惊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萧家?
这个时候萧家派人来做什么?
她装作从容不迫的模样,然后朝着大厅缓缓的走了过去。
到了大厅的时候,夏阮没想到居然会看到萧韶成身边的那位老人。
老忠看着夏阮的时候惊的说不出来话了,这就是夏家三小姐?这……老忠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半丝声响,怎么会这样?
夏阮故作镇定,淡淡一笑:“让你久等了,请坐。”
翠柳赶紧端了茶水上来,她有些好奇的打量小姐和老忠的神情,两个人似乎都有些尴尬。
老忠其实一开始一点也没想明白,林姨娘和三少爷为什么要让他来送礼。
他不好意思退了几步,并不敢坐下。他不过只是一个下人,又怎么敢在未来的‘夫人’面前放肆。老忠多少有点遗憾,他忍不住想跑回去告诉三少爷,那一日在杜家看到的姑娘,就是夏家的三小姐。
那日三少爷从乡下回去的时候,没有带走杜明,反而带走了一些药方。老忠多少有点意外,三少爷并没有去夏家的庄子上,他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三少爷,问了一句:“三少爷,夏家庄子就在前面,你要去看看吗?林姨娘也说了,夏家三小姐到庄子上来了。”
萧九浅浅一笑,俊逸的容颜上依旧是风轻云淡,多少露出一些胸有成竹的样子。只见萧九的双眼内神采奕奕,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不用了,她很好。”
“少爷,你还是去看看比较好。”老忠皱着眉头,多少有些担忧,“我瞧林姨娘和二爷的样子……而且外面传的一点也不可信,外面说你的那些话,别提多难听了。虽然林姨娘也说夏家那位三小姐很好,可是……在林姨娘眼里,哪家姑娘不好了。”
老忠多少有些埋怨,这些年来提亲的人也不少,可都被林姨娘婉拒。
林姨娘说,那些姑娘不是不好,而是太好。
老忠不懂林姨娘的意思,只是他知道,林姨娘在宅子里的日子过的不好。三少爷出生的时候,正好是腊月初九,老爷想都没想就给三少爷取了个名字叫初九。后来老爷觉得初九不太好,所以干脆让三少爷单名一个九字。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三少爷这九字是族里的排行,可实际上……
这个事情老忠也提起过,萧九当时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萧九这个名字很好,不过来日若是有机会,我会改名。所谓‘箫韶九成,凤凰来仪’。等我有出息了,或许我就不叫萧九,而是叫萧韶成了——”
老忠顿时觉得三少爷这个样子,简直就是自甘堕落。
想到这些,老忠更是忍不住哼了一声。
萧九这次笑意忍不住加深:“她真的很好,我不是第一次见过她了,可惜……这门亲事我很满意,只是她那边,看起来比较麻烦。”
老忠没有再和自家少爷说话,他觉得夏家那个三小姐肯定好不到哪里去,还不如刚才在杜家的那个姑娘,起码看起来纯善又亲切。
想完这些,老忠敛了心神,他终于知道三少爷那日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真的是太小看自家少爷了,或许从前林姨娘拒绝的亲事,也是三少爷自己的主意。
“三小姐,我家林姨娘让我送一些药材过来,还有三少爷也送了一些料子,希望你喜欢。”老忠对着夏阮行完礼,然后吩咐身后的仆人将东西搁在桌上,“三小姐,请你务必收下。”
夏阮多少有些犹豫,自从她知道了萧九是萧韶成后,到现在都缓过劲来。
她怔了怔,还是轻声婉拒道:“谢谢林姨娘和三少爷的好意,只是这东西我不能收,毕竟……”
“三小姐,让恕老奴说一句话。”老忠打断了夏阮的话,心里却有些佩服三少爷,因为三少爷居然会猜到夏阮会拒绝收下这些东西。于是他重复三少爷带给夏阮的话,“三少爷让我带话给你,说他去庄子上看过了,让你告诉大爷,庄子上的风景很好,贾家的鱼美味极了。”
夏阮听了这话,手里的茶盏差点掉了下来了。
他怎么知道这些?
不对,不对——夏阮有些惊慌失措。
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这个人居然知道她最近在忙碌什么,她看了一眼贾黑,然后站了起来对着身边的杜若说道:“去,赶紧去厨房里看看,乡下送来的鱼有没有毒,赶紧去。”
夏阮的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了。
074:恩情
贾黑觉得浑身难受极了,就好比千百颗针一起扎心上一样。
他刚开始,其实多少有些舍不得自己的鱼铺……
贾翠当时听了,气的骂他:“我说你真的是我的蠢弟弟啊,你卖鱼才能赚多少银子。你去夏家做个几年的活,别说再买几个鱼铺了,连媳妇都能娶的起。”
贾黑本来有些不情愿,可听到‘媳妇’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眼里又多了一份神采。
他到了这个年纪,是应该娶媳妇了,可惜……
这些年他卖鱼根本赚不了几个银子,哪里会有姑娘愿意嫁过来跟着他受苦。
而且最让贾黑意外的是姐姐对他的态度——
完全是翻天覆地的大改变。
从前他瞧上了隔壁村上的一个姑娘,想要下聘的时候,才发现银子完全不够。他开口问姐姐贾翠借银子,还被自己姐姐狠狠的打了几个耳光,骂他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贾黑当时委屈极了,可又不敢反驳半句,毕竟他知道自己的能耐就这么一点。
有多大的能力做多大的事,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最后隔壁村的那个姑娘自然是嫌弃他的聘礼太少,这门亲事也是黄了。
贾黑开始努力的早日晚归去镇子上卖鱼,他不希望来日娶妻之后,妻子要饿着和他过苦日子。
贾翠的话他心动了,他是个粗鲁的乡下人,又没有什么厉害的本事,唯一有的就是一身蛮力。所以最后贾黑点了点头,同意了自己姐姐的说话,去跟王管事说,想去夏家做事。
夏阮是个好人,这点贾黑一直很相信。
他的工钱很多,而且也没有签下死契,他若是想要走,夏阮说也是可以的,只是要过几年有人接替他的位子。
贾黑作为一个七尺男儿,当时就差点哭了出来,可如今……
贾黑看着杜若检查放在盆里的几条鲤鱼,这是他姐姐亲自送来的,说是特意选了最大个的来给三小姐补身子。他的鱼铺给了姐夫做生意,贾黑觉得姐姐送来鱼,其实也是应该的,毕竟夏家真的帮了他们贾家太多太多了。
可是,现在想想却有些不对劲。
姐姐向来不是一个大方的人,可这次送鱼来居然没有张口就要银子,而且还嘱咐他一定要顿顿做给三小姐和李夫人吃,等没了她再继续送来。
想到这些,贾黑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
杜若看着手里的银针,眉头渐渐的皱成了一团,她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将另一条看起来稍微大的鱼丢在了另一个装满清水的木盆里。她小心翼翼的将药粉倒在了木盆里,这个时候诡异的一幕出现在了夏阮和杜若的面前。
只见木盆里本来清澈的水,渐渐的开始发黑,最后鱼还是在木盆里跳的厉害,而且这水里似乎还带着一股腥臭味——
李氏吓的花容失色,她连连后退几步,这怎么可能。
杜若洗了手,神情沉重的对夏阮道:“三小姐这鱼有毒,这人太厉害了……”
“怎么会,饭菜不是都检查过了吗?”夏阮看着黑掉的的水,还有刚才拼命挣扎的鱼,此时已经一动不动,心里多少有些恐慌,“为什么还有毒。”
杜若不由的觉得内疚,她真的是太大意了。
“这鱼是在毒药里泡了三天的,鲤鱼喝了这水,鱼肉上就带了毒,但是……”杜若说到这里,在心里忍不住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她真的没注意到这些,“鱼身上带的毒,用一般的银针是看不出来的,除非用我配的药。而且这鲤鱼身上的毒药,是从西域带过来的,前些年在庄子上也有人中过这个毒,我……小姐我……”
杜若再也不敢为自己分辨,是她的不小心才让小姐中毒的,她跪在了夏阮的面前:“小姐,都是我的错,你罚我吧。”
夏阮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一直都查不出这毒药,原来是这个样子。这些日子王管事送菜来夏家,贾翠就开始送鱼过来,她不是没有提防过,却没想到是这样。只是谁会想到,贾翠会用这个手段呢?
贾翠送来的鱼,贾黑作为弟弟肯定不会怀疑,而且贾黑是个老实人没什么心眼,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姐姐会害他。
若不是萧九让老忠带了那句‘三少爷让我带话给你,说他去庄子上看过了,让你告诉大爷,庄子上的风景很好,贾家的鱼美味极了。‘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毒到底是怎么进入宅子里的。
贾翠是谁身边的人,夏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了……
贾黑此时也赶紧跪在夏阮的脚下,一头冷汗:“三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这些,我真的……你对我贾黑来说是恩人,我不敢害你。可是我没想到会这样,都是我的错,我太笨了,我没想到姐姐会这样,她那日让我陪着你去杜家的时候我就应该,我就应该留心的——”
夏然瞧着贾黑的模样却一点也生气不起来,贾黑是什么样子的人,她自然是知道的。这个人心底若是不善,也不会被她从庄子上带回来了。只是这种事情,又有谁能想到呢?
不对,不对——夏阮瞪大了眼,萧九不就想到了?
夏阮想到她会遇见萧九的事情,多少明白了一些……
从她去庄子上,大伯父就开始告诉萧家那边,说她去了庄子上,让萧家想办法让她和萧九见面。
萧家那边的却也心动了,李氏手上的庄子,就算拿出一半给夏阮做嫁妆,他们也是稳赚不亏。萧九不过只是一个庶出,到时候夏阮嫁过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萧九会出现在杜家,其实不是一个意外……只是唯一意外的就是遇见了她。萧家那边应该是让萧九去庄子上找她,到时候略施小计,她一介女流之辈肯定不是萧九的对手——
等生米煮成熟饭,她不嫁也是必须要嫁的。而且萧九面目清俊,是难见的美男子,她也肯定会心动的。
在宅子里,大伯父开始对她父亲下毒,母亲肯定会急的团团转,到处求人给父亲治病,到时候她去萧家的嫁妆绝对会少的可怜。
就算父亲死了,她不能嫁去萧家,那么遗憾的也是她自己,因为萧九真的很优秀。萧家那边更是没有办法,毕竟大伯父真的帮了萧家,而谁知道夏富成居然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死了呢?
大伯父可以拿到夏家的家产,又能拿了萧家的好——
夏阮将手心撰的紧紧的,大伯父真的是太厉害了,心思慎密到如此的地步。
她闭了眼让心里翻涌的情绪慢慢的被压了下去,才睁开眼对着贾黑和杜若说:“杜若你起来吧,这事和你无关。”
说完夏阮看着贾黑,认真地说道:“只是贾黑,我想问你,这个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你想怎么做?我肯定会将你姐姐送进大牢,她是要害我全家性命的人。你若是憎恨我,那么我让王三给你结了工钱,你马上就可以走。你若还想在我身边做事的话,也不是不可行的,但是从此以后你要忘记你是贾翠的弟弟,你仔细想想,再告诉我。”
“小姐,你怎么还敢用小黑,他都这样……”六子在一边气的跳脚,若不是贾黑和他平日里关系不错,他一定上去狠狠的踹贾黑几脚,“他这个蠢笨的东西,怎么能呆在你的身边,我可以……”
看着夏阮渐渐铁青的脸,六子聪明的闭了嘴。
夏阮何尝不知道六子的意思,可是她前世是见过贾黑的……
昔日从大伯母家里带着夏雯逃出来的时候,在夜里她累的差点晕倒在路边,夏雯一直哭的厉害说走不动了,她害怕的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这个时候从镇子上卖鱼回来的贾黑瞧见了他们,当时贾黑有些诧异,但是还是将夏阮和夏雯带去了镇子上,给他们买了吃食。
夏阮还记得贾黑当时傻乎乎的笑着说:“我没多少银子,要存着娶媳妇的,这些东西你们别嫌弃。不过你们要去哪里呢?我让东叔送送你们,女孩子在外面赶路要小心一些。”
夏阮的身上唯一揣着的银子是在大伯母家里好不容易偷出来的,她自然不能给贾黑,她弱弱的问了一句:“谢谢你,只是我怎么称呼你呢?”
