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绿云盖顶
林靖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只是并没有出声,静静地等着。
碧草并没有让主子等待,才跪下,就说话了,“昨儿个,大太太让人过来给我捎了个话,我,我气昏头了,又因这话实在太难听了,所以没同主子说。”
话说到这儿,碧草的脸上还浮起红色,这不致到是气的,还是羞的,还是意识到不该对主子有所隐瞒而自责的。
原来,昨儿个傍晚,碧草整理好手头的事情,想着妹妹的事情,心头烦躁,正琢磨着,到底要怎么对大爷说才好,妹妹那事情,实在是太……太不好了。
这些年,她在主子身边服侍,明白主子的为人,这一年来,更是明白现在主子当先心中所念的。妹妹的那个想头,主子怕是不乐意的。明知道主子不乐意,怎么还能去求呢?
只是,她愧对妹妹,妹妹如此求她,她要是不去求,也说不过去。
正因烦躁,就生出了出去走走的念头。哪想到才出了门,就遇上一人,那人,就是大太太的陪房,王善宝家的。那老婆子见着碧草,很是亲热,一通从头到脚的夸赞,酸得碧草差点儿吐了出来。
碧草强忍着不耐,趁王善保家的说话喘气的功夫,就要告辞走开,没想到被王善宝家的一把拉住,非要让碧草去见见她家主子。
这个架势,跟上回费婆子劫人时还真差不多,碧草哪肯再去?拉扯间,碧草才知道,哪里是巧遇上了这老婆子,人家就是来找她的。
见碧草不肯就范,那婆子冷笑一声,道:“我劝姑娘还是懂事些,快些跟我去吧。非在这儿拿什么乔呢?要知道,大太太可是很和善的人,这才给姑娘一个机会。要不然,就直接跟林大爷说了,林大爷头上可是绿云盖顶啊。她身边那丫头,才从她主子床上下来,转身又去勾搭了别人。”
这话,气得碧草人都颤了,这是个什么意思,有这么泼人脏水地吗?那些跟大爷的话。她认了也没啥,可这说自己/淫/荡/不检点的话,实在是太让人忍不得了。
碧草虽然不善争吵,可真被惹毛了,也就豁出去了,照着王善宝家的脸上很吐了口唾沫,“你这婆子想是吃了粪灌了尿的吧,怎么张口就往外喷粪呢?你有种就把这些屁话给说明白了,不然。我定不饶了你,一定告到主子跟前!”
王善宝家的这会儿也气狠了,“我呸你个小/娼/妇,还真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你那处臭东西。是镶了金还是嵌了玉了,就一定勾得人离不开了?不说别的,就你做的出那勾搭人的贱样,你主子也顶不饶你!哼哼哼。就算退一万步,你主子不嫌那绿帽子,我们家宝玉。也是你这种/贱/人可以肖想的?”
碧草还待要骂回去,可猛然想起一件事,就顿了顿。只是,眼前的亏还是吃不得,转瞬间并不甘休。
两人你来我往,这拉扯间,就听见人声过来了。那王善保家的受了嘱咐,得悄悄行事,这会儿,明摆着是不成了,只能恨恨地住手走了。
可这老婆子虽然没得逞,碧草心里也是有了点儿忐忑。只是,这事真当那么好开口跟大爷说的?
而现在,碧草省去那些污言秽语,把事情跟主子说清楚,才请罪道:“昨日之事,我想着不该拿这些龌龊事情来跟大爷说,才瞒下了。奴婢错了,请大爷责罚。”
这话,说得也对也不对,要是下人之间一点点纠葛都禀报给主子,那做主子的还不得烦死?可,这直接找上碧草,又拿着那样的事情要挟,可见是有所图谋,可见是碧草处置不当了。
林靖也算是明白了,邢夫人为什么说这样的话,说到底,还是威胁碧草呢。再林靖跟前略点点,却又含而不漏,让碧草明白,她可不是说虚的。若碧草听话,那还好,若不然,就有碧草好看的。
邢夫人找碧草,无非就那么几件事情,林靖转念明白了,也不放在心上,只是,那老婆子口中的绿帽子,还真让林靖稀奇,怎么就把碧草跟宝玉拴一起了呢?而且看来,还不一定是空穴来风,晴雯那狠瞪一眼,以及碧草的神色,都说明了问题。当然,林靖并不认为碧草跟宝玉有什么龌龊事情,只是,到底有什么纠葛呢?
林靖正要开口问话,碧草就先说话了,“大爷怎么责罚,奴婢都是心甘情愿的。只是,在这之前,奴婢还有一件事情要求大爷,万望大爷恩准。”说着,碧草就冲着林靖磕头了。
林靖脸上严肃起来,并不是说,碧草就不能磕头了,只是因为一直相伴,碧草对林靖忠心耿耿,万事以林靖为要事,林靖也因此以及心中那点儿愧疚,早就不让碧草这么做了,心中,也隐约把碧草当成了个小妹妹。
林靖皱紧这眉头,道:“先不忙着磕头,说说看,什么事情。”
“是。”碧草应道,然后,吸了口气,对林靖道:“奴婢恳请大爷,让我妹子跟了宝二爷吧。”
“什么?”林靖觉得,这事,有点超出想象了。
“奴婢恳请大爷,让我妹子跟了宝二爷吧。”碧草再次说到,连字儿,都不错一下。
林靖紧紧盯着碧草的脸,看着这张脸越来越白,才小心引证道:“是那个意思?”
碧草白着张脸,点点头。
林靖呼了口气,有点儿不解,怎么会呢?
碧草跪着说话道:“前些日子,就是我妹子迷路隔日……”
那日碧草是听了林靖的吩咐,去打探原由,当然,就算没有主子的吩咐她也会去做的,那可是她妹子呢。只是,她没想到,当她跟二丫确认时,二丫会那么肯定的说,她极喜欢那个名字,她就想要那个名字。
这意思,还能错了?她妹子,想来是对宝二爷倾心了。宝二爷,在这荣国府中是素有名头的,多少丫鬟想要往他跟前凑,能进了他那儿服侍,就像是得了天大的好处。所以,碧草也不奇怪妹妹的心思。
只是,她也明白,大爷,怕是不想的。她时时跟在大爷身边伺候,虽然大爷很多事是不跟自己说的,那些个谋划虽然不避着自己但也没对自己解释,自己也不明所以,可有一件事情,她很明白,大爷也清楚地表示过,那就是,大爷并不想跟这个荣国府再有什么瓜葛。
如今,就要搬出荣国府了,大爷连姑娘身边的紫鹃,都想要还给老太太,只是看到姑娘一时一刻离不了那丫头,才没说,转而向老太太提了,要了紫鹃和她一家子的身契。
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把林家的家生子送到荣国府的宝贝身边呢?而且,这个跟着,还不是简单就做个丫鬟服侍宝二爷的意思。这,大爷肯定是不乐意的吧?
碧草是踌躇很久,都觉得为难,主子的意愿,才是她们这些下人的意愿。只是,要不说吧,就又想起那日,妹妹,差点儿在她手下没了声气,那种感觉,太可怕了,而她,实在是对不起妹子。
所以,再三再四的想着,亲情,一时占了上风。只是,就算有了这个决定,怎么说,什么时候说,也是够难为她的。而这会儿,自己犯了错,请主子责罚,索性就一起说了,有什么责罚,也一块儿领了。省得再三再四的让主子难受。
林靖听着碧草说着那日王二丫的心愿,心里想着,原来,自己那日不是错觉,那小姑娘是对自己有想法,并付诸于行动了。只是,该说什么呢,聪明,胆大,还是莽撞?那日,自己好像没有表示出生气的样子吧,那个小姑娘倒也明白了,不光明白了,转眼,就又去勾搭宝玉了,好像还上手了。
想到这儿,林靖也明白了,何来自己绿帽子的话了。大约,那日宝玉跟这个“芝草”,哦,就是王二丫的情形,还是落入了别人的眼里。只是,有关这事情的女主,想来是讹传了。
王二丫是长得比碧草好看,但是也不能否认她们相像的这个事实。林靖记得,那一日,王二丫穿的是碧草的衣裳,虽然碧草没怎么穿,可那套丫鬟的衣裳,兰草也有。本就是她们的今夏的分例。林靖还记得,当初还听她们说笑,是兰草选的料子和颜色,兰草肤色白,穿得好看,故意气碧草呢。
想来,那日,宝玉跟这个芝草是有什么不妥举当,而黄昏朦胧,因那六七分的相似,和那一身衣裳,就把这些按到了碧草的头上,所以,自己头上绿油油?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就是,哪怕绿油油,自己也不能答应碧草的恳请。
林靖看这依旧跪在下头的碧草,摇了摇头,“这事情,我不能答应。你起来吧。”
碧草跪地不起,苦苦求着。
林靖不喜碧草这样,只是因为是碧草,心中总是不忍,才想好好跟碧草说说,耳边就听见外头有个细小的碰撞声,心中一怒,脸上转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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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 貌似解决
林靖的厉声,让碧草懵懵地站了起来。尔后林靖冲着碧草一瞪眼,向外头扬了扬下巴。碧草猛然回神,忙出屋察看,却不见人影。
林靖对这样的结果,像是有所预料,再说了,刚刚也没说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只是生气有人偷听罢了。只是,见碧草紧锁的眉头,再想着她刚刚苦求的样子,林靖就没说什么放宽心的话,反而问道:“会是谁?”
碧草也在想着会是谁。刚刚她跟大爷的话,因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并没有作什么防范,只是,大爷身边的人都知道大爷的喜好,不喜人靠近,没什么要紧事情,不得私自靠近,有事也要通报。而且也知道大爷的脾气和规矩,别看大爷平时和善,那是因为不错了规矩,若是有人犯了大爷的忌讳,那大爷是不手软的。所以,刚刚就算没什么要紧的话,旁人也不太会靠近。
那么,最有可能犯错儿的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想到这儿,虽然还没有最后的确认,碧草嘴里已经有点儿发苦了。上回,妹妹的行事,她还好说是因一心想着帮忙,给忘了。可这回若真是妹妹的话,那就真说不了什么了。
林靖见碧草越来越紧锁的眉头和那股子颓败的神色,知道她是想明白了,终于软和下了神情,上前拍了拍碧草的手道:“好了,说不定是猜错了,或是什么误会。”
“只是,我不同意你妹子去宝玉那儿,也是有这点子考量的。”
林靖不同意把王二丫给了宝玉,哪怕是宝玉亲自来求了,她也不会同意的。
想想啊,她虽然没跟荣国府撕破脸皮,但私下已是闹得极不好看了。然后,自己是搬出去了。却给宝玉塞了个丫鬟,那丫鬟,还是林家的家生子,你让老太太怎么想?让王夫人怎么想?又让别人怎么想?一旦有什么事情,外头会怎么议论?
林靖并非就是怕老太太王夫人,只是不想多事,这个理由,跟她没彻底在面上撕破脸的道理是一样的。
而且,这还不是别的家生子,那是碧草的妹子。碧草是林靖的心腹大丫鬟。就算林靖把身契都交过去了。解除了主仆关系,可碧草却是姐姐,这骨肉关系,可是没法解除的。这样的人留在宝玉身边,老太太绝对会“呵呵”冷笑的。
更何况,这个王二丫,还不是个省事的。
若是别人给贾府添些麻烦,林靖会有很好心情看戏,她自己也很乐意煽风点火。可这跟她自己被人看成是风是火,绝对是两码事。说她虚伪也好阴险也罢,她可不想因为那些事名动京城。
只是对着碧草,林靖说了稍微和缓了点儿。“你妹妹,聪明,可她那性子,却是会来事的。荣国府。会来事的人太多了。宝玉身边的人,也不定都是好脾气,就是你。还挨了一眼呢。”
碧草听了这话,头更低了下,主子的话,她明白。荣国府里的倾轧,她怎么会不知道?宝玉身边,就太平?她可是听说过,就因为个小丫头趁着那些大丫鬟不在,凑到宝玉身边给宝玉倒了杯水,就被那些大丫鬟好好骂了一通。而自己妹妹,也曾凑到主子身边……
再有,刚才这事情,除了妹妹,她还真想不出旁人,只因为是自己妹子,主子才说了那样的话。可,若换了别的主子,或是那些别有用心的大丫鬟,就算不是妹妹干的,也会弄到妹妹头上。
一想到,若真依了妹妹所愿,让她一个人在这个乌七八糟的荣国府里,在宝二爷那群莺莺燕燕中被倾轧,碧草心中就抖了抖。这哪里是爱护妹妹啊?
碧草低低地对林靖说道:“谢大爷提点,我错了。”
林靖知道碧草想明白了,心中松了口气。她对碧草,是有心软,但更多的是,她有需要。她这副身子,是没法自己一个人瞒得紧紧的,确实需要一个铁杆心腹配合的,所以,她不能让这个心腹跟自己离了心,哪怕是一点点机会的萌芽,都不能有,必得毫不犹豫地掐死。
当然,就林靖这样一个人,在如此没有安全感的书中世间,也不绝成不了那种什么都和盘托出的人。很多行事,她没有避着碧草,也依赖那一杆心腹,只是她设局的关键处,却不会事先说出来,只是把一步步地事情,按着各人各个吩咐下去而已。这样会累,但,翻船的机会就小很多。
只是,现在,林靖也有些头痛。这个王二丫,实在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存在。以着这丫头那种尿/性,绝对不甘平淡寂寞。所以,这回回自己家,得想个法子把这王二丫给隔离了!
现在,看着碧草,林靖松口气,“你的错,先给你记在账上,若再有下次,决不轻饶。你那妹子,我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没几日就都搬了,才没同意你那次说话。如今看来,还是你有预见。即这样,嗯,她的伤还没好呢,等下抽空让人送她出去好好养着吧,帐上去支点儿银子给你爹娘,算作你月钱的预支。至于其他的,先就这样,等回了府再说吧。”
碧草连连点头,这事就这样吧,至于对妹子的愧疚,那就在别的地放补吧。
按说,这件事算是了了,林靖让碧草自去忙去,她自己也去了书房,看书练字,争取把自己锻炼成一个有杀伤力的技术宅。
时间一晃,转眼用罢中饭,林靖也入乡随俗的歇午觉了。
中午主子歇晌,院子里是静悄悄的,丫鬟仆妇什么的,走个路都是轻轻的。可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口忽然传来了不小的动静。而一会儿,这个动静,就由院门口响到了林靖屋外。
就听见有人轻轻叫着,“大爷,大爷,可曾起了?”那声音,是门口守门的婆子。只是马上,又有一个声音,大大的盖过了她,“妈妈,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缩手缩脚压着嗓子,耽误了咱们宝二爷,别说是你,就是你家大爷,也担当不起!”
这话,端得个嚣张,就是林靖心里也有点冒火。呼啦一声,外间屋子里,有个人就出去了,而另一个却进了林靖的内间。不用说,出去的是兰草,进来的是碧草。
碧草才进来,看见林靖睁着眼睛,就要出声,却被林靖作了个手势,示意别作声,听听外头都是怎么说话呢。
只听见兰草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大,也不客气,“唷,原来是晴雯姑娘,好规矩,好嗓子,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戏,跑到咱们大爷屋子外头吊嗓子呢。”
这话,十分要不得,就算奴婢不算个什么,可也比戏子身份高。兰草说这话,实因这晴雯说话太放肆了。
可没想到,晴雯却不在这话上头跟兰草计较,而是不管不顾的叫了出来:“林大爷,林大爷,您快醒醒起来吧。老太太让叫您过去呢!我们家宝玉,可让您给害惨了。”这话说到后来,晴雯竟然带了哭音。
林靖皱了皱眉,看来不是这丫鬟故意闹事,实在是事出紧要。
得出这一结论,林靖也不多耽搁了,扬声让晴雯进来说话,然后一边让碧草帮着穿衣裳梳头,一边心中盘算着宝玉,“到底何事?宝玉上午间不是让你给领回去的吗?”
“是!”真到了林靖跟前,晴雯也不敢那么放肆了,她只是心急宝玉,又不是得了失心疯。“我家二爷是被我叫老爷叫出去陪了客人。回来还好好的。后来,不是您让人来请我家二爷的吗?可怎么不多大功夫,我家二爷,我家二爷就……您到底跟我家二爷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怎么就那样了。啊呀,算我求求您了,我家二爷就算再不好,对您,对林姑娘,却是用真心的!”
晴雯真是慌了,说话也是语无伦次的,这会儿也不管什么,看着只一个碧草服侍着林靖,兰草去传水端了进来,就连袖子也顾不得挽,拿了面巾绞了水,就上来给林靖擦面,也把碧草吓一跳,忙丢下手中正系着的汗巾子,过来夺了晴雯手中的面巾邦林靖擦脸。而晴雯也没不让,松开面巾,却又去系汗巾。
林靖自己也在扣着衣裳扣子,条件反射的一让,晴雯却又跟上一步,慌得碧草又忙丢开手巾,去夺汗巾。
忙乱中林靖才穿戴妥当,也顾不得再擦面了,被晴雯拖着手就要往外头走。
晴雯这一急,也不顾什么了,一边走一边只是问着林家大爷对宝玉做了什么。
而林靖紧皱眉头,自己让人去找宝玉?这哪来的事情啊?这到底是谁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按在了自己头上?所以问道:“晴雯姑娘,你先别急,二哥哥到底如何了。还有,你说我让人给二哥哥传话,那传话的人是谁啊?”
听见林靖追问宝玉如何了,晴雯是再也忍不住了,也不顾正走在道上呢,就呜呜的哭了起来,“不就是你使唤了篆儿给我家二爷带话的吗?别想着糊弄人,我家二爷出去之前说了,是林大也您找他。谁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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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 原来如此
晴雯呜咽着顿住了。
林靖却听出什么来了,想来是有人让宝玉那儿的篆儿给宝玉传话,把那宝玉约了出去。只是,不知道是那人假借自己之名约了宝玉呢,还是宝玉他假托自己的名字好脱身呢?
晴雯缓了口气,才能继续哭着说道:“……谁想到,这才多少会儿功夫,咱们二爷眼也直了,手脚也冷了,话也不说了,李妈妈掐着也不疼了,已死了大半个了!连李妈妈都说不中用了,在那里放声大哭呢。我还不知道,我这出来一会儿,二爷现在如何,只怕这会子都死了!林大爷,咱们二爷究竟是怎么着你了,你要这样害他?”说着,哭声更是转大。
碧草跟在林靖身后,因晴雯对林靖的不客气,早就是心中冒火了,只因得知这荣国府的凤凰果然不好,才硬压着火气。不过,那会儿听说什么篆儿托话之类的,就觉得不太对,再听到宝玉这样不好了,眼看着没命了,心中惊恐,只是虽然担心于那个宝玉却更惊怕自己大爷被人陷害,让人使坏给顶了罪,所以再也憋不住话了,道:
“晴雯姑娘还请慎言!怎么就说是我们大爷害了宝二爷呢。说什么篆儿不篆儿的,我们主子要跟宝二爷说个什么话,就算自己个儿不亲自上门,不会差遣我们吗?怎么会差使到你们的人?这话明显不对,别以为咱们大爷性子好,就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扣在我们大爷头上!”这话,还真关键,篆儿这个小丫鬟可是宝玉跟前的,让个小丫鬟说什么话,还不是大丫鬟们一句话的事情?
晴雯正伤心着,也在心中埋怨着林靖,只是人家毕竟是亲戚大爷。晴雯不大好说什么不中听的,可对碧草却不必含糊,更何况,听碧草的话,明显是想抵赖,不光是抵赖,还别用用心的说他们这些人是栽赃陷害,于是这心中的怒火就更胜了,一时压过了伤心掉泪,才能让她冷声说到:
“对不对的。不用跟我说,等下见了老太太,且跟她老人家说去。只是,我却不知道,原来林大爷身边,还有这等皮厚心狠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不要脸的,老天爷怎么不来道雷,把这等人给活劈了去?哼,这会儿知道说这样的混账话。不知道等下看见了活证,不知道又会放出什么的屁来!”
碧草还要骂回去,却被林靖给止住了。她心知,宝玉成了那个样子。连老太太都惊动了,那上下准都知道了,说不定都在看着呢。如今,不管这事情到底如何。可让两人在路上这样骂,可太难看了。而且,最最主要的。林靖听了贾宝玉的病症,心里已经有些预感,这事情,就算不是自己找宝玉的,可因该跟林家有关系!大概,是自己家要搬出荣国府的事情,被宝玉知道了,所以那人就犯痴症了。因而当然不能让碧草再说什么了,这会儿说得越多,待会儿就可能越被动。
因为猜出宝玉的症结在哪里,林靖反倒是放下心来了,这会儿使劲儿挥洒着她的大度,同时又要扮出对宝玉的担心,很是考验了下林靖的演技。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老太太那儿。晴雯并没有把林靖引导老太太房里,而是带到了宝玉处。
宝玉屋子外间,老太太坐在上座儿,早已是泪流满面,身边,是王熙凤挺着个怀,一边自己个儿擦着泪一边劝着,而边上,邢夫人在那儿干坐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贾府的几位姑娘,在大嫂子李纨的带领下,正避在另一件屋子里等着太医的问诊消息。
不一会儿,那位太医就出了内间,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史老太君见了,脸上更是灰败,难道,连太医都救不回来?只是还是强压着心中忐忑悲痛,问道:“老国手,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到底是个什么症候?”
那太医见问,倒是没说什么装模作样的医理,直接回道:“不敢担老太君这声称呼。在下有愧,实在是才疏学浅,无法诊断令孙这是什么症候,不敢在这儿耽误了令孙,还请老太君另请高明吧。”
老太太心中就是一阵绝望,太医在里头看,她不敢打扰,才领着人避到外头,可里头发生的事情,她还是知道的,才刚,那太医金针扎宝玉,宝玉就不知道有个反应,难道真是没救了?
一想到这个,老太太就悲从中来,泪水涟涟。而正在这个时候,正好晴雯把林靖引了过来。
老太太一见林靖,真是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就是这个人,安心要害她的宝贝,这算是要挖她的心?只是,宝玉若有个三长两短,就是把这个人拆了吞吃入腹,也于事无补啊!还是先想法子搞清楚这狗东西到底做了什么要紧!
史老太君不愧是经历过太多的人,如今,就算把林靖恨到了骨子里,脸上还是没带出来,还忙招手让林靖过来,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心中对我有气,只是,宝玉那孩子,一向是带你跟黛玉极好的,恨不能把心都掏出来给了你,你怎么能如此……唉,好孩子,你到底对宝玉作了什么?”
老太太这话还算正常,毕竟还要从林靖口中问话,不敢把林靖逼得太急。只是,就这两句,林靖已经觉得那太一隐晦的看了自己好几眼。
林靖可不想担这样的恶名,于是马上也作出悲切状,“老太太这话,我怎么担得起,难道要我现在在这儿破腹掏心让您老人家看,我这二哥哥的手足之情,并不比他差半分吗?只是,就算老太太要看我的心肝,也容我先去探望我二哥哥一下,然则才能死而瞑目了。”
老太太再好的忍耐,这会儿也绷不住了。一来,她现在实在是听不得这个“死”字。二来,这死小子,竟然要让她冠上逼死女婿家庶子的名声吗?只是,这些,还比不上林靖说要去看宝玉更让她惊悚,怎么,难道看她的宝贝宝玉并未断气,还要再补上一下?
老太太是不肯让林靖去见宝玉的,生怕林靖对宝玉再使什么坏,一双眼睛狠瞪着林靖。其实,这也是她关心则乱。王熙凤一看着架势不太好,只能苦命地出来打圆场,“啊呀林兄弟,你可不能说这样负气的话。老太太只是心急宝玉,想知道你到底对宝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林靖也有点儿苦笑,这会儿说自己没见宝玉,是人听了都会觉得她隐瞒了,其实,就是她自己,这会儿也隐隐觉着,没准还真是她们那小跨院的什么人,借着她的名头约了宝玉,按书上说,是紫鹃试探宝玉把宝玉玩坏掉的,这会儿症状一样,说不定起因一样。若真是那样的起因,没准自己还能把这块石头唤醒。其他的,等宝玉醒了,自有分晓。
林靖对自己这推断,有着七八分的把握,所以对着上头老太太一个深揖,“靖也是心急二哥哥,出言鲁莽,望老太太勿怪。只是实在惦记着二哥哥,还望老太太能恩准。”说着,想到万一自己推断准确,还是需要太医进一步诊看,而且老太太刚才那些话,估计也让那太医对自己有了不好的想头,还得让这人听听宝玉自己说什么才好,于是又说道:“也让这位老国手再辛苦一回,陪靖一同入内可好?”
老太太原是担心林静使坏,这会儿听说林靖要太医陪着,心念一动,这样倒是可行,于是点点头,转向太医道:“如此,再辛苦老国手一回了。”
那太医本就是来出诊的,再进去看一下又有何难,当下点头。
于是林靖就跟着那太医后头,踏进了宝玉内屋。只是才进来,就被一个站在宝玉床榻边上的人影引去了注意力。
仔细看过去,只见那人站在宝玉床边,双肩耸动着,呜咽声丝丝可闻,一只手拿着张手帕子遮着自己的脸,一只手,却是被床榻上的宝玉死死的攥着,让她不能退避行礼。
林靖双眼猛地眯了起来,竟然是这个人。如此说来,那些口口声声说自己害了宝玉的,也不算离谱了。
床边这人,正是本该送出府去的王二丫!
林靖脑中极闪,就猜到了些原委,想来,是这个有上进心的,听说了自己要把她送回林府,心有不甘,才想了法子约宝玉说话,想让宝玉出头留下她,却没想到说话间漏出了自己和林黛玉要搬离荣国府的事情,让那个呆子发了痴症。
林靖推理能力不错,虽然没有猜出王二丫动机的起源,却把这事件猜了个准。
王二丫这会儿却是悔了,深深地悔了。她怎么知道,这堂堂荣国府的贵公子,看着钟灵毓秀、对女孩儿万般疼惜的宝二爷,竟然是这样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如今这样,别说留在大爷身边这话了,自己的命还能不能留得下来,都说不好了。
她木木地站在那儿,直到听见一声“二哥哥”,才像是忽然被针刺了,整个人差点儿惊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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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 不舍分离
林靖这一声“二哥哥”呼叫出来,眼见着木呆死气的宝玉眼皮子眨了眨,转向了发声处,看着林靖,忽然哇的哭开了。
老太医见此,忙上前搭脉,而屋外的老太太听见声响,再也坐不住了,也不用人扶自己就抢着要进来,慌得王熙凤忙跟上,呼啦啦一群人都涌了进来。
老太太也顾不上别的,上前搂住宝玉也心甘肉儿的哭开了。可怜个王熙凤怀着身孕,要劝着老太太别碍着太医问诊,又要劝着老太太的眼泪,还要顾着宝玉这头,更要表示自己又惊又喜,真是忙坏了。
好容易,太医收手,冲着老太太一行礼,道:“老太君可安心了。我观令孙,原是郁结过盛,风邪入侵,导致神魂蒙蔽,因而断五感,昏聩不醒,形同假死。如此,致使汤食不进,六体不动,日子稍长,这假死,就成了真亡。如今,令孙已能哭出声来,五感重获,加之这一哭,让原本的郁结松动了。只要放宽心神,我在开个祛风养神的方子,吃个几剂,也就的大安了。”
老太太听到如此说法,总算是放了心,哭声稍住,谢过了太医,转头对着宝玉心疼的骂道:“你这个狠心的孽障,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这个老太婆可怎么活啊!”
可宝玉这时候还没真清醒了,手上抓着王二丫也没放,哇哇地哭了一会儿,忽又嚷嚷道,“不能搬,不能搬!一定不能搬!”
老太太的脸瞬间更难看了,那眼神像是刀子似的刺向了林靖。在场的人,除了林靖脸色不动和那太医莫名其妙外,其他的人脸上也算不得好。
你道是为何这般?自然是在太医过来之前,她们都已经审问过王二丫了。
那时,李妈妈是宝玉的奶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会跟那些没怎么经过事情的丫鬟似的只想着隐瞒下来私下解决,马上连滚带爬抢着去禀报了老太太,指望快请着太医过来医治。
老太太一听就着了忙了,二话不说就让人去请相熟的太医来,还要快,而自己就去宝玉那儿了。
只见宝玉果然如同服侍的人说的一样,眼斜着,口水留着,人却呆木着。任人喊掐都没有反应。只是不光如此,一只手还仅仅抓着个小丫头,怎么都不放。
老太太叫不醒宝玉,只能厉声问那小丫环是怎么回事,怎么在宝二爷身上下毒手了。吓得那小丫头边哭边道,她并没有做过什么,不知宝二爷这是怎么了,她也只是偶尔碰上,不妨被宝二爷抓住了手。却不肯丢开,现在这副模样,她也不知该如何让宝二爷松松手。
老太太自然是不信的,想要把这小丫头弄开问话。只是宝玉怎么都不松手,因担心上了宝玉的手,才作罢,就这样审问。
王二丫的话。很快就让人拆穿了。宝玉身边的人眼睛都亮着呢,更有些时时围着宝玉,就怕唐僧肉被人舔了去。不一会儿就有人说曾看见篆儿凑到过二爷身边。拿来篆儿一问,那篆儿心中害怕,马上交待的清清楚楚的,说正是这王二丫给自己钱,让自己给宝二爷捎话的。
晴雯等大丫鬟也证实,宝二爷出去时,确实说了什么要去见林大爷的话。
这下,王二丫也不敢心存侥幸,只能说实话。不过,这实话听来,也让人不可信,那贱婢只不肯承认自己使了坏,只说是谢谢宝二爷那日相助之情,说因担心自己随着她家主子搬出去之后,没机会当面道谢了,才莽撞行事的。这些话,并没有哪里不对。只是没想到宝二爷就成了这样了。她心中担心,才把宝二爷送了回来。
这话,没几个人信,就像是不相信王二丫是担心宝二爷因担心宝玉才把人送回来的一样——要不是宝玉紧抓着不松开,这丫鬟早就跑远了。
因不能把人带下去,又担心误伤到宝玉,所以老太太只让人掌嘴。只是,不管怎么问,这丫鬟只是咬住这样说话不更改。老太太没法,心里只觉得那是林靖捣的鬼,才让晴雯去把林靖找来。
老太太审问是,邢夫人等也得了消息,陆陆续续的赶了过来,只是不管是哪个,都没法子唤醒宝玉。老太太没法子,只能让人把宝玉扶到里屋躺下,自己在一边守着等太医,又让人给贾政等送了消息。
当然,这里头,探春倒是不忘着表现一下,说是要不要给母亲王夫人送个消息,没准她二哥哥见了母亲,就能说话了。只是,这话,并没人附和。邢夫人是恨不得王夫人去死的,怎么会帮着她说话。而王熙凤也知道那里面的龌龊,更是因着她如今的立场,也全当没听见。
老太太这会儿心神都放在了宝玉身上,也没功夫计较王夫人了,只是她不信,自己一手养大的宝玉,自己都唤不回他,那个王氏能有那样的本事,也就更懒得理这个,一边守着宝玉哭,一边等着太医。
而现在,这宝玉几个含糊不清的话,再加上太医刚刚那番话,在场这几个人,都猜出了原委。
老太太带着恨的眼神,犹如实质的钉在林靖身上。可林靖怎么会真被这个钉住,只是问着,“二哥哥,如今你可好些了。你这是怎么啦?可把老太太和舅母嫂子等人吓坏了。”
宝玉直愣愣看着林靖,神思还未清晰,只是说道:“林兄弟,不能搬,就住这儿。”嘴里反反复复就这几句话,好像人不答应,他就不罢休的样子。
老太医在边上皱了皱眉,依稀明白了什么,只是这些高门大院的事情,与他无关,只当不闻。只是,事情他可以不听,可病人他不能不管。看着宝玉这样,老太医迟疑一下,道:“老太君,令孙如今神志未清,若不彻底把他的郁结打散,恐怕会有反复。若真那样,那就……”
老太太当然是听得明白太医的意思的,这会儿就顺着宝玉的意思道:“不搬不搬,你林兄弟怎么能搬呢,他就一直住在咱们荣国府呢,会长长久久地住下去的。”
老太太的话,在荣国府一向是真理,宝玉这会儿竟然也听到了,人也不再那么躁狂,也住了哭声,只是,还是死死的盯着林靖看。
看着样子,老太太明白了,虽然更恨林靖了,只是她向来是能屈能伸的,这会儿就柔这声对林靖道:“好孩子,你就点下头,顺着我的话说一下,哄下你表哥罢了。”
林靖是不怕老太太在出府这件事情上出尔反尔的,没准儿,老太太恨不得自己快点儿搬出去呢。那个嫁妆匣子,老太太是急不可待的要塞回来呢,自己那时也说了,在林府地盘上。不管开不开匣子,开了匣子后东西是多是少,那都是林府的事情了,老太太啊,盼着快把这事情给了结呢。
若说那个,还是林靖跟史老太君达成的协议,那现在,倒是多了个让老太太容不下林靖在荣国府的理由了,那是因为,林靖对贾宝玉的影响力太大了!
如今看着老太太要忍着对自己的咬牙切齿,摆出这样副样貌跟自己说话,林靖心里就不厚道的舒坦,虽然不符合敬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可林靖就是舒坦。
这会儿,林靖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宝玉,故作为难得叹了声气,才说道:“二哥哥,你这是打哪儿听来的话呢。我这不是好好站在这儿呢吗?”