“姓贾名黑,我比你大,你喊我一声贾哥哥吧。”贾黑说的诚恳。
最后贾黑真的给了人银子,让人把她和夏雯送到了京都。
只是后来,夏阮在京都富裕了起来之后,让人去乡下找贾黑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了。
大伯母杀了贾翠,也没放过贾家其他人……
她第一次见到贾黑的时候,就知道贾黑是可以信任的。
从前,她不是全遇见狼心狗肺的人,也有些对她好……这些人她都全部记在心里,一直也告诉自己,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她会带着贾黑在身边,是因为她想救贾黑一命。
贾翠跟在大伯母身边,来日肯定是避免不了被灭口的那一天,这一次不能再让贾黑被牵连在里面了。
想到这里,夏阮提醒贾黑:“贾翠能害我一家,便也能害你。贾黑,你看,我大伯父和我父亲也是亲人,可结果呢?这毒你如今也看见了,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一些。”
贾黑听完这些,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嗓子有些哽咽:“三小姐,我不愿意回去。让我在你身边伺候你,我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075:暗斗
从夏家出来后,老忠的脸色就更沉了,这让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小厮都不敢上前开口询问半句。
老忠拭掉了额头上的冷汗,有些发怔。
他都看见了什么。
夏家不似林姨娘想的那般简单,尤其是这个夏家三小姐……
老忠脚步不禁快了起来,跟在后面的人终于忍不住发话了:“忠叔,你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
他必须早点回去告诉三少爷,这夏阮娶不得。
老忠没有搭理后面的人问的话,只是心里越来越不安了,这都是什么事啊。
从夏阮刚才的谈吐上来看,老忠已经猜到了夏家宅子里出了事,这事情看来还不小。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在大堂内等了许久,都想要离开的时候。三小姐又缓缓地走了出来,眼里带着丝丝灵气,语气没有半分慌乱,带着歉意的继续招呼他,似乎这个事情根本不在她的眼内一样。
他这些年跟在林姨娘身边,不是一个没有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昔日林姨娘被人陷害,早产生下三少爷,他是亲眼看着的。若是今日夏家的事情在林姨娘面前发生的话,林姨娘绝对不可能做到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个夏家三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忠简直不敢想象,这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如此的镇定就处理好宅子里的事情。
城府简直深不可测。
只是老忠唯一欣慰的就是夏阮将林姨娘和三少爷送去的礼收下了,还送回来更贵重的东西。
老忠罕见的烦了难——
萧家的宅子离夏家的宅子不算太远,加上老忠走的急匆匆的,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萧九的跟前。
萧九手里握住狼毫笔,眼里噙着笑,看着老忠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老忠,这是怎么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从哪里逃出来呢。”
老忠当下就有些忍不住了,他这些跟在这个庶出的三少爷身边,整日都是提心吊胆的。在萧家人面前,这个三少爷总会摆出一副无知又懦弱的模样,这些年萧家大爷和二爷也一直从未将三少爷放在心上。
老忠当真不懂这个三少爷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急的跺脚就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三少爷你以后还是和夏家的那位小姐走远一点吧,她……她简直是太可怕了,你都不知道她那个手段,我……你……”
老忠左右的看了一眼,见屋子里没有人,却依旧不敢继续说下去,只是添了一句。“我今儿去夏家宅子里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了。”
看着老忠着急的模样,萧九倒是忍不住加深了眼里的笑意,只是淡淡地问道:“东西呢?三小姐收下了吗?”
老忠错愕的看着萧九,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老忠觉得有些不认识自己面前的人了,他想了想了,虽然不甘心,但是还是低声道:“收下了,但是……三小姐又送了一些东西回来,还是让李夫人出面。”
夏阮尚未及笄,更未许下人家,自然不可能明着送东西到萧家来。
但是萧家如今送了东西过去,她却不得不收,因为宅子里的事情,若不是萧九提醒,她是不可能会那么快就发觉了。只是收了萧家的东西,夏阮会寝食难安,所以最后夏阮干脆让母亲出面,回了一份更贵重的礼。
她知道萧九是个聪明的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在婉拒这门亲事。
老忠明明白白的清楚夏阮的心里在想什么,所以从夏家宅子出来的时候,他一半惊讶夏阮处事的能力,一半也惊讶这个姑娘的手段。连婉拒人都是如此的直接,丝毫不拖泥带水,让他有些咂舌。
昔日都是萧九拒绝其他姑娘的亲事,可如今……
老忠低着头,不敢去看少爷的容颜。
萧九的神情倒是没有多少变化,他依旧是一脸笑意,落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纵’字,其实这个结果,倒是在他的预想之内。
母亲曾上门拜访过,虽说是被夏家那位大夫人带着去的,但是出于好奇,母亲到底还是去了。只是母亲回来之后,眉头蹙的厉害,等了半响才和他说:“夏家这个姑娘,我看着觉得挺喜欢的。”
母亲会喜欢夏阮,原因是为什么,萧九知道……
只是,他和母亲是不一样的。
“将那些东西送到母亲屋子里,让絮儿将东西记下。”萧九将手里的狼毫笔搁下之后,俊美的脸上露出如春风般暖人心的笑容,“你记得告诉母亲,我等会去看她。”
老忠听了之后,抬起头来刚想要反驳,就听到屋外急促的脚步声。
“萧九你这个混账东西,你今日做了什么事情了。”
只见萧意婵狠狠地推开门,眼里全是怒火,几乎能把人灼伤。
老忠有些心虚的退后了几步,这六小姐又要开始闹腾了,萧家的宅子里就没有安稳的一日。
萧意婵是萧家嫡出六小姐,而萧九不过是萧家庶子。在身份上虽说是兄妹,可暗地里大家都清楚,萧九如今的地位,也就比仆人高一些。他性子懦弱,又不喜与人相争,时常会被六小姐欺负。
刚开始众人还有些诧异,如今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萧九面上的笑意敛去了一些,只是这笑意让人觉得有些距离:“六妹妹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哼,你还有脸说?”萧意婵看着萧九笑眯眯的样子,心里的火气顿时少了三分。她这个三哥自小长的精致,在萧家是出了名的好看男子,可惜却没有个好母亲,是个庶子,“你说,你今日为什么要给夏家送东西去,还是送给夏家那个贱丫头的,你不是不知道……我……”
萧意婵气的打量了一下屋内,觉得这屋内穷酸的样子让她反感,她最后将摆放在檀木桌上的香炉丢在了地上,香炉落在大理石做的地面上,发出闷沉的响声。屋子内的香味,顿时又浓了一些,让萧意婵直皱眉头。
这劣质的香料……
自从温家老爷大寿萧意婵和萧韶天大闹了一场,最后被荀夫人赶出来之后,萧家几乎就成为了东阳县贵族们嘴里的饭后笑料。尤其是萧意婵,本来和越家少爷的亲事,也因为这个事情就此作罢。气的萧意婵几天几夜没合上眼,在屋子里哭泣。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二哥萧韶文和萧意婵谈过之后,萧意婵就开始恨上了夏阮。
萧九知道,这事情其实说白了,都是二哥的阴谋。
二哥和他都是庶子,只是他喜欢蛰伏,而二哥喜欢锋芒毕露。
萧家一日不如一日的败落下去,而京都那边的萧家,根本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
二哥心里急了,就怂恿大哥萧韶天和六妹萧意婵是温家大闹一场,若是成功了,东阳县里的人会认为萧家的地位依旧如往昔一般,可若是不成功……对二哥来说也没多少损失。
如今二哥吃定了他会娶夏阮,所以开始挑拨萧意婵和夏阮之间的关系,到时候以达到二哥想分家立户的目的。
萧九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他看着萧意婵笑了笑:“六妹妹,三哥这也是……前几天二哥来找我,跟我……”
萧九没有将话说完,急的萧意婵站了起来:“二哥又来找你了?是不是二哥又逼着你娶夏家那位三小姐。”
萧意婵此时愤怒的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她对着老忠就大吼:“老忠,你说,二哥是不是来找三哥说夏家的事情了?”
老忠面色煞白,他本以为自己能逃得过的,结果却变成了这样。
“二少爷送来了一些料子,让三少爷送到夏家去,只是……”只是三少爷又添了一些料子,那些比二少爷拿来的好上太多。可老忠不敢说这些,怕给萧意婵火上浇油。
可就算是这样,依旧是气的萧意婵红了眼眶。
“二哥怎么能这样,明明是他说这一切都是夏阮的错,可如今还要给夏家送东西。我前些日子看上的簪子也不给我买,却要给夏家送东西……”萧意婵的嘴里重复着这几句话,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对着萧九就骂道,“萧九你长没长脑子,二哥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真的是个懦弱无能的东西,简直——”
说到这里萧意婵停了下来,她忘记了自己的这个三哥,向来就是没有主见的。
她眉头紧锁,这里面肯定都是二哥的主意,她的三哥没这个胆子敢来和她唱反调。
“意婵,你别生气,二哥其实也是为我好。”萧九笑了笑,一脸无害的样子,“三哥给你买你喜欢的簪子好不好?”
萧意婵看着萧九的样子,心里更是不屑,她似乎知道了二哥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只是二哥欺负三哥也就算了,现在敢把她当软柿子,真的是小看了她了。
想到这些,萧意婵依旧是冷冷地道:“为你好,我呸,三哥你总是往你脸上贴金。簪子?我才不稀罕你买的。”
说这萧意婵就从屋内走了出去,看样子是朝着萧韶文的屋子里去了。
萧九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敛了起来,他从未小看过自己的这个庶出二哥。
076:腹痛
赵氏面色铁青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这么多年,她真的没有好好的打量过夏阮。
昔日留着鼻涕的小姑娘,如今早已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
水灵灵的双眼,不点而朱的唇,还有如玉般白皙的肌肤……夏阮的模样,倒是和李氏有几分相似。
可这性子,又那里有李氏的半点温婉。
“贾翠何错之有?你需要这般不留情面,你都不知道外面怎么传,要多难听便有多难听。”赵氏放下脸面和夏阮说话,“况且她是贾黑的亲姐姐,你好歹也要看贾黑的面子。”
赵氏说完这些话,抬头看着门口站着的贾黑,似乎希望贾黑出来说几句。
可惜贾黑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似乎没有将话放在心上一样。
赵氏心里憋屈的厉害,她今日是真的不想踏入二弟的宅子。
前些日子都已经闹成那个样子,她心里恨不得找人来杀了夏阮,她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了父亲。可谁知道父亲竟是将她训斥了一顿,还说她这个样子是带坏了赵南柯,要接赵南柯带回赵家。
赵氏气的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她抚养赵南柯这么多年,心血都要白费了吗?
赵老爷子瞧着赵氏的时候,冷笑了一声:“二丫,知女莫若父,你心里想什么我焉能不知?但是我告诉你,南柯来日会娶谁,和你无关。还有,南柯手里的家产,我不会让他给你半个子。我有你这个样子的女儿,简直是丢人。”
赵氏最后哭了出来,她后来才知道父亲的意思。
这东阳县已经在开始传她是个毒妇,说她找人给自己的二弟下毒,下个要谋夺二弟的家产。最让赵氏恼怒的是,这个关键时候,她的丈夫夏富贵却去了丹阳县,说要去做生意,留下她一个人应付如今的场面。
她的心胸本来就狭隘,从没有将夏富成当做弟弟相待,就更别提昔日容貌出众的李氏。
李氏刚过门的却和夏富成琴瑟和鸣,而夏富贵对她却是不冷不热。赵氏看见李氏脸上的笑容,就觉得心里被针扎一样难受。
她身份地位样样比李氏夺目,为什么同样嫁给夏家的兄弟二人,李氏却过的比她幸福的多。
赵氏不甘心,更是看不得李氏比她好。
赵氏最后听了丈夫的话,开始在夏富成面前说李氏的不是,越是难听的词语越要往李氏身上放。这些年赵氏早已明白,李氏性子太过于懦弱,不敢和她分辨半句。
后来,赵氏发现自己没有猜错。
李氏和夏富成的感情慢慢的破裂,一个性子软弱,一个经受不起诱惑……
这些年赵氏认为自己做的很成功,起码她出去其他太太府里做客的时候,很少会有人在她面前提及李氏,就算偶尔提及李氏也是一脸不屑。
赵氏越来越得意,只要李氏和夏富成感情不和,她比拿了几百两银子还高兴。尤其是李氏生下夏阮这个女儿的时候,赵氏差点去寺庙里烧香拜佛,来表达自己的欣喜。
可如今夏富成大病初愈,身子据说一直不见好转,她根本见不了二弟。在夏阮身边的几个小厮,更是一脸地痞样,她不敢硬来。
今日赵氏来找夏阮,其实是为了贾翠来的。
贾翠找人带话给她,若是她不救贾翠的话,那么贾翠就在公堂上将这个谣言坐实。赵氏气的一宿没休息好,一大早就来找李氏了,却没想到遇见了夏阮。
夏阮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她握住茶盏笑了笑:“今日母亲身子不适,不宜见客,大伯母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夏阮根本不搭理她的话,瞬间便转移了话题,让赵氏半句也接不上来。
赵氏气的想要骂人,可心里的气不得不咽回去。对于她来说,若是此时和夏阮大吵一架,那么贾翠的事情就不好办了。她心里有些担忧,怕贾翠真的将这个事情说出去,到时候温家不就要看她的笑话了吗?