宝玉渐渐回转过来,像是认识人了,看了看林靖,叫了声“好兄弟”,又看了看老太太,叫了声老祖宗,然后一一叫了人,才觉得自己又哭又嚷的,很不好意思,脸上也慢慢红了,那个抓着王二丫的手也松开了。
老太太又请太医诊脉,得了个确实保证,才松了口气。
宝玉闹到现在,人也累了,按着太医的话,要静养着,所以,老太太就要带着人出去。
哪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宝玉又出了状况,死活让人留下芝草不准走,然后又不好意思的偷眼看着林靖。倒不是宝玉有多喜欢芝草,弄得不舍半刻分离似的。在他心中,其实是最想留下林兄弟陪他,只是这话,实在是说不出口。又担心老太太刚刚是顺嘴哄她呢,留下芝草,就像是留下个抵押物似的。
也亏得他才清醒,就想出这样一个主意来。
老太太哄着劝着,宝玉也不听,只能对林靖道:“好孩子,你就当心疼心疼你表哥,把那丫鬟留给你表哥使两天,我再给你好的。要不,我身边的哪个,你看中了,只管说。”
老太太哪里放心把那个小狐媚子留在宝玉身边,可是又担心若不依了宝玉,那孩子再闹个反复出来。
当着这么多人,还有一位出入高门的太医,林靖能说不嘛?刚刚的好心情,也粘染上了些许不快。她不是对着王二丫有什么多深厚的感情,只是,这丫头实在是不安分,看看,现在就能闹出这样一场来,还真不知道日后如何。(未完待续。。)
212 就此别过
看着眼前跪着的碧草,林靖摆了摆手,道:“你起来吧。你知道,一件事,没有罚两回的道理,而且,这事根本怪不到你。”
才从宝玉那儿回来,碧草就跪在林靖跟前了,实在是没想到,她那好妹子,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想着去时那一路上,连个丫鬟都可以对主子那么无礼,全是因为这个好妹妹搅合出来的好事,她就羞愧得无地自容。一想到,要是这宝二爷没有醒过来,那会是个怎么样的后果,碧草禁不止一身冷汗。而对于主子,则还有更一层的伤害,身边的丫鬟,假借主子的名义,跟别家的公子勾勾搭搭的,那是怎样的一种笑话?
越是想着,碧草就越抬不起头来,就是林靖说跟她无关,她也没法就真当如此。
林靖看着碧草,咳了一声,“谁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这话不是安慰,连林靖自己,都以为安排好了,今日就把个小姑娘送回去就行了,其他的,等回府再说。却没想到,那小姑娘不是个物件,人家有脚,自己会跑。要说真有人做错了,那也是林靖,知道那小姑娘不安生,为什么不派人看着,或者是立马就送出去呢?说到底,还是林靖看轻了人家。
林靖轻吁了一声,吃一堑长一智,这也是给自己一个教训,谁让自己这段时间有点儿飘飘然了呢,如此,也让自己明白,一点一滴的疏忽,都能捅出个漏子。
不过,事已自此,就不要怨天尤人了,当然,若反过来还能从中榨出点好处,那就更好了。林靖看这面前的碧草。倒是发现了这其中的好处,“这事真不怪你,要怪,就怪我,请忽了你妹子的能耐。只是,经此一事,想来你也看出了你妹妹真正的为人了。”
主子不怪她,还把责任但在了头上,更让碧草抬不起头了,只是。确实像主子说的,对着个妹子,碧草已经是再难贴心,甚至,还生出了浓浓的反感来。
“你妹子,怕是要留在这荣国府了。如此,她就再与我林府无干了,这点,你得死死记住。不光你记住。你还得去跟你爹娘亲人好好说说。只是,依你妹子的性子,日后未免不会惹出事情来。而我,却绝不会伸手的。也不会让人借着林府的名义伸手。”林靖慢慢的说着,眼睛就盯着碧草不放松一丝一毫。
碧草心中就是一抖,要说,若等现在的心情平复。慢慢淡忘今日之情,等日后着王二丫苦上一哭,碧草没准还会心软。只是。现在,想着主子所遭受的,碧草重重的点了点头。
林靖知道碧草忠心,并不会叛主,但这人心性淳厚,就怕她念着手足,不经意间惹了什么。如此,明明白白把话放在那儿,就算她日后做不出漠视手足的事情来,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其实,林靖也可以想其他法子,弄掉个小姑娘,虽然并不像人想像得那样“伸伸手的事情”,可也并不难。只是,一来,她还做不到这样谋害人命,只因为不知道何时何起的麻烦,二来,碧草,王喜王庆都是她心腹,却也都是王二丫的骨肉亲人,万一有个什么没妥贴,泄了机密,那才真是灾难呢。而恐怕,在林靖心中,自己顾忌第二点,远远高于第一点。
而此时,林靖由此想到自己用人的不足,默念了还在京中的林来平,和远在姑苏的林安,幸好,前段时候做了铺排。
回神过来,见碧草还跪着,林靖忙过去亲自搀扶起来,“你可会怨我?”
依着主子的手站起来的碧草忙摇摇头,“主子这是什么话,我臊还臊不过来呢。难不成我真是晴雯那蹄子口中‘那等皮厚心狠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不要脸的’?若真那样,不用等雷劈,我自己一根绳子先勒死我自己。”
林靖一笑,没再说什么,只是让兰草到黛玉那儿,把宝玉偶感不适的事情说了说,让黛玉身边的人给备一份说的过去的东西。怎么说,宝黛也是一起长大,宝玉对黛玉的好,又是有眼睛都能看到的,虽然林靖要拉远这两人的关系,可也不能让人说林家的人心狠凉薄。因此,宝玉病了,黛玉不能不闻不问,不过,也不能太亲近了,送份不冷不热地东西就好了。
等才把事情安排好了,林家的仆人也都知道王二丫留在宝二爷身边使两天了,老太太那儿就派人过来了。
这回过来的人,还真是重量级的。
赖大家的对林靖行了个礼,又问了声好。林靖看着眼前的人,并没有像其他小辈们看到到这位管家娘子那么客气,避受半礼或是忙扶住什么的,反正跟这家人再客气也是没用的。所以只是礼貌地点点头,让人端了个脚凳,林靖温声道:“难为你老远跑一次,赖妈妈坐下说话吧。”
林靖不客气,赖大家的也没怎么客气,只是规矩还是没有错,谢了座,才半个屁股坐在脚凳上。
坐稳了后,赖大家的先是转达了老太太的关爱,问林靖收拾得怎么样了,可要派人帮忙之类的,又是问了当日人手可够,不够尽管说云云。
林靖一听就明白,说是说关心爱护,其实,是来暗示林靖,在宝玉跟前所说的“不许搬”之类的,并不能当真。只是,这话,又不能那么直白的说出口,才拐了弯子让林靖知晓。
林靖心中好笑,本就是她自己要求离府的,难道还会真留着?还是说,老太太以为自己后悔了,才指使人弄出这样一场?不过,不管老太太如何想的,林靖倒是不介意说个明白,“还真是谢过老太太。我这儿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要真实忙不过来,我一定不客气,定当皮厚向老太太讨要人手。”
赖大家的听闻点了点头,也没就此继续多言,而是另起一事,“老太太说了,林家,就剩你跟姑娘两根嫩苗苗了。老太太原是想护这你们。帮你们办了亲事,才算对得住林姑老爷和我们家姑太太。只是,你这孩子太过好强,老太太也不能拦着你,做下恶人倒是罢了,只怕耽误你的好强自立。只是,有句话还是要嘱咐的,你是个小子,摔摔打打的,也是个修行。只是林姑娘却是她老人家从小放在心坎坎里疼着的。林姑娘性子最真。又是目下无尘,最是受不得气。若是让老太太知晓,你对不住林姑娘,哪怕是拼了身老骨头,也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林靖听这话,只觉得好笑,自己能搬出府去,源于何事,这老太太怎么就能讲出这样的话来?不过。笑过之余,林靖也在心中叹了一声,史老太君,还是疼爱林黛玉的。明知道这样的话,听在林靖耳朵里实在可笑,可她还是让人说了。不过,这个疼爱。还是比不上荣国府罢了。
林靖也懒得在这上头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道:“还请妈妈回禀老太太,林家的姑娘。林家自然会好好疼爱的。”也只是因为林家,并无太多额外的感情!
赖大家的听没听得出来,林靖不知道,也并放在心上。
赖大家的应了一声,继续道:“有这个话,老太太想是放心了。只是,还有一件事情,林姑娘女儿家娇柔,身子又弱,这猛一换了个地方,许是比较艰难。别的还罢了,她身边的紫鹃,打林姑娘来京,就跟着姑娘了,这么些年下来,最是妥贴,姑娘也用惯了。若是又换地方又换人,老太太生怕姑娘受不住。所以,老太太就想着,把这紫鹃的身契,交给姑娘。”
这事,林靖本来就要跟老太太提的,老太太本就被拿捏着,想来也不会不同意的。这会儿,也省了林靖的事情了。林靖点了点头,想着还要再把紫鹃的父母兄弟一并要来才好。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呢,就听见赖来家的道:
“只是,紫鹃是个家生子,这老子娘在荣国府里,这紫鹃向来也会想得慌,老太太也就思量着是否也一并给了林姑娘。林大爷,您说这可好?”
“这可感情好,多谢老太太想的周到。”
“林大爷哪儿的话,老太太那是疼自己家外孙女儿呢。老太太说了,这宝玉黛玉,可是她的手心手背肉。”赖大家的感慨道,然后话题一转,“老奴这回已经把身契带来了,如今先禀报了林大爷,等下就去给了林姑娘。哦,对了,那芝草姑娘的身契,林大爷也交给我顺路带回去吧。”
赖大家的说得如此理直气壮,那会儿老太太只是说使两天,现在已经把这个期限给抹去了,林靖若真在这上头跟她争论,反倒是落个小气不顾兄弟,甚至没准弄出表兄弟争风吃醋什么的话。这事情,放在宝玉身上,只是个风流而已,再说,人家都知道宝玉只是疼爱女孩儿,而在林靖身上就不好了,林靖还有父孝呢。
更何况,老太太做足功夫,拿紫鹃一家来换了。
林靖早就想明白这些,这会儿点点头,让人吩咐林来康去办了,回头笑嘻嘻地对赖大家的道:“如此,烦劳妈妈多带一句话。那王二丫身契给了荣国府,就再跟林家没关系了。”
“本就如此。”
踏出荣国府大门,林靖回头那块“敕造荣国府”的牌子,深深地呼了口气。
(这章真是各种写得不好,还请童鞋们海涵~
总算把林小静弄出荣国府了哈。不过,尾巴还要留一点的哈~
好茶在此卖萌打滚:大家要关心爱护茶哈,接下来,没准就是一桶又一桶的狗血了,大家不能因为狗血淋漓就不冒泡了。童鞋们要挺住!站直了,别趴下!)(未完待续。。)
213 内府当家
京城中,多了一个有了主人的林府,这实在是算不得什么,除了林府所在地界的左邻右舍稍有关注外,根本连个泡儿都没得冒。就是那些许邻家,在看到未贴红色门联未挂门灯后,也都紧闭起了大门,未去与这新来的人家结交。
林靖可管不上这些,心中可舒畅着呢。虽因为孝中种种忌讳,没有燃放爆竹,也没有往邻家分送吉祥登高、喜庆安居这类的糕饼团食,更没有大宴宾客,可这实实在在,是林靖自己的家,不是扬州官衙,也不是姑苏祖宅,更不是荣府高堂,而是林靖从购置、修整、布置等一点一滴开始经营的,自己的家。
等送走了柳湘莲、贾琏贾蓉贾蔷、冯紫英等有限的几个人,林靖倒在自己的卧房炕上,东看看,西望望,身上是累的,心里是甜的。
兰草端着一碗酸汤进来,看着横躺着傻乐的主子,也抿嘴一乐,忙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大爷身边的碧草,看着服侍着大爷吃了,才禀报道:“才刚林二嬷嬷问了,等大爷空了,有个事情想要讨个示下。”林二嬷嬷,林来康的媳妇,如今这府里的管家娘子。
林靖听着,随意问到什么事情,急不急。今儿个有些累了,更是因为有些兴奋过度,身子真的犯软,还真是懒得动弹。
兰草见问,笑着回到:“林二嬷嬷倒是说了那么一嘴,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姑娘身边紫鹃那一家的事情。要说,也不过一家奴才而已,只是他们是姑娘的人,又是荣国府给的,二嬷嬷未免当真了些。”
“哦?”林靖揉了揉已经有点儿昏昏的额头,声音是有点儿漫不经心。可兰草却不敢当真,“姑娘把那家子的身契给林二嬷嬷收着了,二嬷嬷推辞不过,想着是不是暂入了账房,还有该给紫鹃一家安排个什么活计。大概就是这些个琐事吧,啊呀,奴才嘴笨,担心说不全了,大爷您若要听,要不。就把二嬷嬷传进来一问吧,她就等在外头呢。”
林靖半闭着眼睛,心里叹了声气。这些人,都是忠心的,但是,有人的地方,总免不了争斗,就算是这些人对自己这个主子忠心耿耿,也明白只有“主子好才是真的好”的为奴哲学。可也免不了在这样的前提下为他们自己多打算一点儿。
林靖不在乎自己家这些人在忠心的前提下稍有自己的私心,这是免不了的事情,大公无私,真正能做到做好的能有几个?有时候。有些私心,才能更好的为上者服务。只是,这点儿私心,不能过了。太多了,要是蒙蔽了心神,那就坏事了。
如今。才有了林府,趁这将立未立之际,有些人有些小心思,是免不了的。而林靖想着,一切规矩,要从开始时就做好。现在,不管是林二老婆的试探,还是兰草的传话,还正是林靖所要的。
林靖掀了掀眼皮子,看了看兰草,“我喜欢听身边人给我说些各处的故事,但我只喜欢听原汁原味儿的,也不喜欢别人替我拿主意。”
兰草的脸色猛地白了,大爷那一眼,虽不经心,可她却生生感觉到了刺痛,那话中一点儿都不遮掩的警告,更是让她明白,她心中的小心思,早就被大爷洞悉。
碧草那些糟心事情,兰草一直看在了眼里,那个王二丫还是什么芝草的,她一早就觉得不省心。如今闹成这样,虽然没说透,林家人守着规矩不敢传小话,可荣国府的规矩可松懈着呢,又是闹得如此沸沸扬扬地事情,怎么能瞒着人。所以,碧草在人前失了体面,兰草不免心中有些想法。体面什么的,还在其次,关键是在大爷心中的位置!
兰草心中一晃神,人就跪下了。
林靖其实顶不耐烦人跪,只是也明白这是一种态度,所以就由着兰草跪在那儿。晾了一会儿,林靖才说道:“起来吧,这第一天的,就别给我找不痛快。我这人,喜欢聪明的,更喜欢聪明又懂分寸的,最看重的,还是那颗忠心。”
林靖一边在心里觉得牙酸,但还是坚持着牙酸,把话给点透了,“别动那些有的没的小心思,我不吃那一套。” 很直白,没有婉转,也不需要婉转,这是在她自己家,“忠心的,我总会护着爱着,不会让他吃苦吃亏。这话,我不说第二遍。”
这话是对兰草,也是对碧草说的。只是,对于碧草,林靖只要她听明白了,传回她家里,少去那一惊一颤。有敬畏是不错,可身边人老是对自己这样,也不太舒服。而对于兰草,却不止要她听明白。
等兰草低头应了声明白,站起来,林靖就让她去把林来康家的传了进来。
林来康家的见是兰草出来传话,笑嘻嘻地就迎了上去,四下飞快地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问道:“兰草姑娘,大爷现在做什么呢,我这贸然过来,没让大爷不高兴吧?”
林来康家的确实是个能干人,林靖来京这一段时间,身边除了贴身大丫鬟伺候着,其他那些内务,以及丫鬟婆子之类的事情,都是林来康家的安排料理的,都弄得井井有条的。只是,那不过是在荣国府客居而已,现在既然已经搬出来,那就跟在荣国府不同了。
这女人心细能干,不免想得多些,她不比林来平林来康那几个手足兄弟间念着骨血,她这个做人媳妇的,总免不了有些自己的小想头。
如今,她知道自己的公爹,林安管家,已经差不多算是荣养了,姑苏祖宅那儿,大伯林来平接手了大管家的事务。而内宅之事,当然是大嫂了。可主子人在京中,又没有成亲,祖宅除了那些下人,不过是个空房子罢了。这要是搁在别人眼里,可算是个好差,关起门来就是主子了。可在林安一家,却是最忠心的,也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只是祖产也被先老爷卖了七七八八,剩下的那些个家人,更是被主子挑挑拣拣,好的能干的带着身边,老实不错的留着看空屋子,其他的都打发了。如今这林府的大管家,也只是听着好听。
如果,大爷一直在老家,她也起不了什么心思,只是如今又有不一样了。她和她男人跟着大爷,经的事情可是比大伯多多了,如今更是京中林府的管家,这样,叫她怎么不多想?