想到这些,赵氏的心里慌乱的很。
“不管怎么样,我们终究是一家人,我依旧是你的大伯母对不对?”赵氏故作委屈,眼眶一红,“这事我知道是贾翠的错,这个没用的东西,怎么会乱猜我们两家的关系。其实也不怪贾翠这般,她以为我们两关家关系不好,所以才会做这样的事情……贾翠她……”
赵氏说的动情,看样子比夏富成还要委屈几分。
夏阮低头不语。
若是从前她或许会相信大伯母的话,可如今她却一点也不敢相信。大伯父的手段太过于可怕,心思又慎密到如此地步,如今派大伯母过来,绝对不是她想的那般简单。
大伯父说是去了丹阳县其实人却不在丹阳县。好在她提前准备了一手,让六子的朋友时刻注意大伯父的动静。
很快六子那边已经有人传话过来,说大伯父去了淮阴。夏阮想了想也没想出夏家到底有何亲戚在淮阴,只是让六子的朋友多跟着大伯父,有消息再继续禀告过来。
她不相信大伯父这一次就会束手就擒,大伯父不到最后一刻是绝对不会放手的。只是这次她必须要再小心一些,丹阳县那边王管事已经派柳昌元过去接手了。
柳昌元的事情,只有她和王管事才清楚,所以大伯父倒是不会在意,但是大伯父绝对会留意王管事。夏阮想起自己吩咐王三的事情,眉头才渐渐的舒缓了开来。
夏阮似笑非笑的看着赵氏,讥讽道:“贾翠要害我全家性命,倒是小错了?在大伯母的眼里,贾翠的地位竟然要比我全家人的性命都要高。只是,我想放贾翠如今也是不可能的,贾翠昨日夜里就已经被送到了衙门,侄女倒是有些为难了。”
赵氏惊的不知如何作答,半响只说了一句:“你,你怎么可以?”
“我为何不可以?大伯母这话倒是真的叫人难懂。”夏阮脸上怒色一闪即逝,语气越来越重,“大伯母若是觉得侄女做的不对,便可以去问问荀夫人,让她给你评评理。”
赵氏再也忍不住,气的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夏阮你别欺人太甚,少在这里和我装疯卖傻,你到底放不放贾翠。”
赵氏和荀夫人不和,这东阳县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了,她如今这般说,等于狠狠的打了赵氏的脸面。赵氏向来不是一个和善的人,肚量小又不愿意让自己委屈,所以在听了夏阮的话之后,就恼羞成怒的,直接和夏阮吵了起来。
赵氏恨不得去撕了夏阮的嘴,可她一想到丈夫那日回宅子后身上带的伤,又有些胆怯了。
她今日可没带多少人来,而且这些婆子看似强壮,却不可能是男人的对手。
“不放。”夏阮斩钉截铁的回答,“大伯母若是问完了话,就请回吧。我父亲大病初愈,受不得半点刺激。”
赵氏此时才害怕了起来,若是夏阮不放贾翠的话,那么她不敢想象贾翠在大堂之上说出这些话后的后果,她怕极了被人知道,这些事情是她指使贾翠做的。只是给贾翠的药,是她从丈夫的手里拿来的,说是什么西域奇毒,中土绝对没有人能瞧的出来。
赵氏为了办好这件事情,还找人找了周大夫老家那些人的麻烦,周大夫一见乡下出了事,便没有心思继续悬壶济世,赶紧回了乡下去解决事情。
夏阮去了庄子上,周大夫又不在东阳县,李氏身边就一个翠柳。这一切的一切对于赵氏来说,这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可谁会想到夏阮这个死丫头居然会连夜跑回来了。
最让赵氏愤怒的,就是萧九那个没用的东西。就算林姨娘骗了萧九去夏家的庄子上,可萧九却没有敢去庄子上找夏阮,而是匆匆去又匆匆的回来。
赵氏当时听到这个事情,就气的摔了她最喜欢的玉镯。
虽然萧九性子软弱无能,又是个庶出,但是好在萧九容貌出众。连自己家里的两个女儿见过萧九的画像都会面露羞涩,这样的少年,若是站在夏阮的面前,又怎么不会让夏阮心动?可赵氏怎么也没猜到,萧九居然没有胆量去见夏阮,导致这个事情越来越棘手。
想到这些赵氏胸口觉得堵的厉害,她想要开口说话,却不知道为何觉得浑身乏力。
王妈妈瞧着赵氏的样子有些不对劲,赶紧上去扶了一把:“夫人?”
赵氏只觉得腹中疼痛难忍,此时的她大口大口的喘气,额头上也露出冷汗:“王妈妈,我……疼……肚子好疼。”
王月华定时吓的乱了阵脚,她赶紧招呼身边的几个婆子:“快快快,来扶住夫人。”
赵氏跟来的几个婆子顿时手忙脚乱,她们慌乱的样子,在夏阮的眼里却有些滑稽,此时王月华看了一眼夏阮,急的差点哭了出来:“我说三小姐你就不能少顶嘴几句吗?我家夫人身怀六甲,哪里能和你置气?还不过来帮把手,让夫人去你屋里躺着,你忍心你未来的堂弟出事吗?”
王妈妈着急的样子不像似在装模作样,赵氏那边似乎疼的更厉害了,脸色惨白。
夏阮眉头紧蹙,却没有让人过去扶住赵氏。
太奇怪了!
077:不稳(和氏璧+)
王妈妈的心里越来越焦躁不安。
她觉得浑身难受,如同千万只蚂蚁撕咬一般。
不对,太不对了。
王妈妈抓起搁在桌上的茶盏,丝毫顾不得茶水早已发凉,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王妈妈……吴大夫……吴大夫来了。”
跟在王妈妈身边多年的春兰,急匆匆地领着一个面目慈祥的老人走了进来。
王妈妈一看吴大夫来了,赶紧迎了上去:“吴大夫,你快帮我我家夫人瞧瞧,她……”
王妈妈不知道要对吴大夫从何说起,她根本没想到夏阮会如此狠心。
大夫人刚才腹疼难忍,王妈妈是过来人,一看便知道大夫人是动了胎气,她急的赶紧搀扶好大夫人,想要让夏阮找个地让大夫人躺下。可谁知道夏阮居然开口就拒绝了,说要送大夫人回府,王妈妈气的差点翻了个白眼晕阙过去,她没想到夏阮竟然会如此的蛇蝎心肠。
夏阮坚决不让赵氏去她的屋里,王妈妈那里肯罢休,她对着夏阮就是死缠烂打,最后无奈之下,夏阮才不情愿的送了赵氏回了夏家大爷的宅子里。
夏阮此时坐在傍边的耳房里,神情颇为镇定,握住茶盏的时候,还递给一个福橘给一边的夏雯。
夏雯此时看着夏阮的神情,就好比老鼠瞧见了猫一般,浑身打着战栗,竟没接稳夏阮递过来的福橘,还吓的差点瘫软了身子。
这一幕却让夏阮差点笑了出声来,夏雯会怕她,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她恨极了夏雯,就算死过一次,依旧没有消除她对夏雯的半点恨意。
此时夏清雅走屋外走了进来,她进了屋子之后就看着夏阮,似乎要眼将夏阮活活的吞了下去一般。夏清荷的动作比夏清雅稍微慢了一些,夏清雅都在屋子里瞪了夏阮一阵了之后,她才缓缓地走了进来。
夏清荷不比夏清雅,她进来之后走到夏阮的身边,抓起放在桌上的茶盏,狠狠的摔到了地上:“夏阮我告诉你,若是我的母亲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让你们全家陪葬。”
全家?夏清荷不也是夏家人吗?
简直口不择言。
夏阮看着夏清荷,这位二堂姐依旧是如往日一般沉不住气。
大堂姐夏清雅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而二堂姐夏清荷却有些显得有些狼狈,整个人看上去如同恶女一般。
“三长两短?二堂姐你何必这样咒骂自己的母亲。”夏阮没有正面回答夏清荷的问题,而是抓住了夏清荷的错处,“你是大伯母的亲生女儿,怎么能这样呢。”
夏清荷恼羞成怒的看着夏阮:“你强词夺理。”
就算夏清荷再生气,她也不敢真的跟夏阮动手。
昔日她打了夏阮一个耳光,当场被李氏狠狠的打了回来,她羞的几天没有出门,更是气的寝食难安。她不甘心,为什么她样样比夏阮出挑,在温仲怀的眼里,她却不如夏阮。
夏清荷清楚的记得越家姑娘那日来找她说事,无意间提起温如言,然后笑道:“说起温家这个四小姐,也只有温家二少爷能管得住她了。不过清荷你听说了吗?温家这位二少爷可是当众夸过你哪位三堂妹呢,说是她是个厉害的人。”
夏清荷听的又气又恼,越家姑娘和温如言皆知她喜欢温仲怀,如今跟她说这些不是成心给她添堵吗?而且最让夏清荷觉得更恨的是,自从李氏给了她一个耳光之后,就再也不将她和大姐的事情放在心上了,她连想要一个十两银子的玉坠,李氏都推三阻四,没有平日里半点和蔼。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夏阮的错。
若不是夏阮在父亲面前搬弄是非,母亲也不会整日哭哭啼啼,若不是夏阮那日装可怜,李氏也不会如此对她。夏清荷的心里憋的难受,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的再给夏阮一个巴掌,这个该死的丫头,昔日逼她吃剩菜剩饭的时候,就应该在里面加了砒霜,毒死这个小娼妇。
“二堂姐这话就不是强词夺理了吗?大伯母刚才还在和我说,咱们是一家人。”夏阮自嘲的笑了笑,言语里多少有些不屑,“可转眼二堂姐就来说我的不是,还扣了这么大的罪名在我头上。二堂姐,这话我可‘消受’不起。”
在夏清荷的眼里,夏阮说的不过是歪理,可就是这样的话,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回去。她可怜兮兮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夏清雅,希望夏清雅能帮她出头。
很多时候夏清荷都是看不起自己的这个姐姐的,脸上长了婴儿手掌般大小的褐色胎记,看样子要多恶心便有多恶心。夏清荷一直都明白,自己未来的婆家会比自己姐姐好上千倍万倍,可夏清荷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居然会想将姐姐许配给赵南柯。
这些年夏清荷最看不起的人便是赵南柯,整日神神叨叨的,如同苍蝇一般让她厌烦。
只是赵南柯长了一张不错的脸,所以夏清荷又不甘心自己的姐姐和赵南柯成亲。
不过一切还好,赵南柯压根没有娶夏清雅的意思。
夏清荷想,自己的姐姐长的如此的丑陋,哪家少爷又愿意娶回去添堵呢?
想到这些夏清荷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只要夏清雅过的比她差,她的心里就舒服了。
夏清雅显然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对着夏阮说道:“为何要这般无情?我听王妈妈说,你非要让人送母亲回来,你安的是什么心?你明知道母亲不能动怒,她若是动了胎气,这事便是你的错。”
夏阮唇角一翘,摇了摇头道:“大堂姐怎么比二堂姐还会欺人呢?大伯母了有了身孕,还四处走动闲逛,大堂姐和二堂姐不陪着大伯母,动了胎气反而是我的错了?我瞧着大伯母身子不适,我让人送她回来,如今看来也不对?这管也不对,不管也不对,大堂姐你倒是教教我,该怎么做?难道按照大堂姐的意思,我就应该眼睁睁看着大伯母晕过去吗?”
夏清雅怒目圆睁,她没想到夏阮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简直就是故意在气她。
可夏清雅知道自己不能和妹妹一样失了分寸,她是要做赵家主母的人,不能和夏阮一般见识。只是夏清雅的心里多少有些憋屈,从前的夏阮在她和夏清荷面前,别说敢反驳半句了,就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可如今夏阮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说话行事和往日一点也不相似。
若说夏阮是胡说八道,可她说的也在理。
母亲有了身孕,她和夏清荷是应该陪在身侧的,可今日的事情她一点也不知,一大清早就没见到母亲的人,更别提母亲去了那里了。
夏清雅隐隐约约觉得母亲有事情瞒着她,可到底是瞒着她什么事情,她一点也猜不出来。
“难道非要让我母亲走回来吗?在你的屋子里躺一会就不行了?人命关天。”夏清荷见夏清雅不说话,一时间也就急了,她这个愚蠢的姐姐,这个时候竟然会被夏阮吓的话都说不出来,“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的母亲,夏阮我告诉你,别以为温家二少爷夸你几句,你就能在我的面前嘚瑟了。”
听了这话的夏阮反而是敛起了笑容,她开始琢磨夏清荷话里的意思?