而今这个林府,大爷未成亲,府中并没有主持中馈的女主人,若按着一般人家的做法,这家中内事,就该是姑娘来管着。
只是,这说的是一般人家的做法,他们林家,可就未必了。姑娘身子不太好,性子也不耐烦这些,再说了,就算姑娘身子康健,又是能干肯担当,也未必能按一般人家那样。
林来康家的心细着呢,大爷虽然对着姑娘很好,问寒问暖,无一所缺,可这林来康家的还是能感觉到,大爷对姑娘并不亲近。不光不亲近,甚至连这面上的客气,也只是尽力维持而已。
其实,照林来康家的看,大爷这样,才是正常,虽然林家老人大都给打发了,知道那些旧事的没几个,特别是赖二那一家更是没人敢提,可她林二媳妇可是明白着呢。大爷如今能礼待姑娘,已经是遵了孔孟仁教。
所有这些,都是她的机会,占着先机,牢牢把持住这些,别说江南的,就是将来的……
只是,心细的人生性也谨慎,林来康家的虽然心中有着盘算,还是不敢冒然,总要试探一下大爷才好。这最好的探路石,自然是紫鹃那一家人了。
林靖其实还是低估了老太太的野心。
在林靖看来,黛玉离不开紫鹃,可紫鹃是荣国府的家生子,讨要了紫鹃一人,让人离了父母骨亲总不太好,不如就把一家子都要过来,同时也免得让人拿捏。所以在她看来,老太太拿一家人换一个王二丫,再好不过了。
只是,别人却不这样看着。姑娘总要出嫁的,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往往就是陪嫁。如今这紫鹃是姑娘离不开的,那紫鹃一家,都从荣国府出来了,身契还给了姑娘,那不就是陪房了?陪旁是姑奶奶的左臂右膀,可是揽着内院大权的人物。
如今林府没有大奶奶,姑娘当家那是必然的,假以时日,那就成了荣国府分院了。
却说眼前,林来康家的笑眯眯地对兰草说话,却没有换来兰草会心地一笑,心中就是一格愣,难道,自己想错了?大爷,还真是有让姑娘管家的意思?
只是,现在并没有时间让这林二嬷嬷细细琢磨,转眼间,就来来的大爷的跟前。
林靖脸色算不得很好,任谁在痛快高兴的时候,被人催着做家庭作业,都不会高兴到哪儿去的,更何况,还不是简单的家庭作业。
“听说,你收了紫鹃一家的身契?”林靖也没等林二媳妇反应,上来就直接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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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 有客来访
“啊,姑娘说是家里下人的身契都统管着,没有道理她那儿就特别些。我,我推辞不过,想着主子们的事情,我做不了主,只能暂时接着,才急忙来讨大爷示下。”
“知道了。”林靖点了点头,“把身契交还给姑娘。那是老太太送给姑娘的人,怎么能把身契收在府里头?要是让别人,特别是荣国府知道了,该怎么说咱们家?”
说着林靖冷笑了一声:“这些,别人或许想不明白,林二媳妇,我不信,你理不清这些事理!”
这话,有点儿重,林二嬷嬷一下子就跪下了,“实在是一时没想到,姑娘样子又恳切,态度又不容拒绝,奴婢一时疏忽,就昏了头,大爷恕罪,大爷恕罪!”
“姑娘?姑娘目下无尘,一向不把庶务放在心上,想不到这些也是有的。原指望你们这些当差当老的,能提点着姑娘一二,我也好省心些。没想到,今日才搬出来第一日,你这个管事嬷嬷就给我来这一出!”
林二嬷嬷背上已是出了冷汗,已经是顾不得大爷话中,那姑娘不通庶务望老嬷嬷提点一二,到底指的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听出来,自己这事怕是做过了,要让大爷拿自己开刀立威了。
呵呵,也是,自己都能想到趁着才开始抢了先机,大爷又岂能不明白?
这林二嬷嬷到底是个明白人,一想清楚这些,就打定主意,不管自己原来的念头是什么,都得先放放,得让主子立好了这个威,这以后,才有以后。唉。谁让自己撞枪口上了呢。心中明白这些,只是到底还是有些难受,这兰草,怎么也不知道提点一下呢,不过,因为在主子跟前,这婆子还是懂事,并没有多余的表示,而是重重的一叩首,道:
“主子教训的是。奴婢实不该这样疏忽,在这第一天就给大爷添堵。奴婢现在想明白了,还请大爷责罚。”说着,就伏地不起。
林靖眼神闪了闪,这婆子先前还说着什么恕罪,转眼间就请责了,想来是转过弯来了。如此通透,倒是让林靖高看了这婆子一点。很好,就怕身边都是蠢笨还死要盘算的。更怕那些目中没有主子的。
如此,林靖对这个林二媳妇,倒是缓下了脸色,“很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原还担心林来康太笨了些,又担心他媳妇太伶俐了些。”
这话,太有说头了,林二嬷嬷刚才缓下来的心情就又紧绷了。
只是林靖并没有说得太多。“等下吩咐账房,革去林来康家的一个月的银米。今日是好日子,我不愿动怒用重罚。只是也不能纵着。下回,若还有人办事不过脑子,不讲规矩,不顾咱们林家的名声,就没那么容易了。”
林二嬷嬷忙应着,等下不光要自己去领责,还要把事情吩咐下去,这可够难堪的。只是比起这点儿难堪,她最着紧着大爷刚刚那话的意思,生生把那些讨巧谋划的心思,全都收起了。
林靖也不管林二媳妇心中所想,继续问道,“那,紫鹃那一家的事情,该是如何呢?”
林二嬷嬷忙转回心思,“奴婢这就去把那家的身契还给姑娘。若是姑娘执意不收,奴婢,奴婢该去找林来寿媳妇。她是姑娘那边的管事嬷嬷,有些话,奴婢得顾忌着点儿,哪怕是为了姑娘好那样的话,也不能随便说的。可林来寿媳妇,本就是姑娘的教养嬷嬷。”
林靖点头,摊开手,笑着道:“瞧,二嬷嬷不是想得挺周到的吗?怎么才刚就犯了糊涂了?”
林来康媳妇讷讷的,不知道一向是给脸的大爷,这会儿怎么就捡脸皮子揭?
刚刚还微笑着的林靖,这会儿面孔板紧,直言道:“听好了。我知道你聪明,这府里的。聪明人也很多。只是,我希望,上上下下的这些聪明,都用在正道上。类似的事情,不管是哪个,我定不饶第二回。其他的,我或许会好脾气。但,我林靖,最恨欺主的!林来康媳妇,你该当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明白,怎么能不明白呢,别说是赖二一家,连那个冯婆子,都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还有,万事开头,不能错了规矩。传我话,半个时辰后,都在议事厅等着。”
林来康媳妇是碰了一鼻子灰领了一身排头,收敛了起来。不过,这府内中馈,还是没着落。可林来康媳妇的那些小算盘,已经收了起来。她怎么就忘了,大爷可不个能糊弄的。随便哪个主持,自己只要尽好自己的本分。至于其他的,还是等等再说罢。
半个时辰后,林靖召集家下人,说了几条规矩。其实,这些跟以前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自从林如海走了,林靖接手林家,就是这么定下的规矩。
当然,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也是有的。那就是,林府撤了内账房。
原本这个时代,男主外,女主内,府内一应事情,特别是二门内的事情,都是女主人打理,包括用人,用物,用钱等等。府中一切生息,包括俸禄、田庄出息、其他各色营生收入,都是外账房管着,而后一部分的收益,转入内账房,支应着二门内的一应开销往来。而,外账房,一部分支应外院的开销,除了外院的人力物力,还包括门下清客等等,一部分是府中爷们的外头往来,还有整个府的人情、祭祀、公中婚丧等事,当然还有购置田产新开营生等等一应对外事情。
大多数情况下,这内账房,都是女主人管着。而外账房,很多事情,也归主持中馈的女人把着,当然也有的是大管家管着的。而大多数的男人,是不搭理这些的,只管在外头花钱,升官发财就好了。
只是,这在林靖看来,是不能接受的。
这也怨不得林靖,在她这现代人眼中,不管是三室两厅,连体别墅,还是独立别墅,家里有什么东西有多少钱,每个月用哪儿了,就算小头不管,大头总不会不知道的,这古代的家庭管理制度,她实在是不太接受的。特别是林府没有女主人,她也不打算弄个女主人,这自己的家,她还真能撒手不管?
所以,她早就琢磨着,把这内账房给革了,所有人事分男女汇总男女两管事,可银钱汇总一处,每月跟自己对帐,向自己负责。这只是第一步,然后,陆陆续续的,林靖打算按着现代公司的管理机制,管自己家的事情。虽然,这样不一定就好,但是却是林靖熟悉的方式。反正她家里,做主的只有她一个,算得上主子的,也就那么两个。连这点儿都摆布不过来,她这个林家家主,还真是不要混了。
嗯,虽然每月看账很烦,但是,谁让这是自己家的财政呢。再说了,现在反正她闲着。等过个几个月,把这一切捋顺了,她倒是可以择一心腹、慢慢放手,做好抽查监察事务。当然,若她还空得长毛,还可以弄出个审计什么的来。
林靖说完,正等着下面议论或者谏言呢,哪想到下头一片静默,连个大声喘气咳嗽的都没有。这倒是让林靖稀奇了一把。其实,她还有点儿事情没说呢。正打算等人出头,然后再枪打出头鸟,再然后再把那事情吩咐下去呢。
这回,看着下面肃穆,林靖落空了,心里一转,明白大概是刚刚那一个月钱粮革出来的。既如此,也起到了作用,就不再纠结。继续说道:“姑娘那个院中,另外划开。”
其实,这也是林来康媳妇蹦了那么一把,让林靖想起了这么个事情。现在,她已经把黛玉带入凡尘了。黛玉总不能一辈子不嫁,而嫁人了也是以林家的名义结两姓之好,林靖可不愿意因为这个嫁人,反倒是跟人结仇了。以前听过一个笑话,就是说,跟一家人家有仇,很好的报复方式就是养坏一个女儿,嫁到人家家里,去祸害那一家。以前,林靖还觉得这是个笑话,可等见识了荣国府,还真深以为然。
这样的名声,她林靖不想担,可林靖也不愿意拿自己的家给林黛玉玩,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让黛玉自己玩自己的。她那院子独立开,一应银钱另拨,现在先交给林来寿媳妇,让她指点着黛玉,至于黛玉玩好玩坏,也是黛玉自己的事了。至于日后如何,林靖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做了好多了。
林靖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好人啊,是不是能有圣母光环了?
正当圣母林靖在自我褒奖的时候,外头人报,荣国府老太太派人来探望林大爷跟姑娘了。林靖抽了抽嘴角,这位史老太太,还真是等不及了。
没错儿,史老太君真是等不及了。那嫁妆匣子,就像是烫手的炭火,在她手中,让她很难放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点着了这荣国府。
林靖点头,正要吩咐把人引到姑娘那里,自己随后就到,就见罄儿急忙忙赶过来,“大爷,大爷,快,快!都在正厅等着了!”
林靖皱了皱眉,这谁办的事情,还把人领到正厅了?
(这个,那个,对对手指,这章有些让大家不耐烦的琐碎家务事,可又是必须的。所以,那啥,就这样的了。
老茶越来越皮厚了,乃们一定会原谅我的,是不是?
只是,好茶还是有点儿担心,毕竟以前好茶洒狗血都是轻轻的,可这文后头,真的是以缸论的,童鞋们都准备好小雨伞了么?)(未完待续。。)
215 水能生火
林黛玉坐在那儿,看着面前之人向自己问好,心中酸酸涩涩的。她能做出那样灵气逼人的诗词,自然是聪慧过人,只是不耐于俗务罢了,可如今这场面,她哪有不懂的?今日这架势,怕是为了那只嫁妆匣子而来的吧?那一日,她可是在那屏风后头,被那等丑陋的俗事割伤了,刺痛了,如今一想起来,心里还是痛得一抽一抽的。
只是再痛,如今,她也得忍着,眼前的人,可是她外祖母派来的人。
看着这人,就想起出府前,这人替自己的老外祖母来看自己,把紫鹃一家的身契塞给了自己,说着自己子打进了那荣国府,老太太是如何的心疼自己,又是怎么样为自己打算,就算,就算是没有拦着二舅母暂借自己的嫁妆,其实也是为自己考量,字字句句,说的黛玉是泪流不止,更是说道老太太为这件事都病倒了,哪怕昏沉之际,都喃喃道对不起玉儿之余,黛玉更是自责。这尘世上,她的血亲,如今还有几个?
黛玉早就心软了,所以这会儿也避开了赖嬷嬷的全礼,吩咐道:“紫鹃,还不扶赖嬷嬷起来。”
于是,赖大家的借了紫鹃的手起身,坐下,才同黛玉闲话,先是问姑娘可好,这边看着东西可齐全,人手够不够使等等。
黛玉微皱了皱眉,这才搬进来,还没安顿妥当,哪知道这许多,只是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点头道都好,劳妈妈操心了等语。
那赖大家的也道:“真的都好?唉,老奴知道,姑娘一向是图省事的,可别委屈了自己,有什么不痛快的,也一定要吱声。这比不得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能时时看着。要是有什么不痛快……”
赖大家的还在唠叨,一个声音就接着说道,“要是有什么不痛快啊,我们姑娘一定会告诉大爷,再狠狠地处置那些让人不痛快的,没得在自己家里,主子还能让奴才给欺负了。妈妈,您说,我说得可对?哎,妈妈。您喝茶。这可是今年才下来的秋茶,大爷知道姑娘喜欢,特意让人给姑娘准备着的。今儿个可是您来了,我才拿来给您尝尝的。”
紫鹃一边给赖大家的端上茶水,一边嘴上吧啦吧啦说个不停,心里却是极气愤的,这老婆子说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如今这可是在林府,姑娘自己家里,却说什么老太太顾不到之类的话。这不是明着挑拨姑娘跟大爷之间的情份吗?这要是到大爷耳朵里,还不知道大爷怎么想呢?还有,在自己家里还不痛快,还要找到外祖母告状不成?
紫鹃确实对黛玉极用心。心里既然想到这些,就惦记着等下要给姑娘说说,嘴上更是说个不住,“哎。妈妈,您一路进来,就没看看这一路的景致?姑娘这处院子。据说是大爷亲自定的样子章程。说是惟有竹子,才配得起姑娘的才气,还把这院子定名为潇湘馆。我虽然不懂什么竹子,君子什么的,只是想着大爷这份用心,也知道是极好的。妈妈您老可以放心了。姑娘,您说是不是?”
林黛玉虽然极厌恶这些台面上说笑台底下踢脚的事情,可也不是不明白这些,听着紫鹃一反往日的沉着,又是插嘴又是多话,就有点儿品出味儿来了,面上轻叱了紫鹃一句“多嘴”,才转过头看对赖嬷嬷说道:
“让嬷嬷见笑了。别看往日这丫头一副老城样子,今日才一回家,到兴得她忘了规矩。”
“家”,黛玉这里用的是家这个字!赖大家的眼光一闪,呵呵笑了下,不在多说什么了。
黛玉心里叹了声气,想起老外祖母,不由还是想起那一日白发零乱满面泪痕的辛酸样子,心里又是酸痛,又对老太太的,也有对自己的,怔愣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挣扎出几句安慰的话,“如今,黛玉都好,还请老太太放心。我知道老太太是极疼我的,我一直把这记在心上,不敢有片刻忘记。”
赖大家的点点头,“林姑娘是个有情意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有点儿冷场,黛玉本就是不怎么会应付这些老嬷嬷,而赖大家的又觉得这个林姑娘也是个脑子不明白看不清轻重局势的,也懒得再多说,所以,刚刚还热闹的花厅,现在只听见呼吸声,以及断断续续地喝茶声。
好一阵子,还是这赖大家的有点儿憋不住了,放下茶盏,对黛玉道:“老奴今日过来,是奉了老太太的话,有件要事,要当着林大爷和林姑娘的面开销的。只是,老奴来了也好一阵子了,府里老太太还等着老奴回禀呢。不知林大爷可曾得空了?”