这事怎么又和温仲怀扯上关系了?
昔日温家老爷的寿宴上,温如言不过一句开玩笑的话,竟然还真的被传了出来了。夏阮眉头微微蹙起,这下可就有点不好办了……温仲怀一直被荀夫人当做宝贝,这些年多少姑娘有意和温家打上关系,荀夫人都婉拒了。
上次张家有意和温家攀上关系,按照张家现在的势头,温家应该立即就应下来的。可荀夫人丝毫没有动摇,依旧是笑着婉拒了张家的好意。
荀夫人是个聪明的女人,可这个宴上的笑话,怎么就会被传了出来呢?
显然这话肯定不是赵氏告诉夏清荷的,没有那个做母亲的会给自己的女儿心上添堵。
夏阮向来有自知之明,她没有优秀到能令温仲怀动心。
所以这里面,肯定不简单——
夏清荷见夏阮不说话,还以为夏阮是怕了她,心里更是得意了。
她嘴上不饶人的继续说:“也不瞧瞧你是什么东西,温家二少爷怎么会看的上你,我看八成是温如言为了气我才乱传这些话出来的。不怕告诉你,萧雪兰想要和温家二少爷说亲,都被拒了。又何况是你?不过是商贾户的小姐,还真的将自己当做什么宝贝了。”
夏清荷说这些的时候,显然也忘记了她自己,也是商贾之户出生。
不过这次夏阮听到了关键的人了——萧雪兰。
怎么可能,萧雪兰会想低嫁给温仲怀,她不是……
夏阮瞪大了眼,有些惊讶,难道这一世有东西会改变?
她思索了片刻,想从夏清荷的嘴里再套出一些话来,却没想到王妈妈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哭着喊道:“大小姐,二小姐,快去看看夫人……吴大夫说她……说她快要不行了。”
078:慌乱
夏阮看着赵氏的模样,没有一丝不自在。
吴大夫急的满头大汗,脸色惨白。
夏阮知道,就算重来了一世,你变了,别人也会跟着改变。
别人改变了,你也必须跟着继续改变。
因为在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人心。
夏清雅和夏清荷看着赵氏的样子,一时间被吓的愣住了,半响都没反应过来。
夏清荷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扑在赵氏的身上:“娘亲……娘亲你醒醒啊……”
夏清雅比夏清荷镇定一些,她虽然极力想站稳身子,可腿依旧颤抖的厉害。
夏清雅不敢想象,若是母亲出事了,她以后会如何。她虽然一直都在逃避这个问题,可夏清雅知道,她这个容貌是绝对找不到好的婆家的,她不能让母亲出事。
想到这些,她忍不住看了在发怔的夏阮,从夏阮的表现上来看,一切都如往昔一般。自从夏阮大病之后,夏清雅就觉得夏阮有些阴阳怪气的厉害,今日的事情会不会是夏阮做?夏清雅不敢想象,她的父亲如今不在东阳县里,宅子里就只有她和夏清荷……
“夏阮,你说……你到底给我母亲吃了什么了?”夏清荷再也忍不住了,一张脸上挂满了泪痕,双眼略微有些红肿,“母亲昨日都好好的,吴大夫前些日子也来给母亲诊脉过,可为什么去了二叔的家里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你,肯定是你给母亲吃了什么东西。”
夏阮还在思索萧雪兰的事情,却没想到夏清荷居然会直接给她定罪了。夏阮其实也很疑惑赵氏如今的情况,按理说不应该是这样的,前世赵氏明明安安稳稳的生下了第三胎,可如今看着吴大夫的那个样子,赵氏如今这胎是保不住了。
“杜若,你去帮大伯母瞧瞧。”夏阮眉头微微蹙起,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吴大夫,略有所思的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一定要用心。”
杜若点了点头,赶紧走了上来,她没有带药箱,准备先给人扶脉。
此时的吴大夫露出疑惑的神情,看着杜若动身后,便拦住了杜若,直接开口就大骂:“胡闹,简直是胡闹。”
吴大夫这么一骂,把一脸错愕的夏清荷吼的回过神来,夏清荷看着夏阮的样子,又多了几分愤怒:“夏阮你这个小娼妇,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若是我的母亲出了事,我今天就杀了你。”
夏清荷说完这话,在屋子里瞧了几眼,最后从母亲的妆奁翻出一阵,才拿出一枚银簪,指着夏阮又吼道:“你敢过来试试。”
夏阮差点笑了出来,夏清荷以为这样她就不能过去了吗?她会想着救赵氏,是有原因的。
大伯父这次出走的太奇怪了,按理说如今的大伯母有了身孕,又和父亲不和,大伯父应该在家里照料的。可是大伯父说走就走,一点也不会顾及大伯母的安危,似乎在筹谋什么事情一样。
大伯父不在东阳县而去了淮阴,在淮阴那边的富贵人家虽然多,但是和夏家都没有什么联系。最让夏阮担心的,无非就是……
对夏阮来说大伯母能生下这胎也是好事,因为大伯母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简直会生不如死。
就算重新站在这里,她对大伯母的恨意依旧没有减少半分,可有的时候死对有的人来说是解脱,大伯母生性好强,若是这胎生下来……到时候大伯父会难受不说,大伯母的日子也过的不安宁,这样的日子,反而是她喜欢看到的。
与其让一个人痛快的死,不如一点点、一日日的折磨她,看着她最后痛苦的闭上眼。
她这个时候不得不心硬,也不得不狠毒。
她昔日就是太顾及这些,最后落得了连父母墓地都保不住,郁郁而终的下场。
“既然二堂姐相信吴大夫,那么我就告辞了。”夏阮懒洋洋地一笑,似一个局外人一般,“不过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么也是二堂姐的错。昔日,吴大夫也是说我父亲不行了,谷子去请了,可吴大夫左右拖延,几个时辰都拖过去了,这今日嘛……”
为了让父亲消气,大伯父亲自将谷子送来了,可是谁知道谷子却是咬死也不承认这个事情是他做的。
谷子那日哭的可怜兮兮的,一个大男人看上去狼狈极了,他嗓子哽咽:“三小姐你明鉴啊,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啊,谁不知道从咱们府里去找医馆找大夫的脚程,小的哪里敢做这样的事情啊。那日会耽误了时辰,是吴大夫不愿意来,可大爷吩咐了小的,一定要找吴大夫,小的——”
夏阮刚开始是不相信谷子的话的,这些年谷子一直在大伯父的的身边,若说他一点也不知道大伯父和父亲的事情,那么是完全不可能的。可谷子的样子似乎又不像是在撒谎,她当时想了很久,甚至都威胁要将谷子送到官府,谷子都依旧没有改口。
夏阮不禁开始想,难道这次是她真的想错了?
后来六子无意的一句话让夏阮恍然大悟,六子说:“这都是什么狗屁丹药,味怎么这么怪?有钱人都喜欢吃这些吗?”
父亲吃的丹药里就有问题,这让夏阮不得不开始怀疑吴大夫。
清翠观里的道长这些年一直扮演世外高人,逢年过节总会送一些丹药出来。与其说是送,不如说是一种敛财的手段。
谁不希望自己长生不老?
为了从清翠观拿到丹药,那些商贾大户一掷千金。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听说过清翠观那边的丹药吃死过人。
这次的丹药据说是大伯父送给父亲的,这也就加深了夏阮对吴大夫的怀疑。
医者能救人,自然也能害人。
夏阮派人去留意过吴大夫,刚开始试探了几天,没有发现这位面目慈善的老人有半点不对劲,直到……
夏阮的话说的吴大夫有些心虚,可他依旧不动声色,而是继续训斥道:“你这个丫头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你让一个你身边的婢女来扶脉,你将老夫置于何地?老夫昔日开医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那里呢,如今竟然敢用这样的口气和老夫说话,简直是太过分了。”
吴大夫伪装的很好,可他眼里的一丝慌乱却落入夏阮的眼里。
“吴大夫说的对,一个下贱的婢女就想给我母亲扶脉,也不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夏清荷一直憎恨夏阮,口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三堂妹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我母亲变成这样了,快说是不是你在我母亲的茶里下了东西?”
这话一出,站在一边的王妈妈尴尬的不知如何开口了。
王妈妈一早就跟着赵氏去了夏家二爷家中,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遇见三小姐。赵氏坐下之后,别说糕点了,就是茶水夏阮都不让人送上来。赵氏当时气坐不稳身子,可就算再生气,依旧是要装作从容不迫的样子和夏阮说贾翠的事情。
王妈妈是跟在赵氏身边多年的老妈子,一直站在赵氏的身边不说话。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王妈妈的心里多少明白了一些。
王妈妈又害怕自己的猜测是真的,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大爷也……
“二堂姐这种事情你应该问王妈妈,大伯母在我家里可吃过什么。”夏阮一边摇头,一边讥诮的说道,“看来二堂姐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么既然如此,二堂姐就在这里陪着吴大夫一起照顾大伯母吧,我应该回去看看父亲了。”
说完,夏阮转身就要带离开。
“等等,三堂妹你等等。”夏清雅终于说话了,她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嗓音有些颤抖,“你帮我母亲看看吧,帮她看看。”
夏清雅的话一出,屋子里的众人都惊的不行,尤其是夏清荷,她的脸上全是错愕的表情。
“姐姐你疯了吧?那个贱丫头是夏阮的人,你怎么敢……”说着夏清荷急的跳脚,“母亲会被她害死的。”
夏清雅扶着一边的王妈妈,浑身战栗:“夏清荷你给我闭嘴。”
夏清雅不知道为何自己如今居然会相信夏阮,但是她知道,若是夏阮不出手,她的母亲必死无疑。刚进门的时候吴大夫就让她们准备后事,所以夏清荷才会乱了方寸和夏阮大吵起来。
她深深的知道,现在不是大吵大闹的时候,上次也是这样,吴大夫让二婶全家给二叔准备后事。了如今二叔好好的活着,所以夏清雅不得不赌一把——
“春兰你送二小姐和吴大夫出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屋子里来。”夏清雅慢慢的镇定了下来,站稳了身子,“快去做。”
夏清荷被夏清雅的样子吓到了,哭着跺了跺脚:“我恨你们。”
说完夏清荷就跑了出去,屋子里只有夏清荷的贴身婢女追了上去。
吴大夫满头大汗,他看了一眼夏清雅,虽然不甘心但是还是跟着春兰走了出去。
吴大夫在心里嘀咕:这毒,那个死丫头是没有办法解开的。
079:保胎
夏清雅瞧着杜若的神情,总觉得有些不安。
只见杜若微蹙着眉头,纹丝不动。
夏清雅紧张的握紧了双手,只觉得手心也生出一些冷汗。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
夏清雅不敢往下想。
怎么可能会这样?夏清雅不愿意朝着那个方向去想,却不得不想。
夏清雅清楚的知道,夏阮不是一个傻子?众目睽睽之下,夏阮是绝对不敢给母亲下毒的,可是杜若刚才扶了脉就皱眉说了一句:“大夫人这是中毒了。”
又是中毒。
怎么会又是中毒?
夏清雅记得二叔那夜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样子,她这些日子,无论如何也忘不掉那恐怖的一幕。
如今母亲一脸惨白,身下已经隐约见红,夏清雅浑身就像是被绳子束缚住了一样,不知道如何该如何来动弹,才可以挣扎开来。若是母亲出事,赵南柯和她的亲事就真的是没有结果了。
杜若叹了一口气,面色有些忧愁:“小姐,大夫人这孩子,可能……”
赵氏如今失血过多不说,而且体内这个孩子,似乎——
这些话因为夏清雅在,杜若不敢在这里说出来。只能将最坏的一面说出来,因为杜若知道,就算这胎保住了,对赵氏来说,生下之后完全就是致命的打击。赵氏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中毒太深,不像是这几日才有的毒,更像是长年累积。
夏清雅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瘫坐在了地上,样子狼狈极了。
王妈妈吓了一跳,她伸出手想要去扶夏清雅,却听见夏清雅说:“杜大夫,我母亲?她……她能救吗?”
夏清雅对杜若的称呼,已经变成了杜大夫了。虽然夏清雅不愿意承认这些,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若是不低头的话,那么母亲真的会没救的。她不能像夏清荷那边盲目,若是此时她都做的不对,那么她来日和夏清荷绝对会可怜的。
杜若脸上似乎有些犹豫不定,她这个样子,却被夏阮看在了眼里。
几日前,父亲重病的时候,杜若也曾私下问过她:“小姐,你是不是希望,老爷他……昨夜你……”
杜若是聪明人,她不愿意让父亲好起来,暗中拖延时间,杜若一眼就猜了出来。如今杜若恐怕也有一样的疑惑,到底要不要帮她救治大伯母,万一她不愿意又该如何……
“杜若,大人小孩你都一定要保住,我大伯母很爱惜这孩子的。”夏阮唇角一翘,微微点了点头,“你只要尽你最大的努力就好,出了什么事情,我会来解决的。”
杜若顿时瞪圆了双眼,她没想到三小姐居然看明白她心里的想法。
听了这些话,杜若立马就从药箱里拿出银针之后,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王妈妈,你帮我打些热水来,要多一些。再给夫人找一套干净的衣裳,等下毒血放出来,切记不要大声嚷嚷,会让我分心的。还有我开的药方,你马上派人去抓药,熬上半个时辰送过来。”
杜若说完之后,便开始对赵氏施针。
王妈妈急忙的走了出去,然后夏清雅多少有些尴尬,毕竟她的话似乎对杜若来说,没有什么作用。反而夏阮的一席话,杜若却有了动静。夏清雅不得不重新开始打量起自己的三堂妹,只见夏阮依旧是从前那副纯善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哪里不对劲。
屋子里的人开始忙碌了起来,婆子丫鬟们端着热水进进出出,夏清雅站在院子里,半步都不敢挪开。
夏清雅怕血,刚才看见母亲体内的血有些暗红,还带着一股腥臭,她忍不住叫了出来。杜若皱了眉头,便让她出来了。
夏清荷此时也镇定了一些,她不甘心的坐在自己姐姐的身边,心里慌乱极了。
“姐,你说……你说……”夏清荷拢了拢披风,也不知为何觉得周围有些寒冷,“母亲真的可以救回来吗?夏阮会不会是在骗我们。”
夏清雅瞥了一眼夏清荷,根本没有力气回答夏清荷的提问。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是慌乱的很呢?她一直看不起夏阮,可如今夏阮的为人处事,比她们厉害了许多。夏清雅知道,若是夏阮愿意的话,她和夏清荷来日绝对不是夏阮的对手。
不甘心,夏清雅的心里不甘心,可世上有太多的不甘心了。
从她懂事的时候开始,赵南柯看见她就跟看见鬼一样,总是躲的远远的,夏清雅安慰自己,不过就是一个胎记,无碍的。
可是渐渐地,夏清雅一日一日的瞧着自己脸上的胎记,才真的着急了起来。妹妹夏清荷不似她一般,连三堂妹夏阮都出落水灵……夏清雅的心里开始越来越不安稳,她恨,为什么她一出生就要这个样子,她甚至想过要将胎记狠狠的从脸上挖下去。
后来,她哭过闹过,可脸上的胎记依旧不见变小。这个时候夏阮也长的有模有样,夏清雅不敢对自己的妹妹夏清荷做什么,便开始折磨夏阮。
如今想起来,夏清雅心里害怕极了,夏阮会不会记仇她不知道。但是看的出来,自己的和妹妹夏清荷的未来,似乎已经掌握在夏阮的手里了。
想到这些,夏清雅打了一个战栗。
“姐?姐……”夏清荷看着发怔的夏清雅,有些不解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说这夏清荷就站起了身子,想要帮夏清雅看看。
夏清雅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不是。”
夏清荷见自己的姐姐夏清雅说话,才无奈的撇了撇嘴:“你刚才是傻了吗?你怎么不在屋子里看着,若是夏阮害了母亲,你可要怎么办?我说姐姐,你刚才也……你知道不知道你都得罪了吴大夫。”
夏清荷说完这些的时候,心里多少有气。
这些年宅子里无论是谁病了,都是让吴大夫来瞧的,所以夏清荷会相信吴大夫也不愿意相信夏阮。可是,今日吴大夫离开时候气冲冲的模样,看样子是彻底的得罪了。夏清荷一直埋怨夏清雅,觉得这都是自己姐姐的错,若不是她让夏阮身边的丫鬟帮母亲扶脉,也不会让吴大夫如此生气。
“王妈妈跟我说了,母亲去二叔家里,别说点心了,就连茶水也没碰。”夏清雅此时也不得不将这些讲了出来,她不愿意自己的妹妹冲动做事,“这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夏清荷惊的瞪着夏清雅,满面错愕:“姐姐你在说什么?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这些年夏阮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你难道还不知道吗?你都不知道这个小贱人去了温家之后,用了什么手段让二少爷主意到她了,你如今还帮着这个小贱人说话,你……你……”
说着夏清荷就哭了出来了,她委屈极了,可这话她又要跟谁说去,连亲姐姐夏清雅都不站在她这边,也不帮着她。
夏清雅看了一眼哭闹的夏清荷,揉了揉眉心:“我知道又如何,可你也听见了,吴大夫说母亲不行了,让我们办后事。而且……”
说到这里夏清雅看了一眼夏清荷,就跟在看蠢货一样,压低了嗓子,“若是让夏阮身边的丫鬟给母亲扶脉,到时候母亲出了事,我们可以将一切的过错都推在夏阮的身上。你怎么就不动脑子想想,若是我们听了吴大夫的话给母亲准备了后事,父亲回来会怎么对我们,你不是不知道吧?父亲一直就想要一个儿子,可惜我们……”
夏清雅没有将接下去的话说话,因为她不敢说出这个事实。
外面的人皆以为她和夏清荷锦衣玉食,其实却不是这样的。父亲从未对她们关心过,平日里看起来对她们照顾有加,可实际上——
夏清雅和夏清荷都知道,父亲在外面有了外室,无非就是想要一个儿子。可母亲过于强势,这些年来不肯让父亲娶妾。父亲虽然不情愿,但是不得不听母亲的话,因为赵家的地位太高了,不是父亲能撼动半分的。
所以夏清雅在听到自己要嫁给赵南柯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欣喜了,在夏清雅的眼里,赵家随便拔一根毛都比夏家强。尤其是赵南柯如今是赵家的独孙,外祖父一直将赵南柯当做宝贝,连宋家老爷子,也时常来看赵南柯。
夏清雅明白,来日赵家的家产必定都是赵南柯的。
她只要嫁给赵南柯,那么还怕自己没有威风的一日吗?
只是最近赵南柯似乎在婉拒这门亲事,夏清雅明白,若是母亲死了,这亲事就彻底的泡汤了。而且她还要守孝三年……
三年,她都要熬成老姑娘了。
所以母亲不能死,她还未得到荣华富贵,她还要做赵家未来的主母——
院子里的秋菊早已枯萎,残破的丢在角落里,发出腐臭的气味,却没有一个人看见。
此时夏阮从屋子内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可这样的笑,却让夏清雅和夏清荷觉得毛骨悚然。
这个样子的笑,哪里有平日里的半分纯善。
夏清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疾步走了夏阮的面前,紧紧地撰住衣袂:“三堂妹,我母亲的病情?如何了?”
080:相残
夏阮已经离开了几个时辰,可夏清雅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这事情已经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赵南柯倒是来过一次,瞧了一眼,问了王妈妈几句话便离开了。她想跟赵南柯说上半句话都没有机会。
夏清雅也顾不及思虑赵南柯,她仔细的想了想,觉得有些可怕。
不应该是这样的,夏阮怎么会突然大发慈悲?
夏阮不是应该恨不得生吃了她和夏清荷吗?
太古怪了。
夏清雅一夜未眠,心里越来越没有底。
第二日一早,夏清雅便急忙的去了母亲的屋子内,只见此时杜兰端了药过来,递给屋内的王妈妈。昨日夜里,是王妈妈在母亲的身边伺候着。只是让夏清雅唯一想不到的,便是夏阮昨日说的那番话。
夏阮那时浅浅一笑,对着她说:“大伯母这次是没事了,可我不敢保证以后也没事,在伯父回来之前,这药我会让杜兰送过来。还有,从明日开始,大伯母吃的我也会放人送过来,只是……这银子?”
夏清雅当时就想冲夏阮狠狠的骂上一句,可夏清雅有心无胆。她不得不拿了五百两银子给夏阮,对于夏清雅来说,银子没了可以问母亲日后再要,可母亲没了,那么就真的完了。
只是夏清荷在这事上有些不高兴,觉得夏阮做的太过,但是没有多说什么,居然也沉住了气。
从夏阮的神情上来看,夏清雅略微也猜测出一些……
母亲的饭菜内想必都被人下了毒,夏阮这样做也是为了保住母亲的性命。可对于夏清雅来说,奇怪也就奇怪在这里,夏阮这般精心的保全母亲的性命,让她觉得心里非常的不安。夏阮不是这样善良的人,她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五百两银子吗?
王妈妈给赵氏喂了药后,才缓缓地走到院子里。
此时的夏清雅微微发怔,王妈妈走了上去,劝道:“小姐,你别担心,夫人会好的。”
夏清雅回过神来,苦涩的笑了笑:“杜若说的话你也信了?其实我不太相信,可王妈妈我不得不信。杜若说,母亲体内的毒素,不是一日两日就有的,你说我……”
“哎哟我的小姐,你可千万别说了。”王妈妈吓的脸色发白,急忙的打断了夏清雅的话,她匆匆的瞧了一眼四周,发现没有其他人,才压低了嗓子道,“这事情蹊跷的很,可不是你和我能猜测半分的,夫人醒来自有分寸。我已经让人给老爷带信了,想必老爷过些日子就能回来。所以小姐,这事你可千万别再提起了。”
王妈妈是局外人,她知道这里面的古怪,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大爷这次太狠心了。
夏阮其实早就看出来了这次到底为何,她笑的怪异还有些讽刺,似乎就在提醒王妈妈。
王妈妈不是傻子,若是夫人体内的毒素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话,最有可能毒害夫人的人,就是老爷。
这些年,表面上大老爷对夫人疼爱有加,可实际上大老爷想要一个儿子已经想的发疯。偏偏夫人的肚子不争气,这一胎接一胎的全是女儿。其实这也就算了,夫人错就错在不该不让大老爷娶妾。
夫人心胸狭隘,眼里进不得半点沙子,怎么可能会让大爷娶妾?可那位做丈夫的,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个妒妇呢?大爷表面上不动色声,是因为怕赵家。可大爷在背后,也不是没有外室,周月只是其中一个。
王妈妈叹了一口气,她不敢继续想下去,大爷心狠手辣,她向来都是知道的。只是这次……
夏清雅有些不甘,想要开口,却不想哭了出来:“怎么能这样,他……王妈妈我害怕,我真的怕极了。这次你也看见了,夏阮身边的人……她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我……”
王妈妈是跟在赵氏身边多年的贴身婆子,夏清雅想来想去,也只敢将这些事情说给王妈妈听。
夏清荷表面上能沉的住气,实际上却是一个很不靠谱的人。上次温家的事情,若是夏清荷能忍的住,也不会闹成这样。
且不说温家二公子是温仲怀是绝对不会喜欢上夏清荷的,最重要的是夏家是商贾小户,哪里又能高攀上温家呢?很多时候夏清雅也暗地里劝过自己的妹妹,可夏清荷就是不听,还能为这个事情和温家四小姐打了一架,气的赵氏当日就摔了几个茶盏。
整个东阳县都知道,温家二公子来日必定会平步青云,一般的女子是绝对看不上的。可最让夏清雅生气的就是,自己的妹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温仲怀很欣赏夏阮。
这种事情用脑子一想就知道了,放出这个消息的人,无非就是想让所有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到夏阮身上。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必定会到处诬陷夏阮,例如夏清荷如今就是这样的一个。
夏清雅觉得自己的妹妹简直就是在庸人自扰。
与其有时间来考虑温家的事情,不如考虑以后会如何……
王妈妈轻声细语的劝道:“大小姐,这屋里就你一个明事理的,二小姐她……过些日子大爷就回来了,你切记不要将今日的话提起,不然到时候……大爷远远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他很多时候做的事情,其实都是……”
夏清雅抹掉了眼泪点了点头,便不再开口多言。
只是这个时候,夏清雅和王妈妈没有留意到院子一边的一抹紫色身影。
赵氏醒来已经是三日后了,她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王妈妈:“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王妈妈赶紧走到了赵氏的身边,轻声回答:“夫人,孩子在呢,孩子没事。”
赵氏紧张的神情渐渐的缓和了下来,又闭目继续歇着了。
直到杜兰送来汤药的时候,赵氏的脸色才有些不对劲,她有些惶恐的拒绝:“我不喝,王妈妈你快点拿走,这药我不喝。夏阮那个小贱人,她想要打掉我腹中的孩子。”
赵氏的情绪有些激动,王妈妈将药碗放在桌上之后,又关上了门才轻声和赵氏解释:“夫人,你若想保住肚子里的孩子,你就将药喝了吧,老奴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也要顾及你的身子啊。”
王妈妈说的恳切,赵氏却有些不明白了:“王妈妈,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妈妈的心里有些苦涩,夫人肯定很难接受,她的性命和肚中的孩子,是夏阮救回来。就算是今日,王妈妈都有些怀疑夏阮让人送来的药是不是有问题,可如今夫人都醒来了,若是药有问题的话,夫人断然不可能再醒来。
就算不想相信,也不得不相信。
王妈妈低头,嗓子有些沙哑:“夫人你好好想想,你去二爷家的时候,你未曾吃下二爷家里的半点东西,又怎么会腹中难忍?而且,我让春兰去请了吴大夫,结果吴大夫说你……说你没救了,让我们赶紧准备后事。”
“胡说,我若是没救了,我怎么会……”赵氏打断了王妈妈的话,匆忙的接了一句,可说到一半,赵氏似乎发现了什么一样,“那我怎么会?”