黛玉听问,也皱了皱眉。她当然是听出这赖大家的不满意了。这老嬷嬷,是府里的大管家娘子,上面一辈更是府里的管家、老国公爷身边的亲信,虽是奴才,可比一般奶奶小爷姑娘们都有气势,平时看着奶奶小爷姑娘们的一些行事,也能教训上一两句的。这走到哪儿,不是被人奉承着的,何曾等过什么人?如今,想来是觉着被怠慢了,不满意了?
自己那哥哥,想来是早就得信了,只是哥哥不过来,估计是不待见这位,故意晾晾她吧?
想到这里,黛玉也没接话,她也不耐烦这老婆子呢,所以只是冲着紫鹃扬了扬首。
紫鹃忙上来笑着道:“哟,妈妈,瞧您这问的,我们这儿哪知道啊?今儿个咱们才搬过来,大爷那儿许是忙乱着呢。要不,您再等等,我跟咱们姑娘说说,让这儿给您找个人问问去?要是大爷得空,就看看,能不能请他过来一次,要是不得空,也不能让您老空等不是?您这是继续等,还是让咱们姑娘转告啊,或是您老改日再来啊,都有个说头不是?”
赖大家的胸口一闷,多久没让人这样对待了?还在自己跟前端主子谱儿?果然姓林的,都是不好的!那林家小/贱/婢/养的杂/种是个黑心辣手的,这一个,也是个这样轻狂样儿,以为有了哥哥腰杆子就硬了?早晚有哭着求上来的时候!
只是,这会儿赖大家的就算再恨,也发作不得,这儿可不是荣国府,更何况,她身上还有要事呢。所以,只能极力忍下怒气,“那敢情好,就麻烦林姑娘了。”说了这一句,连个笑脸都不给一个,就在下头垂目闭口起来。
紫鹃作势作足,也不理赖嬷嬷那高端冷艳样子,忙对黛玉请示道:“姑娘,要不让人去请一下大爷。”
黛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并不开口。紫鹃忙出去,想了想,找了雪雁来,也不多说,只是道:“去问问大爷怎么个说法。”
看着雪雁痛快答应着转身就跑,紫鹃等了一会儿,才转身进屋。
这个赖嬷嬷今日来干什么的,紫鹃也猜到了。姑娘跟她虽是主仆,情分却又盖过了主仆。那日在老太太那儿发生的事情,姑娘虽然没细说,只是那透露出来的一两句,也让她大吃一惊,这才明白,怎么会那么突然,就搬出了荣国府。
紫鹃虽然出自荣国府,可却是忠心对着黛玉,也因为这个,竟然有了一份跟黛玉不同的心思。她明白姑娘亲近老太太,在姑娘心中,大爷根本是比不上老太太的。可是,在她看来,姑娘姓林,林家兄长才是她真正的仰仗。以前,因为那宝黛之说,姑娘早晚要嫁进荣国府,有些事情,糊涂着也就糊涂着罢了。可如今这一场闹,那门亲事想来是不成了,大爷定不能点这个头的。那姑娘将来的一切,都拿捏在大爷手中,那姑娘还怎么能再糊涂下去?
如今,看大爷这架势,定是不满意荣国府才打发一个奴才过来了结此事。那这样,她也一定跟好了大爷唱好了这出戏。不过,这些都是她的猜想,所以,刚刚她才让雪雁跑一次讨个章程。
等进了花厅,里头还是鸦雀无声,紫鹃更是不说什么,看着让人把茶水换了。直到换了两次茶水,那雪雁才气喘吁吁的赶回来,“姑娘,大爷跟前的碧草姐姐说了,大爷在正厅会客呢。好像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大爷今儿个不得空。”
“好,好个不得空。林大爷如此繁忙,倒是老奴不知趣了,上门打扰良久。今日之事,老奴一定如实禀报老太太,老奴告退。”赖大家的终究是多年摆谱摆灌了,现在肚子里虽然灌了一肚子的茶水,却把这心中的火气给点燃了,竟然也不等黛玉说什么,蹭地站了起来。
黛玉心里虽然念着老太太,可是对这些老嬷嬷向来是看不入眼的,往日是因为尊敬老太太,才敬一声老嬷嬷,可并不代表,这些人可以在自己面前猖狂,她是眼中最容不得沙子的,当下也不起身,只是吩咐一声:“妈妈走好,紫鹃送客。”
那赖大家的本来只是想着摆下谱,让黛玉赔个礼,也好在跟着来的人面前作个脸,没想到这林家姑娘果然没爹娘教养,如此刻薄不敬长辈,当下下不了台了,只得冷哼一声,不顾身边人的劝,转身走了。
只是,未能成事,这样回去心有不甘,那老婆子眼珠子一转,出了边门,绕到了林府正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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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再次醉酒
赖大家的一走,林黛玉一转身也就回了房,紫鹃跟在黛玉身后,心中叹了声气,看这样子,今日许是又要哭一场。
果然,回了房黛玉也不说什么,只是望着窗外的那几杆竹子出神,慢慢的脸上浮现出悲戚之色。紫鹃忙说话打岔,笑着说道,“姑娘,我今儿个才知道,雪雁还会做戏,瞧她先前那样子,还真能唬人。”大爷守孝客居荣国府,往来的不过是那几家人家,能认识什么贵客啊?不过是不见那老奴假作的托辞罢了。还有那雪雁小蹄子,气喘吁吁还真像那么回事。
雪雁在一边听了“啊”的叫了一声,自己什么时候做戏了,自己怎么不知道啊?这呆呆愣愣的傻气样子,倒是有点儿好玩。黛玉见了,也觉有趣,倒是稍解了郁气。紫鹃在边上看着,稍稍送了口气。
紫鹃以为是林靖的托辞,可林靖这会儿,确实是有点儿惊喜了。
林靖愣怔间来到了正堂,快到了门口,才把自己的脑子找回来,停下脚步,心中就有点儿生气。这些人是怎么办的事情,不是已经交待下去了吗,荣国府来人怎么处理,怎么还把人给迎到了正厅?还贵客?真正不知所谓!
只是,既然已经让人进了正厅,自己就算是不见,也弱了气势,索性把这怒气发作出来,也扇扇里面人的脸。
林靖站定了,对着罄儿喝道,“这是谁办的事情,随便什么猫猫狗狗,就往我林府正厅领?”
林靖声音不算很高,但这儿安静,此话一出,相信里头人应该听得见,此时。不知道这些人是该羞愧啊还是该恼怒。
罄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大爷,嘴巴半张着抖着,忽然脚下一软,跪倒在林靖跟前,“奴,奴才该死,真该死!”
林靖皱着眉,心里确实有股子怒气,也就没平时那么好说话。狠瞪了罄儿一眼,“那该怎么做,还要我教你?”
“不,不敢不敢,不不,还请大爷教我!”罄儿语无伦次了。
林靖倒是被气乐了,冷笑两声,“好,好!”
顺顺气。林靖张嘴还没待说什么,就听见有人在身后也是连声说着“好好”。这声音,很耳熟,林靖一转头。看着那跨出正厅的人,满面诧异,脱口而出地问道,“您怎么在这儿?”
话一出口。林靖就转过味儿来了,握拳轻击一下前额,要不要这么乌龙啊。那种喜剧电影中那夸张的情节,怎么会让自己搞出来了?
只是这会儿可没功夫感叹艺术来源于生活,林靖忙抱拳深鞠,赔礼道:“靖莽撞错认,出言无状,还请世子爷责罚。”谁让自己没搞清楚状况呢,还有那臭小子罄儿,平时话倒是挺多的,今儿个却连个客都说不全。
林靖低着头,只等着西宁郡王世子金铮金大爷发话,可半天,都没听见那人出个声,心里不安就加深了,不会吧?那么小气?不过,话说回来,刚刚自己说的那话确实很难听啊!唉,人啊,就不能太得意忘形了,这口舌之快,还真不能贪啊。
林靖半天没等到金铮说什么,心虚的偷偷抬眼,想看看这金铮到底如何了,只是悄悄抬眼,却发现人家根本没看着自己,眼中望着自己的身后,脸上的神情,啧,说不好,有点儿奇怪,像是缅怀,又像是不想再见?
林靖想要看的再仔细点,冷不防,金铮视线往下一划,正对上林靖探究的眼神。林靖下意识的一闭眼低头,而后心中对自己一哂,刚刚怎么做出那种幼稚动作?
“好了,知道你不是对我,起身吧!”头顶上,金铮终于出声,话语中依稀带着好笑。那一刹那,林靖恍然觉得自己变深成了某星星了。
林靖算不得皮薄,只是这会这事闹得确实不好意思,金铮不怪她,她到更不好意思起来,忙把人往厅里让,嘴上说着请,还画蛇添足的解释道:“我给您下了帖子,只是没想到您这会儿来了。”这话出口,林靖恨不得再给自己一巴掌,这是埋怨人家来早了吗?
其实,刚刚那句,还真是林靖心中所想。林靖能这么早搬家,金铮无疑是有汗马功劳的,况且上次吃酒,林靖就说了要请人家世子爷来捞锅底,但酒醒后,林靖认为这无非是一句酒桌上的戏言,饭桌间的客套。
只是,虽然心中如此想,林靖还是一本正经的给这位世子爷下了请帖——言出必行嘛!不过,虽然递请帖了,林靖还是不认为对方会来的,能派个家人送份贺仪顶天了。可没想到,人家真来了,还来得这么早!
金铮听了这话,并没有动步,只是嘴角勾了勾,看着林靖没言语。林靖这脸就红出来了,慢慢的越来越红越来越烫,硬忍着脸上的烫人,当自己刚刚说话时那啥,诚恳的再次请进。
金铮嗯了一声,忽然开口道:“林公子,这正厅,我真能进?”
林靖难为情到极点,索性是豁出去了,“恳请世子别揪着我错处了我。就算是我不能进,您也能进。刚刚真是无心之错,实在是对不住。您要我怎样,才能消气?”
“成,等下陪我喝酒!”金铮倒也痛快,林靖心中却在叫苦,啊啊啊,她才下定决心,绝不在外头吃酒了。那什么,难道誓言真的是被用来打破的?只是这会儿林靖还只能点头
“好。”金铮见林靖答应了,嘴角又往上翘了几分,“那我就不进去了……”
“哎?”林靖有点儿发急了,这不是都说好了吗?
“哈哈,”金大爷大爷般的笑了,“好了,不逗你了。你府上,看着景致不错,我是否有幸,能让主人带着赏赏景?”
林靖猛瞪了金大爷……的衣裳下摆一会儿,耍人很好玩吗?嗯,是很好玩吧,所以自己也尝耍碧草罄儿等人。
虽然腹诽,林靖还是很尽责的带着金铮逛起来了。这是自己的家,请说的来得朋友来逛逛,别有一种满足感,虽然林靖不知道该把金铮定义成为称何种关系的交往,不过,带着这人走走兜兜,感觉,很好。
宅子不算大,但这两人兜的并不太快。开始,林靖还怕人只是客气,就有意识的精简着。结果发现金铮还真是要细细看看,一路慢慢走着,一棵树,一座假山,都要看看,有时候还要点评几句。林靖接手这宅子,改动并不算大,很多都是前主的奇思妙想,巧妙布置。林靖也不贪这个功,实话实说。没想到,这世子更有趣味,看得也更慢了。
人家这么给脸,林靖性质也上来了,每到一处,两人一起评头论足,若是林靖有改动的地方,林靖还会指出来,说说当初这是什么样子的,自己又为什么这样改。
这样慢慢磨蹭着,虽然是个小宅子,等天色暗下来之时,也不过兜了外院的大半。
金铮虽然还是很有兴致,林靖作为主人,总觉得不能这样待客,笑着道:“请您来捞锅底的,可没有饿着来客的道理。眼看着天已经黑了,也看不清什么了,不如就此打住,咱们下回再看,你我吃酒去?”
金铮也站住了,四处环绕着一眼,才笑着道:“是啊,天黑了,也看不清了,下回,嗯,下回。”
林靖暗自皱了皱眉,金铮这话,字面上没什么,怎么总觉得有点意远流长,听着不太对味儿。只是这种感觉,又很模糊,说不出个什么意思来。
林靖不好就顾着琢磨着,这会儿就接着话道:“那,就请吧。”说着,转身就把人往正厅领。却没想到金铮还没动窝儿,扬了扬下巴,意指前面一个院子,道:“这是你的院子?”
古时宅子格局虽不想同,可大致几进,正房何处还是分明的。两人七绕八绕的,正好来到正房不远处。如今,林靖当家作主,当然是住在正房的。
也不等林靖点头,金铮就笑道:“今儿个就摆在你院子里,也方便你了。”
金铮这话的意思林靖明白,无非是嘲笑林靖醉了以后不用挪窝了。不过在她院子待客,也没什么失礼的。林靖也说不出个不好来。况,她还是要谢谢金铮体贴,不管如何,面上林靖可是不能喝酒呢,虽然她是一家之主了,能小心还是小心些。
这一晚,林靖被灌得无话可说,也耍不了一杯抵一壶的赖来,直看得碧草兰草心急,却也只能干着急。最后,林靖真是趴下了,趴下之前,还在心中念着金铮体贴,她边上还有碧草服侍着呢。
后来,是怎么送的客,何时送的客,林靖已经是模模糊糊。
依稀间,林靖忽然伸起一个念头,等明天,明天白天时,一定要去正厅外头站着,就站在金大爷先前站着的地方,然后就顺者金大爷白日的视线,看看他到底在看些什么……
林靖一夜酣睡,并没想到,她又被人记上了一笔。不过,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在乎这些的。(未完待续。。)
217 这是福分
这一睡,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等林靖起身,只觉得不管是这个胃,还是这个头,恨不得那个刀子割掉才好,只等一碗暖暖的银耳燕窝羹下肚,才好了许多。
对上碧草担心的眼神,林靖拍了拍她的肩,“放心,我有分寸。”可不得有分寸吗,可不能把自己的小命给玩掉了。
用了点晚早饭或者说是早中饭,林靖正想着问问昨日荣国府那头的事情,就听见外头传话,说是琏二奶奶过来探望了。
林靖心中一跳,王熙凤还怀着身孕呢,怎么就让她过来了?她不担心,自己还担心呢,要是在自己地头上出个什么事情,或者是一回去闹个肚子疼,自己也总有被说嘴的了。随后,又暗骂了那史老太君几句,真是个好老太太,这孙子媳妇还怀着呢,到好意思差使出来做这种事情。
心中这样想着,行动上一点儿也没耽搁,忙让人小心去迎,还是到内院花厅,又忙让人知会黛玉一声去,自己也忙带着碧草兰草赶了过去。
等快到二门,林靖忽然站住了,指了个小子,让他去找罄儿办差,让罄儿去找把贾琏找来,要快。
林靖想着,这一个大肚子在自己家,可真不能有点儿闪失,把大肚子的老公叫来,陪着那大肚子,感觉上就放心些,万一有个什么,人家老公在场,也比较好说。
至于,自己这样连个说法都没有,就急忙忙的把人找来,还要快,会不会吓着贾琏,林靖可是管不着的,虽让他没管好自己老婆,让王熙凤带着球到自己家来吓人呢!
而罄儿。昨天有本事闹那一出,让自己搞个大乌龙,今儿个要是办不好这个差,看自己不好好罚他。
林靖承认自己小心眼儿了,迁怒了,可人家既然折腾到自己家来,自己有什么理由不能折腾人?
等林靖急急忙忙到了花厅,专门去抬王熙凤的软兜还没过来,黛玉倒是已经到了。
见林靖过来,黛玉忙过来行礼。林靖忙扶住黛玉让坐了,嘴上问着妹妹昨儿个睡得可好,眼睛细看黛玉神色,见其眼下有些青,倒是没有浮肿,想来就算哭了也没很厉害。
黛玉忙说不错。“兄妹”俩说了几句闲话,黛玉感激地谢过哥哥给自己准备的那个小院子,说自己最喜欢那几杆竹子,谢谢哥哥对自己的用心。
林靖笑着摇手。“这不费什么事情。”确实不费事,书上写着呢,林靖也有点儿她自己的小癖好,总觉得没有潇湘馆的林黛玉。总是不怎么完整的。只是,现在再想想,听着雨打竹林,数着更漏。配着林黛玉这悲春伤秋的性子,好像越加悲戚,实在是对身心健康不利。不由多说一句,“竹乃君子之质,中通外直也适于它,只望妹妹多看看它的笔直向上,凡事且看开些。留待残荷听雨声这样的句子,美则美矣,但意境上毕竟有些颓废,心胸未免淤积些,倒是失于格局了。”
黛玉身子一震,待要细想想,就听见外头说是荣国府琏二奶奶到了。
两人忙出去迎了,看着王熙凤下了软兜,也不待见礼,就忙着让人先扶进了花厅。
王熙凤还要客套,林靖笑着道:“好嫂子,你且坐着歇着,就当是疼我们兄妹了。”
王熙凤脸上讪讪的,这话里的意思,她怎么会听不明白,于是也不好多客套,先安坐了,才笑道:“老太太实在是不放心你们两个小的,我才过来瞧瞧的。”意思十分明白的。
只是她不说,林靖早就知道,也不接话,只是笑笑,让人上茶。
王熙凤是个能说的,等歇上口气,就开始说上了,先是夸林靖这宅子好,她坐在软兜上才粗粗看了这一路,就舍不得拔眼了,又说花厅里的布置,还说看着黛玉起色不错云云。这一通下来,没个地方不被她夸的,偏生还说得情恳意切,一点也听不出异味来。
林靖笑了,知道这是王熙凤拐着弯儿道歉呢,而自己也不是记恨她,就说到:“二嫂子,您也是国公府的奶奶,又是出身金陵王家,什么好玩稀奇的没见过,倒在这儿哄我了。我若信了你,回头兴得没边儿了,倒让人说我眼皮子浅了。”
看着林靖肯跟自己说笑,不想刚才那么客气疏离了,王熙凤才舒了口气,忙说自己可没有哄人之类的。
王熙凤看看铺垫的差不多了,就要说明来意,“昨儿个,赖妈妈回去,让老太太狠狠说了通。怎么就能这么没有眼识呢,林兄弟开府首日,她不说看着有没有事情搭把手,反而还要让人费心去搭理她,哪来这么大的面子。今儿个特地叫我来,给林兄弟和林妹妹赔礼呢。”
“老太太真这样说的?还是二嫂子你按外我呢?”林靖忽然插口问道。
“可不是老太太说的嘛,我哪有这胆子假冒老太太的话啊。原本啊,还要让赖妈妈跟着来呢,只是到底是几辈子的老人了,老国公爷那会儿,她家上人就跟在老国公爷身边伺候着呢,所以,还请林兄弟给个面子。”
林靖忙笑着说太客气了云云,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对。若真按王熙凤这话,老太太如此做派,昨儿个就根本不会派个奴才出来了。如此前倨后恭,实在是有点古怪。当然,也可以说是因为林靖昨日给人脸子看了,才有了今日这一遭,但林靖总觉得不对。
转了一圈,林靖没想明白,所幸也不费这个功夫了,见招拆招,在荣国府自己都没怕过,难道现在都在自己家了,反而活回去了?
王熙凤又说了一会儿,才转到了正题,“如今,林兄弟也大了,开门立府了,老太太很欣慰。林姑老爷想来也安慰了。当初,他让琏二爷带来姑娘的嫁妆匣子交给咱们老太太保管着。只是,老太太年纪大了,总有看不到的地方。这林家的东西,还是让你们自己管着才好。所以,让我带着过来,你们兄妹,可收拾好了。”
这话说得王熙凤万般艰难,好不容易说完,连背上都出汗了,忙飞快地叫了平儿把那个多事的嫁妆匣子捧了出来,又笑着说道:“林妹妹,你且看看,这东西可对?”
林黛玉不去看那个匣子,只是拿眼看着林靖,那眼睛已经红了,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既定的事情,林靖也不想多费什么,对着黛玉点点头,“如此,妹妹收好了。这匣子,可是母亲的东西。”
然后,也不看王熙凤,对这兰草道:“让你带着的东西呢?”
兰草忙拿出个包袱,也放在桌上,当着王熙凤的面打开,里面还是个油纸包袱,再打开,竟然是一叠子地契房契什么的,还有个单子。
兰草蹲了一蹲身,拿起那单子读了起来,原来就是那些房地契的清单,只是王熙凤等眼睛都睁大了,竟然是那些被王夫人暗中卖掉的产业。
等兰草读完,按原样把东西包好,林靖才说道:“父亲临走前,让我看着给妹妹添妆,那这些,就算是我给妹妹添上的。妹妹可收好了。”说着把东西往黛玉跟前推了推。
林黛玉已经是哭到在紫鹃身上,她不在乎这些产业,真不在乎,可那都是爹爹的舔犊之情,如今,都叫哥哥买回来了,家里的祖产也都变卖得差不多了,想来那份银子也不见了,哥哥还……她真是亏欠哥哥良多!
林靖看着,觉得差不多了。其实她心里也挺不舒服的。一方面是林如海对自己的狠绝,让她绝地反击,而一方面又觉得坑了人家小姑娘的东西。虽然,没有她,这小姑娘连命都保不住,别说东西了,可总有点意意思思的。如今,那二百多万两的黑锅是让王夫人背了,可她设计让王夫人吞了的东西,她还是要想法子补给黛玉的,当然,还是用的是王夫人自己的钱。只是这一进一出,还赚了黛玉一把眼泪,希望此后黛玉能领情一些,别老是要跟荣国府搅合了,让自己也轻松点儿。
王熙凤的脸上也很不好看,这又是给了荣国府一巴掌。原来,老太太还有那个想头,想把那些被王夫人卖掉的产业再弄过来,补给黛玉,彻底抹掉那个不名誉的说法。只是家里银子不凑手,还急着娘娘的事情,就想先等等。没想到,林靖这儿就堵上了,让荣国府彻底跟那个不名誉的说法连在一块了。
这短短的时间,这林小子怎么就做得这么全?还有那些官府的记档副本!
这样一想,王熙凤就觉着,赖大家的昨天说的那个事情,想来不是空穴来风。只是,到底是谁呢?
王熙凤虽然脸上不好看,但还是努力的压制了下去,拉着黛玉劝着:“傻丫头,你哥哥有这份心,真是你的福分。你笑都笑不过来呢,还哭个什么劲呢!要是摊在我身上,我睡着了都能笑醒了。”
此言不虚啊,王熙凤不由想起自己的那位哥哥,还有爹爹斥责的话,心里就一痛,只是马上掩了下去,打点起精神,准备打探点儿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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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 一地鸡毛
王熙凤把那匣子终于给了出去,又陪着说了会儿好话,看着黛玉那样子,不知道是该羡还是怜,正想打点着精神,探听些别的事情,就听见外头一阵兵荒马乱的,依稀有着贾琏的声音。
王熙凤才刚显出诧异,就见花厅口来了个婆子匆忙地通报道:“大爷,荣国府琏二爷来了。”话音未落,贾琏就从这婆子身后闪身而进。
“二爷,这是怎么啦?”王熙凤心中发急,难道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你还好吧?”贾琏顾不得别的,只是拿眼上下不住的看着王熙凤。
此时秋已经深了,可贾琏头上冒着热气,额上鬓角汗津津的,身上连个披风也没有,衣着还算整齐,只是袍脚凌乱着,像是跑了不少的路。
林靖眯着眼欣赏了一下,才出声道:“琏二哥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啦?”
贾琏看着琏二奶奶上下并没有什么不妥,也是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心神才回笼过来,想着那罄儿语焉不详,只是一个劲儿的催自己快快,自己想着妻子身怀六甲,只以为有了什么不妥,如今再看看林靖那模样,怎么不明白自己给人戏弄了呢?
只是,心中虽然有火,但看着桌子上那些个东西,这个活,就怎么样也发不出来了。贾琏抹了抹脸,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道:“没事,没事。”
王熙凤还一脸疑惑着,只听得林靖哈哈一笑道:“是我不好,想着跟琏二哥开个玩笑,就让小厮去找琏二哥过来,只说要快,其它却什么也没说,倒叫二哥误会了。”
林靖看着众人都朝她看过来,眼神中有吃惊的。有好笑的,也有极力隐忍的,只是她跟本不在乎,反而冲着王熙凤一眨眼道:“如今看来,琏二哥心中最重的,还是二嫂子和这肚子里的小侄子。二嫂子,才刚还羡慕人好福气,如今,这可怎么说?”
王熙凤听着贾琏被戏弄,心中本是不愉。只是看着贾琏这般模样,且又有股子甜蜜漫上来,听着林靖如此打趣,竟又如未出嫁时,偷听人说自己未婚夫时的那种脸红心热蒸腾出来,一时间,竟不知是说些什么才好。
林靖又一转脸,对着贾琏道:“琏二哥,小小玩笑。你不会生气了吧?”
“怎么会,怎么会?”贾琏连连摆手。怎么会不生气?只是人家当面坦认,自己认了,反倒是气量狭小。刚刚就已经忍耐了,岂有这会儿还说什么的,只能陪着哈哈大笑。
林靖且等人真笑假笑都笑完了,才两手一摊。道:“好了,现在,正事也说完了。玩笑也开过了,我原本还想留着二位多说些话呢,只是看着如今琏二哥这副心疼着紧二嫂子的样子,可不敢多留了。来人,软兜搭上来,送客!”
林靖哪里在耐烦多说什么?
赶人,还要赶得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还要被赶的除了感激不能说别的!
只等贾琏夫妻走了,黛玉也被紫鹃等人拥回潇湘馆,林靖才挂下了脸回了自己院子,吩咐人把昨儿个的事情说来听听。
林靖听着那紫鹃配合着黛玉把那赖大媳妇给气走了后,倒是笑了,这丫鬟,还真不错,不枉她费心思从荣国府把人弄出来。,在一想到她那一家子,就让人去给林来寿家的传了几句话。
只是,昨日那赖大家的走了以后,这事情还没算完,听门房上的人报,这荣国府跟着赖大媳妇来的人,不知怎么的,竟然跟府门前停着的一辆青布马车起了争执,门房上的人知道那马车是大爷贵客的座驾,正要插手,却不想让赖大媳妇抢了先,训斥了下面跟着的人,还给那马车上的说了好话赔了礼。
林靖微微皱了皱眉,看来那赖大家的还是有些眼力劲儿,所以,今天其实王熙凤还想探听些什么吧?
林靖心中好笑,那史老太太,倒是懂得知己知彼。林靖并不在意这些个,忙着指点着人归置着她的东西。只等到晚上安置时,才想起来,今天忘了往正厅跑一次看看了。
如此,林靖算是安顿下来了,慢慢的林府的事情也理顺了。
平日里,林靖要么去老师家,要么在府里看书写字,每日里的骑射也不辍,不见得能挽多少石的弓射多准多快的箭,只是这个身体倒是结实起来,人又把搞了不少。除此之外,贾琏贾蓉贾蔷等,也时有拜访。柳湘莲倒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那日贺过以后不久,就出门远游了。
而来得最勤的,就数冯紫英了,而沈淑公务繁忙,只来了一回。不过这一回,倒是跟林靖把手畅谈许久,还在客房里留了一晚上。
林靖觉得这日子很逍遥,可别人却不怎么舒心。
荣国府老太太就是那不舒心的。那日赖大家的来报,说是有那么一位访客去了林府,那访客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只是那车驾虽然不显眼,可却用的实打实的好料子,车底盘又高,看来不是普通的骡马车架,这些还不算什么,那驾车的大汉,一身彪气,孔武不凡。赖大家的原本是想让跟着的人去找人晦气,恶心恶心林靖的,后发现这些点滴,见机得快,马上兜转回来了。
那赖大家的如此行事,博得了老太太的好一阵子夸,总算是填补了在林家的失去的脸面,只是这人心思不小,在老太太跟前说到,林大爷从哪儿结实了那么一位客人?明着暗着提点着,林大爷是抱了何人的大腿,才把那些官府文书弄出来的?若是结交了权贵,这样的好事,为什么还要遮着瞒着?还有,他哪来的本事结交别人,会不会是做下什么说不出口的事情?
而后,又句句话不离林靖处心积虑挑拨林姑娘跟老太太的骨肉亲情,不顾林姑老爷临终前的托孤,说这林靖指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盘算,这一通话说下来,只差说林靖卖了妹子抱人大腿了,只把老太太说得心惊肉跳的。
老太太心里虽然不是很信,但却也有狐疑,只想打听清楚了才有盘算。想起黛玉,老太太一阵心寒,养了这么大,这么疼她,却敌不过些许财物,任自己白发满头,还要受小子言语侮辱欺负。
只是,待要不管,却又放不下。而且,荣国府花了林家的嫁妆银子,黛玉若嫁给别人,这事总有漏出来的时候,那就不好听了。再说了,那个小兔崽子,自己不除掉他,心中这气难平,怎么能由着他壮大?而林家产业虽然面上十去**,可那小崽子那么精明,暗底只怕还有不少好货,只要黛玉嫁过来,这肉就烂在了锅里了。
老太太正头疼着呢,就听见外头一阵忙乱,一问,原来是宝玉又在闹腾了。
宝玉那日被哄过,又把王二丫给留下来,只以为天下太平了。而后几日,林靖也天天过来看他。这样一来,宝玉虽然不好意思,但也挺高兴的。可某一天,林靖突然就不过去了。
这一日还好,两日还好,三日四日,宝玉就不耐烦了,只闹腾着要找林家兄妹过来。老太太看着不行,又急得没法子,正为难的时候,那薛家的宝钗倒是出了个主意,说是让姨父政老爷亲自去对宝玉说,保准没事。
果然,当贾政板着个脸,对着宝玉道,林家兄妹置了产业,如今已经搬过去另过了,宝玉虽然难受,却也老实,。只等政老爷训了一通话走了之后,这宝玉伤心的大哭了一顿,却并没有失心疯。
内院等人俱是松了一口气,老太太还拉着宝钗的手夸了半天,这热切程度,真是不亚于对宝玉的了,看得王熙凤心惊肉跳的。等没人的时候,那王熙凤悄悄跟平儿闲话,亏得这薛大姑娘志向远大,不然的话,看她那狠得下心、看得清事、要手腕有手腕、眼界又不低的样子,日后若真如了王夫人的意,这荣国府最后是谁当家,还真是不好说了。
平儿听了却是一笑,给王熙凤倒了一杯红枣茶,看着二奶奶喝了下去,才笑着说:“奶奶这是太看重了他人,又看轻了自己,就算她真进了这个门,又能如何,她一个商户之女,嫁的又是二房次子,名不正言不顺的,老太太就算是再偏心,也越不过理!”
不说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只说这会儿老太太听见宝玉闹腾,心里叹了口气,问道:“这又是怎么啦?”
那日宝玉知道真相后还算太平,后来几日不过是开始闹着要去看林兄弟林妹妹。老太太又拿贾政吓唬住了宝玉。只是这一回二回的,宝玉品出贾政在这个事情上也不会怎么苛责自己,就又开始闹了。
老太太听了宝玉闹了,忙过来看看,经不住宝玉哭求,揉了揉头,想了想,道:“小祖宗,你乖乖的养着,只要你好了,我自然是派人送你去林家。不然的话,你就只管闹,看你老子会不会来揭你的皮!”(未完待续。。)
219 鸡同鸭讲
宝玉过林府的时候,林靖恰巧不在。
宝玉心中失落,来时的兴奋消失了大半。只是,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拉了拉他的衣袖,悄声道:“二爷,我们大爷不在,您可以先去看姑娘啊。等跟姑娘说会儿话,想是大爷就回来了。我们大爷可惦记着您呢,知道您特意来看他,心里一准儿高兴。”
就算这小丫鬟不说,宝玉也会想到先去看黛玉,这会儿被这小姑娘抢先说出来,却觉得这小姑娘份外解意,笑着点头道:“芝草,你哪是什么草,分明是一朵解语花嘛!”
说着宝玉这兴头就有上来了,就要让人带着去黛玉的院子。
这话传进二门,黛玉想了想,道:“还是去花厅吧。”说出这话后,心中有酸涩,却也有释然。
比起黛于地酸涩和释然,宝玉就像个傻子。他一路进来,心中热切,根本没有留意到周围的情形,就算是进了花厅,也眼中只剩下了妹妹。
“妹妹!”宝玉近前两步,待要拉起黛玉的手,又想起黛玉不惯在人前跟人拉拉扯扯的,好容易忍了下来,眼中已经带上了湿意,“妹妹,你怎么,怎么就……”
宝玉想要埋怨,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埋怨,他的心意,妹妹该当知道,只是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心里一急,这眼泪就下来了。
黛玉虽然想着如今跟宝玉再无交集,他走他的阳关道,自己过自己的独木桥,只是猛然见着,心里也不是滋味,而刚刚才有的那点点释然,被宝玉那滴滴眼泪,就冲泡得了无踪迹了。一时间,眼中胀痛,眼泪也如粒粒滚珠,直颗颗的掉落下来。
跟在黛玉身边的紫鹃一下子就傻眼了,这两人见面,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这样相对哭上了,看着就知道,这两人是互有情谊的。只是,这两家里闹成那样。还不是个小事,大爷怎么会把姑娘许配给宝玉?只是若不是宝玉,又能有谁能这样心疼姑娘?