看着赵氏难以置信的模样,王妈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赵氏恨毒了夏阮,若是被赵氏知道——
可现在王妈妈知道自己不得不说,她硬着头皮继续道:“是杜若救了你,就是那日救了二爷的那个姑娘,三小姐让她救了你。”
赵氏听了只觉得头疼难忍,怎么可能,夏阮怎么可能会救她?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是不是她要了什么东西?她是不是要了我们的庄子还有地契?”赵氏惊慌失措的抓住了王妈妈,“快说,是不是。”
王妈妈摇了摇,安慰赵氏:“这倒没有,哦,对了,夫人,三小姐在大小姐那里拿了五百两银子。她说你的食物里有毒,所以这些日子你吃的汤药还有补品,都是三小姐让人送来的。”
赵氏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的东西混乱了,夏阮会救她?怎么可能。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五百两银子?
等等,赵氏突然发现了有地方不对。
她瞪大了双眼,本来想要放手松开王妈妈,此时又紧紧的抓了回来:“毒?我吃的东西有毒?你是说我吃的东西有毒?”
赵氏问了三次,似乎不敢相信王妈妈的话。
“夫人,你吃的东西有毒,而且不是一日两日了。”王妈妈肯定的回答,她知道现在避讳也没有用,于是老实的交代,“杜若姑娘说这毒,对你腹中的孩子也有影响,若是你不想要了,到时候……”
王妈妈说完这些,只觉得手上传来阵阵的刺痛,低头一看,赵氏的指甲已经戳破了她手上的皮。
“毒?孩子?”赵氏此刻已经有些傻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这些,“不,我要保住孩子,谁也别想拿掉我的孩子。”
可赵氏不得不相信王妈妈的话,因为王妈妈是她从赵府带过来的人,是值得她信任的人。这种事情王妈妈没有必要骗她,因为一问下人便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毒不是一日两日了,那么必定是已经是很久了。
想到这里赵氏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哭了出来,喊了一声:“夏富贵,你敢要我孩儿的命,我就要你的命。”
081:反目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李氏越来越容易疲惫,偶尔和夏阮说上几句话,便有些昏昏欲睡。
夏阮起初有有些担心,让杜若来给母亲扶了脉。
杜若回答的是:“天气热了,夫人又有了身孕,喜睡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夏阮听了这些便心情好了一些,只是这宅子里依旧是没有安静下来。
这天,杜兰给大伯母送完药回来后,就苦着一脸。
比起杜若的稳重,杜兰就稍微欠缺了一些,她虽然极力的掩饰神情,却依旧被夏阮瞧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夏阮没有装傻,而是轻声细语的询问道,“说来给我听听,也好解解闷。”
杜兰听了这话,知道夏阮在逗她开心,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回小姐话,奴婢不敢说。”
这话从杜兰的嘴里一出来,夏阮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起初杜兰刚来夏家的时候有些不适应,经常口直心快说错话,偶尔还会被杜若私下训斥几句。做下人的,若是嘴里憋不住话,就要给小姐添麻烦的。慢慢的在这些日子里,杜兰也稍微好了一些。
夏阮说起来反而不讨厌杜兰这个性子,因为她知道杜兰在外是有分寸的。杜兰也是因为将她当做可以信任的人,才会说这些话。只是杜若那句话也没有错,在外下人不能太蠢笨了,不然到时候倒霉的可就是她了。
“说说吧,我也想听听我这个大伯母做了什么了。”夏阮干脆搁下手里的针线活,淡淡一笑,“我记得大伯父不是前几日就回来了吗?这几日如何了,有没有……”
夏阮想知道什么,杜兰是知道的。
刚开始的时候,杜兰很不太明白三小姐为何做这样做事。那些日子,杜兰其实也开始明白了夏家是如何一个情况,所以此时大夫人若是死了,对三小姐来说才是出了一口恶气。只是杜兰怎么也没想到,三小姐居然会让自己的姐姐去救大夫人,这事情让杜兰那一日差点吃不下饭。
三小姐难道真的是为了那五百两银子?
后来杜若瞧见她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恨不得敲她的额头:“我的笨妹妹,你这样愚蠢下去,来日可要怎么办啊?”
在这点上,杜兰一直都清楚,她不如姐姐聪慧。所以三小姐愿意让她在身边伺候,也是她的福气。这些日子,杜兰别提那时候有多高兴了。三小姐宅心仁厚,又救了她们一家子人,杜兰知道她这辈子,一定会做牛做马的报答三小姐。
杜兰沉默了半响,才缓缓地开口:“今儿一日奴婢给大夫人送药,谁知道这药差点给大爷给摔了,大爷说你在药里下了毒,要害大夫人和他。”
说到这里杜兰的眼里多了一丝凶狠,有些破坏她甜美娇嫩的气质,“大爷也不好好想想,若是三小姐你真的要动手的话,又何必让姐姐去治好大夫人,简直有些不可理喻。最可恨的就是……”
杜兰眼眶一红,说了半截便不再开口,她知道不能再多嘴了,那样肮脏的话语,怎么能入三小姐的耳里。
听了这话,夏阮无奈的摇头,眼波流动间,淡淡一笑:“无非就是说我图他们家那五百两银子是吗?”
杜兰有些错愕的看着夏阮,三小姐怎么知道大爷今日说了什么。
夏阮瞧着杜兰的模样,便知道自己猜的不错。
她从不告诉杜兰自己为什么要救大伯母,也是因为杜兰的脸上藏不住心事,在大伯父面前会露陷。所以这些日子,杜兰都一直以为她是为了那些银子,才会让杜若救治大伯母的。
只是,并不是这样……
大伯母这些年逼死了不少人,而且手段非常的残忍。大伯母会这样做,是因为爱惨了大伯父,替大伯父抗下这狠毒的名声。当初夏家和赵家这门亲事,赵家老爷子是非常不赞成的,大伯母是嫡出,自然是要高嫁的,这低嫁到夏家,又算怎么回事?
可就算赵家老爷子极力阻拦,依旧不能阻挡住大伯母喜欢大伯父的那颗心,所以最后赵家老爷子才会气的说再也不管大伯母的事情。父女两人的关系,到现在都没有缓和下来。
大伯母从前有多爱大伯父,如今怕是有多恨吧?
昔日最心动,如今也是最心痛。
只是夏阮知道,大伯母不会傻子,这个事情大伯母肯定也会怀疑,自己为什么会救了她。所以夏阮干脆摆出一副很喜欢银子的模样,开口就是五百两银子,这样多多少少也会让大伯母少怀疑一些。
在夏家来说,五百两银子算不上是一个小数字,尤其是在大伯母手里。
只要大伯父和大伯母认为她是为了银子而不是其他的目的,那么她就能继续做接下来的事情了。大伯父一旦忙着处理宅子里的事情,她在外面让王管事做的事情,也就会更简单顺利。到时候等大伯父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晚了。
“小姐,你都知道了。”过了一会杜兰才气馁说了一句,“大夫人如今的病情已经稳定了,我是不是可以……”
杜兰打心底里不喜欢去大夫人送药,但是杜兰不得不去,这宅子里除了她姐姐杜若,便是她懂一些药理,她去送药和吃食,也可以防止别人在药和饭菜里下毒。只是每天除了王妈妈会脸色好看一些外,大夫人的脸色就好比腊月的霜雪一般,冷的她忍不住打战栗。
今儿她还亲耳听见了大夫人和大爷争吵,大夫人哭的委屈极了,看样子是恨不得亲手杀了大爷。杜兰虽然不清楚大爷和大夫人为什么会闹成这样,可她清楚的看到了大夫人眼里的杀意,所以她多少有些害怕。
夏阮倒是很通情达理的点了点头:“既然大伯母身子骨也好了,那我应该去瞧瞧大伯母了。今儿我算了算,这五百两银子还不够她这些日子吃的药钱呢。”
杜兰有些惊讶的看着夏阮,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夏阮知道大伯母太爱大伯父了,只是这个小小的矛盾,或许大伯母还不会出手。
但是矛盾这个东西一旦存在了,那么就会让两个人之间越来越纠结。
如今的大伯母已经不相信大伯父了,只是需要点时间来让心里平静,可夏阮不会给大伯母平静的日子,她必须出手要快,不然大伯父哄好了大伯母,她的心血可能就会白费。她自始至终都不敢小看了大伯父,不然三叔也不会……
“小姐,我看你还是别去了。”杜兰犹豫的劝道,“这药不贵,五百两银子咱们已经赚了很多了,若是你去的话,大爷还不知道会说些什么呢。就前几日,若不是大夫人拦着,大爷肯定会让人活活打死王妈妈的。”
夏阮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疑惑:“哦?为何?”
说起这个事情,杜兰也是有些疑惑:“说起也奇怪,大爷不过只是从丹阳那边带了几盒糕点给大夫人,可……”
杜兰停顿了一下,瞧了瞧四周,见没人才敢靠近了夏阮一些,低声道,“小姐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王妈妈居然当着大爷的面,拿银针给那些糕点试毒。你都没瞧见大爷那个脸色,黑的吓人。你说王妈妈怎么会这样做,她这是在怀疑大爷啊。王妈妈也太笨了,大爷和大夫人是夫妻,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啊,太自作聪明了。”
夏阮听的哭笑不得,杜兰这也太……
谁说夫妻就不能算计对方了?杜兰未免也太傻了一些。
王妈妈会这样做,肯定都是大伯母的意思,不然按照王妈妈这些年小心翼翼过日子的样子来看,是绝对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只是大伯母如今只算是小打小闹,夏阮想她必须去添油加醋一番了。
夏阮对着杜兰嘱咐道:“这话,以后谁问你,都不要说。以后大爷家里的事情,你便只跟我说好了,明白吗?”
杜兰赶紧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小姐,六子来了。”此时门外传来杜若轻柔的声音。
夏阮笑了笑对着外面说了一句:“进来吧。”
夏阮话音刚落,只见六子兴高采烈的走了进来,神情间满满都是掩盖不住的喜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六子是走运了,才会如此的高兴。
六子笑嘻嘻的跟夏阮行了一个礼,压低了嗓音道:“小姐,这事,成了。”
看着六子的样子,夏阮心情也好了起来,这事对她来说关系到能不能成功的让大伯母和大伯父反目。
如今看来,她的心血倒是不会白费了。
六子缓了一会又添了一句:“明日一早,迟家便会送肉和菜去大夫人家里,我瞧着三小姐你晌午过后再过去,便是最好。”
六子是聪明人,夏阮会做这样的事情,他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是六子也不得不佩服,夏阮这招真的是太狠了。
夏阮脸上的笑意渐渐地加深:“你辛苦了,你歇着吧,明日我们去‘讨债’。”
六子听了便回了一声好,然后退了下去。
杜兰在一边看的出了神,她完全没有听懂三小姐和六子在说些什么,觉得诧异极了。
只是杜兰看的出来,若是小姐真的去了,大夫人怕是又要摔不少的东西了。
082:计成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也可以磨灭很多东西,比如人心。
夏阮这次让六子做的事情,正好可以让她的大伯母死心的更彻底一些。
她一直都知道,大伯父这些年在外面的形象太好,大伯母反而……
尤其是父亲和母亲出事,她都特意让人私下将事情闹大。加上贾翠那日在公堂上又哭又闹,说是赵氏唆使她下毒,温老爷当时私刑都给贾翠用上了,可贾翠依旧不改供词。
这样一来,大伯母恶毒的名声,越传越烈。
只是唯一让夏阮不明白的,便是赵家老爷子的态度——
因为赵家丝毫没有动手帮着赵氏救贾翠,只是在赵氏病了的时候,让赵南柯过来看了一眼,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其实在这之前,夏阮已经准备了要和赵家老爷子对上,可如今赵家的平静,倒是让她有些不安了。
第二日一早,六子便跑来跟她禀告说迟家那位已经离开了,她才让杜若给她换了一身衣裳。让人大包小包的提了不少东西,去看望大伯母。
杜兰看着夏阮准备了许多东西,心里自然有些不高兴。杜若瞧着自己妹妹蠢笨的神情,安慰了一句:“都是便宜的药材,无碍的。”
这话一出,杜兰的神情才略微缓和了一些。
杜若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自然清楚,三小姐这般做,无非就是做给外人看的。
三小姐做出以德报怨模样,会让赵氏的名声更加难听的。
只是杜兰,似乎不懂这些。
赵氏坐在榻上,本来圆润的脸颊,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脸色更是惨白,看上去有些可怜。可夏阮知道,大伯母这是咎由自取,所以她对大伯母的样子,没有半分怜悯。
“大伯母今儿天气好,我便拿了些东西来看看你。”夏阮挥了挥手,六子便抱着东西走了上来,“这些药材都是我特意让人看过,不会有问题的,若是不够,我再让人送来。”
赵氏听了这话,脸色铁青。
她听的出来夏阮这是在咒她,谁没事会要放这么多药材在屋里,赵氏一边深深的呼气,一边将心里那股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淡淡地笑了笑:“不用了,足够了。”
这个时候王妈妈端了茶上来,夏阮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品过没有一丝异味,才浅浅地用了一口。
过了一会,夏阮便微蹙起眉头,显得有些为难。
“怎么,这茶不合你胃口?”赵氏得意的笑了笑,讥诮道,“也是,这是上好的西湖龙井,一般人也喝不到。这还是赵家特意派人送来的,你今儿也算运气好,可以享下口福。”
赵氏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在彰显赵家的显赫。不知道的人,自然会被赵氏的言语吓到,可夏阮却一点也不放在眼里,不是因为她轻狂,而是她终于想明白,为什么赵家老爷子会放弃赵氏这个棋子。
赵家老爷子是商人,只要是商人骨子里都喜欢做一本万利的事。就算是血亲,在他们眼里也是不例外的。
赵氏从前低嫁到夏家的时候,赵家老爷子心里便已经有了疙瘩。如今赵氏名声不佳,外面皆传是赵家家风不正,教出来的女儿才会如此的恶毒,赵老爷子听看这些话,心里的疙瘩也就更大了一些。
如今的赵老爷子,怕是已经从赵南柯的嘴里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才会对赵氏不闻不问。
所以如今赵氏说这些,夏阮反而会笑。因为东阳县和赵家有来往的人,都知道夏家老爷子喜欢茶,但是一向偏爱普洱,而不是西湖龙井。
夏阮不动色声的将茶盏递给了杜兰,眼里的笑依旧不减:“大伯母说的是,侄女最近手头上……前些日子给大伯母送来的补药,都是上好的药材,其中还一株野山参,侄女一直没舍得给母亲用,说起来……”
赵氏听了夏阮的话,忍不住打量了夏阮几眼。
这些日子赵氏一直在想,夏阮会救她会不会就是为了让她和丈夫反目成仇。
毕竟前些日子夏阮做棉花生意赚了不少银子,又怎么可能会将这些五百两放在眼里,她自己都没有把握猜出来夏阮如今手里有多少钱财,只是她想肯定会不少。可今日夏阮这话,分明就是来问她要债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夏阮做生意亏了?
夏阮见赵氏发怔,又继续道,“侄女说错话了。”
“何错之有?你这样说挺好的。”赵氏冷冷地笑了笑,对着王妈妈说了一句,“去账房给三小姐取五百两银子来,这些日子多亏了三小姐照顾我,应该赏的。”
夏阮故作惊讶的摇头:“大伯母这怎么使得?”
赵氏懒得再搭理夏阮,她的心里虽然舍不得这五百两银子,可也舒坦了很多。
她不想欠着夏阮,前些日子也觉得夏阮救她无非就是想让她和丈夫反目。
可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夏阮一听五百两银子,眼里亮起来的样子,让赵氏觉得不厌其烦。看来,这事的却是她想多了,只是赵氏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枕边人会如此对待自己。
她那么喜欢他,将他当做命一样的疼惜,甚至不惜替他背负了那么多恶名……可到头来,真的是痴心错付吗?
王妈妈拿来银票递给夏阮的时候,夏阮虽然口里在婉拒,可站在夏阮身边的杜若却将银子收了起来,动作快的让王妈妈咂舌。
夏阮客气的笑了笑,淡淡的说了一句:“前些日子父亲病了,我便让庄子上的人给我送菜和肉来,这些东西吃着也比较放心,大伯母要不要我让王管事给你送一些来?”
赵氏本来已经在闭目养神了,听了夏阮的话才睁开眼,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庄子上送来的吗?”
“可不是,这县里的吃食,我……”夏阮想了想,唇畔挂着一丝微笑,“王管事跟在母亲身边多年,可依旧被贾翠这个东西算计了。前些日子贾翠还在公堂上冤枉大伯母,说起来这乡下的人,也不是那么可靠。”
赵氏想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可瞧见赵氏这样,夏阮依旧神情不改,如同在跟人说家常话一般,“这下王管事也小心了许多,应该不会再出大问题了。倒是大伯母,你这边真的不要我吩咐王管事送来吗?这庄子上的东西,又干净又便宜。”
赵氏冷笑了一声,她终于听明白夏阮话里的意思。
夏阮这是想卖庄子上的东西给她,想要的都是银子……
她不死,夏阮就有银子赚。
赵氏和夏阮寒暄了几句,便说自己有些乏了,让人送了夏阮出去。
等夏阮刚走,赵氏就对王妈妈问道:“大爷回来后,给宅子里送菜和肉的是谁?”
王妈妈自然没想到赵氏会问她这些,她有些疑惑的想了想:“昨日开始是迟家了,就是庄子上老涂家。”
赵氏有些不敢相信王妈妈的话:“老涂?他的闺女是不是叫迟小绿?”
王妈妈听了赵氏的话,本来在收拾茶盏的动作也顿了下来,有些惊慌的打翻了茶盏。顿时茶水流了一桌子,可王妈妈也顾不得这些了:“我……我真的该死,我都忘记了。”
王妈妈是真的慌了,在赵氏的面前一向自称老奴的她,如今开口都是‘我’。
赵氏忍不住哭了出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月华,我一直都怕想啊,我一直都怕啊。可是该来的始终要来,我一直以为他不是真的想要害我,可如今……我不得不相信,不得不相信啊。他敢让迟小绿的家人在我面前走动,这不是想要我的命吗?”
王妈妈也气的直抹泪,不知道是因为担心赵氏,还是因为担心自己:“夫人,老奴这就赶他们走。”
“赶走?能赶的走吗”赵氏自嘲的笑了笑,摇了摇头,像是在回忆什么一样,“昔日在庙会上,我和荀家七小姐大吵一架,气的丢了她送给我的镯子……可就在那个时候,他笑着出现在我面前,跟我说这镯子丢了可惜,很适合我的肤色。他笑的太好看,我就真的痴痴的拿了镯子回来。后来,他上门来提亲,父亲不允。我甚至都想过寻短见都要嫁给他,我为了他我做那么多……可是如今你看,我这些年为他做了那么多,可就抵不过他想要一个儿子。难道,我这胎就一定是女儿吗?”
赵氏说着眼泪就掉的更厉害了,迟家的姑娘迟小绿,是夏富贵的外室。她这些年知道自己的丈夫有外室,就算心里难受依旧要装作大度。若不是周月她们惹恼了她,她也不会做出狠毒的事情。
她太在乎这个人了,在乎到骨子里……
“王妈妈你去帮我办一件事。”赵氏哭了一阵,才低声对王妈妈吩咐道,“去城南找童大夫,告诉他我要买那种药。”
王妈妈惊的瘫软了身子,瞪圆了眼睛看着赵氏:“夫人?”
“他不是想要儿子吗?我成全他。”赵氏冷冷的笑了起来,那张布满了泪痕的脸上全是狰狞之色,喃喃自语,“我给他啊,给他儿子……”
另一边,夏阮自然不知道赵氏和王妈妈的对话,她只是有些好奇的挑起眉看着眼前的赵南柯,这人今日拦住她是为了替大伯母报仇吗?
夏阮觉得,这事可真不怪她
083:精明
赵南柯的脾气,或许周围的人不清楚,可她却不得不清楚。
昔日京都赫赫有名的人,不想知道也难。
“三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赵南柯微微一笑,神色平淡,“关于丹阳县那边的事情,我想……”
夏阮在听到丹阳两字的时候,挑了挑眉。
赵南柯不愧是赵南柯,居然会猜到这方面的事情。
只是夏阮的神情丝毫不变,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她很明白,就算今日婉拒了,赵南柯依旧会找办法和她谈这个事情。
这个人向来就是这样,认定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
前段时间,她不过只是提醒了赵南柯要将棉花及时卖出,这个人当时会听她的话将棉花卖掉,绝对不是因为信任她。赵南柯能在商场上一步步的走到以后那么高的位子上,他心里想的自然也和常人是不一样的。
不过赵南柯绝对不会亏欠谁半分,她帮了他一把,他就送了她那么昂贵的簪子。夏阮想了想觉得,这个人当真是有意思。
夏家大爷的宅子不小,他们走了一阵子才停了下来,夏阮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在这里等着。”
杜若和杜兰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却回答了一声:“是的小姐。”
走到亭子的时候,赵南柯才坐了下来,他眼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三小姐可知我这次找你是为何?”
还能为何?夏阮知道,赵南柯找她说来不过也就两件事。
其一,自然是为了赵氏的事情,她的动作虽然可以欺骗外人,但是她没有信心可以瞒住赵南柯。只是她也从未想要隐瞒过赵南柯这件事情,因为想必赵南柯比她更恨赵氏。如今的赵家没有插手这件事,估计也有赵南柯在从中作梗的原因。
其二,赵南柯刚才也提到了丹阳县。对于夏阮来说其实她多少有些诧异,她是重活一世才知道丹阳县的秘密,这赵南柯怎么又知道?莫非赵南柯也在留意丹阳县南家的动作么?
不过或许也有其他……只是她不能太肯定这事。
“不知道,所以赵公子不妨直说吧。”夏阮笑了笑,坐在了另一侧,打量起面前这个俊朗的少年,“不过,赵公子你也该让我将东西物归原主了吧?”
赵南柯听了哈哈大笑然后摇头,叹了一口气道:“这簪子我自然送出去了,三小姐你也收了,何必再还回来呢,我赵家向来不缺这些小玩意。不过我想三小姐是聪明之人,所以不是不清楚我在说什么,而是故意不愿意回答吧?不然我只是仅仅提起丹阳县,三小姐就愿意和我聊聊呢?”
夏阮嘴角一抽,这赵南柯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簪子昔日是戴在大皇子母妃的头上,现在赵南柯将这簪子送给她了,居然还说只是‘小玩意’。若是十五年后赵南柯说这些,或许她还真的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只是如今……
可就是这样的话,从赵南柯嘴里说出,却不会让她觉得不可一世。
“是吗?赵公子这话我就听不太明白了,我以为赵公子要和我说大伯父的事情。”夏阮故作抱歉,然后浅浅一笑,“看来是我太愚钝了,想错了。”
夏阮心里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她这句话也说的过去。如今她虽然知大伯父不在丹阳县,可外人皆以为夏家大爷在丹阳县做生意,她拿这个来堵住赵南柯的嘴,赵南柯自然不会多疑。
果然赵南柯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若是不仔细看,根本不会看出来。
赵南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夏阮,只见女子气定神闲、若无其事,唇畔挂着一丝浅笑,似乎在等他的回答一般。
他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来:“看来三小姐,果真不肯跟我说实话?只是三小姐,你让王管事去丹阳县,又是为何呢?前些日子,表妹跟我讲,说是三小姐在她哪里拿了五百两银子,现在的三小姐居然还会缺银子用?”
夏阮抬起头,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
赵南柯果然是一个深有城府的人,她不过只是提醒过赵南柯一句话,这人就敢将来日的赌注下一些在她身上。连王管事都落入了赵南柯的眼里……
不过她略微也放心了一些,如今赵南柯还没有发现柳昌元的存在,也就是说她想要得到的东西,赵南柯目前也就是不知道的。从前的曹家也开始出现在丹阳县了,只是这次的曹家,估计会感激她吧。
她可是帮曹家接手了这个‘烂摊子’。
看来,赵南柯多少还是有些不相信她,依旧想试探她。
“缺银子倒是说不上,不过我喜欢银子。”夏阮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反而是直接庸俗的回答,“这世上我想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银子吧?难道赵公子不喜欢银子?这可就……”
赵南柯身子稍微往后一倾,眼里似乎少了试探的意味:“自然是喜欢的,只是……我喜欢的银子是我自己的,而不是别人的。”
赵南柯的话里有着讽刺的意味,夏阮倒是不在意。她从来不觉得在赵氏的手里拿了银子是不应该的,赵氏这些年在她的母亲的手里拿的银子,又何止这些数字?她不过是拿回本该属于母亲的东西,这又是何错之有呢?