一时间,紫鹃心里委实茫然,愣愣地站在那里。
而跟着宝玉进来的芝草,也站在那里出神。一会儿想着,要是大爷能对着自己流泪,那该是多好;一会儿又想着,自己那日被宝二爷拉着手不松开的滋味。以及这段时日宝二爷对自己的好;再又一想,宝玉那样对自己的好法,总比不上大爷对自己淡淡的说话,若是大爷也能这样对自己笑对自己哭。那该多美。只这样一想,又觉得眼前这样子分外的刺眼。
还是紫鹃先回过神来,忙上前给宝玉行了个礼,“见过宝二爷。二爷今儿个怎么出府来咱们家了?”
被紫鹃这话一惊动。黛玉首先回过神来,忙低呼一声转身背着人。宝玉也回过神来,不好意识的摸着袖袋找着帕子擦眼。只是因一心惦记着来看林家兄妹,出来得匆忙,倒是忘带了这个。
黛玉斜着身子瞧见宝玉的窘样,轻呸了一声,把手中的帕子甩了过去,见宝玉接住了,才又另在袖中拿了一块,自己擦拭起来。
紫鹃轻叹了一声,请宝玉坐下,又拉着姑娘坐好,自己转身出去传了热水,才回来听着两人说话。
只是这两人才刚哭了一场,又自己感悟着自己的心事揣摩着那人的情意,这会儿竟然抵着头,相对无言,来了个此时无声胜有声。
还好一会儿热水洗脸巾子就送上来了,明明是两份,可那宝玉偏等着姑娘用过了,才去用姑娘的,紫鹃笑着请二爷用那处新的,宝玉却怅然道:“往日在家里,也不是没这样的事情,紫鹃你还替我梳头呢。如今妹妹才出来,就跟我生分如此了吗?”说着,这眼泪就又要掉下来,只让紫鹃又是心酸又是心惊,这可怎么好?
哭了这一通,洗干净了坐下,才说了几句话,就听人说大爷回来了,宝玉心中一喜,脸上就带了出来。黛玉看着,心中不知怎么的,忽然一酸,说道:“哥哥既然回来了,那你就同他说话去,我也乏了,改日再见吧。”
说着,也不等宝玉再说什么,就站起来,也不等紫鹃,往那一边的屏风一绕,就往那一头走开了,宝玉直在后面喊妹妹也没停下来。紫鹃忙在后面追着姑娘,等走出去了好远,这才想起来,姑娘的手帕子还在宝玉手中呢,待要回去拿,却又怕碰上了大爷,反倒是不好。罢了罢了,从小到大,姑娘有多少东西拉在宝玉那儿,也真是分不清了。
宝玉才想着要去追黛玉,却听见林靖的声音近了,虽然舍不得妹妹,却又放不下哥哥,再一想今儿个已经是见过了妹妹,又哭上了那么一回,妹妹怕是不会再跟自己说说什么了,而林兄弟还没见着呢,自己也要好好跟林兄弟算算账,怎么能那样哄骗自己呢。
林靖一回来,就听说宝玉来了,还要去黛玉院子,还算好,黛玉也算通透些了,只把人带到花厅说话。林靖连衣裳都没换,匆匆的赶了过来。
这会儿见宝玉呆站着,黛玉却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林靖叹了声气,道:“二哥哥,你怎么来了,也不事先说一声,我好在家等你。”
宝玉原本是满肚子的责怪,满肚子的伤心,只是听了那句“我在家等你”,一下子,如春雪乍见夏阳,一下子就消融在这句话里头了,罢了罢了,他总有他的不便和无奈,作为知交至交,总要体谅才对。
想到这儿,这刚刚还哭得起劲的贾宝玉,对着林靖,竟然笑了笑,“我一直想着你,直到今日,老祖宗才准我出来,我就急着来看你了,来不及跟你知会了。”
宝玉如此态度,倒是让林靖有点儿不好意思。荣国府里各人再怎么算计她,哪怕是幼时帮过自己的贾琏也不例外,可这块石头倒是从来没有那个心思,只是一味的对自己好,虽然很多时候的好是自以为是,也因为这些好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但不能抹杀那份心思。
林靖叹了口气,“二哥哥,总之,是我对不住你。”
宝玉听见这句对不住,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了,他就知道,林兄弟是有苦衷的,林兄弟不是存心要骗自己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哪里哪里,没事没事!”他恨自己,为什么每每在林兄弟跟前,总是那么笨嘴拙舌的。
林靖见着宝玉这样,也只有叹气了,总不能就这样站着发傻吧,眼睛一转,笑着对宝玉道,“二哥哥来了,还没有仔细看过我的宅子吧?我这就领你转转可好?”
当然好,还有什么不好的?
宅子本就不错,林靖又花了心思,两人一路走一路看,倒是话声语音不断。宝玉有林靖陪着,又是观赏着林靖的家,更是用心看着,兴致也上来了,指点着一处处的景,每每说些花开如何,叶落又如何的话,时不时,看着水榭亭台,又闹着吟诗作对。眼看着到了饭时,兴致也不减。
还是林靖劝了宝玉,今儿个先到此,留着点地方下次看也不错。
这下次二字打动了宝玉,且他到底躺了段时间,今日走了这几处,也是乏了,当下两人在一处暖坞用饭。
宝玉是个不消停的人,吃着说着,忽然想起个事情,冲着林靖道:“差点儿忘了件事情!”
说着,宝玉招手,把芝草叫到跟前,冲着林靖道:“好兄弟,那日是我的不是,我只想着留着点什么,好让你不搬。如今,我把她带来了,好兄弟,既然是你喜欢的,我总不能占了你的。”
林靖早就看见王二丫跟在宝玉身边,只是当作没看见罢了。她还以为宝玉喜爱,才把人带在身边,没想到宝玉来了这样一出,心里叹了口气,虽然宝玉心不坏,有些事情也知错能改,只是,有些事情,已经做了,就改不了了。
摇了摇头,林靖道:“二哥哥哪里话。那日真要说起来,本就是这丫鬟惹事生非。这丫鬟,也就是你要去了,不然我一定狠狠罚了她。再说,那日,老太太就来讨要了她,如今,她是你荣国府的人了,身契在老太太那儿。我不瞒你,我用她换了紫鹃一家人。”
王二丫没想到大爷竟然这么说,一时间,心中苦涩,眼睛霎时就流了下来。
王二丫也就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林靖虽然讨厌这姑娘心思太多,可也不见得就逼着人不能过好日子,见她这样子,不由叹气道:“你若不要她,那她只有到老太太那儿去了。我想,还是在你身边,你时常照顾着点儿好。”这小丫头既然挖空心思要傍上宝玉,那就成全了她。留在自己这儿,她三天两头弄一出,也是麻烦。
宝玉本来还想说,身契不是个大事,自己去问老祖宗讨要过来就好,听着这话,一时愣住了,原来林兄弟对自己的心,就跟自己对他的心一样,总想着把好东西给对方,想到这儿,不由笑开了,“那就如此吧。”
这两人鸡同鸭讲,而金铮那儿,手拿着几张薄纸,脸色愈渐变黑,最后,只把那几张薄纸揉成一团,对外喊道:“备车!”(未完待续。。)
220 私密之事
宝玉本就心性随意,这会儿因心中惦记的事情跟好兄弟说开了,就更为高兴了,这话也就更多了,这一餐饭,林靖跟宝玉两人用的倒是不错。
林靖看这宝玉兴兴头的样子,想了想,决计还是把那个事情跟宝玉提上一提。手中埝了捻茶盏,看了看暖晤里服侍的两个丫鬟,道:“都下去吧,我跟二爷面前不用这么些人。”说着,又含蓄的看了看宝玉身边的芝草。
林靖这边的人都放下手中的东西,行了个礼,退下了。芝草看了看宝玉,又眼巴巴地看了林靖,勉强扯出了个含泪的笑,对宝玉道:“二爷,那我,我先到门口略微站站。”
宝玉开始还不明所以,转念一想,明白林靖是有什么体己话儿要说,马上笑逐颜开,根本没看芝草,连连挥手道:“去吧去吧。”
林靖不出声,只是低头给宝玉面上了一杯淡酒,眼角,却看到那芝草磨磨蹭蹭地走在了最后,心中冷哼,在自己面前,还要做这种小把戏。只是转念一想,却又另有了个主意。
等人都出去了,林靖也跟着到了门口,让那两个丫鬟去厨房交待一下,要一锅暖暖浓浓汤色乳白的鲫鱼豆腐汤,眼角却是看都不看芝草一下。
等再次回座,宝玉早就按耐不住了,没半点儿婉转,急吼吼的看着林靖道:“好兄弟,你有什么事要说?”
林靖看着面带兴奋、一脸无知的宝玉,心中再次叹气,故意把脸色冷了下来,道:“二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大事瞒着府上?”
宝玉见林靖板上脸,心中已经是忐忑了,直思量着,除了前些日子的莽撞。还有什么事情惹了好兄弟,只是想来想去,好像都没有,而且,林兄弟是再好不过的人了,大气着呢,从不在小事上头跟自己计较,这点,跟妹妹就大不同。只是,越是亲近之人。才会求全求毁,妹妹同自己这样计较,那也是待自己不同于旁人,各外亲近罢了。可,这,难道林兄弟不把自己当知己?
只是马上,宝玉又推翻那想头,林兄弟怎么会跟自己不要好呢,往日那点点滴滴。可是历历在目呢,他们还说了那么多的知己话。林兄弟只是不会同人计较罢了。是了,妹妹只是个女子,未免小性。
这样胡思乱想。宝玉根本就不知道扯哪里去了。
林靖看这宝玉直愣愣的瞪着自己,半天没吱一声,就有点儿不耐烦了,轻轻敲了敲桌面:“二哥哥。你想起来了没有?”
“啊?哦,没有没有,还请兄弟你教我!”宝玉被轻击声唤回过神。只觉得林兄弟板着脸的样子也特别好看,不知怎么的,心中直跳,竟然不敢直视这样的容颜,慌得他马上垂目,却又被林靖那放在桌上的手吸引住了眼神。
那只手,不大,生在男子身上,只觉得秀气,只是却又不女气,手形修长,根根手指,骨节分明,却又极整齐漂亮,看着爽利有劲。肤色极白,衬着那翡翠指环翠绿欲滴。指腹略有茧,想来是挽弓练字磨出来的,却不失美感,只觉利落。而指背手背肌肤却又极为柔腻,那只上好的羊脂玉板指套在那儿,感觉上却好像分不清玉好,还是手背好?越看,越想让宝玉摸上一摸,细细品品,到底是哪个才更为细腻。
宝玉眼看着那只手,就有点儿恍惚,没想到,耳边却刮进了几个字,只如霹雳,让他把三魂六魄,都震回了身躯中,把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了的脑子,带了回来,只听到林靖在那儿问道:“那猫儿眼胡同,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林靖看着宝玉半张着嘴,像是痴傻似的看着自己,不觉心中一闷,只觉得自己真是多管闲事。只是,宝玉对自己还真用心,自己也没法子明知不妥,也不提醒他一下。这样昧着良心,还真不是自己所为。罢了罢了,只求自己安心而已。
这样想着,林靖按下不耐,换了个语气,慢慢说道:“我那小厮,几次在猫儿眼胡同一家住户外头,听见过你那身边的茗烟在里头高声说笑,把这当成个趣事告诉于我。开始,我只以为,说不定,那家跟茗烟有旧。”
林靖一边说,一边看着宝玉,只见宝玉脸色通红,头也慢慢低下来了。林靖继续说道:“直到有一日,我也路过那儿,不光听见了茗烟的声音,还看见你的坐骑。而回府,却听人说,你去北静王爷府上了。倒要请教二爷,何时,北静王爷府,搬到了猫儿眼胡同?”
宝玉脸上如滴血,讷讷不能言。林靖欣赏了一会儿,准备再接再厉,她才不想管宝玉什么外宅之类的事情,只是提点一下而已。
可哪想到,宝玉忽然抬头,“好兄弟,我本不该瞒着你的。你跟我,不同旁人,说与你听也没什么。那里,是我替袭人租的院子。”
这一开口了,宝玉也不隐瞒,只把怎么去的袭人家,觉得她家不好,想着替他们家找个地方,而后却不知怎么的,就袭人一人搬过去了等等,说了个底朝天。语速又快又急,林靖几次想打断,都查不进口。只等一气儿说完了,这人才像是口渴,端起林靖跟前的茶盏,一口灌了进去。
林靖看了看自己的茶盏,又看了看宝玉跟前的酒杯,闭了闭眼,不提了,只当是没看到,等下自己再新那一个就好。只是如此,就忍不住刺一下宝玉,“我才疏学浅,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倒要请教二爷,如此这样,跟人家那些酒色之徒在府外置的那些外宅,又何不同?”
没什么不同,所以宝玉才觉得说不出口。这会儿听林靖这样问他,宝玉脸上的红,就褪不下去了,半低着个头,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事情,宝玉也觉得不太对,只是到了那个地步,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也想过,是不是要禀明老太太,索性把袭人接回去,把那事情瞒下来就好。袭人照样跟着自己,一切,就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只是,他才同袭人提了个头,袭人就连连摇头。袭人说,她得罪了林家大爷,老太太一定不会轻饶了自己的,怎么可能还让自己回去?就算回去了,没准也不是在他屋子里服侍了,只不定在那儿当个粗使丫头。她倒是不怕吃苦,只是舍不得离开二爷。
被袭人这样一哭一说,宝玉也觉得确实如此,倒是不提这个了。后来,袭人倒是又说起来了,说是要想个长远的法子。说到这个长远的法子,宝玉还是忍不住害臊。袭人倒是坦然,她是二爷的人了,自然想着给二爷生儿育女的。她说,既然两人想长久的在一起,那就不如要个小宝宝,慢慢拉扯到个六七岁。这样,老太太看在宝宝的份上,也能同意了他们在一起了。
宝玉是不懂这些弯弯绕,他只想姐姐妹妹长长久久在一起,日后他死了,就让那些姐妹们的眼泪把自己淹了,既然袭人说那个法子能长久在一起,那就听她的。所以,一得了空,宝玉就去看她,也把身上的那些体己银子和好东西拿去给袭人。
只是,宝玉虽然不太懂那些,可也模模糊糊觉得说不出口,这会儿低着头,正向着法子怎么开口呢。
林靖是不知道这些,不然,还真要诧异,袭人真不知死字怎么写吧?母凭子贵,想得确实不错,可她怎么不想想还有个去母留子。孩子长到六七岁,记得人了,可那又怎么样?荣国府是在乎庶子的吗?要是在乎,那什么环三爷琮哥儿,怎么就养成那样?不要说,这宝玉还没结亲,就有了外宅孽债,这不是丑闻,什么还是丑闻?怎么还会留下丑闻主角?到那时,她能仰仗什么,不就是宝玉的怜爱?可宝玉的怜爱,管用吗?管用,她怎么还被谴出府?
宝玉还在想着怎么开口,林靖却没那闲心在听了,她只是为了提醒宝玉而已。再次敲了敲桌面,林靖问道,“这事,你告诉了薛蟠?”
宝玉愣了愣,忽然醍醐灌顶,他了悟了,原来,林兄弟是心里不舒服了,使小性了!林兄弟知道了袭人的事情,又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薛蟠也知道了这事情,还是自己亲口告诉薛蟠的,让林兄弟觉得,自己能把这个秘密告诉薛蟠,而不是说给他听,那在自己心里,是把薛蟠看的比他还重!
宝玉一想到林靖吃醋了,竟然是浑身舒爽,才刚他还想着林兄弟是不是跟自己不够亲近,这会儿就给了他个好答案,不是不够亲,是宝玉他做的不好,没有看清林兄弟心中藏着的事情。
“好兄弟,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原是第一个要告诉你的。”宝玉一把握住林靖的手,就把当日自己要借银子,阴差阳错的借了薛蟠银子的事情告诉了林靖,一边说,还一边高兴的咧着嘴角。
林靖实在不知道这事有什么好笑的,只是忍耐着,提点了宝玉几句。让宝玉稍微上点儿心,毕竟如果有孽债,本就不好了,再来个父不详的孽债,就跟是糟糕了。
只是,看着越来越高兴的宝玉,怎么总觉得,这节奏,就没匹配上?(未完待续。。)
221 室内装修
虽然不知道宝玉到底跟没跟上节奏,可林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该提点的,她已经提点了,甚至……林靖眼角扫了一下门外,那未及避远的一片裙角,让林靖嘴角泛上一个冷笑。她甚至给宝玉准备了个备份解读文件,至于接下来会怎么样,就看各人吧。
林靖也不再与宝玉虚应,低头吃菜,再说下去就要倒了胃口了,实际上,她现在就已经没什么胃口了,所以也不等那什么暖暖浓浓汤色乳白的鲫鱼豆腐汤,就撂了筷子。只是,等她把宝玉送出府门时,日头已经有点儿西沉了。
宝玉是想来赖着不走来着,只是林靖一通诸如“老太太定等着你用饭呢”的话,让宝玉不得不走了。不过,就是在大门口,宝玉还是跟林靖墨迹着,说着日后禀过老太太,必要在林靖这儿住些日子,到时候,两人可以或抵足而眠,或秉烛卧谈,定是又惬意有爽快。
宝玉说得兴奋,不免手舞足蹈,甚至还想搂上林靖的肩。
林靖克制着没有皱眉,她不喜人碰触,只是闪避动作也不好太明显,只得微微闪过,只让宝玉搭了搭肩膀,又借着转身说话而滑开,心中同时吐槽着,史老太太能同意才怪了呢。不过,就算以前在荣国府里住着,林靖也没同宝玉那么亲近过,这宝玉,脑子又跳线了吧?