如今的赵南柯太青涩了,认为她这样做,无非就是有些所谓的‘卖母求荣’,可实际上……夏阮不会将这些告诉赵南柯,因为她不会去信任赵南柯,这点上她一直很清楚。
和赵南柯保持距离,这才是她应该做的。
而且这个赵南柯后期会让人闻风丧胆。
想到这些,她低头略微思索了一会,酝酿好言辞才开口道:“敢问赵公子,若是一百两银子跌在泥沙里,你还会要吗?”
“当然会,洗一洗不就好了?”赵南柯有些不懂夏阮的问题,只是对于夏阮的冷静,显得有些诧异,明明她应该生气的,可怎么会这样。赵南柯眯起眼,觉得自己有些不了解眼前的女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阮眼里露出一丝讥讽:“掉在泥沙里的银子不脏吗?只要是银子,哪怕就是染过再多的东西,在赵公子的眼里,也会是银子吧。难道因为这银子沾了其他的东西,就会贬值吗?赵公子的的想法,夏阮还当真不敢苟同。”
赵南柯的脸色渐渐地有些冷了起来,笑容也不如刚才那般明显。
他觉得有些气血翻涌,几欲晕厥。
赵南柯不是没有见识过更大的场面、更离奇的谈话,但是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粗鲁的女子。他自小没有了母亲,父亲又是一个不靠谱的人,他见多了世态炎凉,所以很多时候都会临危不乱。
二姑母给他下泻药那年,他不足十岁。二姑母会如此对待他,只是因为他不愿意陪着二姑母去赵家。
小的时候,他真的以为二姑母是喜欢他的,所以才会将他带在身边抚养。二姑母喜欢海棠花,他曾经在赵家瞧见兰姨娘身边有这么一枚海棠模子的簪子,求了好些日子才拿来送给了二姑母,可这簪子不过只是一般的翠玉,所以二姑母知道他从兰姨娘哪里拿了这个簪子后,骂了他一句蠢货。
父亲身边受宠的兰姨娘,那件首饰不比这个贵重。可他一心想着二姑母喜欢海棠,却忘记了,这世上谁不喜欢贵重的东西呢。
所以他吃了泻药那年,便也没让二姑母安生过。
他的祖父曾经告诉他:“南柯,若是这点事情你都不知道如何做,来日你又怎么能继承赵家的家业?要么窝囊的活着,要么高高在上的活着,你可以自己抉择。”
想要活下去,想要好好的活下去,他就必须变的坚强,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过了几日之后——
他算准了时辰,让人穿了一身像春兰身上一样的红色的衣裳站在门外,二姑母和二姑夫吃酒回来瞧见了之后,两人吓的差点丢了魂。
这事没有人发现是他做的,只是前些日子,他又从二姑母的嘴里听到春兰这个名字的时候,虽然有些诧异,可依旧是猜出来几分。
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女子,一脸纯善的模样,却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赵南柯越来越不敢小看夏阮,无论是从卖棉花的事情上来讲,还是最近夏阮的一举一动,都让赵南柯觉得,这个女子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只是唯一让赵南柯想不明白的,便是夏阮为什么会收下表妹夏清雅的银子,她不应该是缺银子的人。莫非,是他看走了眼?
不应该的,赵南柯揉了揉眉心,他的自觉一向都是很准确的。
夏阮看赵南柯一脸复杂的模样,便装作不在意:“若是赵公子没其他的事,那么夏阮就告辞了。”
“等等。”
夏阮话音刚落,赵南柯就抬起头来看着夏阮,眼里露出丝丝精明,“既然三小姐不愿意听这些,那么我就说一些三小姐感兴趣的吧。我的表妹夏清荷未来的夫婿,是淮安萧家的五少爷萧康闻,不知道这个消息,三小姐你是怎么看的呢?”
这话一出,惊的夏阮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赵南柯。
因为萧康闻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而是……
084:萧家
要说萧家,就要从先帝元文帝说起。
元文帝是个风流的帝王,他在位期间,妃嫔众多。
萧长宁就是这众多妃嫔中的一位,也是最不普通的一位。
萧长宁容貌出众,进宫便被封为贵人,一路平步青云坐到了贵妃的位子。
后来萧长宁为元文帝诞下十一皇子秦允成,元文帝大喜。封萧长宁的母亲为三品诰命,更是亲自下旨让萧家一家,迁居京都,赐了一座大宅子。
一时间朝堂上官员开始人心惶惶,他们皆以为十一皇子,会坐上太子的宝座。
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
元文帝这场棋下的太过于高深,让不少人都迷失在棋局里。
元文帝殁后,一直不受注视七皇子奉旨登基,改元昌,称建广帝。
建广帝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赐死了秦允成,这事一出,萧家立即元气大伤。
后来,萧家慢慢的分成了三家,表面上是分家,实际上却是因为利益和其他的关系。
京都萧家是嫡系,称做东萧。
淮安城萧家是分支,称做北萧。
东阳县的萧家如今已是萧家的弃子,称做南萧。
南萧之所以被会迅速的遗弃,是因为南萧这边的人和从前的十一皇子来往甚密。
今日赵南柯跟夏阮提起的五少爷萧康闻,便是淮安城北萧的嫡出五少爷。
对于夏阮如今来说,北萧那边的人是非常难应付的。
如今众人皆知建广帝喜爱贵妃曾陌楼,大皇子也因为母妃曾陌楼被爱屋及乌,经常陪在建光帝身前。
前期,北萧在朝堂上大皇子是各种占尽风头,后期大皇子更是嚣张的不可一世,以为帝位非他莫属。这段期间死在北萧手里的冤魂更是数不胜数,而北萧里面最厉害的两位,一位就是嫡出五少爷萧康闻,另一位就是庶出九少爷萧康志。
夏阮想到这些更是眉头紧锁,若是萧康闻真的娶了她的二堂姐,她以后的事情可就难办了。
只是夏阮完全不明白,北萧如今家大业大,又怎么会看上她的二堂姐呢?连温家二少爷都瞧不上的人,可这个狠角色萧康闻却心动了?这简直有些不对。
莫非是为了……她不敢肯定。
萧康闻的亲妹妹,便是嫡出七小姐萧雪兰。
她从二堂姐的嘴里得知,这北萧是想将这萧雪兰嫁给温家二少爷温仲怀的,可这门亲事被荀夫人婉拒了。夏阮觉得,这北萧会想跟温家攀关系,估计也是看中了温仲怀的能力,只是她唯一想不明白的便是,萧雪兰不是应该会嫁给另一位吗?
“三小姐是不是不知道萧康闻是谁呢?”赵南柯看见夏阮的表情,以为夏阮不知道这人是谁,于是耐心的解释道,“想必三小姐也听过,萧家其实是分做三支。只是这萧康闻便是北萧的嫡出五少爷,这样高高在上的人,会娶表妹,也真的很让我意外。难道三小姐你听了之后不意外吗?我这个表妹长相并不出众,连温家都……这萧康闻为什么会娶我表妹呢?”
按理说如今的温家的却不如北萧,赵南柯会怀疑也是有道理的。
夏阮抬起头,想了想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笑道:“因为赵家。”
赵南柯顿时脸色变的苍白,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夏阮。
她居然和他想的一样。
赵南柯如今不够沉稳内敛,从他的神情上,夏阮可以猜的出来,他是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北萧虽然有权,但是手里当真没多少钱财,这大皇子又是个大手大脚的人——
赵家这些年在赵老爷子的手里,越来越混的风生水起,连京都南家也曾派人送来东西给赵家。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来赵氏越来越肆无忌惮,手上沾染了鲜血却依旧无碍原因。
因为如今的赵家,的却有这个资格让她如此放肆。
夏阮其实知道,再过几年的赵家,更是风光无限。
北萧怎么就改变了呢?
她的心里不得不惊恐,昔日二堂姐和大堂姐皆是嫁到了杜家,然而杜家只是萧康闻手里的一个棋子。如今,二堂姐居然会嫁给萧康闻。
从前也是如此,北萧也是打过赵家的主意,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夏阮从未留意赵家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赵南柯继承了赵家的时候,北萧已经快要败落了,在那个时候的嫡系东萧选择了袖手傍观。因为和北萧一起败落的还有一直备受瞩目的大皇子。
莫非……
夏阮看了一眼赵南柯,有些不敢继续猜想下去了。
“看来三小姐也知道了,你说的没错,萧康闻会娶表妹,是因为赵家。”赵南柯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他早已不知道该和谁说这些话语,因为没人能想到这一点,包括他的祖父也是如此,“如今的赵家不是昔日的赵家,淮阴、淮安、咸阳等皆有赵家的人,我说这些,三小姐明白了吗?”
夏阮看着赵南柯的眼神有些警惕,这个人为什么会告诉她这些?
她的直觉告诉她,赵南柯绝对不是因为信任她,而是有其他的目的。
她就算是重活一世,也没弄明白赵家和萧家到底是发生过什么。她一直都以为大皇子的败落是因为大皇子有一个愚蠢的母妃,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样?若是说萧九后来为什么要恨毒了萧家,她这一世也算是一清二楚了,可赵南柯……她完全想不明白。
赵南柯叹了一口气,依旧是维持住了风度,语气诚恳接着道:“萧康闻之所以会注意到清荷是因为二姑父。只是三小姐估计也没料到,我的二姑父其实不在丹阳吧,他如今人其实已经在淮安了。这门亲事其实是二姑父和萧家的交易……其实从前,我就想过二姑父会和二姑母成亲是为了什么,如今看来和萧家倒是差不多。”
他这些年来,不想清楚这些,也必须清楚了。
昔日二姑父娶二姑母,就是贪图二姑母的嫁妆。可惜,祖父当时看出来二姑父的意图,给二姑母准备的嫁妆,也就少了一半。只是祖父怎么也没想到,就算是二姑母的嫁妆少了一半,依旧是看红了二姑父的眼。
夏家不过是小商贾之户,二姑父想要做生意,那么就需要大笔的银子。
这些年,二姑父早就将夏富成的家产骗的干干净净,还有没有得手的,便是李氏手里的那些属于的嫁妆。二姑父很眼红,可想要从李氏的手里拿来这些东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氏的身世,赵南柯一直都很不明白。
李氏的行为举止,怎么看也不像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尤其是他曾经去看过李氏的时候,看见李氏穿着紫绒羯褂的时候,更是震惊的挪不开眼。或许是留意到他当时的神情,李氏笑了笑之后给了他一些糕点,从此以后便再也没穿过奢华衣服。
赵南柯越来越怀疑李氏的身份,可那个时候的他太小了,没有人力和物力去查这些。
等他有了能力去查之后,李氏的身份依旧是没有让他查出半点不对的端倪……只是赵南柯心里多少明白一些,李氏绝对不是那么普通的人,他的二姑父不明白,可他却清楚。
夏家三爷夏富民的死,其实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最后夏家的家产,几乎都到了他的二姑父的手里。
二姑父做这些,手段高明的厉害,一点点做的滴水不漏,更是让外人找不到半点不对的地方。
不过这些对于赵南柯来说,每个都是一个深深的警告。若是他现在还不知道自保的话,那么赵家就会在他的手里毁于一旦。
虽然这些年二姑母抚养他长大,为的就是他手里赵家的一半家产,可更多的是二姑母希望他娶了夏清雅,这样来日二姑母需要用银子的地方,找他拿也是有理由的。赵南柯从未想过自己来日的妻子会是夏清雅,首先不说夏清雅的容貌,就是夏清雅的脾气和作风,也是赵南柯不能接受的,更不用提夏清雅那愚蠢的脑袋。
他需要的妻子,绝对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又给他添麻烦的人。他需要的妻子,是可以和他并肩作战,然后能懂他心里想法的人。
只是,赵南柯知道这个有些难……
“赵公子你和我说这些,其实我也……”夏阮想要开口拒绝赵南柯,她一点也不想掺合到赵家的事情里来,而且现在若是要和北萧对立的话,对她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大皇子如今的势力太过于强大,她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民女,哪里能和皇家的人抗衡,所以她必须拒绝,“我也无能为力,只是赵公子你多加保重。”
赵南柯听了这话,反而没有生气,只是挑眉看了一眼夏阮。
他笑了笑,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夏阮说出这句话,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一样。
因为夏阮会拒绝,就证明夏阮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而不是看表面上赵家的富裕,却忘记了民不和官斗的道理,他这次果然没找错人。
“萧康闻的妹妹萧雪兰要嫁咸阳岳家少爷。”赵南柯不急不缓地道,“也就是岳成安。”
这次,赵南柯的一句话,让夏阮几乎哑口无言。
果然是变了……
果然是和前世不相同了,连萧雪兰也高嫁了……
只是,这次为什么会是岳家?
还是岳成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