正想着,林靖呼觉得世界安静了,宝玉怎么不说了?转头一看,只见这块石头不知又怎么着了,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前面。
顺着宝玉的眼神,林靖也转了过去。只见,斜阳下,一辆青布马车,车前是两匹棕色的高头大马。轻拉着马襻头的,是一个彪型大汉,这一切,就已经有些惹眼的,只是,还不够!
车边,站着一个人,五官虽俊秀,却不是极出色那种,身量挺高的。一身烟色锦缎长衫,不便宜,可也不是极富贵。就这么一个人,这么个长相,这么身打扮,还这么静静的站着,却偏偏让人无法忽视,通身透出的气势,直刺人人心底。
就连林靖。也愣了一会儿。
她跟这人念过经,吃过饭,喝过酒,耍过无赖。只知道这人很冷,心善,有点孤傲,也有点独。却从来没见过这样这样。
只是林靖才愣了一会儿,就缓过神来,金铮到了自己家门口。那总是来找自己的,那自己总要上前说话的,即如此,那又管他什么样呢。
“您好,今儿个得空了?快快请进。这也巧了,我才在这儿送客,倒是把您给迎上了。”林靖语中未有生疏,只是也没透出金铮的身份。看着金铮点头,林靖不知怎么的,心情也挺不错的。只是一转身,才想起来,她把那块石头给扔那儿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林靖的客人,总要介绍一下的,可这怎么介绍呢?
林靖皱了皱眉,有点儿犯难。只是再难,也得做啊,那就先从简单的开始。林靖笑着把手往宝玉处一引,道:“这位,是荣国府贾氏政老爷的次子,宝玉。这位。。。。。。”
还未等林靖说完,就见那位大爷冷冷的削了一眼宝玉,然后,也不等林靖在前面引了,昂首阔步,错身开宝玉,就这么往前走了。如此大牌,端得是高端霸气,只留下林靖还在想着怎么说,那人却率先进府了。反倒是把林靖这位主人家,扔在后头一愣一愣的。
才那么一下子,林靖就会转过神,对明显还在发愣的宝玉道:“对不住,我这朋友,性子有些冷。二哥哥,如有什么冒犯,还请看在我的情面上,海涵一二。”索性也不介绍那位大爷是怎么个大爷了。
宝玉好似刚从梦中醒来似的,“没有没有。你这朋友,看着极是不凡。如此出色之人,必是率性而为,那才配得上他的出色呢。”
林靖不知道,就这么一面,宝玉从哪里看出人家的出色不凡了,只是姑妄言之,姑妄听之罢了。忙招来宝玉身边的长随、小厮,让人仔细点扶着宝玉上车,又让跟着的人小心伺候着。其间,林靖收获了宝玉话涝般的“可惜”“不巧”,听着他可惜今日未能跟人家说上话,嘱咐林靖下面一定要给他引荐引荐,才依依不舍,在从人三请四请中,才未尽意的上车了。
林靖这头送走了宝玉,连忙进去去招呼西宁郡王世子。
进了府门,就见金铮并未走远,只在那影壁前站着,好像是没有生气,也没有不耐烦,这才让林靖松了口气。而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憋屈,当姐这是戏园子还是茶楼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人家戏院子,还得收个门票钱,而去茶楼,再不济也得点壶茶吧?而自己这儿,好吃好喝招待着,自己成了“陪吃”、“陪喝”、“陪玩”的三陪不说,还得看人脸色,怎么这么锉啊!
林靖心中憋屈,脸上也就有些冷,走到金铮跟前,正想着怎么说道说道,可没想到金铮先发话了,“回屋!”
回屋?林靖眨巴了下眼,自然是明白金铮的意思,当下前面带路。一路上,金铮并没有出声,可林靖刚刚有点儿发热的脑子,慢慢冷了下来。这一冷下来,林靖就觉得脖子凉飕飕的。自己刚刚是怎么了,还挺有个性的哈,还敢给人摆脸子,也不看看对方是谁。人家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西宁郡王世子,自己这个小秀才,有实力跟人叫板?不就是仗着跟人吃了几次饭,喝了几次酒,人家帮了自己吗?这些脸面都是人家给的,自己拿着人家给的东西,还好意思跟人家挺腰子,还真是不知所谓了!
这一回过味儿来,林靖的憋屈不见了,倒是又添上了羞赧。这会儿,就一边走,一边跟金铮照着话题,希望两人不要那么僵硬。可几次下来,不管是为你吃了吗,吃了什么啊,可人家,都用短短的“嗯”来回应了。
只是,虽这样,林靖还是几次捕捉到金铮打量着自己色神色,不光如此,几次,这眼神还扫到了林靖的肩头。
从进门到林静的正屋,不算太近,只是两人这么走,一会会儿就到了。碧草等得了息,正在屋门外头侯着,才上来请安问候,就被金铮给逮住了,“你,去给你家大爷拿件褂子给你家大爷换上。”
碧草等有些摸不着头脑,偷偷看了看边上的林靖。林靖点点头,天大地大,此时金铮老大!不过,忽然间,林靖也算是明白了。
刚刚一路上,这金铮看自己的肩头,那正好是给宝玉搭着的地方。而在外头,金铮看宝玉的时候,好像是冷眼刺过宝玉的手。
想明白这个,林靖忽然有点儿不敢深想。
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林靖忙笑着说自己去挑件好看的,就进了内屋。
在屋里转了两圈,压制住猛跳的心,林靖总算是平静下来了。不管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这世界崩塌了,现在都不是个想事情的好时机。
林靖眼色一冷,特意找了件跟金铮衣色相近的褂子换上,等出来笑着跟金铮说话时,并没有看见金铮有什么特别的神色,这才让林靖放下悬着的心。
林靖故意走到金铮跟前,扬脸笑着问,“这件可好?”
“只要干净,就好。”金铮这会儿倒是没有硬冷如铁。
上了茶,落了座,林靖才跟人寒暄着,又拐着弯儿问金家大爷这是唱得是哪一出?
金铮倒是没跟林靖兜圈子,问道:“听说,沈淑在你这儿歇了晚?”
林靖点点头,虽然不认为这是啥机密,可金铮竟然打听到了?这样一想,倒是让林靖绷紧了。金铮像是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泄露了什么,只是让林靖带自己过去看看。
林靖皱了皱眉,只是间客房而已。不过,那日,原本也没想着留人,不知不觉说得晚了。沈淑忙碌,难得有假,就过来看自己了,第二天还要进宫职守,林靖一下子脑抽,才留人歇一晚上的。不过,也因为突然,客房什么的还没有归置好,所以就用了件已经扫洒收拾好了的偏房。正在林靖正屋卧室隔壁。
金铮要去看,这要求虽然毛病,可林靖这儿却没啥不方便的。可哪想到,到了那间偏房,金铮煞有其事的东看看西摸摸,那会儿也不嫌屋子脏了。只是看过摸过还不罢休,金铮忽然一指某处,道那儿该放个矮几,几上因有盆摆设,又指了一出说什么要防个插屏。还一一指出几个不够好不协调的地方。
这一切,都把林靖搞得有点儿蒙,这位,改姓作了室内装潢师?
可金铮忧嫌不足,又陆续指出点儿不够的,才轻叹道:“先就这样吧,勉强也可以小歇了。”然后看了林靖一眼,说到:“你放心,不劳动你。等下我的人会过来收拾得。哦,对了,我这儿,除了收拾打扫的,不许随便进人。”(未完待续。。)
222 清静之所
不用说,这个等下,确实只是等了一下下。
等这个兵慌马乱的过去了,林靖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大牌,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依旧陪着他吃酒。
其实,不是林靖不想说,可,说了管用?至于金铮为什么这样做,她也不想问。问了,金铮未必会说,说了,也未见得就是真实。还不如她自己慢慢琢磨。
她要确认的只是,金铮会不会害了她。
会吗?大概不至于。
自己,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子。也只有原来那一世的人,才知道这是个红楼的世界,知道那出名的林妹妹。而即便如此,她也只是书中未着笔墨的小人物。她看不出来,这位异性王的继承人,有什么要对付自己的。
要知道,金铮认识自己时,自己还是个被弃在方外带发修行的幼子。那时,虽只有点滴,可林靖感觉得出这人仅仅是好心——那时,林如海在世,如果说要通过自己结交林如海,那根本没有必要。既然能知道林如海庶子在寺中祈福,那也该知道林家根本是不在乎这个庶子的。
而后来,京中示警,搭救,虽说背后可能有些什么皇权上的故事,可对于自己来说,这就是恩情!
至于林如海去世,除了贾府要算计着自己这点儿身家,可对于金铮,自己更是没什么好被人图谋的了。要说是图谋皇帝对自己的看中,那更是一个笑话。自己能得那一旨意,不过是皇帝面上的功夫,大概也不排除,皇帝看着自己年幼就能进学,不妨给个机会看看日后。可这对于金铮来说,这项投资,未免太长也太不可预期了。值得投资的人多得很呢。你道谁都像贾家那样鼠目寸光?
反倒是自己,一次次的被他帮着。
金铮待自己好,那是真的好。林靖也真的感激他,反倒是因为林靖心有顾忌,还会时时盘算琢磨金铮的举动,并未像对冯紫英那样,真诚以待金铮。只是,每回琢磨一次金铮的用心,事后总会心有愧疚。就比如现在。
可,就算这样。林靖也无法忽视金铮今日的古怪。一个以往她忽略的念头,此时忽然窜了出来:
那,会不会,会不会是所谓的龙阳之好?
想到这个,林靖心中一抖,再一次的细细打量了下金铮。
这个世界,南风盛行,所以,通常人并不认为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养个娈童,留连倌馆,抬举个伶人,也不会费心遮掩。可她。从未听闻金铮有此行径。
那到底是自己想差了,还是自己不知道?
林靖心中转着念头,但也没有就这样呆坐着,推了推一碟八宝素鸭到金铮跟前。笑着说:“尝尝我府里扬州厨娘的手艺。西北,不知道有没有这个东西。有些甜,你以前在南边应该吃过。”
金铮现在倒是很柔和。一边依言夹了一段,一边笑着说道:“吃过,高旻寺的素斋,也是出了名的。”
林靖闻言又看了金铮一眼,这人从来不说高旻寺的话,所以即便自己偶尔说到以前,也避讳的用南边等字样带过。
金铮像是没看到林靖看他,把那段素鸭放入嘴里,细细咀嚼,咽下,又喝了口淡酒,才道:“确实甜。不过,没小时候在高旻寺吃的那么甜。”
林靖也笑着接口道:“那是。我让厨娘改的。不过,若是你想那味儿,我可以让她再改回去。”
“不用,小时候觉着太甜腻,吃不下,后来,却发现,记忆中的味道才是最好的。可那以后,再怎么吃,都有股苦味儿。反倒你这样的,不腻,也不苦。”
金铮虽然是笑着说的,可林靖居然觉得,自己口中的那滋味,也带着苦味了,一时间,竟然难以咽下。
只是,金铮还在那儿一筷子一筷子夹着那碟素鸭。林靖忽然长身,把一碟子五色蔬拌凉皮推到了金铮跟前,不着痕迹的换开了那碟子素鸭,亲手淋上麻酱,“那你再尝尝这个,这是我让人特意从兰州会馆偷师的,你尝尝对不对味儿。”
金铮又笑了,只是这会儿的笑,如春日溶雪,不烈,初时未暖,让那积雪淅淅沥沥慢慢的化开,等人觉着暖了,其实已经到了心底了。
金铮放下筷子,看着林靖,“本不想跟你说的。只是,又不想你瞎折腾。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先帝南巡,驻高旻寺,我父王也伴驾。我娘跟我也去了。回来后不久,我娘就故去了。”
林靖心猛地一缩,原来,自己无意间碰到了人家的伤口上了。正想着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又发现,此时,真是词穷。
“你不用避讳什么。并不是避讳了,那些就不存在了。”金铮看着林靖,忽然又说道:“你这个人,干净,也安静,跟你在一块儿,清静。所以,这儿,也应该清静。”
前面那半句话,让林靖本来的歉疚,更加深了一点儿,原本自己想着安慰人的,没想到反倒被需要安慰的人给安慰了。可听到后来,林靖的心,就怦怦直跳了,自己刚刚那是瞎琢磨什么呢。一时间,很多事情,都有了解释。
跟金铮结识,林靖从没有把着这人以谋好处,也没有谄媚巴结,更没有狐假虎威在外头做什么,只是陪着吃喝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这大概就是金铮口中的干净和安静吧?
而,看着这人平时在京中斗勇无畏的做派,实在是很难把这人跟兰州会馆独自一人发呆过年的样子联系在一起的。这人要是图热闹,不用说话,估计一个眼神,就有一帮子人奉承上来。
所以,这个清静,就更明白了。
其实,在林靖心中,那时的金铮,身周那不叫清静,那叫寂静,死静。
所以,这才让金铮更加与自己相交?
而这人今天跟自己这样的计较,因为沈淑的留宿,而弄了那么间屋子,想来是他嘴里最后那一句话。他想自己这儿,能是个让他清静的地方,不想让人坏了这分能让他放松的感觉。
这,未免强人所难。这是林靖的家,林靖招待朋友,难道还要他点头?
可,不知为了什么,林靖心中就是一软,点了点头,“我尽量!”
没有信誓旦旦的保证,只是轻描淡写的尽量。可这,又让金铮笑了,他明白,这是林靖心甘情愿的许诺。
这一顿饭,吃得时间并不长,而后,金铮也没有久留,就告辞了。
林靖把人送出了府门,等回身关门落锁,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也不管身边跟着的人,就往正厅处奔了过去。
身后的人莫名其妙,还好素来的规矩,让他们没有大声嚷嚷,只是闷头跟着大爷。可大爷奔至正厅门口,就停住了,转身背对着厅里,站直身子,时不时还惦着脚,或是左右前后挪动几步,就这么着往前面看,也不知道看些什么。好一会儿,才摆摆手,让人散了,大爷自己也回屋去了。
林靖闷头走着,心中实在是不解,那日,金铮脸上怎么会有那样的神色呢?那日原想好的,第二日去正厅查探的,可到了第二天,七七八八事情一起,就让林靖给忘了,直到刚才,才又让林靖想了起来。
只是,她刚刚琢磨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眼中,触目所及的,就是几棵大树。这很正常嘛,一般人家正厅门外,庭院都差不多个模样,中间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路两边是成对的大树,百年世家悠长,那树就越见粗壮,也更显出世家悠长百年。她这宅子才买来,正厅的树,她看着挺好并没有换掉,大多是松柏,还有两颗是银杏。
金铮靠坐在马车上,看似闭目养着神,其实,心中并不太平。
刚才,他并没有说谎,跟林靖在一块儿的时候,他是觉得舒服,也不希望人破坏这份清静。只是,这清静之处,还有些事情,还有些源头,金铮并没有对林靖说透,他不想吓着那人。至于为什么不想,这个问题,老早之前,他已经不再去想了。
只是,今日,他又把这些翻出来,好好琢磨上一回。
看着密报,林靖竟然留宿沈淑,这让他大为光火,所以,才又一次去林靖那儿。并未深想,他原只以为,那是因为有人侵入了他的清静之所,才那么发怒,可现在,他不由得细细思量。
还有,那个假宝玉!自己这个火更是发得莫名其妙。
他知道林靖爱干净,还不愿同人有身体上的碰触,可,那贾宝玉,林靖怎么就让他近了身,还让他把手搭在肩上。那是不是说明,这贾宝玉对林靖来说,是不同于别人的?
那时候,自己真想一下子把那爪子给剁了。
这不仅仅因为自己口中说的干净、安静了……
金铮闭目片刻,也不睁开,忽然问道:“金无伤,父王那里,对我的亲事,有何说法。”
马车里,金福半张着大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马车外头,那个膘型大汉稳稳的驾着车,声音也没见惊讶,“并未听说。大爷若着紧这个,小子这就安排人手去打听。”
(谢谢白施渊、千里琴書的粉票,谢谢chieh-ching平安符,还要感谢cyl68、栖羽的满分评价!好茶继续埋头码字。)(未完待续。。)